荣威帝之前才因萧阳“以御赐之宝为凶器、砸伤定远侯夫人”一事惩戒萧侯府,相隔没几天,定远侯府把事闹出格,十辆板车载满刺客尸体招摇饼市,追根究底竟是遭萧侯爷所迫!
荣威帝当日在内殿重元阁接见了前来禀报事情前因后果的萧陌。
尽避一向偏心萧陌,身为帝王仍要考虑到许多方方面面,他想看萧侯府下一步如何走,也等着萧侯爷进宫求见,想听听对方如何辩驳。
结果,门口被狂倒近百具尸身的萧侯府,竟然只是迅速处理掉那些刺客尸体,闭门上闩,连声屁也不敢放——
不敢上定远侯府理论。
不敢告上大理寺。
不敢进宫求见。
以为安静得跟只鹌鹑儿似的,风波自然会平息,却不知这般行径更突显其心虚。
萧侯爷若也如萧陌那般,当机立断在事发当日抢进宫里面圣,当场与萧陌各执一词也好,或表明仅是“相请”定远侯夫人过府拔毒诊治,又或者直接请罪,荣威帝可能还会体谅,毕竟何氏与萧咏页中毒毁颜是真,萧侯府请不动乔倚嫣出手诊治亦是真。
但荣威帝左等右等,偏等不到萧侯府那边上报,青年帝王突然有种被底下臣子耍着玩的感觉,这才是让天子大怒的最终原因。
两造说法就省了吧,帝王已不想听。
对萧侯府的惩戒很快颁下,黄绢上书文落款,命内侍前去传旨,内容大致是说——
萧侯爷萧延盛藐视天朝王法,不仅纵子行凶,更私养死士近百,今朝既敢遣刺客袭击太后义女定远侯夫人,他日便敢对天家宗亲、满朝臣工不利……
总之骂了长长一大段,萧延盛最终被夺爵,景春萧氏正式被踢出世家门阀之列,从天朝世族谱上除名。
妙的是御史台一票言官们的态度。
以往抓住点因由便把萧陌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御史大夫们这次风向群起大变,他们一样天天上疏骂人,骂的对象锁准失侯夺爵的萧延盛与其子萧阳,果然是墙倒众人推,对萧陌那满载黑衣客尸身的十辆板车竟没半点意见。
更有言官针对当年萧陌被赶出家门一案重提看法,袒护萧陌、欲为萧陌洗刷冤屈的声音亦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那侯爷怎么想?”乔倚嫣问着将头枕在她腿上的萧陌。
感觉夏日脚步近了,今儿个过午,两人都没出门,乔倚嫣见自个儿小臂上的伤也都愈合,遂亲自进灶房整了几色小食,又亲自送来书房给萧陌。
萧陌原想一鼓作气将几封信回完,但一闻到玫瑰糕不断散出的蜜香以及百叶莲花酥的香味,根本连毛笔都要拿不稳,再加上妻子捧着托盘笑意盈盈望着他的模样……还谈什么淡定不动?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于是被“诱拐”了。
甘心情愿地任她来拐,拐得他把笔抛了、信也不回了,黏着她窝在书房临窗下的罗汉榻。
是说他的书房本来是没有“罗汉榻”这种玩意儿,某一天突然出现,是一张红木藤面、作工扎实,雕工却属于大巧不工的榻子,与书房里的朴拙风格颇合。
他也没问老罗总管是谁摆的,敢动他书房的人,这府里仅有一个,而此人的腿正让他枕着,还边将玫瑰糕剥成一小块、一小块喂进他嘴里。
听到问话,想着两人正闲谈之事,萧陌懒洋洋张开双目,用眼神示意想喝她搁在小几上的茶。
“这么喂饮会呛着的,起来喝。”乔倚嫣轻推他一下。
“唔……”男人的脑袋瓜虽离开她的大腿,起身坐好,却一脸心不甘、情不愿,而明明一展臂就能拿到小几上的茶,他坐起后竟然就不动,两眼望着她,还……还用那种彷佛嗷撤待哺的目光看她。
乔倚嫣这几日有着很深的体悟——她家侯爷外表刚硬严峻、英挺威武,可骨子里根本就是个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的,而且逮到机会能蹭就蹭。
走进他的心里后,在她面前,所有顾忌与矜持完全不见,他把身为“萧陌”这个男人的一切面貌毫无保留展现给她看,他要她看着他,要她的观注和怜惜。
他很喜爱受宠,堂堂大将军侯爷、朝廷的栋梁,孩子气的那一面始终都在。
那就让她宠着他吧。
内心笑叹,她端来香茗,像小丫头服侍大老爷用茶般伺候着,他仅需张口,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终于尽兴。
放回盖杯,她取出帕子替他擦嘴,抿着笑瞋了他一眼。“侯爷不渴了吧?能回答妾身的问话了吧?对言官提要洗刷你当年冤屈,还有江南景春的萧氏宗亲传出要迎你重回族谱的事,侯爷心里怎么想?”
