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孙经理跟你约几点?”
黑色轿车副座上的梁安惟,时不时抬起手腕检视手表时间,上着淡妆的丽颜尽显烦躁与不安。
她扬嗓问着驾驶座上的王家齐,边抬起那双太过锐亮的美眸,透过挡风玻璃往外望去。
前方车流壅塞,只要再下一个路口,便可抵达他们的目的地──光曜银行,偏偏车子塞在这段路上。
王家齐一脸无奈的睐向她,轻声细语的安抚道:“你放心,孙经理会等我们的。”
梁安惟冷冷横他一记白眼,不客气地吐槽:“开出去的那些票据期限,可不会等我们,万一这个月跳票了,我们下个月会更难撑。”
闻言,王家齐尴尬的转回视线,专心于前方车况。
两人交往三年多,性格温和得近乎软弱,而且十分怕事的王家齐,对上强势直率的梁安惟,往往只有乖乖闭嘴的份儿。
“谢天谢地,终于可以过这个路口!”
望着前方缓慢移动的车龙,梁安惟松了口气的低嚷。
日系房车缓缓往前行驶,然后切向右线车道,朝着光曜银行天母分行直线前进。
“那里有一个空的停车格,快,切进去!”
梁安惟降下车窗,指着前方的停车格发号施令。
王家齐行事风格向来温吞,开车也是慢吞吞,只见他手势缓慢地转动方向盘,乔好角度才准备切入停车格。
刹那间,一辆黑色宾利冷不防地切进车道,打算抢先一步停入梁安惟早已锁定的停车格。
“王八蛋,居然敢抢我们的车位。”梁安惟不悦的啐骂着。
“我看我们还是再找别的车位……”
“凭什么?!快!把车停进去!”
深谙梁安惟不服输的性子,王家齐不敢反抗,只得硬着头皮踩下油门。
叽!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日系房车硬是“亲”上宾利的车头,两辆车顿时呈现卡死状态。
“完了……那是宾利,我们要怎么赔?”
王家齐刷白了脸,彷佛看见世界末日来临,他正欲开门下车,梁安惟却探手拉住了他。
“你给我待在车上,别下来!”
果断撂下话,梁安惟脑后乌亮的马尾一甩,推门下车,逼近一百七的修长身段,包裹在粉色衬衫与紧身牛仔裤里,看起来成熟而利落。
她昂首大步的迎上前,正巧,黑色宾利的驾驶座车门开启,一名年纪约莫三十出头、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下了车,同样一脸不悦的迎上来。
“这辆车是你的?你怎么开车的?”男子劈头便是高声究责。
梁安惟美眸一瞪,双手盘上胸口,扬了扬细致的下巴。
“先生,我才想问你,你是怎么开车的?我们已经先切过来要停车,你凭什么抢走我们的车位?”
男子没把她那一身架势放在眼底,说:“你们的车位?小姐,你在开玩笑吗?这里是光曜银行的专属停车场,这个停车格是属于光曜银行的。”
“这停车格是提供给银行客户使用的,我是光曜银行的客户,我为什么不能停?”梁安惟不甘示弱的反呛。
男子不为所动,冷冷回道:“小姐,你应该知道光曜银行前几年已经被瑞昀集团并购吧?”
“知道又怎么样?这跟停车格有什么关系?”梁安惟紧蹙秀眉,丝毫不感兴趣的反问。
“我们瑞昀集团的总经理就在车上,你觉得这个停车格应该优先由谁来停?”
闻言,梁安惟的气势霎时弱了下来。
她眨了眨美眸,试图掩饰涌上来的尴尬,故作镇定的说:“没听过客户优先吗?大老板又怎么样?没有我们这些客户,你们银行能赚这么多钱吗?”
