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当天,丁武平没在表妹身边看到福王。
“福王呢?”做为唯一的客人,丁武平忍不住向寿星问出心中的疑惑。
“病了。”李素月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两个字。
“病了?昨天不是还好……”丁武平自动闭嘴。
福王的身体真的很差!药几乎天天在吃,时不时还会卧病不起,就算福王对小表妹掏心掏肺,可就这么副破败的身体拖住芳华正茂的表妹,他也依旧对其无法生出任何好感来。
见自家表妹情绪不是很好——丁武平忍不住开解道:“虽然王爷因病不能陪你庆生,但他算是费了心思为你筹画安排,而且还有我陪你一起过嘛。”
李素月看了他一眼,点头。
对于福王的病症,李素月想起来就恨不得把福王吊起来打。
明明不能用冰,却因为怕她热房里加了冰,这也就罢了,晚上又夙夜折腾,结果着凉了,然后就病倒了,最后才没办法陪她庆生。
这种病因,简直令人羞于启齿。
丁武平嘴上开解表妹,实则自己心中却很愤愤。
他家表妹出家了都没能躲开福王的魔爪,究其根源竟然还出在自己身上——当日是他让
表妹去看“心上人”,这才造成了两人的初识。
这段牵扯还是他从梅香处得知,每念及此,丁武平就恨不能抽死自己,总觉得表妹如今身陷的处境全是他的错。
“表妹,对不起。”虽说表妹不曾因这段前因怨责于他,可丁武平还是觉得自己欠她一句“对不起”。
李素月不解地看他。
他于是硬着头皮说出这段因由,李素月听他说完却是淡然一笑,“世间事,缘起缘灭,自有定数,顺其自然就好。”木已成舟,米已炊熟,多说无益。
“可是……”丁武平还欲再言。
李素月却是出言截断了他的话,“事成定局,多谈无益。”
丁武平顿时无语,是呀,事到如今再说当初又有何益?他们谁都无力改变现状,唯有接受,只不过,他心中歉疚、懊悔却是难免。
表妹本该是活得恣意洒月兑鲜衣怒马的人,恐怕以后他都再也看不到那样子的她了……“你又在想什么?”
面对表妹审视的目光,丁武平不自觉地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李素月忍不住伸手扶额,“你能不能对我有点儿积极乐观的揣测,盼我有点儿好?”丁武平仔细想了想,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我看不到别的可能。”她注定成为寡妇,活得太恣意,似乎不太可能,也不太好。实在是没办法和这样的家伙愉快的聊天,李素月决定短时间内不搭理他了。
站在李素月身后的梅香、菊香也不想看表少爷,真是什么话戳心肝他就说什么话,姑娘没打他都算涵养好了。
姑娘果然说得没错,表少爷就是个缺心眼的傻子!
李素月转头专心去看杂耍,丁武平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啥意思,便又凑过去和她说话。
“这有什么意思?你又不是没看过。”以前他们结伴在京城浪荡的时候,什么好玩的好看的没有见过。
李素月斜睨他一眼,“那你陪我听戏吗?”
丁武平立刻表示拒绝,“看杂耍,看杂耍。”听台上那些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唱,他真是受不了。
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开口,“附近有山林,要不咱们出去跑跑马,打打猎?”
李素月交握在身前的手指互捏了一下,嘴角也微抿,她现在能这么若无其事一般端坐在这里看杂耍,已经是不容易了,还骑马去游猎?
思及此,心中对某王爷的不节制就越发不爽。“自己去。”
“你怎么又不高兴了?”丁武平很是不解。
李素月目露凶光,她倒是想高兴呢,可他们这一个又一个的,给她高兴的机会了吗?
而此时在后院养病的卓玮玢听到小内侍传来的消息时,嘴角扬起一抹笑,骑马打猎?
