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不好了,陆家的人又来了,陆二老爷带着一群人来势汹汹的到了庄子前,指名道姓要找娘子,这次人数众多,是上回的两倍,现在是二牛和四喜在挡着,可我们应付得了吗?”三桐急匆匆来报。
二牛、四喜是直性子的人,脑子不灵光却有股傻劲,谁给他们吃饱饭就听谁的,在遇到罗琉玉后,两人一根筋的认定她为主,谁来收买都雷打不动。
面对黑压压的一票陆家众人,兄妹俩面无惧色,一人抱着一根腰粗的横木挡在最前端,在主子没点头前,谁也不能擅进庄子。
为了以防陆家人时不时的骚扰,罗琉玉花了百两银子砌了墙将整座庄子围了起来,墙高两丈,前后院各留一道门,平时是闩上的,农忙时才会开启前门,让耿家人进出。
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罗琉玉为了有备无患,一开春便让人上山砍了不少树木,她让人特别挑选饼,每一棵都比成年人粗壮,长度足有两个男人的身长,满满的百来根树干堆积如山,就在庄子内的入口处。利用地形优势,有不长眼的人来了就滚上一根,一次压倒整排人,宛若打保龄球,谁也跑不掉。
此刻力气大的二牛、四喜丢起巨木来是一丢一个准,绝不失手,两人甚至还玩上瘾了。
当陆家的人远远一出现,他们两尊门神也不用人吆喝,自个抱起巨木往门口一站,顿时有万夫莫敌的气势。
本想直接入庄的陆建生见状,心中亦有忌惮,他怕被木头击中,那巨木有多重呀,压在身上只怕不死也去掉半条命。
所以他往后站了站,让侍卫们在前面挡着,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没有带中看不中用的家丁来,而是让侍卫跟过来,这些侍卫可是小有身手,还怕奈何不了几个老弱妇孺?
只不过陆家表面看着风光,又有“虎威将军”的封号,名声是有了,封赐却不多,再加上无人在朝为官,其实家底并不厚,甚至是毫无积蓄。
说到底,虎威将军只是虚名,没有俸禄,挂个牌匾是昭显朝廷对战亡将士的恩泽,没什么优质的优待。陆家二房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看上什么就买,别人有的,他们也要有一份,穿要穿好、吃要吃好,一出门前呼后拥,打赏下人也十分大方,一派大户人家的作风,半点不输人,可是每个人都在洒银子,谁来赚钱?
自从陈婉娘离开后,他们才惊觉手边能用的银子越来越少。
过去陈婉娘还会拿点私房贴补,他们不觉得银子少了,一缺花用就从她的嫁妆铺子拿银子,或是直接卖掉铺子,就又有银钱人帐,可她一走,连带着把仅剩的几间铺子也带走。
罗琉玉很机伶,一离开陆家,就将铺子内的掌柜、伙计全辞了,把铺面全租出去,而且为防陆家人伸手讨银子,一口气租两年约,降一成价让对方一次缴清。
换言之,铺子两年内没有租金可拿,他们若想动歪主意是白费功夫,人家有租约在手想大摇大摆的讹诈是不可能的。
上一回来的是贾氏,那时手头并不紧,还能好商好量,被二牛、四喜的蛮力吓着,骂骂咧咧,灰头土脸的走了,虽然还有后续的小动作,但也不敢太过分。
有过一次的教训后,陆建生带了更多的人来,企图以人多势众吓吓小毖妇,让她吐出银子来,任自己予取予求。
在看到门口只有两个人时,他的胆量更足了,十来个侍卫还不能将人打倒,那就该回乡下种田了。
“喘口气,别大惊小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世上没过不去的坎,不要没事先吓死自己,不过是来客,需要这样如临大敌吗?”胆识太差,还要再磨练磨练。
“是,娘子说的是。”三桐重重地吸了口气,把心底的慌压下,对于主子的镇定,她还逛相当佩服。
“跟我去瞧瞧。”她真不信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作妖,干脆让他瞧瞧“农妇”的斤两。
别人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
“等等。”
手臂忽地被拉住,眉头微挑的罗琉玉先看向那只黝黑大掌,再往上瞅一眼手掌的主人。
那一脸落腮松真是让人看不顺眼,越看越嫌弃,半张脸都是胡子能看吗?太伤眼了。
别给她逮到机会,哪一天把他的胡子全剃了,在光溜溜的下巴写上“蠢”字。
“放手。”真当她是泥捏的土人?她要去教训人,他来插什么手?