“嫣儿心里怎么想?”萧陌不答反问,从敞窗照进的午后阳光将他半身镶出一层薄亮,常服前襟松松垮垮,连腰带也没系,慵懒样子像适才其实偷偷睡去了,眼下还没清醒。
乔倚嫣险些看痴,甩了下脑袋瓜逮回神志,不满了。“是妾身先问,侯爷倒反过来问我?欸,你到底怎么想嘛?”
他抬臂抓抓后脑杓,老实答。“懒得想。”
……啥?
她柳眉都要倒竖了。“那侯爷要不要现下仔细想想?”
他眼珠子溜了圈,似斟酌着,却道:“那嫣儿帮本侯想吧。”
乔倚嫣抓起他一只粗犷大手发泄般又揉又捏,终是忍不住“喷火”了——
“这有什么好想?如此这般简单的事侯爷还想不通吗?以往的景春萧氏说是人才济济、人脉广拓,那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侯爷被除族谱的当年,景春萧氏即便位在世族谱里,说到底不过是空壳子勋贵,朝堂上具分量的位置已无关萧氏子弟什么事,在野的话又瞧不起经商或务农有才的子孙,完全就是眼高手低,如今就更别提,连爵位都被夺了,你回归仅是被利用的分儿!”
男人懒懒眨动眼皮,再次抓头。“唔……利用我什么?”
“利用侯爷你重回世家大族的行列啊!”边嚷着边郑重跪坐,她两手握成拳头抵在大腿上,直勾勾的眸光瞬也不瞬,满是不平和担心。
“喔,所以……”
“所以你不要回景春萧氏的族谱,那样太划不来,他们那样也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脸皮厚成那般是我平生仅见了,怎么可以那样欺负你、弃绝你之后,还有脸回头想迎你回去!”怕点不醒他,也怕他始终还是在乎名声和一族传承,她心绪波动变大,脸上忽地滑下两行泪水。
她边掉泪边坚持着——
“侯爷既问我想法,那、那你听好了……妾身不允你回去!九死都不允!听清楚了吗?”非常硬声硬气。
书房忽地陷入静寂,没有半点声响,却能察觉到隐隐波动的……什么?
那个“什么”究竟是“什么”?乔倚嫣才微蹙眉心便听到男人道——
“好。”
好……什么好啊!
她双阵眯起,这微乎其微的动作把阵眶里的泪全都挤出来了,听到她家侯爷再次出声——
“好。全听嫣儿的。嫣儿不让我回归景春萧氏族谱,本侯不回便是。”
乔倚嫣先是愣住,见到他笑得好生愉悦,一下子就都明白。
那个她刚刚才察觉到的“什么”,此际浮现眼前,就是——
她被耍了。
这个男人……这、这好会装傻的男人……他哪里需要她帮他“仔细想想”?他根本已想得一清二楚、心知肚明得很,竟还来耍着她玩!
“萧大将军定远侯爷你这是欺负人!”
娇声一扬忿忿高喊,她不管不顾扑过去,抡成粉拳的两手胡乱槌打,换来的却是他朗朗笑音……说啊!老天爷您且说说!这还有天理吗?
萧陌由着她槌,他一身铁骨硬皮,那几下槌在他身上竟还颇舒服。
最后是她自己槌疼般哀叫了声,他才顺势将她抱住,握住她之前受伤的手。
她小臂上的划伤愈合成细细一道粉色痕迹,预估再抹几日特制香膏就能完全淡去。萧陌抓着她的手,吻落在那伤痕上,亲着她手腕内侧和手心,低声道——
“我记不得上回张声大笑是何时之事?好像……从未有过。”
乔倚嫣心窝子立即被戳了。
她静下来任他拥着,近距离望他,轻哼了声。“妾身原本还想咬侯爷两口出气,既然能逗得侯爷难得大笑,那便算了,不咬了。”
她说不咬,他却凑过来咬她先下手为强,乔倚嫣菱唇失陷,被吻得乱七八糟。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恶向胆边生了,就不该对他客气。
两人边亲边闹边笑,胸间热烫,身子也跟着发烫,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叩、叩、叩!