呵,那可真太难为他的王妃了,她早晨从床上下去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合都合不拢。
生辰好啊,年年都会过,就算是哪一天他不在了,但凡她过生辰就能想到他留给她的这个与众不同的十五岁生辰。
如此,她总会记得他,不管是不是主动。
卓玮玢眯眯眼,想起昨夜的旖旎,嘴角的笑越发灿烂起来,那真是值得人再三回味。“哈啾……”拿帕子掩口,卓玮玢微微蹙眉,只用了一点冰竟然就大热天的着凉了。
“王爷。”一碗煎好的药被捧到了他的面前。
卓玮玢的好心情在看到这碗药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有些消减,但还是伸手从托盘里拿过药碗,一边吹一边慢慢喝了下去。
他得努力活得久一些,这样才能多陪着她,让她的记忆里自己的影子多一些再多一些。想着心里的那个人,苦涩到无以形容的药汁在他嘴里都变得近乎甘甜起来。
喝完药,漱过口,卓玮玢倒在引枕上闭目养神,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他让人推着自己去寻妻子。
这个时候,寿宴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虽然连主人带客人一共也就三个人,但是席面却是异常的奢侈丰盛。
卓玮玢的吃食有着诸多的禁忌,尤其是他正在病中犹甚,所以席间他动筷子的次数寥寥可数,基本是张罗着看着身边的人吃。
李素月的食欲向来很好,但是被人目光灼灼地盯着用餐,多少还是会对她的胃口产生一点点的影响的。
“今日怎么吃得少了?”见她放下筷子,卓玮玢带了关切地问,“是不合口味吗?”
丁武平在另一边发出一声轻哼。
李素月平静地看着问自己的人,淡声道:“我不是画,你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看的。”
卓玮玢十分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我的王妃岂是那些俗物比得了的,本王是百看不厌。”
丁武平莫名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
“这鱼汤炖得正好,再喝一碗。”卓玮玢亲手盛了一小碗女乃白色的鱼汤递过去,语气神情满是诱哄。
李素月垂眸接过,拿着汤匙一勺一勺的慢慢喝下,手中的调羹尚未放下,旁边已经有人探手过来用帕子将她嘴角残留的汤汁拭去,这让她整个人都微微有些僵,目光下意识就看向了同在一桌的表哥。
丁武平埋头有点愤愤然地扒着饭。
李素月伸手按下那人的手,目光透出几分不赞同来。
卓玮玢却是若无其事的一笑,将位子更往她身边挪了挪,手更是直接就搂到了她的腰上,凑在她耳边道:“身子骨还是单薄了些,得让下面的人帮你好好补补。”身子过于单薄,于生产不利。
“急不来。”
“不去观里了,就在府里好好补身子,嗯?”
被他直直盯着,李素月最终轻轻点了下头。
卓玮玢忍不住贝起了唇,手在她腰上摩挲了几下,在看到她耳根透红之后,轻轻地笑了出来。
然而他的身子不配合,接连几个响亮的喷嚏毫无预警地打出来,卓玮玢不得不松开她,以帕掩口鼻避到一边去。
“不要紧吧?”
卓玮玢摆摆手,换了块新帕子掩在鼻下,噙着鼻音道:“不妨事。”
丁武平难得灵台清明,一下子就领悟到了某人故意跟表妹亲昵想赶他离开的用心,但他却一点儿也不想如了他的意,他就赖住下来不走了,他能怎么办?
卓玮玢一点儿不担心碍眼的人不走,再过几日便是承平伯家老夫人的寿辰,某人无论如何也是要滚蛋的,绝对不会继续留下来妨碍他跟自己的王妃培养感情。
街道上的商贩叫卖声,路边行人的交谈声,演绎出京城百姓日常生活的朴实和热闹。坐在车中的李素月并没有动手掀动车窗上的帘子,而只是静静地听着。
卓玮玢就靠在她身边的靠枕上,手也揽在她的腰上,不时还要摩挲上几下,眼睛却是闭着的,大多时候他总是显得精神欠佳,彷佛时时刻刻都在闭目养神。
“先回王府,改日再陪你出来。”虽然闭着眼,但他却彷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说道。李素月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睁眼朝她笑了一下,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手顺着她的唇线抹了抹,带着一种慵懒道:“我不会总将你困在府里不许出去的。”
“你陪我出来?”李素月关心的却是他话里透出来的另一个意思。
卓玮玢笑了一声,将她搂近,“不喜欢?还是不愿意?”
