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花自艳要为天笑引荐的那位玉石商人谢金松回珠海城了。在花自艳的一番美言下,谢金松对她感到好奇,愿意与她一见。
于是由谢金松约定了地点,两人在春兴茶楼相见。
天笑在定下的时间抵达春兴茶楼时,谢金松已经候着她了。
掌柜知道她的身分后,便依着谢金松的吩咐将她引领至二楼的厢房一会。
虽说天笑对自己的设计及企划有十足的把握及信心,但还是有些忐忑。她不曾见过谢金松,只听花自艳粗略的形容过他。
“谢爷,向姑娘来了。”掌柜在厢房外说着。
此时,里头有名男子开门,看他的衣着打扮应是随从。
他看着门外的她,快速地打量几眼才道:“姑娘请。”
她点了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厢房。
厢房里的案桌摆在窗边,可以看见茶楼外的街景。一名身着藏青绣竹叶长袍的男子坐在窗边,案上已有几道茶点,旁边的小炭炉上还烧着水。
男子转过头来看着她,“幸会。”
他看来约莫三十出头,样貌粗犷但又给人一种精干的感觉。他的五官不似舒海澄那么好看,但却也是能吸引女人目光的。
咦?她没事想起舒海澄做什么?
“是谢爷吗?我是向天笑。”她说,“谢谢您愿意见我一面。”
谢金松以眼神示意她落坐,她便上前在离他约莫一个人间距的位置上坐下。
“自艳在我面前不断夸你,还让我看了你给她打制的物件及你画的图录。”谢金松瞥了随从一眼,要他过来沏茶。
随从颔首,随即上前动作熟稔地以刚烧好的水泡茶、沏茶。
“对于你绘制的那些样式,我十分惊艳。”他眼神带笑,“我走闯南北多年,真没见过这样的款式,姑娘好灵巧的心思。”
“多谢谢爷的赏识。”她虽有点紧张,却表现得不卑不亢。
“自艳说……”谢金松目光一凝,直视着她,“你想筹措资金?”
“是。”
“那么……你希望是多少?”
她迎上他的视线,“那要看谢爷对我有几分的信任跟期待。”
他微怔,兴味一笑,“也是,若这事不成,我可是会赔钱的。”
“我做的是金工,也就是说就算对象卖不出去,值钱的东西还在,相信不会让谢爷赔本。”天笑说着,将自己拟定的分成契约、预估损益及投报率报表递交给他,“这是我拟定的投报合约及预估的损益报告,请您过目。”
谢金松微微蹙起眉心,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她。预估损益?这十六岁的小泵娘真懂得这些?
他对她有满满的好奇,接过她手中那本册子开始翻阅。
原本还一脸不以为意,轻松看待的他,在翻了几页之后神情渐渐地专注、凝沉及严肃。真是不得了!这小泵娘所拟定的合约及报告里有条不紊地写出合作计划、目标,并列出行销方式、预计用什么手段闯出名号,还分别以两百两、三百两及五百两的资金做估算,算出预计的损益,教走商多年的他惊叹不已。
忍不住地,他抬起脸来,惊讶又惊喜地看着她,衷心赞佩着,“向姑娘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本事,真是教谢某大开眼界。”
“那么……”她无畏且坚定地直视着他,“谢爷愿意投资吗?”
谢金松毫不犹豫地道:“愿意。”说着,他以激赏的眼神注视着她,干脆道:“明日我便着人给你送去三百两银票。”
天笑闻言惊喜地瞪大眼睛,“真的?”
