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大学士徐观修的母亲七十大寿,原订在府里摆三十桌寿酒,请帖都发出去了,却临时取消,理由是徐老夫人染了风寒,无法出席寿宴。
正阳院的寝房里,徐府的主子们都在,徐老夫人的咳声不断,刘太医诊脉开方之后告辞,然而服了药的徐老夫人却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咳咳咳咳咳……你老娘就快断气了……咳咳……你这个做儿子的不想想办法吗?你太不孝了……咳咳咳咳咳……”徐老夫人声声指责。
徐观修不发一语,紧蹙着眉,也没回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氏不以为然的挑着眉,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来过了,还想怎么样?这个老太婆真难伺候。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想看着我死……”徐老夫人又不满的发话了,剧烈咳嗽也无法阻止她数落儿子。
原本沉默的徐凌澜冷不防开口说道:“父亲,请相府陆大姑娘来为祖母针灸吧,儿子看过陆大姑娘的针灸之术,次次都是针到病除,或许能减轻祖母的不适。”
“陆大姑娘竟会针灸?”徐观修总算有所反应了。
徐凌澜点头,“是的。”
罗娟玫插嘴道:“照我说,请陆姑娘不如请夏姑娘,夏姑娘的药膳才真是绝妙,不管是我还是母亲染了风寒,喝过夏姑娘的药膳总能很快痊愈,再说了,陆姑娘不日便要出嫁,不要过了病气才好。”
徐凌澜嘴角带着冷笑,嗤之以鼻道:“原来嫂子身为太医之女,不信任自己父亲,倒是相信区区药膳,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罗娟玫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徐凌澜对她不善,她早察觉到了,但这么当众给她难堪是什么意思?太气人了。
徐进思打圆场道:“凌澜,你嫂子也是一片好意,大家都是为了祖母好,谁的医术高明就请谁。”
“要吵就都出去!”徐老夫人听得烦躁,边咳边啦哮道:“咳咳咳咳咳……当我是死了吗?要是为了我好,用哪种方法不成,有什么好吵的……”
全部人退到了寝房之外的廊下,颜氏一槌定音道:“就请夏家姑娘来吧,她的药膳确实有效又温和,适合老夫人。”
徐观修这才慢吞吞的问道:“夏姑娘是什么人?哪家的姑娘?”他一向对后宅之事不关心,全权交由颜氏处理。
“是礼部尚书夏钦大人的嫡女。”颜氏抓住了机会说道:“一个端庄大方,秀外慧中的好姑娘,一手药膳绝妙无比,谁能讨到她做媳妇儿是谁的福气。”
打从她给徐凌澜下媚药失败,虽然两人没有当面说破,可她终归是站不住脚,她与徐凌澜之间的距离更遥远了,见了面总是气氛凝滞,叫人透不过气来,她会不自觉的回避他的视线,深怕他审问媚药之事。
另一方面,夏兰期动不动就过来示好,又是各种药膳又是名贵药材的,有时还让第一绣庄送最好的布匹过来,她真是越看越满意,比那个都快成亲了还没过来问过安的陆宛飞强一百倍。
她是属意换媳妇儿,可当事人不动如山,她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尽量争取让夏兰期在徐家露脸了,若能博得徐老夫人的喜欢,那就又多了一票。
“夏大人的嫡女?”徐观修沉吟。“我与夏大人并无交情,请夏姑娘来为母亲治病是否不妥?夏姑娘又不是医娘,请来府里看病不成体统。”
罗娟玫热切的说道:“那是爹不知道,夏姑娘跟我们可熟了,为人和善,平易近人,若请她帮忙,她肯定不会推辞。”
徐凌澜讽刺道:“嫂子不知收了夏姑娘多少好处,拼命为夏姑娘说话,这份心意,实在感动天地。”
罗娟玫勉强笑道:“小叔子真是会说笑,我哪里有收夏姑娘的好处,是夏姑娘为人真诚,让人愿意与她结交。”徐凌澜时不时便针对她刺两句,她真的快受不了了,不知道他在不满意她什么。
“和你们很熟是吗?”徐观修思索了一会儿,点头了,“好吧!就请看看夏姑娘会不会来吧,若夏姑娘不来,再想别的法子。”
罗娟玫欢快地道:“夏姑娘肯定会来,我这就派人去送帖子!”
