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欢真正清醒过来,伤口也大多愈合没再裂开,身子比较舒爽之后,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而这十天,她都没再见到过范逸,他像是从她的生命中瞬间消失一般,她甚至没听见过小舒提起他。
“王爷呢?”终于,这一天,秦欢问出了口。
果不其然,一问起这男人,小舒就上演个慌乱无措又结结巴巴的戏码,非得让人觉得这其中很有鬼似的。
“王爷其实都有偷偷来探望王妃的,只是王妃不知道而已……”
“小舒,你知道吗?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
“嗄?”小舒一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说一次谎就长一点,再说一次谎就更长了一点,哪一天你发现鼻子都长到你的嘴巴时,后悔也来不及了。”秦欢很认真的恐吓她,“现在,你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王爷最近都在忙什么?”
“忙……奴婢不敢说。”
“你若敢跟我说谎,不必等你鼻子变长,我就会直接把你赶出去。”
“不要啊,王妃,奴婢说就是了……”小舒咬着唇,看了她家主子一眼,才缓缓地道:
“听说王爷最近夜夜都待在平城最大的青楼芙蓉阁里……”
秦欢一愕。这形象还真是跟范逸很不搭啊!
眼睛才刚刚被治好的长乐郡王爷,放着新婚不久的郡王妃,贪恋起世间美色,开始流连花丛、夜夜笙歌?
他是故意的……
是想故意气死她?让她觉得被羞辱?报复她?还是只是为了躲她?不想再看见她?
“听说?听谁说的?”
小舒又看了她家主子一眼,嗫嚅着道:“这……恐怕整个江州的人都知道了……王爷的眼睛被医好了,在江州可是件大事,轰动着呢,而且还跑到了芙蓉阁那种地方寻欢作乐,王爷生得如此英俊好看,如今眼不瞎,又是皇商首富,听说芙蓉阁的姑娘们都争相吵着要侍候王爷呢。”
“王爷的眼睛好了,外头都是怎么说的?”
“都说是这次从宫里来的明太医妙手回春,解了王爷的眼毒……真是这样吗?王妃?”小舒有点疑惑的瞧着她。
“嗯。”秦欢轻应了一声。不想在这事上深谈。
“若真是如此,为何华大人要冒着背叛王爷的危险,非要把王妃亲手为王爷煮的那碗花汤偷偷倒掉不可?王妃在这之前也说,这汤很重要,一定要奴婢亲眼看着王爷喝下,不是吗?所以,主子,其实是你解了王爷的眼毒,奴婢猜得可对?”
这阵子她听到一堆关于明太医治好王爷眼毒的说法,她总是半信半疑着,而王妃一直昏昏沉沉高烧不退,她也不好拿这事去问王妃,一直拖到现在才开口探询,老实说,都快把她给憋死了!
秦欢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小舒,这丫头还不错,大事精明小事糊涂,总是在重要的事情上头比常人又更明白了一些。
“王妃,你别一直对着奴婢笑啊,究竟是也不是?”
“当然不是。”秦欢否认道:“你家小姐我又不是大夫,岂会医病解毒?王爷的眼毒自然是明太医的功劳。”
“可是……”
“华月之所以想偷倒掉汤,那是他做贼心虚而已,他以为那汤是我偷偷为王爷解眼毒的解药,便想把它偷偷换掉,这样说明白了吗?”
小舒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那汤……”
秦欢再次笑着打断她,“是针对王爷的身子做的养生调理的汤,每日喝对身子有异常好的功效,落一天都不成,而那碗汤是调理周期的最后一碗,所以很重要。”
“噢。这样奴婢懂了。”话虽这么说,可小舒总有一种被糊弄过去的感觉。
秦欢接收到小舒一脸怀疑的表情,不由得问道:“怎么?还有问题?”
“没没没。”小舒忙不迭两手乱挥,突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走到柜子前拿出了一个包袱再走回床边,“王妃,这是王爷要奴婢交给王妃的。”
秦欢一愣,身心舒爽后的愉悦感一瞬间消失无踪,她的眼眶发热,瞪着那包袱久久不语。
这包袱是那夜她准备好要离府时带走的,却阴错阳差被关进地牢里打得遍体鳞伤,没法子走成……
他看见了这包袱却连问都没问她一句?而只是叫小舒把东西还给她?这是在赶她走的意思吗?
