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一夜未归,在何府做事的下人看到她,惊讶不已,纷纷跑去通知当家人了。
何老爷正气急败坏,一想到,本来好好的一椿美事被那个衰女儿给坏了,心里就气得不行,这时下人来通报,他立马走了出去,在看到女儿何欢身边站着的男人,他一愣。
这一位很眼熟,似乎是李燚德身边的人。
“见过何老爷,我代替我家主子来跟你说事。”高忠不卑不亢地说。
“你家主子是?”
“李家米铺,李燚德?”
站在一旁的何欢瞬间呆住了,因为家中做生意,往来的人口杂又多,她就是再大家闺秀,二门不迈,也听说过李燚德的名字。
这人……她咬住唇,他已成家了。
且,她听说过,他与他的夫人恩爱有加,家中再无任何妾室通房,别人笑李燚德惧内的时候,也有不少夫人羡慕李家后宅清净的很。
何老爷被这一消息砸的脑袋发晕,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盈盈地说,“贵客资客,有失远迎。”
“何老爷,可有地方说事?”
“自然,不如去书房……”何老爷余光瞄到了何欢,心里本是恼怒极了她的蠢笨,一点也没学到他的精明,可此刻看她,他和颜悦色,“欢儿,你先回房休息休息吧。”
何欢看着何老爷脸上虚伪的笑容,只想作呕,她几乎能猜到何老爷是如何地“卖了她”。
不做富人妾,只做穷人妻。
可惜她摊上了这样的爹娘,又如何能躲得过这一波,也好,起码不是那渗人的徐家大爷。
她脸色略白地颔首,施礼离开了,头重脚轻,她心中迷茫不已。
离开了这里,也不知道李府又是个什么样地方。
而她,就如那浮萍般,命不由己。
何欢回府之后,哥哥弟弟过来看望了她,两人只是面子礼,或者是来与她交好。
之后她便歇下了,梦里辗转反侧皆是羞人的场景。等她醒来,外面的天色已暗,华灯初上,她起身,墨香进了屋子来伺候她,她挥挥手,“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身上的痕迹太多了,她难以启齿,更不想让别人看到,待她换好了衣衫出来,墨香给她倒茶。
“三小姐……”墨香欲言又止。
“什么事,”她喝了一口茶。
“三小姐打算如何处置书香?”
她一回来便将书香打发到了柴房去,一个背弃她的丫鬟,她不要,她目光阴阴地看着墨香,“你觉得她做的对?”
“奴婢不知道三小姐为什么要将书香关进柴房里……”
“很简单,她背主。”何欢淡淡地说,“你们的卖身契都不在我这儿,但是折磨折磨,我还是能做主的。”
墨香的背后出了一身的汗,看着熟悉的三小姐,却觉得她极其的不一样了,一夜之间变得冷酷无情,“奴、奴婢绝对不会……”
“退下吧。”她不愿听,也不愿信。
墨香弯身退下,这时何夫人来了,她坐在暖榻上,身子疲乏的厉害,也不想与她虚情假意,她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手指。
食指上的指甲被弄断了半片,她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裂开的,她模了模那一处的不平。
“欢儿,娘来了。”何夫人满脸的喜色。
“娘,有什么事吗?”
“天大的好事。”
何欢唇角翘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哦,什么天大的喜事?”
“你这个傻丫头还跟娘装蒜?”何夫人笑得仰后,“你与李家家主成了好事,还想瞒着娘不成?”
“成了好事?”她抬头看着娘,心头一阵的疼,她不是没想过死,可她死了之后不是便宜了她的家人,让他们更能为虎作伥地向李燚德索取好处了?
她不要死,她不仅不死,还要看着他们作死。
在她家人眼中,她闺誉已毁了,他们认为这是好事,是,是好事,一个让他们有机会攀上李家的好机会。
“是啊。”
“娘,李家家主可是有正室了。”她平静地说。
“你是傻了不成吗?就你的出身,你还想做正室不成?”何夫人拉长了脸,“过几日,李家就会派人过来,将你抬过去做妾。”
“做妾啊。”她痴痴地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何夫人又开口,“你也别傻,这正室和妾室又有何干系,只要你能拉拢了李燚德的心,你还怕站不稳脚跟吗?至于那一位正室,你知道人家是户部侍郎的嫡女,那身份也不是你能比的,你到时候嫁过去,可要好好姐妹情深,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可面上要敬她……”何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何欢双手握成了拳头,她抿紧了唇,用力地闭上了眼,靠在了暖榻上。
说了半天,何夫人说的口干舌燥,好半天才发现女儿闭着眼不说话,她脸色不好看地说,“怎么了,还觉得娘说的话不中听了?”
“你觉得中听吗?”
“如何不中听了?”
“你可曾给爹纳妾过,通房丫鬟发生下了孩子,便将她们赶走了,娘啊,你都如此了,怎么就不心疼心疼我呢,你就不怕我也被那正室夫人给赶出来了?”
何夫人被问的哑口无声,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啪的一下打在何欢的手臂上,“你如今名声都没了,还想着嫁什么好人家?”
“为何我会没有名声,你倒是同我说说?”何欢冷笑。
何夫人气的脸色发红,“呵呵,今日我就把话说清楚了,你就是不做小妾也得做!”