翌日,夏兰期果然到了徐府,她亲自给徐老夫人炖了一盅药膳,徐老夫人喝下之后真的不再咳了。
徐老夫人身子好了,精神来了,也有力气说话了,她拉着夏兰期的手,疼爱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聪慧?竟然还懂得医理,谁娶了你谁有福气,可已经订了人家?”徐老夫人和颜氏很像,都想要牢牢掌控自己的儿子,当年拆散了徐观修和他喜欢的姑娘,要他娶世族大家出身的颜氏,对于孙儿的婚事,也认为自己有权力干涉。
“兰期还未议亲。”夏兰期羞涩的说道。
徐老夫人笑咪咪的问道:“可有中意的郎君?”
夏兰期眼里滑过一抹落寞,“有是有,可惜晚了一步,对方已订亲了。”
罗娟玫故意开玩笑地说道:“你属意的人选不会是我家小叔子吧?”
夏兰期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正是徐大人不错。”
徐老夫人恍然大悟。“原来你看上的人是我家澜哥儿啊!确实有眼光,可惜澜哥儿和陆家姑娘订亲了。”相府嫡女,这桩亲事门当户对,她没拆散的理由。
罗娟玫有意无意的说道:“其实,小叔子大可同时迎娶两妻进门,我朝也不是没有先例,陆姑娘为正妻,兰期为平妻,如此也能多多为徐家开枝散叶。”徐老夫人听到开枝散叶便开心了,多子多孙多福气,可惜颜氏只生了两个儿子,徐观修又不纳妾,导致徐家人丁不旺。
她点了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罗娟玫打铁趁热的说道:“小叔子固执,怕是要祖母亲自说服他才说的动。”
徐老夫人看着含羞的夏兰期,笑吟吟的问道:“若是平妻,可会委屈了你?”
夏兰期柔笑着摇头,“只要能待在徐大人身边,兰期就心满意足了,不论正妻或平妻,对兰期来说都是一样。”
徐老夫人很满意夏兰期这种把她孙子当成天的说法,她拍了拍夏兰期的手道:“如此,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于是稍晚徐凌澜来探视徐老夫人时,她便轻描淡写的提起,“我瞧着夏家姑娘挺不错,语气里透露着对你的爱慕之意,又甘为平妻,不如你迎她为平妻,有两个可靠的岳家,对你有益无害。”
徐凌澜已猜到他祖母会说这些事,他沉吟了一会儿,淡淡地道:“但凭祖母做主,我没意见。”
徐老夫人欢天喜地的说:“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要派人上夏家提亲了。”
她不知道徐凌澜另有目的,暗自窃喜孙儿很听她的话,她很安慰。
第二日,徐老夫人打铁趁热,叫颜氏派人上夏府提亲,在那之前,她已派心月复嬷嬷先向夏兰期通风报信了。
徐观修原以为是他母亲自做主张,待他得知是经过徐凌澜的首肯之后,他也无话可说了,他为人一板一眼,一向不知道如何与儿子亲近,不会表达感情,若是儿子不愿意,他会叫他母亲不要插手,可如今是儿子愿意,他也就给予尊重。
夏兰期接获了徐凌澜终于要娶她为平妻的消息之后,自是喜出望外。
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徐凌澜竟真的被徐老夫人给说服了,她得偿宿愿,喜笑颜开,虽然夏钦对女儿做平妻颇有微词,可汤氏力挺,再说他也实在认同徐凌澜的人品,便也同意了。
很快的,徐凌澜要迎娶平妻的消息就在府里传开了,姜葆儿冲到颜氏的跟前,气急败坏道:“表姨!凌澜表哥要娶夏家姑娘为平妻,那我怎么办?”
颜氏安抚道:“反正你是商户之女,在徐家这样的人家就只能做妾,不管凌澜娶什么人做平妻也影响不到你。”
其实她很惊讶徐凌澜为何会同意娶夏兰期为平妻,他是终于开窍了不成?还是徐老夫人说服人的功力那么强?