“不假。”谢金松眼底闪着“捡到宝”的精光,“小泵娘,可别让我失望。”
天笑迎上他精干但又温煦的黑阵,自信又无惧地道:“一定。”
能得到谢金松三百两的投资,天笑真是喜出望外。
等拿到六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后,她先去兑了两张,其他四张便存放在票号里。
回程,她到欢满楼去见了花自艳,本想跟花自艳报告这个好消息,她却已经知晓了。原来谢金松在答应投入资本的当天晚上便去欢满楼见了花自艳,并将这事告知了她。花自艳很为她高兴,并期许她的金工事业能顺风顺水,让世人见识女子的本事。
离开欢满楼后,她先到春兴茶楼买了几块山楂糕。
前几天跟谢金松在茶楼相见,他在她离去前着伙计给她打包了几块山楂糕回去孝敬爷爷 ?爷吃过后赞不绝口,直说那山楂糕不甜不腻,令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他们爷孙俩生活并不富裕,平日里省吃俭用,像春兴茶楼这种地方的茶点他们是吃不起的。
可人呀,辛苦工作不就是为了吃吗?爷爷年纪大了,有什么爱吃想吃的,她都会尽己所能买来孝敬他。
带着热呼呼的山楂糕,她回到城北小宅,刚进巷子便见有两人站在她家门外。
她趋前一看,是一名约莫五十、有点威严的大爷,身边带着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看来是他的跟班。
“两位是……”她从没见过他们。
听到她的声音,两人转过头来。
“请问是不是有位向姑娘住在此处?”那威严大爷问道。
“我正是。”她疑惑地看着两人。
那大爷顿了一下,立刻致上一封请帖,说道:“在下李玉,是宁侯府的管事,这份请帖是侯府的凄姨娘要在下送来的。”
闻言她更是困惑了,宁侯?那根本是云端上的人,跟仙一样,与她这种平民百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然而侯府的姨娘却给她请帖?怪了。
大概是见她一脸狐疑,李玉紧接着解释,“姑娘莫惊疑,其实是我们溪姨娘先前与侯爷一同出席刘太夫人的寿宴,见了姑娘为太夫人打制的簪子,十分惊艳,而且也非常欣赏姑娘的梳头手艺,特让我过来请姑娘过府一趟。”说着,他拿出二两银子,“这是凄姨娘给姑娘的车马费,还请姑娘准时带着请帖前来赴会。”
收下请帖跟车马费,天笑向李玉欠了个身,“有劳李管事,小女子会如期赴约。”
送走李玉,她兴奋地原地跳跃转圈圈。
宁侯府,是宁侯府呢!先是谢金松投资三百两,如今宁侯府又派人来邀,天啊,好事真是一桩接一桩!
“爷爷,我回来了!”她兴高采烈地大叫,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
不一会儿,向锦波前来应门,看着门外一脸狂喜的天笑,他愣了一下。
“爷爷。”天笑努力地憋住随时可能爆发的笑声,神秘兮兮地道:“老天爷派财神来敲门了!”
“嗄?”向锦波懵了。
天笑如约来到城南的宁侯府,侧门开着,那日前去城北送帖的李玉已候在那儿。
“向姑娘真是准时。”李玉说。
“守时是美德。”她淡淡一笑。
在来这儿之前,她已先向爷爷询问过关于宁侯的二三事。古时候没有谷歌大神,凡事都得靠打听。
随着李玉走进侯府后,天笑便忍不住四处张望。
她原以为侯府就算不是高墙巍峨、金碧辉煌,至少也该是画栋飞檐、殿角森严。可走进侯府后,她才发现这偌大的侯府十分幽静简朴,也没看见来来往往不断巡逻的侍卫。
看来这宁侯虽出将入相,却是不喜铺张豪奢的人。
跟着李玉东拐西绕,终于来到一处名为淌心的院落。
“向姑娘到了。”李玉对着在院门口候着的两名侍女说。
一名侍女立刻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又出来了,“向姑娘请随奴婢来。”
李玉跟天笑点了个头,天笑便跟着那侍女进入涤心院。
随着侍女的脚步,她来到花厅外,就见花厅的门敞着,一名美妇正与少女在挑选布疋,似乎是要裁制新衣。
“夫人,客人到了。”侍女说。
美妇跟少女抬起头来,眼神清澄地注视着门外的天笑。她们便是董澪跟俞景岚,俞世鼎的爱妾跟女儿。
“小女子向姨娘及小姐请安。”天笑福了个身。
“向姑娘免礼。”董濡秀丽清妍,气质非凡,虽是侯府中人,却一点架子跟距离感都没有,“冒昧给你送去请帖,想必惊扰你了吧?”
“惊是有,扰倒一点都不。”天笑问:“不知有何小女子可效劳之事?”
“是这样的……”董凄示意她过来桌边就座。
她上前在董澪对面的位子落坐,眼神专注地看着董濡。
“那日在刘太夫人的寿宴上,我看见太夫人的发妆十分优雅特别,冒昧一问,这才知道不只发妆,就连她头上那支福梅金簪跟绢花都是出自姑娘之手,十分惊艳。”董凄继续道:“小女景岚先前已由圣上许婚,三个月后即将行笄礼,侯爷对此事十分看重,着为娘的我用心筹备,我想给景岚打一套头面以行笄礼,所以请向姑娘前来商量。”
“原来如此。”天笑了然一笑,转而看着俞景岚,“不知小姐可有偏好的颜色?”
“我喜欢紫色。”俞景岚性情天真活泼,不大怕生。
“可有特别喜欢的珠宝玉石?”她又问。
俞景岚想了一下,摇摇头。
“那……有喜欢的花鸟或……”天笑忖了一下,月兑口而出,“神兽什么的?”