李素月面无表情地将脸转到一边,明确表示拒绝就这个问题给出答案。
卓玮玢直接将人扑压在车厢里,微微眯着眼,口气带了一点点的危险,“阿月,我们还要相伴很久的,你现在就开始厌倦了吗?”
李素月懒得理他,直接闭上了眼。
卓玮玢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手从她的腰月复慢慢向上攀爬, “阿月,你为何却对我这般冷漠。”
“呵。”李素月只回给他一个单音,让他自行体会其中含意。
卓玮玢却不以为忤,手也放肆地在她身上游移。
他们现在的阶段正是新婚期,虽然真正的婚期在来年,但事实上如正是新婚小夫妻蜜里调油最为黏腻的时候,他想时时刻刻黏着她哪里有错?
自己过度的热情反换来妻子排斥,这多少还是让他有些挫败感的,但他并不在意。
反正温香软玉在怀,切实的便宜他都占到了,她情绪上有些不愉快,他能理解。
果然如同前人说过的——温柔乡是英雄冢,只羡鸳鸯不羡仙——他如今只想跟她一起享受制造子嗣的过程,别的毫无兴趣。
见他越来越过分,李素月终于忍不住伸手制止他,睁眼不赞同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马上就要回府了。”
卓玮玢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两下,笑道:“听阿月的。”人却并没有从她身上起来。
见他如此,李素月也没办法,只能就这样了。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厢内的气氛温馨中透着一点点旖旎的暧昧,直到外面传来一阵惊惶急迫的喊叫声,这才让安静的两人有了动作——
“闪开,快闪开……”
卓玮玢终于舍得从妻子的身上起来,伸手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很快,外面就传来王府侍卫的回禀,“回王爷,前面有马匹受惊,已经有人在收拾残局。”意思就是不会冲撞到这边来,让他们放心。
“去几个人,帮下忙。”
“是。”
一回头看到妻子朝他投来的一瞥,卓玮玢当即勾唇而笑,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难不成我便不会做好事了吗?”
“王爷想多了。”李素月语气依然冷冷淡淡。
卓玮玢忍不住叹了口气,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说到底逼她答应亲事是他这辈子洗不净的污点,他除了余生尽一切可能对她好,没有别的补救方法。
“阿月……”他轻轻呢喃着她的名字。
李素月垂眸不语,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用心,可内心深处却仍是有着芥蒂,每每想到她原本可以有的恣意人生,她就不想理他。
“禀王爷,平南伯府的姑娘来向王爷道谢。”
卓玮玢眉头微蹙,“无功不受禄。”
外面立时响起一道柔婉动人的声音,“王爷过谦了,若非王爷派人过去,小女子不知还要忙乱多久,受了王爷的恩惠,自当前来当面道谢。”
卓璋玢扭头去看,就看到妻子饶有兴味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掐了掐,惹得她偏头朝他怒目而视,他不由得发出一声低笑。
他这样一声含着愉悦的低笑传到车外,却引起他人的无端揣测。
那位领着丫鬟肃立车旁的平南伯府的嫡出姑娘忍不住心头小鹿乱撞,轻咬着下唇,一副羞怯不已的模样。
车旁的王府侍卫心想,这明显是会错意了啊。
“打发她走。”卓玮玢并没有闲心搭理无关紧要的人,语气便有些不耐烦起来。
“是。”
听着车外侍卫礼貌地请人离开,李素月忍不住贝了勾唇。
卓璋玢看着她弯起的唇角,眼中也不禁带了几分笑意,贴到她耳边道:“就不打算吃点小醋?”
“我并不觉得这是醋。”李素月忍不住哼了一声,“这根本是失败的搭讪。”
“这不恰恰说明本王很有吸引力吗?”