“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出面,人家来意不善,还是紧闭门户不予理会的好。”
若没人搭理,闹一闹他们自会走人,庄子附近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别院,闹得太凶也会招来非议。
陆东承不想和亲二叔正面撕破脸,终究是叔侄一场,看在他是死去父亲的兄弟分上,他不会闹得与之决裂,顶多不相往来,各过各的日子,但他也担心被熟人认出来。
这些年他的变化不大,除了长壮些,个子高了两寸,大致上仍是昔日那个陆二少爷,文质彬彬被一身血性取代了而已。
“男女授受不亲,你想毁我名节以达到今生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的目的?”她语气有点冲。
他是想以身相许,自家媳妇还需要客气吗?只是……
陆东承眼露无奈的松开手,“何必和胸无点墨的三流人士一般见识,庄子往北十里是定南王府的别院,再过去是国舅爷的温泉庄子,还有李尚书、大理寺卿汪大人的夫人也在城外置产,离此不远……”
他言下之意,许多高官贵人都有私产在周遭,陆建生若还要脸,想闹也闹不起来,除非他不想在京城立足了。
“你要我闷声挨打,眼睁睁看人往我头上踩?”她要做的到,前一世就不会被同事笑称是火爆检察官。
罗琉玉是么女,在众人的宠爱下脾气不是很好,走骄纵小鲍主路线,只有在查案子时才稍微收敛。
当初她刚来时,对陈婉娘的生平全然不了解,所以她低调做人,慢慢地模索出在这世间的生存之道,以及弄清这朝代的律法。
等她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融入了这陌生的世界,压抑的本性就渐渐地显露出来。
“我是说息事宁人,忍一时好过意气用事,不要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她能冲动行事,但孩子呢?不能因一时的任性而危及他们。
“所以这是机会教育,人家都打到门口了,我还要忍气吞声到几时?我是陈婉娘,不是母陆家的媳妇。”她和离了,是自由身,这些陆家人休想再抬出长辈架子来压她。
一说完,她扭头往外走,陆东承想拉都来不及。
三桐急忙地跟上去,手上多了一把砍柴刀。以“你呀!真叫人放不下心……”嘴角一勾,男人紧跟着追上去。
来到庄子门口,可见双方人数十分悬殊,不过几十个人对上屈指可数的几人,那气势还是不差一丝半毫。
罗琉玉这边个个凶色慑人,一副豁出去要把人砍成内泥的架势,震得陆建生的人不敢上前。
谁都不想死,没瞧见人家的眼神多凶悍吗?活月兑月兑是山上的母老虎下山来,她不张口则已,虎嘴一张是会咬死人的!家有老小的人都得三思而行,主家给的月银又不高。
“侄媳妇,咱们是一家人,别自己人打自己人,多难看,平白给人看笑话。”见罗琉玉出来,陆建生摆出一张和善笑脸,想瓦解小熬人的防心,在他看来,这侄媳妇好摆平得很,吓唬吓唬两句还怕成不了事。
“陆二老爷,你脑子是抽风了还是被牛蹄子踩过,不灵光了?我和你陆家早就不相干了,你来攀什么亲、拉什么戚?呸你的一家人!往脸上贴金也当不了菩萨。”这人不要脸,那她也不用装好人。
罗琉玉说话的当头,三桐已经搬出一张非常有气势的太师椅,罗琉玉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架势十足的坐下,这一坐竟颇有几分山大王的匪气,让自以为胸有成竹的陆建生胆子一凛。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连大气都不敢吭的女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居然一脸冷戾地直视他,眼中透着嘲弄和蔑意。当日她把休书甩到他脸上时,他还以为对方是被逼急了狗急跳墙,难道他一直看错她了,这才是她的本性?