“神兽?”董濡跟俞景岚一怔。
此时,一旁的嬷嬷忍不住笑了,“小姐应该最喜欢饕餮吧?”
天笑听出嬷嬷话中意涵,一时没忍住便笑了出来,可看俞景岚涨红着脸,一脸羞赧,她又赶紧收敛笑意。
董湩掩嘴轻笑一记,“鲁嬷嬷,你就别笑话她了,她近来收敛许多了。”
“母亲,怎么连您都……”俞景岚嘟着小嘴,“真是让人家看笑话了。”
天笑赶紧解释,“小女子不是在笑小姐,只是觉得这位鲁嬷嬷说话太有趣。”
俞景岚其实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有点糗,轻啐一记,“有趣不就是因为嬷嬷暗指我是贪吃的饕餮吗。”
“呃……”天笑不知所措,尴尬极了。
俞景岚是宁侯唯一的女儿,必然是他捧在掌心上呵护着的,也不清楚脾气性情,要是不小心冒犯了她,不知道宁侯会否追究呢?
幸好澪姨娘温柔宽厚,不见一丝愠色,温柔笑视着她,“向姑娘别往心里去,咱们主仆在院里都是这样笑闹的,不碍事。”
“是。”天笑稍稍安心地一笑,而后道:“小女子不才,有个想法。”
“姑娘请说。我便是觉得姑娘心灵手巧、独树一格才劳烦姑娘走这一趟的。
“女子行笄礼,意即进入人生另一个阶段,就像是虫蛹锐变成蝴蝶般……”她眼神灿亮,“小女子想用小姐喜欢的紫色为基调,以蝴蝶发想为小姐设计成套头面,如何?”
闻言董澪眼睛一亮,欢喜地道:“甚好。”
“那请夫人给小女子三日时间设计绘图。”
董凄深深一笑,“我跟景岚就静心等待了。”
时隔一个月,舒海澄从西北回来了。
他此番前去主要是为了一座玉石矿场,原矿场主人一直以来都跟舒家做着玉石买卖,可因为家中突有剧变,矿场主人不得不卖掉矿场,其他矿主知道他急须月兑手换得现银便胡乱砍价,趁火打劫。
舒海澄得知后便着人先行带去信息,表明接手矿场的意愿。此举是为了让那些想趁火打劫的矿主们知道还有竞争者,以教他们提出一个公道的价钱收购接手。
后来几番斡旋,原本几乎已经谈妥,那些有意接下的矿主却表态要裁减工人名额,于是事情再度破局。
事至此,舒海澄决定亲自出手,他不只接下矿场,还将管理的工作交给原矿主,此温情义举让原矿主跟矿工们都感激不已。
风尘仆仆地返回珠海城后,他只差人回家报平安,便先行前往总行听取镑商号掌柜报告。
报告结束,他终于得回府稍作歇息。
“大少爷。”此时,外头传来柏羲的声音。
柏羲原是舒家布行的跑街,性情稳重,办事勤快,而且还懂得一点拳脚功夫,因此舒海澄在前去西北前便交付他一个任务。
“门没关,进来。”他说着的同时微微坐直了身子。
柏羲推开门,先向他点头致意,然后才迈步进书斋。
舒海澄看着他,淡淡地问:“都没什么事吧?”
柏羲摇头,“大少爷吩咐后,小的与弟弟轮番足足跟了向姑娘半个月之久,没见到什么可疑之人接近或是跟踪她,倒是她见了一些人……”
舒海澄心神一提,“什么人?”
“不久前,她在春兴茶楼见了谢爷。”
舒海澄目光一凝,“你是说……谢金松?”
“是。”柏羲点头。
谢金松今年三十有一,是知名的玉石商人,家有一妻一妾,还有两个通房。他经常出入欢满楼,是花自艳的常客,可说是位风流人物。
谢金松出了名的嘴甜,人人都说他连树上的小鸟都能哄下来。也因为他能言善道,八面玲珑,不只把自家女人收拾得服服贴贴,在外头也挺吃得开,唯一让他踢着铁板的就是花自艳了。
谢金松捧着花自艳有四、五年了,他一直想为花自艳赎身,并纳之为妾,可花自艳认为他后院“拥挤”,比不上她在欢满楼这般清静自在,因此始终拒绝。
谢金松跟向天笑在春兴茶楼见面?为什么?
像是读出他眼底的疑惑,柏羲一笑,“关于他们为何见面,小的已经打听过了。”舒海澄看着他,脸上写着急切。
“她跟谢爷见面的隔天,谢爷差人给她送去银票,接着她便到票号兑了银子。”
谢金松给她银票?听起来还真是让人介意呢!