“是福王妃这个头衔有吸引力吧。”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在某些人眼中却是梦寐以求。
“那你怎么就不希罕呢?”
她冷着脸给出答案,“我不想当寡妇。”
“那我努力让自己活得久一点儿。”他向她保证。
那位被侍卫请离的平南伯府的嫡出姑娘的表情如何他们不得而知,但马车到底还是重新动了起来,重新朝着福王府的方向而去。
街道两旁的行人还在议论着方才的惊马事件,零零碎碎的有不少传进了马车内的人耳中,及时控制住惊马的是平北侯世子,路人对世子的英勇矫健身姿赞不绝口。
被人突然握紧了左手的李素月不由分神看了过去,用目光传达出自己的疑惑。
卓玮玢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他微微眯眼,“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李素月有些莫名其妙,“说什么?”
“平北侯世子。”他提醒她。
“他怎么了?”她还是有些不明白。
卓玮玢笑了一声,“你不认识他吗?”
“认识啊。”她回答得很自然。
“就只是这样?”
“你……”李素月蹙眉,“你在怀疑什么?”
卓玮玢松开她的手,懒懒地倚在引枕上,一副稀松平常的口吻道:“没什么,你以前扮男装的时候不是经常跟他玩在一处吗?”
李素月终于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了,忍不住冷哼一声,将头别到一边,不想搭理这人了,简直不可理喻,拈酸吃醋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啊。
见她真生气了,卓玮玢又凑过去哄她,“你不能怪我多想啊,你们关系不错是真的。”李素月拍开他的手,带着恼意道:“可他又不知道我是女的,再说了,我那是跟表哥一起去的,是我表哥跟他关系好,又不是我。”她跟那人顶多算是脸熟吧,并不觉得关系有多亲近。
卓玮玢抱着她哄,“是我不对,我错了。”
李素月却并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哪有人这样怀疑自己妻子的,是不是连我多跟别的男人说句话你都要来质问我是不是跟他有私情?”
必须一次把他这不良的苗头拔除了,她可不耐烦整天跟他解释这些凭空臆想的玩意儿。“我错了。”他依旧只是这一句。
“莫说我跟他人没有私情,就算是有,那也是以前,是在我跟你认识之前,你若是这都接受不了,又何必自讨没趣硬要娶我呢?这不是跟你自己过不去吗?”
这话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明显是气狠了,卓璋玢自然是一叠声地认错赔礼,请求原谅。车帘被风掀起,马车内的身影无意间落入街道旁一个英挺男子的眼中,他不禁用力眨了下眼,是她吗?但那辆马车……
“世子。”
就在他蹙眉沉思的时候,长随牵着马走到了他身边出声唤他。
刘青枫的目光仍旧望着那辆正在渐渐走远的马车,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道:“那是福王府的车驾吧?”
长随朝他看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道:“是福王府的车驾。”
刘青枫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凝重,她为什么会在福王的车驾上?而且车内似乎还并不只她一人?这是怎么回事?
刘青枫脸色陡变,他想到了之前的一些疑点,转身飞身上马,“走,去承平伯府。”长随怔了下,赶紧也上马追了上去。
两匹马朝着承平伯府的方向飞驰而去,踏起一路烟尘。
当丁武平听说平北侯世子找自己时还有点儿懵,但他还是收拾换了身衣服出去待客了。“丁兄,恕小弟来得冒昧。”一见丁武平踏入客厅,刘青枫就急切地朝前走了几步,朝他拱手为礼。
“这么着急见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事到临头刘青枫反而有些犹豫,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豁出去了,“丁兄,我有事找半青兄,不知你可否为我转告一声?”
丁武平听到他提及自家表妹,表情也有一点儿变化,只要一想到表妹以后要当寡妇,他就心中憋闷,“你找她干什么啊?”
“我知她在你们府上,还望丁兄引见。”
“谁告诉你她在我们府上的?”丁武平有些诧异,他家小表妹很少会在伯府留宿的,以前只要时间允许她总是会回到竹心庵去。
“她不在你们府上?”刘青枫脸色越发焦急,“她不是一直住在你们府上吗?”