三下敲门声,非常清楚地响起。
来到书房门外的丹魄扬声道:“侯爷、夫人,咱们侯府大门外跪着人,是景春萧家的人……夫人见吗?”
书房内,罗汉榻上缠在一块儿的两人彼此紧拥,定住不动。
结果萧陌仅顿了顿,接着唇鼻摩挲她细女敕颈侧和耳畔,一副还想继续下去的势态。
乔倚嫣边笑边躲,两手捧住他的脸推开一小段距离。
“妾身下回奉陪到底,今儿个……好不好就乖些啊?”
听到男人发出近乎挫败的嘟哝,惹得人直想笑。
有人在府外跪求治病。
乔倚嫣心里明白,若非事情不好拿捏,老罗总管作不了主,不会让她的贴身丫头过来请示。
待安抚好自家侯爷,去到正厅堂上听完老罗总管所道,乔倚嫣已明白七七八八,遂让婢子将跪在定远侯府大门外的人带进来。
跪求治病的人并非景春萧氏一族的谁,而是在以前的萧侯府、如今的萧府当下人的一名中年女子。
女子身型矮壮,带着自家十四岁的小泵娘一大早就跪在定远侯府外。
门房出去赶人,赶不走,后来报到老罗总管那儿,还是拿她们母女俩没法子。
是老罗总管心善也厚道,没让府里护卫动粗将人轰走,结果一阵风来把十四岁姑娘头上戴的帷帽吹开,让他目睹到那小泵娘脸上模样,恻隐之心登时大作,这才硬着头皮去惊动自家主母。
此时正厅堂上,被人称作“邵大娘”的女子犹拉着闺女儿跪着,即便乔倚嫣温声笑语地要她起身说话,她依然不肯起来,只是拼了命地磕头乞求,加上不擅言语,来来回回求的就那几句。
而挨着娘亲跪地的小泵娘也边哭边跟着磕头,磕个没完没了的,头上帷帽都弄歪了。要不是乔倚嫣轻轻抛了句——
“再拿额头磕地,再求个没完,我可要请你们娘儿俩滚出去了。”
还不把邵大娘吓得一把抱住哭到发抖的闺女儿,当真不敢再动!
乔倚嫣再次庆幸没让萧陌随她一块儿露面。
她家侯爷应是没耐性听人哭哭啼啼,到时他不耐烦,身上迸出的威压更盛,若把人家母女俩吓昏,场子就更乱了。
所以吓得刚刚好最好,终于清静下来,之后的事就好办得多。
纤指举杯揭盖,她慢悠悠喝着素心送上的茶,再徐徐问话,问什么,邵大娘就答什么,靠着引导的法子来问话,很快将事情厘清。
起因在于萧府请了各路大夫替主母何氏以及四小姐萧咏贞拔毒治病,其中有一位大夫主张以毒攻毒,且说得头头是道,何氏和萧咏贞也是医到无药可医、当真走投无路,便信了以毒攻毒这一套,还特意拨出一间小跨院让那位大夫住下,遣了仆婢伺候。
但那位不知打哪儿来的大夫一张嘴说得有模有样,在调制以毒攻毒所需的毒粉时却不知哪里出错,何氏和萧咏贞不但没被治好,整个萧府从上到下竟有十多人莫名其妙中毒,毒伤显现在外表上,让脸肤严重溃烂,碰到水的话状况更糟糕,会痛到像被火烧灼一般。
可恨的是,那名混帐大夫连夜翻墙逃了,到现在都没逮到人。
一切就是这样,邵大娘一家三口就住在萧府下人住的院子里,丈夫是萧府的马夫,夫妻俩都无事,唯一的心肝宝贝却中招。
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当场瞧了那帷帽后的伤颜,乔倚嫣对邵大娘点点头,笑道——“好。我治。这没什么的,明儿个此时再来接走你家闺女儿吧。”
一刻钟后,被一名小厮领着送出定远侯府的邵大娘站在侯府的高墙大门外,略方的褐脸上还有些茫茫然,彷佛不敢相信自个儿真办到了,不敢相信那样高贵的侯爷夫人什么刁难也没有,问完话,看了她家巧妹的脸,笑笑对她说好。
好。我治。这没什么的……
怎么可能没什么!
她家巧妹那张健康可爱的脸,才几天就烂到流血流脓没一处好肉,怎会没什么!
可定远侯夫人确实是那样说的,不是吗?这没什么的……这没什么的……
对!她还吩咐了,明儿个就能来接走巧妹啊!
“邵大娘……大娘你还好吗?”
“你怎么也是萧侯府里的下人,求诊求到这儿来,那定远侯府里的人没为难你吧?”