“然后呢?长话短说。”因为急切想得到答案,他语气略显不耐。
“向姑娘好本事呀!”柏羲语气中带着赞叹。
舒海澄不解地皱起浓眉。好本事?从男人手里拿到银票的好本事吗?听着,他不觉眉头深锁,眼底满是懊恼,“什么好本事?”
柏羲见他仅存的耐心快消失了,急忙说道:“向姑娘在做金工,谢爷一口气投资她三百两。”
舒海澄以为自己听错了,“金工?”他眼底的不耐及懊恼顿失,取而代之的是惊奇。柏羲继续道:“不只如此,前阵子小的送布到全彩兴去,刚巧知府大人家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前去采办,跟全彩兴的少东家聊了起来,听他们说之前太夫人过寿,刘二公子跟向姑娘订了一柄金簪送给太夫人,还邀请她过府为太夫人梳头,太夫人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听着柏羲这些话,舒海澄越来越惊疑及困惑,最后不由自主地一笑,唇角微微向两侧延伸,“哈!”
原来那天晚上她出现在知府府邸外是因为前去为过寿的刘太夫人梳头呀!但话说回来,
伏袭她的人为何知道她当晚去了知府府邸?又为何大胆地在知府府邸外行事?而在几个月内对她展开两次伏击的……究竟是何人?
先前得知她两次遭受伏击,还一直以为他是教唆者后,他便在前往西北前着柏羲兄弟俩轮值照看着她。
他也说不上来为何在意,就是总觉得有点……算是好奇吧?
为什么有人要伤害她,甚至是杀害她?第一次的攻击事件发生在他去找她之后的几天,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大少爷?”见他出神,柏羲轻喊了一声。
他回过神,语带赞许,“这事你办得极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柏羲咧嘴一笑,“那姑娘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像颗陀螺似的转个不停,看着挺有趣的。”
有趣?是呀,她就像是个宝箱,藏着满满的惊喜,如今他是越发觉得她有趣了。
天笑闭关数日,全心全意投入董霍交付的案子。
就她进入宁侯府后的观察,深深觉得他们绝非豪奢铺张、重视排场的人,为即将行弃礼的女儿订制整套头面,应也只是为了留个纪念,并无显摆之意。
所以她以金银为身,不用上昂贵的珠宝玉石,替俞景岚设计了两支真金花丝紫蝶钗、三支重瓣银花珍珠簪、一支玫瑰银丝流苏簪、绢花六件、紫蝶扭金丝耳环、紫蝶颈环以及一只蝴蝶银戒,还额外设计了一款发型及上衫下裙。
董凄跟俞景岚见了她画的款式,惊艳又欢喜。
当日天笑便量了俞景岚的颈围、腕围及指围,以便打制出尺寸合适的饰品。
董凄体贴,为免天笑资金不足,命李玉从帐房拿了八十两银票交给天笑以做订金,并与她打了契约。
离开侯府后,天笑立刻前去聚珍斋采买材料。
聚珍斋是个寻宝的好地方,不只有细腻的成品,还有半成品及各种单品,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只是新品,还有客人寄卖或是从各地搜罗来的旧物,虽无议价空间,但价格十分合理。
她不是第一次来,伙计对她不算陌生,就由着她自己挑选。
光是簪身聚珍斋就有多种材质可选择,包含金、银、铜、玉石、竹、木、玳瑁、骨……应有尽有,不一会儿她就已找齐了所需。
她又到旧品柜前寻宝,有些老东西只要加上新意重新改造一番,就能付予它新面貌及新生命。
她拿起一支老旧的黄铜簪子细细欣赏着,那样式虽然简单老派,但簪身上却有美丽的云纹。
这时,一名伙计来到她面前,脸上带笑道:“姑娘,这是好东西,有几十年了,是往昔宫廷里的形制。”
“原来如此,我也觉得挺好的。”她看了一下上面的标价,有点超出她的预算,但还能接受。
就在她考虑之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向天笑。”
这声音……舒海澄?她心里一跳,猛地转身。
看着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的舒海澄,她难以置信地道:“是你?”
“是呀。”他唇角一勾,“当日一别,如今有一个月了吧?”
“喔。”她不想理会他。
虽然那天在知府府邸外他救了她一命,但他实在是个很讨厌、很可恶的人,每次说话都夹枪带棍,就连那天碰巧救了她,都要话中带话地讥讽她一番。
什么“单纯的姑娘可不会在这种时候只身走在暗巷里”,他是说她很不单纯吗?