“呵呵……瞧你说得生疏,不也喊了我二叔好些年了,咱们别为了一点小事而起冲突,年哥儿、莲姐儿还是姓陆,是我那没福气的侄子仅留的两条血脉。”她想断干净没那么容易,两个孩子一日姓陆,终身是陆家人,血缘是切不断的。
“你也知道你是二叔,是长辈,可你做了什么?人要缺德诸事不顺,坏事做多了连鬼都嫌,你想长命富贵就多做善事,少点算计。”
被人当龟孙子数落一番,陆建生脸色有些阴沉,“侄媳妇,做人要懂得审时度势,别把架子抬得太高,小心没梯子下来,我也是看在已故侄子的分上,来看看你们娘仨过得好不好。”
“已故侄子”陆东承听到这话眉头皴了一下,他看到妻子的冷笑和二叔面上的虚情假意,心里并不好受,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却因为他的“死”而分崩离析、恶言相向。
陆东承和罗琉玉不同,他和陆建生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很多年,那时的二叔尚未成家,会给他买好吃的糖葫芦,带他去玩,也会陪他在书房里练字,亦父亦兄。
这份叔侄情谊是抹灭不了的,他也曾想过日后好好孝顺二叔,只是物换星移,人心易变,父兄一不在,二叔就变了,变得贪婪好财,有极大的野心,他娘一过世就迫不及待地想接手府中中馈,把持着银钱大肆挥霍,对他的妻儿赶尽杀绝。
“离了将军府,我们如鱼得水,这个回答你可满意?”这陆建生根本是黄鼠狼拜年,还当她看不出来吗?
“那很好呀!侄媳妇是天之宠儿,逢凶化吉,做什么事都如有神助,顺顺当当的,让人看了都想来沾沾福。”这女人还想过得比他们好,作梦!
“陆二老爷你这般惺惺作态叫人看了作恶,你少摆出‘我是大善人’的嘴脸,假得让人想吐两口唾液,你现形吧!虾蟆精,我看穿你的本体了。”罗琉玉出言嘲讽,毫不留情。
见陆建生气得青筋浮动,两眼突出,像极了青蛙。他从未受过如此对待,尤其是来自小辈的羞辱,“你不要给你点颜色就开染房,陆家好歹是官宦人家,你已经是小老百姓了,凭什么跟我斗?”
“人间自有公道,这京城好歹是天子脚下,朗朗干坤之下,你想血洗我这庄子?”罗琉玉看了看围在陆建生身边的粗壮汉子,再瞧瞧自家势单力薄的几只小猫,她都觉得此事不能善了,不拿出真本事不行。
听到“血洗”两字,纵是胆子再大,陆建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是要求财,不是要杀人,真要大开杀戒他还没那个胆。
“哎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别把二叔的善意给扭曲了,咱们先进屋再好好聊……”
“免了,你的人品我信不过,有什么破家灭门的事在这儿提便是,我可不会傻得引狼入室,谁知道你会不会把人斩草除根、毁尸灭迹……”她刻意说得很大声,空旷的田地回声很大,将她的声音传得老远。
尽避离这儿最近的庄子也有四、五里远,但不乏看热闹的人,今日闹这么大动静,好几户人家都派人来看情况了,不过没靠近,远远地看着。
“陈氏,你爹已经不是太傅,无娘家可依靠,你还敢猖狂?”这不受重视的元配嫡女能嫁入陆家是她的福分,竟还如此大逆不道?
一听他唤自己“陈氏”,罗琉玉还愣了一下,不知道是指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我爹不是太傅,但我奉公守法,并不怕谁,倒是你沾了侄子的光在这儿耀武扬威的,小心坏事做尽,哪日就得了报应。”
“陈婉娘,你放肆!”被戳了痛脚,陆建生暴跳如雷。
“陆建生,现在到底是谁放肆?你这小人在我面前叫嚣什么,以前被你们当包子捏的陈婉娘已经死了,你想仗着长辈身分使唤我,那是自找没脸,我现在不是陆家人,和你陆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好在她当机立断和离了,要是拖拖拉拉,只怕命都没了。