是啊,他的眼睛能看见了,是不是早就已经认出她就是当年那个毒瞎他的小女娃?所以,那日她在梦中惊醒,不管不顾地抱住他道歉,他才会一语不发地甩手离开……
真是难为他了!明明知道了,却得假装不知道,明明想要掐死她,却只能跑去外头夜夜笙歌麻痹自己……
他一定恨死她了吧?却还能忍住不骂她,不对她凶,不伤害她……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离开他,不让他再看见她,越看越恨……“王妃……你怎么了?”小舒小心翼翼地问着。此刻,主子的神情好忧伤,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这包袱是……”
“你打开过了吗?这包袱。”
小舒摇摇头,“这是王爷交代要交给王妃的东西,奴婢不敢打开。”
秦欢笑了,“很好,先帮我放回柜子里吧,我有空再瞧。”
“是。”小舒乖巧的把包袱收回柜内。
此时,主屋外头传来一声通报——
“王妃,太妃娘娘来了!”
秦欢一听,忙叫小舒去开门,自己也要从卧榻上起身,可脚还没落地,就见刚进门的怡太妃匆匆走过来阻止她——
“王妃不必起身,身子要紧。”怡太妃边说边将她扶回床上坐好。
“谢母亲。”
“跟母亲客气什么,说到底,这都是母亲的错,是母亲误会你了,才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这要是传出去,母亲当真是没脸见人了,尤其是秦主簿那儿……”说着,怡太妃眼一红,吸吸鼻子,拿帕子在眼角摁了摁,头便低了下去。
“母亲千万别这么说,母亲也是护儿心切,一心担忧着王爷的身子才会如此。”秦欢轻轻地抓住怡太妃的手,“放心吧,母亲,儿媳不会对外说半个字的,我父亲母亲那头就算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儿媳也会打死不认的,请母亲宽心。”
怡太妃微微抬眼,“真的?”
“真的。”秦欢笑着对她点点头。
“那不是太委屈你了?”
“母亲又何尝不委屈?您也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被小人算计,没坏了母亲和王爷的母子之情,已是万幸。”
“你这懂事的,母亲都不知说何是好了。”怡太妃终是笑逐颜开,握着秦欢的手拍了又拍,“王爷能娶到你,当真是天大的福分,你竟连他的眼毒都可治好……”
“母亲当真是开心糊涂了。”秦欢很快地出言打断她,“王爷的眼是明太医解的,和儿媳何干?儿媳只是尽心帮王爷调养着身子罢了,王爷身子底子打好了,这不一遇见明太医后便药到病除了?”
这是完全不打算居功的意思了?也是叫她不再多问下去的意思了?
怡太妃看着她,“王妃……”
秦欢微微笑看着怡太妃,“母亲这阵子也没睡好吧?等儿媳身子好点,把那膳食方子交代下去,也让母亲可以养养身打打底子,可好?”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怡太妃笑了笑,一脸歉意的看着她,“最近……是王爷对不起你了,待有机会,母亲定会说他几句,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法子这样玩乐了,这才如此不知轻重,也不看看那芙蓉阁是什么地方……”
“不必了,母亲。”反正她都要走了。
怡太妃微微一愣,“这是何意?”
“儿媳的意思是,王爷就算玩,也懂得分寸的,母亲宽心吧。”
这王妃的心,还真是大呵。
自己的夫君夜夜流连妓院,竟还能宽心?
怡太妃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范逸乘坐的马车刚在长乐郡王府的大门前停下,门帘一掀,便看见等在大门口不知多久的秦欢。
秦欢原本蹲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听到马车的声响便站了起来,孰料双脚一麻,整个人又跌坐回石阶上。
范逸微微皱眉,走到她面前站定,“天都还没亮,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秦欢朝他一笑,也不装模作样,直接道:“自然是在这里等王爷的。”
“有事可以让人传话给本王,何必傻傻的在这里等?若本王今日不回来……”
“那我就等到王爷回来为止。”秦欢想也没想便道。
蠢蛋。
范逸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和那微微颤抖的身子,在心里暗暗骂了她一句。
这女人从见到他开始到现在,她都坐在地上没起身,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槌着她自己的脚,光看这些就知道她是脚麻所以根本站不起来。
范逸的黑眸不禁一眯,“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她的头低了下去,轻声道:“不久。真不久。”
“门卫!”