“啊!瞧你额头都磕伤、膝盖还渗血呢,能站得住吗?”
今日她拉着闺女儿跪在定远侯府前“闹事”,被不少对街摆摊以及路过的百姓瞧见,有些还是认识的熟人,见她此时出来了,有几个从头看到尾的人已围上来关切。
“大娘就别求了,之前那么多达官贵人想求诊,听说都得去皇帝老儿面前求圣旨呢,但也没听过谁求成了,加上你的主子是那一家姓萧的,定远侯夫人哪会轻易答应治你家闺女……咦?你闺女儿呢?”
“她答应了!”邵大娘蓦地张声,两眼发亮。
“……咦?什么?”、“嗄!”、“当、当真?”
流着泪,邵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当真当真!千真万确啊!定远侯夫人说好,她会治好我家巧妹,她没有迟疑、没有刁难,她点点头对咱笑,说好。”
闻言,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觉不可思议。
邵大娘晃着脑袋想事,是一件极其紧要的事,是定远侯夫人方才亲**代她的呀,很重要很重要,不可以忘记,夫人跟她说……跟她说……
“她还说,咱们萧府里既然还有十多名中毒伤患受苦,她愿治……她说,她愿意过府到咱们下人们住的院子里,帮大伙儿诊治,她要咱回去禀报主母夫人,说……说她过府帮咱们看病时,如有余裕,是可以顺道帮我家夫人和四小姐拔毒治脸,用不着再去求圣旨,反正也求不到了……”
之前萧侯府与定远侯府闹成那般,满帝京的百姓可都看在眼里。
如今萧侯府树倒猢狲散,勉强来说虽还是大户人家、吃穿不愁的富户,但到底是失侯夺爵被丢出天朝世家大族的排列中,与如日中天的定远侯府相较根本是云泥之别。
邵大娘今儿个携女来求,早就有所觉悟,不管求得成或求不成,她这件事若被主家知晓了去,回去准没有好果子吃,打死都有可能。
她不知定远侯夫人是否替她考虑到这一点,竟托她回去传话。
虽然说“如有余裕”才会“顺道”诊治,但那也给了主母和四小姐无限希望,而且……好像府里那些莫名其妙被害中毒的下人们变成主角,主家们还得仰赖他们才勉强让定远侯夫人妥协,愿意过府诊疗。
如此一来,她是有功呢,既然有功,主家也就不会随意打残打死,毕竟她明儿个还得来接走巧妹,毕竟定远侯夫人是认得她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矮壮粗鄙的萧府仆妇。
她擦掉眼泪,又哭又笑,即便尚未见到巧妹被治愈的模样,一颗心却已稳稳落回原处。“咱得赶回去告诉下人院子里的那些人,要他们别担心,有救的,全都有救的,那没什么的,定远侯夫人说到做到,大伙儿都不用担心……还有咱们家夫人和四小姐,她们也可能得救,全都乖乖的,一切都会好的……”
邵大娘笑弯两只眼,朝原是怜悯她的几人充满精气神地握拳点头。
跟着她撩裙快跑,长年劳动的身躯锻链出好体力,她朝几条街外的萧府跑回,好似膝头上跪破皮的伤根本不存在,因为看见满满的希望。
就在邵大娘从茫然到抓回头绪,兴奋奔回萧府告知众人的同时,定远侯府内,乔倚嫣已开始对巧妹施展一连串手段。
既已夸口要人家心焦如焚的娘亲明儿个过来接走闺女儿,她当然不能砸了自个儿招牌。巧妹是个乖巧能忍的,胆子是小了些,然知道一些手段是诊疗必需的过程,倒也颇能忍痛,清创时生生被刮掉一层脓血都没哀叫求住手,让乔倚嫣很是刮目相看,用药便也特别大方。
外敷的药裹好后,乔倚嫣亦替她行针,后又让丹魄帮忙熬药令其内服,多管齐下,待巧妹如当日的封大进那般进入深眠,已是疗程最后一步,昏去、深睡、醒来,身体在沉静中痊愈。
忙完巧妹的事,乔倚嫣又与老罗总管谈了会儿府中事务,把大小杂务交代过后,转回后院寝居时已都亥时正了。
小室里早早备妥一切,她在婢子的服侍下卸尽罗衫,全身上下用自制的澡豆和皂角洗得香喷喷,然后舒舒服服浸在有着八分满热水的大浴桶里。