“你……”
罗琉玉不耐烦的挥挥手,“说说你又想干什么,不要转几个弯还在原地踏步,我还有事要忙。”
陆建生哪容得她出言不逊,当他是虫子看的轻蔑样,但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硬将熊熊怒火往下压,“说来我也是给你送银子来的,二叔听说你种了一季冬小麦……”
“不卖。”她一口回绝。
陆建生眼神一沉,脸上仍笑得如弥勒佛,两眼眯成一条线,“你听听无妨,又不是不给你银子,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收了麦子不卖,要吃到何时?这得有几千石吧,光是庄子上的人吃上两年也吃不完。”
“是呀!卖谁不是卖,你打算出多少钱买一石?”价钱合理,她也不介意有人收,反正也是要卖钱。
“一两。”他伸手比出“一”,自认已经给得很高了,妇道人家没见识,哪晓得粮食的价格。
“陆二老爷这是跟我说笑吗?一石麦子能磨出近百斤的面粉,一斤面粉二十文,你用一
两银子讹我,太不厚道了。”这还是去年的价,今年又不一样了,他找冤大头是找错人了。
南米北麦,菌方种米、北方产麦,偏偏今年南涝北旱,两地遭灾,收成都不好,粮食严重短缺,粮食贩子天南地北的收粮,快急白头发了。
罗琉玉也是幸运,种什么都赚,先前的稻子赶上丰收,除了自用和缴粮税外,大赚了一百多两,她也省下飙涨的粮价,不用买米。
京城的田地税是一年一收,因此只需缴一次粮税,剩下的不管种什么都不用再缴税,这是皇上的德政。
也就是说,油菜花、冬小麦全是赚的,扣掉种子钱和给耿家的粮食,光是种地就能赚进好几百两。
谁想得到种地也能致富,遇到对的时机就是财源滚滚,泥土也能变黄金,五十亩的出产是江南米乡两百亩良田的两季收成,比铺子两年的租金还要多上两成,正好舒缓她经济上的窘迫。
东北大旱,黄米、大豆、小麦等都歉收,也就马铃薯好一点,可是个头也比往年小。
今年的稻子刚要下种,就指望冬小麦来补个空缺,因而面粉的价格偏高,一斤四十文、五十文都有人抢买,好一点的六十文也买不到,得看交情。
京城里的面食类是一片看涨,不少撑不下的店家纷纷关门。
而罗琉玉地里刚收上来的小麦属于中等品质,早有人开价一石四两银收购,预估要卖两千石左右,就有八千两的收入。
难怪陆建生坐不住了,一打探到粮食的价格飙涨,马上想到罗琉玉,又马不停蹄地让人去打听她的庄子里种了什么,一听到是冬小麦,他的两眼就亮了,二话不说带人过来。
而通风报信的便是与陆家沆瀣一气的蔡庄头,他虽然被发卖,但因为有银子,所以全家人自己赎了身,可赎完也没什么银两了,之后他四处打零工,日子过得不太好。
因为有把主家的私产当自个儿的前科,他想再找庄头的工是不可能的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做过的事很快就传遍京城一带,没人会用叛主的下人,就怕成为第二个陈婉娘。
蔡庄头四处钻营,可惜太好高骛远,零工不肯做,儿子、女儿又想吃好、住好的,他愁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回头找上陆家二房。
“侄媳妇,今天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你肯我要搬粮,你不肯我也搬,我已经跟人说好了,有多少卖多少,买家等着收货呢。”陆建生的笑脸一收,露出狰狞面孔。
“好呀!一石三两,你给银子我给粮,你还赚了不少。”她不贪心,一石少赚一两银子,算是给他一个人情。
他一哼,“你是穷疯了不成,也敢胡乱开价,我给你一石一两银子就是最好的价钱了,你别想坐地起价!”