“是。”门卫一被叫唤便奔了过来,“王爷?”
“王妃何时开始等在这的?”
“禀王爷,王妃已经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了。”
那不就从子时等到现在?
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就这样坐在大门口的石阶上,等着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回家的男人?她是疯还是蠢啊?
还有,时序入秋了,半夜凉得很,她的伤都还没完全痊愈,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想讨他怜?还是讨他爱?根本气死他!
范逸绷着一张俊脸,“你等本王做什么?”
他对她,还真是不假辞色呵。
秦欢仰起小脸朝他一笑,觉得脚似乎不那么麻了,便慢慢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裙上的灰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亲口问问王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女人……
连问这种话都这么光明正大?不懂什么叫矜持与婉转?
他都已经在外面做得如此明显了,要是一般女人,不是像泼妇骂街找他闹一通,就是楚楚可怜的哭着求着他,哪有人像她这样,安静的等了他一夜,好不容易等到他了,却只是笑笑的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他眼前的这张脸,柔柔淡淡的,衬着那日夜交接之际蓝澄澄的天光,似乎凭添了一抹忧伤,明明对他笑着,却像是无声地哭着。
“本王何时说过喜欢你了?”低哑的嗓音,毫不犹豫的说出伤她的话来,像是刻意想见到这张清雅从容的伪装被一刀划开的模样。
哭吧,他想见她伤心难过,因为他说不喜欢她。
闹吧,他想见她气急败坏,因为他说他不喜欢她。
可她却笑了,笑得脸跟身子都在颤抖,“是吗?原来是这样的……”
秦欢等着他,从黑夜等到黎明,等了他一夜,此时此刻,全身上下都是冰冷。但这些冰冷都不及他的这一句所带给她的凉意。
“不然你在期待什么?”
秦欢轻轻摇摇头,不语。
“你该不会心里想着,让本王感谢你治好了本王的眼睛吧?”他嘲弄的一笑,定定的看着她,“说吧,你想要多少?本王都可以给你。”
这根本是羞辱她吧?他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这是她早该预料到的事,不就是因为可以预期到,之前才打算在他眼睛好之前就偷偷离开郡王府的吗?她实在没必要感到难过或不适应。
毕竟,她这个秦欢,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对不起他的,是原主,不是她。
但纵使如此,她还是无法不感到难过,因为此时此刻,他恨的是她,厌恶的也是她,不想见的人更是她。
秦欢泪盈于睫,“不需要,那是……我欠你的。”
就算是原主的罪,自己也得替她受,对他说声对不起。
闻言,范逸咬牙瞪着她。“你欠本王什么?过去的事……你不是都忘了?一个连过去都没有的你,能欠本王什么?”
“我陆陆续续想起来了,虽然不是很完整,所以,我想告诉你——”
“住口!本王不想听!”好像没亲耳听见,那些就不是事实。
秦欢幽幽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她见鬼的知道什么?
范逸瞪着她,看着她慢慢地转过身去往府里走,她走得极慢,慢到他以为她随时会身子不支而倒下,纤细的身子像是风一吹便要被吹走般,脆弱得让人心疼。
“门卫。”
“属下在。”
“传本王的令,今后王妃不管要去哪里,都不要拦她,但一定要派人跟着她,不管她去哪里,跟谁在一起,本王都要第一时间知晓。”
“属下遵命。”门卫应了声。虽说这样的命令听起来有点古怪,但这些都不是他们小小门卫可以多嘴探询的。
交代完,范逸这才举步进了郡王府,到了忘忧园,忍不住看了依然缓步而行的秦欢一眼,久久移不开视线,直到她脚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拳一紧,范逸终是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弯身将她一把给抱起。
她的身子冰冰凉凉的,下意识圈抱住他的手,却比她的身子更冰凉。
“以后,不准你在外头等本王。”
还有以后吗?他明明已经决定要赶她走,只是没有直接开口而已。
想着,秦欢静静地偎在他怀里闭上眼。
她要记得,这怀里的温度。
她要记得,这男人身上的味道。
还有,此刻这男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没听见本王说话吗?”范逸低头看着她。看见她闭上眼,一动也不动地待在他怀中,像是睡着了。
她,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已经不是第一次昏迷的她,这么的安静乖巧,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正要唤她,却见怀中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柔柔地睇着他,水波盈盈,竟是满满的不舍与眷恋。
“王爷当真一点都不喜欢我?”她轻轻地问。细柔好听的嗓音,像被细细拨弄的琴音,在静寂的夜里轻易的闯进他心里。
他瞪视着她,抱着她的双臂僵硬着。
这女子、这女子,怎么可以这样一点都不知羞的勾引他……
真有股冲动想掐住她那纤细的脖子,问问她究竟在想什么!