中间一度觉得口渴,素心还端来一杯温水喂她,之后……欸,她睡着了。
她泡澡泡到眼皮沉重,脑袋瓜直点,可能只睡去一会儿而已,因为水温还算热,而之所以醒来是因为萧陌正撩高两袖把她从浴桶中抱出。
他先将她放在摊好大条棉布的石台上,简单裹住她后,再用另一条棉布擦拭她的发。
“唔……”乔倚嫣傻笑了下,颇喜欢这种被自家侯爷伺候的亲昵感觉。
花了会儿功夫将她弄好后,萧陌再次横抱她,将她直直送进寝居内房。
房里的烛火细细跳动,案上的小铜炉里燃着安神清香,一片慵懒宁祥。
“素心不在,丹魄也不在,也没瞧见芳姑姑,侯爷是一进屋就把她们遣出去了吧?你偷偷想对付我一个呢,侯爷说吧,是要劫财还是劫色?”被男人抱在怀里坐在榻边,乔倚嫣从棉布里探出两条粉女敕女敕玉臂环上他的颈。
萧陌瞳心微湛,因她的问话嘴角一勾,不答却道——
“早该把你逮回来歇息,那位邵小泵娘的病可以缓着治的,不是吗?”邵大娘携女被带进府里,他虽未现身,事后老罗总管全都仔细禀报了。
乔倚嫣咧嘴一笑。“缓着治就缓着好,那太没震撼力,妾身就是要快、狠、准,其他大夫束手无策的病症,交到妾身手中可以痊愈得又快又好,咱们既然没法子低调过活,那就只好张扬到底,侯爷以为呢?”
他模模她半干的发丝,五指探进轻轻帮她晾发。
“我以为……嫣儿是想尽快治愈一个案例,好送给萧府里的那些人看,不管是中毒还是没中毒,待那些人亲见邵小泵娘恢复容颜,等你踏进萧府看诊,人人必对你百依百顺,乖乖任你下手,自可避掉不少麻烦。”
她挺身亲了他下颚一记,脸容娇俏。“侯爷说对一半,可还有另一个原因呢。”
他嗓音轻沉,徐徐道:“另一原因就是……你还想玩。”
对景春萧氏的人她还没玩够。
她先将一样因中毒而毁颜的巧妹治好,只花一日就治愈,让这样的事迅速在萧府传开,而且她还要过府替其他中毒毁颜者诊治。
事有轻重缓急,病况亦然,但众人到时必定听她安排,不争不吵不闹不斗,全听她的,因为她是那些人唯一希望。
她愿意诊治萧府的下人们,却把何氏以及萧咏贞扔在最后,且还不一定会治,说什么“如有余裕”可以“顺道”为之,其实治不治端看她心情。
她这是登门入室赏主人家巴掌,景春萧氏定然恨得牙痒痒,却是哑巴吞黄连。
萧陌又被妻子亲上一记,大大的香吻落在唇上。
“侯爷还真像种在我肚子里的蛊虫……呃,这比喻恶心,换一个,侯爷与妾身真是心有灵犀不点也通呢。”她明白他是看出来了。
他摩挲着她的肩臂,在这初夏时节的夜里,他的掌心热烫,她的肌肤清新微凉,引着他抚过再抚,爱难释手。
他彷佛叹息,低声道:“我已不在乎当年被除族谱、赶出家门,景春萧氏那些人,我也没放在心上,都无所谓了。嫣儿可懂?”
萧延盛被夺爵,手里可充当刺客的护卫几在竹林那场打斗中被他杀尽,景春萧氏可说无权亦无势,要想再伤他心尖上的人已不能够。
他仅想妻子好好的,其余都不在乎。
结果,乔倚嫣好认真地点头。
“我懂啊,所以玩完这一回后恰可把事情了结,俗话说『罪不及妻孥』嘛,何氏当年虽是侯爷嫡母,到底隔着一层肚皮,她护着她自个儿的崽,对你不好,让妾身玩到现下也差不多了。然后是萧咏页,娇气过头又蠢了点儿,她年岁小,妾身也不想跟她计较,所以干脆拿邵大娘、巧妹来求诊一事作筏子,把何氏和萧咏贞的毒一并治治罗。”一顿,皱着巧鼻补充——
“但前提是,萧家母女俩可别又惹恼我,若惹得妾身火大,何氏和萧咏页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见残不救。”
萧陌忽地低声笑出,收拢臂膀将她拥得更紧。
“侯爷笑什么?妾身说错什么了?你对景春萧氏放下了,妾身也玩够了,自然跟着放下,有什么好笑?”女敕颊微鼓。
“没有错,嫣儿半个字也没说错,我放下,而你也玩够,一切就够了。”说完,他寻到她的唇,轻轻浅浅吮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