“你们向李燚德要了什么好处?”
“你胡说什么,什么好处!”
“你们把我卖了个什么好价钱啊?”
啪的一声!何夫人的手挥了她一巴掌,“胡说八道,看我不撕裂了你的嘴!”
“撕裂的好,正好让李燚德看看我娘家的人都是什么玩意儿。”她风轻云淡地说,仿佛脸上触目惊心的掌印不是打在她的脸上似的。
何夫人怔住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明白自己太唐突了,连忙喊墨香进来,“快给三小姐擦擦脸,莫肿起来!”
“是。”墨香立马去取凉水来敷着。
何欢冷冷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何夫人,眼里闪过一抹嘲弄,她闭上了眼。
这时,何夫人身边伺候的朱嬷嬷来了,“夫人,老奴已经准备好了你吩咐的东西了。”
何夫人冷着脸,“端来给她喝。”
“是。”
何欢听到她们的对话,不闻不问,直到一股中药味弥漫了屋子,她睁开眼,对上何夫人冷血的目光。
“你说的对,你就是一个妾,就是你不愿意,也得去做妾,这做妾的第一步,为娘就好好教一教你,绝对不能在正妻之前怀上子嗣。”说着,何夫人朝朱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朱嬷嬷立马上前,将那冒着烟的黑漆漆的中药端了过来,朱嬷嬷温声道,“三小姐昨儿……这是避嗣用的。”
何欢看了一眼怜惜看着自己的朱嬷嬷,心中发笑,一个旁人都知道怜惜她几分,亲爹亲娘却是巴不得将她的妾室身份给套牢了,免得给那一位正室夫人添堵。
她神色平静地端了过来,一口喝下,将空碗交给了朱嬷嬷,说了一句,“有劳了。”
“三小姐……”朱嬷嬷想劝她不要与夫人犟脾气,没好处的,可见她一副不许想说话的样子,心中一叹,什么也没说了。
何夫人冷漠地说,“你从今以后也不是何家三小姐了,是李家家主的妾室,什么规矩你都要学一学,免得让人说我们惯得你一身毛病,还把这一身的臭毛病带到李家去。”
“惯?我不过是你们手中的一枚棋子,有用就留着,无用就丢,你也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心黑不黑,你自己还不知道,还在我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给我下药,把我送给徐家大爷时,你们可有想过我?没有,你们没有,我若是被侮辱了,自尽了,你们就有更多的把柄寻好处,若是我活着,就继续榨干我,女儿?我是你们的女儿吗?若是可以,我只盼没做过人,没做过你们的女儿!你给我走!”
本来安安静静的何欢突然发飙,拿起一旁的香枕不断地扔,“走,走,你走!”
“疯丫头!”何夫人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她的闺房,脸色难看至极了,她是真的没想到往日这么乖巧的女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夫人,你何必要逼三小姐呢?不如冷一冷她?”朱嬷嬷劝道。
“算了,算了,等她想清楚了我再过来。”
“夫人说的对。”
待两人走远了,墨香拿着药膏走进了屋子,就看到红着一边脸的三小姐,她低下了头,“三小姐,奴婢给你上药。”
“嗯。”何欢应了一声,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
墨香小心翼翼地给她擦了药膏,之后收拾好站起来离开,怯怯地说了一句,“三小姐,你、你想开些。”
等墨香也离开了,整个屋子都静下来了,何欢想碰一碰自己的脸,手升到半空停了下来,抿着辱,“想不开又如何,想开又如何?”
她知道自己的下半辈子已经被定下了,但是她不想忍气吞声,也不想跟家人演戏,她将话都挑明了,也是想他们能给她留点脸,不要向那个男人索取太多。
她已经是这般的不堪了,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了。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轻轻地叹了一声,仿佛一阵风吹过般,极快地散在了空气中。
林润大口地喝酒,坐在酒楼里的厢房里,埋头闷喝,他万万想不到,何欢运道这么好,被徐风看上之后,又阴错阳差地被李燚德给带走了!
幸不辱命,他没办坏了这事。
他喝得酩酊大醉,脚步乱乱地离开了酒楼往家去。他突然内急,看了看周围,走到一条小巷子里,正打算要解开裤腰带的时候,脖子上一阵巨疼,转瞬,他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两个壮汉动作迅速地月兑光了他的衣衫,又将他带到了夜深人静的大街上,又迅速地离开了。此刻大街上没什么人,等第二天鸡鸣之时,开始有人走动,乍一看到不着一物的林润,大喊了一声,引得不少人来瞅。
另一边何府上,“表公子伤风败俗,被不少人指指点点,这一会儿正在老爷那儿求老爷帮忙。”墨香小声地说。
何欢点点头,“是他应得的。”
“三小姐说的是。”
何欢瞄了她一眼,“我会向娘要你的卖身契,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墨香心跳加速,“谢三小姐。”
“不用,谢你自己吧,这事是你去办的,办的不错。”
墨香松了一口气,行了礼退到了房门边,三小姐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温婉性子,她做了三小姐咐咐的事,也为自己赢得一个机会,一个摆月兑奴仆的机会。
至于三小姐,墨香心中是怜惜的,但是各人有命吧。
愿那一位姑爷会疼惜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