他之前是太宠她了吗?所以她可以这么坏?坏到连她对他做了那么可怕的事她都可以无所谓?
说到底,她该跪下来求饶的,可不是?
之前她失去记忆,不知者无罪,可如今她不是说她慢慢想起来了?她连离府的包袱都准备好收在抽屉里了,这不就表示她已经知道她对他干了什么?做了什么?所以根本没脸再留在郡王府了吗?
他明明知道的!她是个坏女人!恶毒的女人!几乎毁了他一生的女人!
可为何,她只是这样柔柔弱弱的偎在他怀中,温温柔柔地睇着他,他就为她这模样该死的心动?
他想抱她!
该死的想抱她!他甚至想狠狠地抱她一回,听见她在他怀中娇喘哭泣,看见她在他身下不住地求饶,让他对她的愤怒与恨意找到一个得以倾泄的出口……
可现在的她最好能承受得住!
一路上,范逸压抑住自己对这女人的渴望与愤怒,一语不发地抱着她走进忘忧园的主屋,将她稳稳地放在卧榻上,转身要走,一只冰凉的小手却拉住了他——
“王爷……”
“别叫本王!”他已经够会忍了。
他好凶,下颚紧绷着,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没甩开她的手,只是紧紧握着拳头。
他,真是个好男人,就算端着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就算他一路上的眼底都冒着盛怒的火花,可他抱着她放下她时都小心翼翼地怕弄痛她……
可怜的男人。
她心疼又同情他。
明明恨她厌她,却又看不得她受伤跌倒,听不得她柔柔弱弱可怜兮兮地对他说话……他不喜欢她?
见鬼的不喜欢。
这男人从头到脚都在对她说:本王喜欢你,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你。
她超想勾引他的,真的。
想就这么直接扑上去……
他会把她推到地上去吗?应该不会吧?
秦欢抓着那只没甩开她的大手,脑海胡思乱想了一通,终究,还是放开了他。
就算扑上去得逞了又如何?也无法改变她是毒瞎他双眼的罪魁祸首。
他若真喜欢她,那么,她待在他身边只会让他更痛苦,这男人已经够可怜了,至少比她这个替原主罪的羔羊更可怜,所以,既然他希望她走,那她走便是。
“我会想你的,王爷。”她冲着他甜甜一笑。
范逸心一动,侧过脸瞧她。
“可是王爷不要太想我。”
他眼底一黯,似蒙了一层灰。
她,是在跟他告别吗?
“我可以吻你最后一次吗?我的王爷?”她朝他很无辜的眨眨眼。
范逸再一次握紧拳。
这女子、这女子,竟又再一次不知羞的勾引他……
气极,恨极,闷极,范逸突然俯身上前攫取她的唇瓣。
秦欢一愕,没料想到这男人当真扑过来——
吻得这么用力又霸道粗鲁,像是在惩罚她,把她咬得发疼。
泪都挂在眼角了,她还是忍住痛,一声都不吭,直到他放开她,狠狠地瞪着她。
此刻,呈现在他眼帘的是她带泪又红肿着唇的无辜容颜,那双直勾勾瞅着他的眼,温柔得让他突然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他别开了眼,“这是你自找的!”
“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吻我。”
秦欢伸手抚上他那张俊美的脸庞,陡地双手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柔女敕的唇厮磨着他带着刺人胡碴的下巴,往上,怯怯地贴上他的唇,细细碎碎地回吻着他。
这女人是妖精转世的吗?