那一头,宾利后座的黑色车窗缓缓降下。
车窗内跃上一抹年轻的男性身影,俊秀面庞上那一双深邃清冷的长眸,淡淡扫睐过车外对峙的两人。
当男人的眸光落在梁安惟修长的身影上,那张白皙细腻的俊颜,登时静止如一幅优美油画,好片刻没有任何表情或举措。
“安惟,算了吧!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硬抢车位。”
眼看梁安惟与宾利司机两人对峙不下,现场火药味十足,王家齐连忙下了车,将梁安惟拉向日系房车这一头。
望着这一幕,男人眸中暗影浮动,嘴角淡淡一挑,露出似有若无的笑。
“晨浩。”
低醇的声嗓沉沉响起,与梁安惟僵持不下的年轻男子随即转过身。
“傅先生。”
“这位小姐说的没错,客户优先,我们不该跟她抢车位。”
闻言,唤作晨浩的男子这才放弃对峙,转身返回驾驶座。
“听见没有?你家大老板说客户优先──”
梁安惟挣月兑了软弱无力的王家齐,得理不饶人的追上前,但当她的目光不经意触及宾利后座里的那张俊颜,登时如遭雷殛,僵立在原地。
美眸惊异地瞪圆,她紧瞅着车窗内的男人,彷佛撞见了一只不属于地球的外星生物。
只见宾利后座里,那个穿着一袭浅蓝衬衫外搭深蓝西装的俊雅男人,同样沉着安静的端详起她,而后嘴角徐缓上扬,展露一抹浅笑。
“安惟,你别乱来──”
王家齐弄不清楚状况,追了上来,正欲伸手拉过梁安惟,后者却已躲开他的手,兀自迈开步子朝宾利而去。
梁安惟惨白着张丽颜,眼中盈满了愤懑,她上前拉开后座车门,一把将好整以暇端坐在里头的高大男人拽出来。
“你在干什么?!”魏晨浩飞快离开驾驶座,准备出手制止梁安惟。
“晨浩,别过来。”
遭梁安惟拽出宾利后座的高大男人,淡淡别睐,低沉扬嗓,喊住魏晨浩。
目睹此景的王家齐大惊失色,仓皇别开身躲回日系房车里,选择鸵鸟的逃避这一幕。
身为梁安惟的男朋友,他太了解梁安惟的脾气,她这人一发起火来,当真没完没了。
记得梁安惟那一帮高中死党亦曾提及,梁安惟过去曾是个小太妹,专门欺负与勒索她最讨厌的好学生。
据说,她在学校师长眼里,曾是最头痛的黑名单,三天两头就被叫进辅导室与班导喝茶,记过记到满,挨骂挨到饱。
偏偏她成绩好,数一数二的那种好,段考前熬个两天夜,便能考进前三名,全校模拟考还能进前十名,聪明得令人发指。
多年过去,虽说梁安惟已不再是大人眼中的小太妹,但她的脾气并没有改多少,每当遇见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时,她便会没事找事,故意刁难对方。
王家齐不敢想象,惹毛了梁安惟的这位瑞昀集团大老板,究竟会被她整治得多惨。
“梁安惟,真的是你。”
已然与记忆中不一样的低沉声嗓,以及那张成熟不少的俊秀面庞,在在令梁安惟难以接受。
她再一次深感震愕的瞪大美眸,几乎不敢置信,好片刻才找回遗失的嗓音,喊出早已埋藏于记忆洪流的名字──
“傅容予。”
光曜银行的二楼贵宾室里,黑色L形沙发上,梁安惟绷着丽颜,满脸不爽地瞪着对座的傅容予。
他一袭质感绝佳的深蓝西装,内搭浅蓝条纹衬衫,旁分的中长发,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剑眉星目,高挺鼻梁,稍嫌苍白的薄唇,却丝毫不损他的俊美。
梁安惟紧盯不放的眸光,霎时涌上一阵迷雾,雾气之中,她彷佛又见到昔日那个苍白单薄的美丽少年。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是高二那年冬天。
那一年,大年初一,她上傅容予家拜年,傅容予的母亲笑盈盈地将红包塞给他们两人,然后他们去了隔壁巷口的杂货店。
摆着各式古早味糖果的透明货架前,高出她近半颗头的傅容予,趁着她弯身拣糖果时,冷不防地在她右侧脸颊上轻吻一记……
“──所以,你们是高中同学?”
王家齐这句好奇的提问,将沉浸于回忆中的梁安惟拉回现实世界。
梁安惟先睨了王家齐一眼,随后才望向对座的傅容予。
傅容予交叠着一双包裹于西装裤下的长腿,修长的双手交握搁放在腿上,他已褪去记忆中的单薄苍白,看起来成熟而高大,美丽的五官轮廓月兑去少年的俊秀,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男人的俊美。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成了瑞昀集团的大老板?”
循着记忆中对傅容予的最后印象,胸中被无数困惑塞满的梁安惟,劈头便抛出一连串问题。
“傅容予,你跟你妈当年是不是被威胁了?为什么一声不响就搬家?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跟我联络?”
面对梁安惟焦灼而不间断的质问,傅容予只是淡淡睐去一眼,仿若雕象一般的俊脸并无太多情绪起伏。
“安惟,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往事做什么?眼前我们不就碰面了?”
听出傅容予客套而敷衍的答复,梁安惟不悦的紧攒秀眉,露出准备发难的表情。
王家齐太了解女朋友的脾气,一瞥见梁安惟的神情有异,连忙出声好言安抚,“安惟,我们是来办事情的,不是来叙旧的。”
收回与梁安惟相对的眸光,傅容予一脸面无表情的漠然,他探手执起玻璃长桌上的一纸文件,低掩长眸浏览文件的姿态,清冷中透出一股高傲感。
“我听陈经理说,你们是来办理贷款的?”
这一句没有温度的冷淡声嗓,远比贵宾室中过强的空调更令人发寒。
望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傅容予,梁安惟并不傻,她能感觉得出来,这个男人是在与她撇清旧识关系。
思此,梁安惟浑身充满了“干”细胞,不爽的情绪再次爬满丽颜。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她抢在王家齐之前扬嗓回答,彻底无视王家齐的挤眉弄眼。
她当然清楚,以她现在的平凡身分,得罪不起眼前的傅容予,他是集团大老板,而她与王家齐不过是一间急需流动资金的新创公司负责人。
“你们大概不清楚,我今天之所以会来这里,为的就是天母分行里出了内鬼,透过客户充作人头超贷资金,并侵吞了这些超贷的钱。”
梁安惟与王家齐同时愣住,两人心底齐齐升起一股不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