他这是想硬买硬要,像以往一样把长房的东西当成二房的,他想取就取。
过去陈婉娘的嫁妆便是这样被二房一样一样的拿走了,长房的男人都在边关,护不住妻子,老夫人疼么儿,任由陆建生胡来,夫妇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仗着长辈的名义将长房的两位侄媳压得走投无路。
长房长媳季氏还有娘家可回,她忍受不住便带女儿回家,再嫁也是身不由己,因为贾氏上门讨要银子,逼得季氏再一次择夫,摆月兑水蛭般的二房。
而罗琉玉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忍气吞声,盼着丈夫早日凯旋归来,她的苦难也就结束了,可惜,她最终等到的是丈夫的死讯和一封休书。
“见到银子才给粮,否则我宁愿一把火烧了,图个痛快。”目前她不缺银子,之前积累下来的粮也还能撑上三、五年。
“你敢——”陆建生双目一瞪。
“有什么好不敢,地就在那里,不会生脚跑了,粮食我再种就有,可你错过了这次机会,大把大把银子的暴利就没了,要再等下一次的天灾人祸不知得等到何时。”这算灾难财,但也来钱最快。
闻言,陆建生眼睛暴瞪,牙根咬紧,笑得像被人狠捅一刀似的。“何必跟银子过不去,寄你再降一点,咱们也不是外人,就当是孝敬老夫人的,她老人家可是长房奉养的。”
人不要脸真的天下无敌,明明拿走了陆家的一切,他是唯一活着的儿子,还向外宣称是陆家家主,那么孝顺陆老夫人的责任理所当然由他接手,他得了家产,自是该奉养陆老夫人,再说,那可是他的亲娘。
无奈这人的脸皮厚得连木桩子都敲不进去,得了好处还想将老母当成聚宝盆,恣意敛财。
可陆建生也没说错,长房还有子嗣,年哥儿在的一天就代表陆家长房,虽然他娘和离了,不再是陆家媳妇,但他仍是陆家子孙,长房一脉要由他继承。
“三两,但我要看到银子。”她咬死不松口,可不相信吐信的毒蛇。
陆建生呵呵两声,眼中一闪狡色,“行,等我把粮卖了就给你,目前我手头上没那么多银子。”
“啧!空手套白狼,你想得也太美了吧。”说了老半天还是不放弃占她便宜,枉费她还想做一回孝媳贤孙,哄哄陆老夫人。
“你也别怪二叔狠心,死了丈夫的寡妇若没有男人护着,吃点亏是在所难免。”他笑着抚一抚山羊胡。
“是吗?”骤地,罗琉玉目光一沉。“二牛、四喜,把人打出去,打残、打瘸了算我的。”
“是的,娘子。”
他们等很久了,抱着巨木的手都酸了。
能把手中的巨木丢出,二牛兄妹高兴地往人多的地方扔,一排散开的侍卫和家丁像被猎犬惊扰的鸭子似的,慌张得跑来跑去,想躲开抛掷过来的巨木,可是人一慌乱就手足无措,不辨方向,有人往东、有人朝西,你撞我、我碰你的,竟然滚成一团。
木头一落下,被打伤的没几人,反而是互相践踏伤了一堆,脚脖子扭了,脸上被踩出好大的鞋印……
乱成一团。
“够了,住手,不许再扔,会扔死人的……”东闪西闪的陆建生在人群中大喊,他头发乱了,脚上也少了一只鞋。
“不许停,再扔。”这人不一次打怕了,下次还会来。
“是。”
沉重的横木一根一根被抛出,侍卫手中有剑又如何,还不是被砸得弃剑而逃,抱头鼠窜。
明摆着是一面倒的趋势,陆家那边是人高马大的侍卫,长了一身腱子肉,可是情形完全是逆转,从天而降的木头就够他们疲于奔命,纷纷想着往哪儿躲。
附近庄子派来看热闹的下人哈哈大笑,有的还拾起手边的树枝,野草、麦秆什么,往边跑边叫的那头扔进去,让他们喊得更起劲,助兴。
乱就乱吧!一群大男人忒不要脸,欺负女人和小孩,陈娘子为人不错,平日烤个饼子、炸肉丸子,或是蒸个甜糕什么的都不忘送来一份,怎么能任由人欺上门呢!
他们不好明着帮忙,偷偷弄点小动作阻碍无耻之人的行动也好。
“陈婉娘,你还不叫他们住手,我是你二叔,陆家的二老爷……”他几时这般狼狈了,
被人当狗打。
“娘子,给。”三桐笑笑地张开手,手心上躺了一物。
罗琉玉身后的陆东承看了一眼,眼角轻轻抽了一下,这是一颗白色的鹅卵石,比鸡蛋略小了些。原先他不知道做何用途,但是看到妻子开心的笑了,他眼皮跳得很快,似乎有不好的预感。
“知我者,三桐也。”好孩子。
“嘻嘻!”她就晓得娘子会喜欢。
“陆建生,奉劝你一句话,有毒的果子不要摘。”话一落下,她玉足落地,缓缓起身,手中的白色石头往上抛掷了两下,似是在试试轻重,然后目光一冷。
“婉娘……”
陆东承的手刚一抬起,正要阻止,他有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不会是好事,但罗琉玉动作是出人意料的快,咻的一道风声掠过,他隐约看得见是白光一掠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仔细看就不见了。
“啊!”