范逸陡地一把将她的双手给扯下,一个旋身便走出了主屋往青秋阁行去。
这一夜,他彻夜难眠,翻来覆去都是那女人的身影,和她圈抱着他时那细细碎碎的温柔的吻……
而在主屋那头的秦欢,则是哭了一夜。
秦欢选在隔一天的晚上,悄悄地从侧门离开了长乐郡王府。
怕惊扰到郡王府的侍卫,她选择走上一段路来到大街上后才雇马车离开。
在一间客栈暂时落了脚,才跟小二要了一壶茶送进房里,唐渊的身影便闪进房里来,一脸魅笑。
秦欢当真无法回应一个与这男人相对应的笑。
她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个男人,在经历了那场儿时梦境之后,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更是不喜欢了,就算原主对他死心塌地,被他利用也心甘情愿,但她毕竟不是原主,无法对这样虚有外貌却没心没肺的男人产生任何好感。
“你一直跟踪我?”秦欢淡淡地问。
唐渊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怎么这么说话?那日到了跟我约好的时间你却没来,我自然得派人查查你究竟出了何事,但郡王府门禁森严,我的人这段时间也只能在外面守株待兔,待我知道你出了事也来不及干些什么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出门,汇报给我,我这不马上赶过来了吗?怎么?你在怪我?”
“没有。”她现在恨不得自己不曾与他约定过任何事。
什么未婚妻,什么他喜欢她,根本全部都是谎言。
唐渊看了她一眼,“听说你伤得很重,怎么不多在郡王府休养几天就冒冒失失一个人跑出来?也不想办法通知我?”
房门此时被敲了两下——
“姑娘,茶来了。”是店小二。
秦欢没让小二进房,起身走到门边取茶,顺便打赏了他,店小二笑咪咪的走了。
关上门,她捧着茶壶走回桌前替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茶香四溢,捧在手心里热呼呼的,搁在唇边慢慢地喝下肚,胃一下子便暖了。
唐渊把玩着手上的茶杯,还是盯着她瞧,“吓坏你了吧?你这是被赶出府?还是自己心甘情愿出来的?”
秦欢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管是为什么,结果就是我离开郡王府了。”
“我听说了,范逸的眼睛已经恢复过来了,是他认出你就是当年的小娃?还是你告诉他的?”
“我当年为什么要毒瞎他的眼睛?”秦欢突然抬眸一问。
唐渊一愣,垂下眼,低头喝茶。
“师兄不知道吗?”秦欢又问,“师兄知道他的眼睛是我弄瞎的,那么必定也知道我为何会对他下毒吧?”
“不过就是儿时淘气不小心闯下的祸事……”
“师兄还想瞒我多久?我当初不就是为了师兄才这么做的吗?”一时气极,她这刚猛直率的性子根本压不住,一股脑儿便把话给挑明了。
唐渊愕然的抬眸,“你……都想起来了?”
秦欢突地一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没有,我只是作了一个儿时的梦,所以试探你一下而已……没想到竟是真的。”
唐渊有些阴晴不定的看着她,“曼蛛儿,师兄当年也是不得已……当时师兄就后悔了,是你执意要帮师兄……如今,你是在怨我怪我吗?也是,你的确该怨该怪我,师兄的确不是个好人,不值得你对我如此情深意重……”
他的自责,她听起来却像是在为他的过错狡辩。
听到此处,秦欢的胸口又隐隐疼痛了起来。
稳住,秦欢,你这个傻姑娘!她伸手抚住胸口轻轻地调息着呼吸。
不是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你的记忆也差不多都回来了,你还因这个男人在纠结什么?非得让我痛得难受?
“曼蛛儿,你怎么了?伤口复发了吗?让师兄看看——”
“我没事。”秦欢避开了那只上前关心的手,幽幽地看着他,“既然当年你要我毒瞎他,为何之前我说要治好他那双眼时,你不阻止?”
唐渊气闷的瞧着她苍白不已的容颜,挑高了眉,“此一时彼一时,何况,我都已经说了他的眼睛是你毒瞎的,你治好他也不可能再待在他身边,你还是坚持要解他的毒,我能如何?除非我杀了你,否则我如何阻止得了你?老实说,我根本没想到你都已经知道实情还坚持要医好他……若是以前那个曼蛛儿,她是不会傻得这么做的。”
是啊,如果她真的是曼蛛儿,或许就不会选择这么做了。
秦欢苦笑着。
当年那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娃,小小年纪已懂得精明算计,连唐渊这样一个大男人的心思都能轻易模透,要不是她太喜欢他,喜欢到心甘情愿被利用,喜欢到可以成全他的一切,否则,谁能算计得了她?