“表姨,您不是说过我要成为凌澜表哥的贵妾也是可能的吗?”姜葆儿不管不顾的央求道:“表姨,您让凌澜表哥也纳我为妾,就算做姨娘也好,只要能在凌澜表哥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您去说说,若是事成,我爹娘一定不会忘了表姨的功劳……”
既是“功劳”,那就铁定要有“报酬”是吧?颜氏思绪流转,听懂了姜葆儿的意思,立
即起身,假意语带无奈的说道:“好吧!我去说看看,可不保证一定成。”
她知道若叫徐凌澜来见她,可能又要等上几个时辰,近来他老是跟她唱反调,不如她自己过去比较快。
姜葆儿心急道:“我一块儿去!”
两人到了步月轩,也顺利见到了徐凌澜,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们会来找他,搁下手中的书卷瞧着她们俩,神色莫测。
“有事?”
颜氏暗自恨他连坐都不请她坐,连杯茶也没有,可她是来对他动之以情的,又不能对他发脾气,只好咬牙吞下。
“听说你答应要娶夏家的姑娘为平妻?”颜氏因不受尊重,语气冷了几分。
徐凌澜点头,“不错,母亲有意见?”
颜氏撇撇唇,“既然平妻都要娶了,不如也纳葆儿为贵妾,你们不是还一起过夜了?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人了。”
徐凌澜没反驳那句“她也是你的人了”,他只凉凉地说道:“母亲做主吧。”
姜葆儿几乎要跳起来欢呼,她瞪大了眼,喜出望外的问道:“真的?表哥真要纳我为贵妾?”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还要读书,没别的事,你们可以出去了。”徐凌澜脸上的表情没人看的懂,说的话又像有玄机,但整体上来说算是淡漠至极。
颜氏、姜葆儿得到他首肯,深怕他会反悔,连忙走人。
两人一走,端砚便犹豫地道:“少爷,您为何答应又是平妻又是贵妾的,不怕陆姑娘不高兴吗?”
徐凌澜微微挑唇,眼底情绪让人琢磨不透,“我就是要她不高兴。”
她说大婚那日才要告诉他为何会喊武录为武大叔,他就给她送份大礼,谁叫她激怒了他?本来他还因为在意她的心情,又顾忌她和夏兰期的纠纷,打算改变一下计画,不让夏兰期入府,然而现在谁还理她……
打从重生后,他就打定主意要弄臭自己的名声,所以有多少妻妾都无所谓,反正他都不会碰她们,若她们有脸将自己独守空闺的事传出去,那他也不介意被误会为身体有疾。
说不定这样更好,任何人嫁给一个不举的男人都是委屈了,届时若有个女子愿意跟他在一起,谁又会反对?
不论是两个也好,三个也罢,那些女子都只是他利用的对象罢了,为了将来能顺利迎娶花萸,再卑鄙的事他都能做。
徐凌澜要在同一日迎娶二妻一妾的事在京城炸锅了,陆宛飞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她还没有做出反应,多莲就第一个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真看不出徐大人是这种人,是没碰过女人吗?一次娶三个,他不怕身子受不了?”清霜皴眉斥道:“别口无遮拦了,徐大人岂是你可以批判的?”
多莲非但没有住嘴,还继续怒火中烧地说下去,“怎么就不能批判了?做错事的人当然要批判,虽然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可也要给正妻该有的体面啊,哪里有妻妾一起过门的道理?那将来若那两个女人先怀上孩子怎么办?置咱们姑娘于何地?”
清霜蹙着眉,低低劝说:“不要再说了,惹得姑娘心烦。”
陆宛飞又岂是心烦而已?她觉得她家大人完全不像前世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先前说他爱着一个人,今日又抛出个震撼弹。
那个姜葆儿,她在前世略有所闻,是颜氏娘家表妹的女儿,但前世姜葆儿是嫁给宜州大布商的次子,后来还因无所出而和离了,二嫁则是嫁给坊城的商人做续弦,八竿子跟她家大人打不上关系。
不过前世她知道姜葆儿这个人时,姜葆儿已三十多岁了,当时姜葆儿是与随夫婿来京城,顺道探望颜氏,她没打听过姜葆儿年轻时是否心慕她家大人……
至于夏兰期,那个女人在玲珑阁时对她家大人的觊觎之意就很明显,但那天她家大人对夏兰期说不上友善,为什么如今却要让她当平妻?难道夏兰期这么厉害,这么短的时日就掳获了徐凌澜?
前世他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如今一过门就要和两个女人分享他,她承受的住吗?