丁武平摇头,“她很少留宿我们府的。”
刘青枫脸色惨变,嘴唇发颤,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丁武平,你告诉我,你们府上那位跟我订亲的李家表妹是不是半青?”
丁武平神情大震,一副被他吓到的模样,“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了。”
刘青枫有些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跟你订亲的是我大伯娘家的表侄女,半青是我远房表弟,你怎么会将她们混为一人的?”
刘青枫身影摇晃,似乎有些无法站立,他目光发直地看着面前的丁武平,脑中许多的往事在回旋,许多曾经的疑点现在都串连在了一起……
他的手不知不觉攥紧,整个身子都微微地颤抖着,面色也渐渐变得有些狰狞可怖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刘兄,你没事吧?”丁武平见他如此情形,心中有些慌乱,伸手去扶他。
刘青枫猛地一把抓住他,厉声道:“李半青呢?她现在在哪里?”
丁武平有些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到,磕磕绊绊地道:“她……她……自然是在……她家了。”他就是再蠢也不可能真的将小表妹在哪里告诉外人的。
“她家?”刘青枫脸色惨然地重复了一遍,想到自己方才在街上无意间瞥到的身影,和她一起在车内的人如果是福王的话,她一个女子与男子共乘一车,这只能说明两人关系匪浅,一男一女关系匪浅说明什么?
刘青枫不愿再想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泡在了寒冬腊月的冰水里,冰凉冰凉的,越来越冷。
“刘兄,你到底怎么了?”丁武平心头忐忑,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青枫惨然一笑,“是我自作聪明,是我自作自受。”
“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以为跟我订亲的是半青。”
丁武平一下瞪圆了眼,这什么情况?
表妹在外面一直是男装打扮,什么时候被人识破的?而且为什么刘青枫会以为跟他订亲的是表妹?表妹跟大伯母的表侄女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啊。
“你怎么会这么以为啊。”丁武平干巴巴地嘟囔了一句。“远房表弟,住在承平伯府,姓李,符合这个特征的当然就只有她了,明明没有错的,怎么会这样……”刘青枫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着。
丁武平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前因后果。他就觉得奇怪,大伯母的表侄女家世跟平北侯府并不门当户对,可刘青枫怎么像是鬼迷心窍一般非要结这门亲?原来竟然是打他小表妹的主意!靠,这家伙简直该打,竟然敢暗地打他家表妹的主意,幸亏没让他得逞……
等等,不对,如果他真的得逞了,现在表妹就不会落到福王那个短命鬼手里了。
这个白痴家伙,如果他聪明一点的话,哪还会有今天的事。
丁武平一脸鄙视地看着对方,一点儿都不想同情他。
“不,不对,她没有否认,是因为她没有否认我才会认为她就是半的……”刘青枫猛地甩开丁武平的手转身就跑。
丁武平看着那道如疯似魔的身影,脸色阴沉,眉头皴得死紧,没有否认?难怪他觉得大伯母有段时间怪怪的。
然后他又想到表妹曾经状似无意说过的一些话,大伯母心思太重什么的,而且表妹一直跟大房二房都不亲近,就算来伯府也只是跟他们三房走动。
他现在总算明白表妹为什么会这么说了,果然还是他太笨的缘故吧,什么都看不出来,直到刘青枫闹了这一出。丁武平又一次敲开了福王府的大门,整个人像一只迷途羔羊般坐到了李素月的面前。卓玮玢很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跟在妻子身边一齐打量着预定的大舅哥如此颓丧的状态。
“出什么事了?”李素月观察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丁武平一脸颓丧,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表妹,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嗯,是不太聪明。”李素月回答得特别自然直接,就见丁武平垂下了头,但她并不怎么关心他的心情,又道:“你又干什么蠢事了?”