惨叫响起。
一物飞了过来,正想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陆建生忽地脑门一疼,浓重的黑袭向眼前,他往后一倒。更悲惨的是,一根横木恰好落下来,好死不死的压住他的腿,喀喳一声,是骨断的碎声。
“我、我的腿……”断了。
他痛到差点失去意识,又痛到醒过来。
蓦地,一只女人的绣花鞋往他胸口一踩,压着他胸口。
“二叔呀!我这侄媳妇,你还敢不敢认?”罗琉玉由轻而重的辗踩,脸上带着曼陀罗花般的笑靥。
“你……你竟敢……”她竟敢动他。
脑壳发疼头发晕的陆建生只觉得全身都痛,浑身乏力,彷佛置身天摇地动之中。
他感觉有湿滑的温液往下流,脑袋瓜子更沉重了。
“没什么不敢的,你不让我活,我为什么要让你生,把人逼急了,咱们就同归于尽!”
看到他血流满面,罗琉玉想到前一世自己出了车祸的死状,疼痛也就一刹那,有什么可怕的。
此时的她是陈婉娘,亦是铲除一切罪恶的铁血检察官,她的责任是保护弱小,伸张正义,维护司法的公权力。
“我、我饶不了你……你敢、我要你……你死……”头好晕,他要死了吗?
不!不行,他要活着,绝不能再、再让那些人笑他贪生怕死……将军府是他的,他好不容易才铲除了障碍……
呵呵!大哥,不要怪我,谁叫你……样样比我出色,我不要再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你……你必须死,别人才能看见……我……东承,和二叔无关,是你和你爹太不识时务了……难啃的骨头……
咦,东承?
他怎么也来了……
“够了,婉娘,饶他一命,他若有事,你也会有麻烦的。”面对二叔的惨状,心有不忍的陆东承轻轻拉开正在气头上的罗琉玉。
“你没听他说要我死吗?”连续杀人犯不会后悔杀人,他们只怀疑为什么会被捉到,还没杀够人。
“那是气话,你要想想年哥儿和莲姐儿。”爹不在身边,两人更需要娘的呵护,守着他俩长大。
想到还小的孩子,她神色回缓,“哼!陆家的,我们已经形同陌路,以后不要再当我是银子他娘,让你挖不尽。”
不思上进,谁家墙角埋银就往谁家挖,作死!
“陈婉娘,你好……”被侍卫从横木底下拉出来的陆建生面如白纸,嘴角有道血丝。
“我当然好,比你好上千万倍。”她浑身清清爽爽,不沾一丝尘垢,而他一身的血,盖下面没有知觉。
“是吗?”他阴阴的笑,忿然地看向断腿,“青影,杀了她……”
青影……
无声无息的,影子似的青色身影像鬼魅一般不知从何处躐出,剑光直指罗琉玉的咽喉。
“婉娘,小心……”
蓦地被推开,耳边传来血肉被刺穿的声音,死里逃生的罗琉玉回身一看,一名身形消瘦的青衣人手握长剑,正一剑扎在于谨之的左肩,透身而出的剑身滴着血。
“于谨之,你干么救我?”她一点也不想欠他人情啊。
“以身相许……”他的意思是回报救命之恩。
“谁要你许了,蠢驴!”不知道为何,眼下他那大胡子也不难看了,看着看着也就顺眼了。
“快走,我缠住他……”他捉着青衣人的手不放,不让对方拔剑,同时也用身体挡其去向。
“走什么走,我还能走到哪去,后头还有两个孩子呢!不过我这人最怕吃亏,他给你一剑,我替你报仇。”原本以为是多此一举的嗜好,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你说什么……”报仇?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这是什么声音?青衣人震惊地低头一看,就发现腰月复上插了九枝弩箭,他惊愕到没觉得痛,只是不解一名农妇手中为何有连弩。
“奇怪,他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难道不痛吗?
话一说完,就见青衣人扬手一挥,九枝弩箭同时落地,他身形一闪,竟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
“娘子,这是什么?”三桐双眼发着光,一脸垂涎的盯着九连弩,恨不得把它抢过来。
“有人受伤了,你没瞧见吗?还不把人扶进去!”分不清轻重,这下子她存了半瓶的灵液又要没了。
“娘子……”她也想要这么厉害的武器。
“把人治好了再弄一把给你。”这丫鬟像话吗?根本是来讨债的祖宗,她上辈子欠下的。
“是,娘子,我立刻来扶……”眉开眼笑的三桐连忙上前,那欢喜的模样跟见到亲爹亲娘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