这一世他为何变得如此?是因为她重生在不同的人身上而产生的蝴蝶效应吗?
前世他未曾娶妻,这一世他与她订下了婚约,一切都改变了,所以跑出第二个女人、第三个女人也是可能的。
那么她想与他琴瑟和鸣、朝朝暮暮的理想婚后生活岂不要变调了?
有两个争宠的女人,他们如何琴瑟和鸣,朝夕与共?他势必要雨露均沾,他会去夏兰期、姜葆儿房里,而那时她就会独守空闺,整夜在想他和她们翻云覆雨的画面,即便他人在她房里,与她亲密时,她也会想象他与其他女人亲密的情况,那些想象肯定会逼疯她,也会减少她对他的爱意,她更有可能开始恨他,恨他的滥情……
这么一来,她的重生有何意义?她是重生来爱他的,却变成恨他,对他充满了怨念?若是那两个女人分别生下他的孩子,那么困在后宅上演一出出勾心斗角的戏码就免不了,她的生活哪里还有开心、幸福可言?她哪里会想与他白头偕老?
陆宛飞秀气的眉头慢慢的皱起,“你们都出去,我想静一静。”
清霜赶紧推着多莲出去了,屋中只剩陆宛飞一人。
陆宛飞知道这件事情很严重,她必须正视,可她不想面对,因为除了退亲之外,没别的办法,她又不想退亲,只能做只鸵鸟。
没错,就算她家大人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她还是不想退亲,若是退了亲,她与他就再没有交集,没理由见面……不,是不能见面,而她还会被迫另择亲事,这些都是她不愿意的。若是不在他的身边,她重生便没有意义,他就算要同时娶十个女人,她也得接受……老天虽然给她一次机会,却也是残忍的,重生之后有前世记忆的她是弱势的一方,而没有前世记忆的她家大人是占有优势的一方,无论发生什么,痛苦的,只有她一个人……
陆宛飞越想越难受,半晌,她从榻上起身,唤来清霜,让清霜帮她做男装装扮,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再告诉自己要心如止水,不要再想她家大人的事了,唯有如此她才能坚持下去,才能挺到出嫁那一日。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清霜看着主子清澈的阵里有着不寻常的毅然决然,她不安了起来,“不如奴婢也去扮做小厮……”
“不。”陆宛飞摇了摇头。“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就这一次顺我的意,回来我就没事了,好吗?”
清霜发现自己说不出不字来,因为主子的眼神近乎悲壮,她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
在清霜的掩护下,陆宛飞带上了一包早上她亲自烤的饼干由后门悄悄离了府,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胡乱逛着,最后她的双腿自有意识的来到了城郊的贫民区。
虽然是天子脚下,贫富的差别仍是甚为巨大的,在永珍巷里,有许多吃不饱或生了病没钱请大人的穷苦百姓,数十口人挤在一座小院里,茅房是公用的,要走很远。
前世,她家大人虽然贵为国相却也无力缩小这种差距,于是他们便时常一块儿来这里发粮,看着老百姓们拿到米粮的满足神情,他们相视一笑,辛苦是值得的。
这一世她来不发粮而是来义诊,不只治疗真正生病的人,没生病但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她的金手指也能减轻老化带给他们的痛苦,还能为孕妇安胎。
这里的百姓虽然贫苦病,但他们很善良,对她这个外来者没半点怀疑,当她说要义诊时,有人热心的搬来桌椅搁置在树叶茂密的大树下,让她不必晒太阳,有个小朋友怯怯地端来一碗水要给她喝,她模了模那小朋友的头,灵机一动,将怀里的饼干递给了那小朋友。
“这叫饼干,跟你朋友分着吃。”
那小朋友明澈的眼睛看着她,用力点了下头,欢快地去分享饼干了。
烤饼干原是她带着当零食的,因她发现原主若是饿过头会心悸无力,她怕身子不舒服时周围没吃的,所以带上。
而烤饼干则是在现代时厨艺不怎么样的她,少数会做的点心,前世她也经常做,会做动物形状,小兔子、小羊、小狈、小猫,她家大人很喜欢吃,还不许她分给别人吃,说是他专属的点心,有够霸道幼稚。
美好的回忆令她扬起了唇角,针起针落,坐在她面前的老太太忽然惊喜地说道:“我的腿不疼,真的一点儿也不疼了。”
一旁的媳妇儿睁大眼睛,“真的吗?娘?”