卓璋玢在一边看戏一样看着这对表兄妹的相处模式,终于领悟自己吃他们的醋是有点儿不怎么聪明啊。
“不是我。”丁武平闷闷地说。
“不是你,你摆出这么一副模样给谁看呢?”李素月不怎么给他面子地直言。
丁武平抬头看她,伸手模着自己的后脑杓道:“平北侯世子去找过我,而且……”略顿了顿,他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继续道:“他跟大伯母的表侄女解除婚约了。”
“哦。”
“你就这么个反应?”丁武平惊讶了。
李素月一脸茫然,“那我应该是怎样的反应?”
卓玮玢对此也很好奇,他的王妃不这样反应该如何反应?
丁武平一时激动连某个人在一边旁观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月兑口道:“刘青枫喜欢的是你,他一直以为跟他订亲的人是你,结果他那天突然跑去找我追问你的消息,然后我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知道你是女扮男装了,而且他也在我那里弄明白了住在伯府里的那个李家表妹不是你,然后他就跑了,再然后平北侯府就开始解除婚约,现在已经解除了,府里现在很乱,气氛很不好。”
李素月接着道:“所以你就跑来找我了?”
丁武平点头,“对。”
她忍不住伸手扶额。
卓玮玢在一边冷笑,“敢觊觎本王的王妃,他胆子不小。”
丁武平身子一震,他终于想起来旁边还有一尊大神在,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怯怯地去看自家表妹,他好像又给表妹惹事了。
李素月倒是一脸的平静。平北侯世子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她其实隐隐有所察觉,并不是很吃惊,但对方误会她是那个寄居在承平伯府的表姑娘,这个她却是不知道的,她一直以为对方是真的喜欢那个表姑娘的。
不过,平北侯世子这误会闹得有点儿大啊,婚姻大事都不知道谨慎一点。
“那他现在搞清楚谁是谁了吗?”卓玮玢问。
丁武平看了表妹一眼,这才回道:“搞清楚了,已经知道表妹是镇远侯的嫡女了。”
卓玮玢一脸幸灾乐祸的笑,“要有好戏了。”
丁武平:“……”
卓玮玢又转头看妻子,脸上似笑非笑,“阿月,你看,我就说他对你别有居心吧。”
李素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那你现在是要把我们两个的关系昭告天下吗?”
“那还怎么看好戏啊。”卓玮玢说得理直气壮。
丁武平月复诽,福王的心真黑。
李素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才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明明什么都没干,结果这么一桩事竟然就跟她扯上了关系。
更何况身边还有某个目光灼灼盯着她的王爷,捕风捉影的醋他都吃得跟捉奸在床似的,这回的事真不知道他会如何。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得先把跟前这个缺根弦儿的表哥给打发走。
定定心,李素月说道:“大舅母是不是去找三舅母的麻烦了?”
丁武平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他好像没有说啊。
李素月真想翻个白眼,“明摆着的,照着大舅母和三舅母两个人的性情,出了这事,免不了要有龃龉。”依着大舅母的脾性出了这样的事,她断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错,反而会将错栽到别人身上,她又一向与三舅母不对头,自然而然会找三舅母的麻烦。至于二舅母,那就是个墙头草,和稀泥的角色。
丁武平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是呀,大伯母跟我娘对上了,埋怨我娘不拦着,任你女扮男装跟我一道胡闹,结果害得她表侄女被人错定了亲,气得祖母都差点儿请出家法来。”
李素月冷哼一声,带着讥讽地道:“她倒有脸说,若不是存了那攀高枝儿的心,将错就错,哪里来得今日被人退亲的羞辱。”丁武平很是赞同,“就是,当年祖母要把你接回伯府,就是大舅母不同意。可后来倒好,她却把自家的表侄女弄到府里养着。”
卓玮玢眯眼,还有这样的内情?