这样一个懂得精明算计的小娃,自然懂得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为了保住她王妃的位置,说什么她都会想办法掩盖此事,或许宁可让范逸当一辈子的瞎子也不会医好他,免得像此刻的她一样被抛弃……
“看来,你是真心喜欢他,喜欢到宁可自己被抛弃,也不愿意看见他痛苦一辈子。”唐渊定定的看着她,“你的心里,当真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对不起,师兄。”
这声对不起,是承认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他以为她是深深爱着他的,就算她失去记忆,但那根深柢固的喜欢是不可能被她的记忆及身体抹去的……
唐渊突然一个起身将她抓进怀里,他的粗暴举止扯痛了秦欢的伤口,让秦欢痛得嘶了一声:
“师兄,你干什么?”秦欢有点害怕的看着他。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说着,唐渊低头便要亲吻上她的唇——
秦欢赶忙撇开了脸,他的唇硬生生的落在她的颊畔,唐渊不放弃,伸手抬起她的小脸又要再吻下去,她扬手便洒了一把迷香在他脸上——
“你……”唐渊一个字都没说完便昏迷倒在地上。
胸口,又是一痛。
秦欢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被她迷昏了的唐渊。
她成功了?这真是太神奇了!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使迷香,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的在一个懂毒的武功高手面前使用迷香……
是唐渊太大意了,以为她不可能把那玩意用在他身上,所以才让她不小心得手的吧?“对不起,曼蛛儿,我不得不迷昏他,你不要生我的气,虽然你爱他,可我不爱他……就算你怨我怪我也没办法,除非你把这个身体收回去……
“对不起,你不要再动不动折磨我了,我不能因为你去做一些违背我本意的事……你真不开心,就把这身体收回去吧,我不会怪你的,但,如果你收不回去,那就放开我吧,早放早投胎啊,那些死神没告诉你吗?”
秦欢抚着疼痛的胸口,语重心长地对着原主说着话,也不知道原主是不是真能听见,总之,就当她能听见好了。
“还是……你有何遗愿未了?不如托梦告诉我吧,真不行,想办法找个会通灵的来告诉我,可好?我会帮你达成愿望的,只要不是叫我杀人放火都行……好吗?”
也许,原主真的能听见她说的话,秦欢感觉胸口的疼痛慢慢地散去,身子似乎也轻盈许多,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幽幽地看了躺在地上依然昏迷的唐渊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拿起包袱打开,打算结了房钱就离开这里,没想到这包只一开,她瞪大了眼,愣愣地瞪着它——天啊,包袱里怎么有一大叠的银票?那银票的厚度应该可以供她在江州买一两套宅子了吧!
一定是范逸那家伙干的好事!都怪她离府前没再察看一下包袱,他不会怪她卷款潜逃吧?还是这是他给她的离婚补偿费?
不管是什么,现在的她非常非常有钱是事实,这男人还当真是有心了,是怕她不甘愿就这样走才塞这么多银票到她的包袱里吗?还是怕她离家出走时在外面饿着了或是冻着了?真是……
一想到那个男人,她就眼睛发酸。
秦欢拿了之前自己准备的几两银子放进袖口里,又把几张面额很大的银票放进贴身的内兜里后,这才重新把包袱收好,走出房间到了柜台。
“掌柜的,我要换房间。”想了想,与其像个无头苍蝇般乱走,还不如先在此休息一阵子再做打算。
“嗄?怎么了?姑娘?”掌柜的一脸不解。“是房里有蚊子还是虫子?”
是苍蝇。她在心里OS。
现在她的脑海里就只能浮现苍蝇两个字。
想归想,秦欢当然没说出口,只道:“房里临时来了个不速之客,你帮我换一间上房吧,我要住一段时间,要安静点又舒服点的,还有,我住在这里的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知道吗?我可以预先付给你半月的房钱,但如果我的行踪被泄露出去,你可要赔我半月的房钱。懂吗?”
掌柜听了呵呵笑,“姑娘放心,我们是平城最大的客栈,一向最懂规矩,不会胡乱碎嘴自找麻烦的,姑娘就安心住下吧。”
秦欢满意的点点头,立马就塞了半月房钱给他,“嗯,现在待在我房里的那位客人,就让他睡一晚,房钱算我的,但等他问起我,你就告诉他我已经退房离开了,懂吗?”
“知道了,掌柜的我一定照办。”说着,掌柜的亲自走上前来,“让小的带姑娘去上房吧,那里又隐密又安静,不会有任何人扰了姑娘清静的,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