老太太点头,“真的都不疼了……”
那媳妇儿感激涕零地对陆宛飞道:“我娘上个月跌了跤就一直喊腿疼,可我们没钱银请大夫,即便有诊金,大夫也不肯来这里,我娘又走不了去医馆的路……亏得姑娘妙手,治好了我娘的腿疾,真不知要如何谢谢姑娘才好。”
虽然她做男装打扮,可纤细的身材、美丽莹白的面孔和耳洞,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她也没有否认,认了自己是女儿身。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没半个时辰,陆宛飞桌子前已排了长长的人龙,没有人不耐烦,也没有人闹事或插队,每个人都乖乖的等候。
同一时间,永珍巷的另一头走来一个人,徐凌澜做布衣打扮,只身来到贫民区。
前世他便很关心永珍巷的贫苦百姓,如今奉太子之命走访民间,太子有意出钱帮助过不去的贫苦百姓,他当然第一个想到永珍巷里的百姓,因为这里是真正的贫苦百姓,不像街头里那些假乞丐。
花萸说过,有些乞丐是由帮派操纵的,有的是假装断手断脚博取同情,将骗到的钱银交回帮派里,有的甚至为了骗取包多的钱银,会真的打断乞丐的手脚、戳瞎他们的眼睛,极为残忍,人们的善心助长了帮派的猖獗,这些事连他都不知道。
花萸虽然年纪小,可见识多,经常能说出一些他也想不到的理论和见解,与她在一起,他从来感受不到年龄的差距。
这里,有太多他和花萸共同的回忆,花萸热情、善良,他第一次带她来时,她不但不嫌脏,还主动要求要跟他一块儿发粮,第二次来时,她便自己烤了饼干来分送给小朋友。
她的烤饼干是独一无二的,谁都学不来,他说烤饼干是他的专属,不能给别人吃,但这里的孩子除外,只有他和这里的孩子可以吃她烤的饼干。
“这叫饼干,好吃吧?”
徐凌澜听到小孩稚女敕的声音在这么说,一时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饼干?饼干只有花奥出现之后才有,只有她一个人会做,贫民区怎么可能会有饼干……
徐凌澜循声找到了说话的小朋友,是个小女孩,她的身边还有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块饼干,有小狈、小猫、小羊、小兔子,各种动物的模样……
蓦地,他一阵晕眩,这是花萸烤的饼干!这绝对是花萸烤的饼干!
“小朋友,这饼干是哪里来的?”他情急的问那些小朋友。
所有的小孩都指着同一个白白净净,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是星儿给我们的。”徐凌澜蹲下去急切的问道:“你的饼干是谁给你的?”
星儿眨了眨眼,天真的问道:“大哥哥也想吃吗?”
徐凌澜心乱如麻,点了点头,“嗯!大哥哥也想吃,你可以告诉大哥哥是在哪里拿的吗?”
星儿心无城府地道:“是一个漂亮姊姊给星儿的。”
徐凌澜的心咚地一跳,漂亮姊姊?花臾是很漂亮没错……
“那漂亮姊姊在哪里,星儿可以带大哥哥去找她拿饼干吗?”
星儿很大方的点头,“好,星儿带你去。”
星儿带路,孩子们起哄也欢快的跟着她,徐凌澜走着感觉心跳加速,如梦似幻,觉得自己在作梦。
他真的在贫民区看到花萸做的饼干了吗?不会醒来是场梦吧?
“这里!”星儿指着大树下长长人龙的尽头。
徐凌澜看着长长的人龙,思忖着是有人来发粮吗?前世除了他之外,也有些善心人会定期来发粮。
“大哥哥,星儿带你去找漂亮姊姊!”星儿牵起徐凌澜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大树底下。徐凌澜的心跳越来越强烈,他希冀着他会见到花萸,想着待会儿走近了,他会看到花萸正在带着浅浅的满足微笑在发粮……
距离大树下只剩五六步远时,星儿蓦地松开了他的手,奔向坐在桌后的一个人,清脆地喊道:“漂亮姊姊,大哥哥要找你拿饼干,他也想吃!”
徐凌澜缓缓走近,陆宛飞恰恰听到星儿的话抬起眸来,两人四目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