李素月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大舅母当年同母亲有隙,巴不得看小泵子笑话,对她这个小泵子的女儿那也是打心里不喜欢,这些事她很早就从外祖母那里知道了。
一个心胸狭窄又嫌贫爱富捧高踩低的女人是承平伯府的世子夫人,外祖母一直很不满,可大舅八尺的汉子偏偏是个妻管严,这也是没办法,外祖母只好将大表哥他们带在身边教养,就是不想受他们母亲影响太多。
不过,大舅母这人见缝就插针,一直致力于搅得家宅不宁,也是个挺坚强的存在。
娶妻当娶贤,大舅母这辈子跟贤慧都不沾边,这是承平伯府的劫数,别人也没办法。
“说到这个,还有一件事呢,三哥说要娶大伯母那位娘家侄女。”想到府里的乱象,丁武平摇头,“表妹,我就不明白了,都这时候了,三哥怎么还对他那远房表妹不死心。”
李素月皱眉,“他这个时候跳出来?”
“是呀,”丁武平点头,“还说平北侯世子不娶是他没眼光,他娶。把祖母当时气得就直捂心口,直说要请家法。”
“这位表妹也是位人物啊。”李素月忍不住评价了一句。
丁武平不屑地扯扯嘴角,勾三搭四的货色。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把这些告诉我?”她问。
他点头,一脸自然,“对呀。”
“告诉我之后呢?”
丁武平模头,老实地说了句,“不知道。”他就是觉得表妹比自己聪明,这种情形她肯定有办法的,然后他就跑来找她了。
卓玮玢在旁边笑着摇头,他这不是把妻子当表妹,这是当主心骨在用啊。
李素月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摇摇头,然后转向某人,“王爷。”
“嗯?”卓玮玢好整以暇。
李素月定定神,道:“我想去看看外祖母。”
“行。”他答应得很爽快。
他这么爽快反而让李素月有些讶然。
卓玮玢笑道:“虽说你出家之后便断了前尘亲缘,但承平伯府的老夫人终归是位值得尊敬的长辈,你有心去看望,本王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李素月朝他点点头,然后转而对丁武平道:“我去换身衣服,稍等。”
她领着丫鬟一走,偌大的王府客厅便只剩下了卓玮玢和丁武平,外加伺候的几个下人,他突然之间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反倒是卓玮玢心情很好地看着他坐立难安的模样,十分的惬意。
“王爷。”
“嗯?”卓玮玢漫应了声,正在想李素月去承平伯府的事,他想了想,改变了主意,觉得她改天再回去比较好。
丁武平紧张地搓手,“那个……这些事跟我表妹都没关系的,你别误会她。”
卓玮玢失笑,用手里的扇柄指点着他道:“丁武平啊,你可真是个莽夫。”
“是啊。”丁武平讪讪地挠头,他自己的缺点他也知道,可改也改不了嘛。
卓玮玢又叹了口气,“罢了,阿月总要护着你,本王也犯不着跟你过不去。”徒惹妻子不悦,得不偿失。
没过多久,换了装束的李素月就重新出现在厅堂。
月兑去绫罗,卸去珠翠,重新变回旧日道姑模样。
黑白两色的道袍,简单朴素的道髻,看到她便似看到了一汪平静的湖,果然是他的王妃,无论如何装扮都是如此的人才出众!
只是,丁武平却不见了!
“我表哥呢?”
卓玮玢懒洋洋地拿扇柄支着自己的下颔,闻言微眯着眼道:“如今你的身分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暂时也不想让他们知道。你此时跟他一道回去,有些不方便。等他先去安排好一切,明日你再同他一道回去。”
李素月略一思索也就明白其中的缘由,点头,“还是王爷想得周全。”
表哥一来福王府,她就跟着回去,有心人稍加留意便能猜出个几分。果然还是需要先行安排一番,才不显得那么惹眼。
“过来。”卓玮玢朝她伸出手。
李素月依言走到他身边。
卓玮玢毫不避讳厅中伺候的人直接将她搂抱在膝上,懒懒地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回去看承平伯府的老夫人也没什么,只记得早去早回。”
“嗯。”
“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远一点。”
“好。”
他蹭蹭她的脸,语气带了一点点的不舍和郁闷,“怎么办?我一点儿都不想你去。”这次李素月没再搭理他。
“阿月果然是不想留在府里陪我。”
一个亲王做出这样的撒娇控诉情态李素月觉得实在是没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