舒海澄从她眼底接收到的是满满的气怒及不悦,可他依旧气定神闲,“这支簪子是好东西,买了吧。”
“什……”她一怔,看来他眼光不赖,还知道这是好东西。
对了,他来这里做什么?这儿卖的大多是女人的东西,他一个大男人莫非是来买什么珠宝首饰送给心上人?
像他这种讨厌鬼,不知道喜欢的是哪种类型的女人呢。
舒海光先前追求向天笑时,几乎天天到通天园捧场,不管向天笑如何无视他,他总有办法找话跟她聊,当然也提过舒海澄的事。
他说舒海澄与甘氏冥婚,也就是说,舒海澄并无“活生生”的妻子,那么他给谁买珠宝首饰呢?
咦?她想这个做什么?他买什么东西、要送给谁都与她无关吧。
“价钱不合你意?”他问。
“不,很合理的价格。”她说着,将簪子搁下,“只是超出我的预算。”
舒海澄将黄铜簪子取起,“跟我来吧。”他迳自走向聚珍斋的柜台。
见状,她感到疑惑。他想做什么呢?为什么要插手她的事?
在她杵在原地思索着的时候,他已走到柜台前,并跟卞掌柜说了几句话。
卞掌柜点点头,然后望向她,对着她微微一笑。
这情形有点诡异,诡异到她忍不住想知道舒海澄在玩什么把戏。
她迈开步子走过去,来到柜台的同时,伙计将她刚才挑选好的对象全送到柜台上。卞掌柜笑盈盈地道:“姑娘都挑选好了?”
“这个一起算上。”舒海澄将黄铜簪子一搁,“给这位姑娘一些优惠吧。”
“咦?”天笑一惊,聚珍斋的各个柜前都贴着“不二价、不议价”的红纸,舒海澄居然跟人家要优惠?
卞掌柜一脸神秘,眼底的笑意彷佛在说着“你知我知便好”般。
“那是自然。”他说着,迳自在算盘上拨弄。
没多久,他算好了一个数,然后写在纸上,递给了天笑。
天笑取饼一看,吓到下巴快掉了,“这……”那数目竟是她原本预估的七折价。
“姑娘,咱们店号没赚你多少,可别再议价了。”卞掌柜说。
天笑十分惊喜,“不不不,绝不议价,这真是……太好了!”她已经兴奋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卞掌柜颔首微笑,“既然如此,我便着人帮你打包了。”
“好,有劳。”
卞掌柜收了银两,着人将天笑选焙的物件分门别类一件件单独打包,交到她手上。天笑将东西好好的捧在手上,脸上是藏不住的欢悦。
舒海澄淡淡一笑,“你以后尽避到聚珍斋来采买吧,我跟卞掌柜有几分交情,他不会坑你的。”
此时的天笑是有点激动的,舒海澄帮她要了漂亮的进价,大大降低她的成本,提高了她的利润。
这个讨厌鬼竟然帮她,为什么?他离开一个月就成菩萨啦?那个讨厌鬼去哪里了?“你身怀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我送你回城北吧。”说着,他迳自往店外走。
天笑怔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她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何像条小狈般听话,也许是因为他刚才真的帮了她一个大忙吧。
对了,他怎么两手空空地就出来了?她问:“你不是去买珠宝首饰的吗?”
“不是。”他说。
“不是?”她秀眉一拧,困惑地问:“那你去做什么?”
“舒家跟聚珍斋有点生意上的往来,我只是去拜访而已。”
“是吗?我以为你要给谁买珠宝首饰呢。”
他笑瞥她一眼,“若真要买,也是捧你的场吧。”他以往犀利冷肃的阵光忽而变得温煦平和,“我听说你的事了。”
她微顿,愣了一下。
“听说你得到了谢金松的三百两资金,做起金工生意。”他说:“谢金松愿意投资你,显见你是真有本事。”
她呆住。哇,他这是在夸她?
她忍不住抬头望天,开了他玩笑,“天要下红雨了?舒大少爷居然夸我?”
舒海澄一笑,“我在你眼里是这么刻薄之人?”
她笑而不语,而他不以为意地一笑。
“谢金松行商虽然大胆,但从不做赔本生意,他必是认为你可期待才会投资你这样一个小泵娘。”舒海澄深深地注视着她,“我为先前的无礼向你道歉。”
她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他先前一直对她很无礼呀,他现在是为哪一次的无礼道歉呢?
舒海澄真心诚意地道:“先前在知府府邸旁的暗巷……我后来才知道你当天是应刘二公子之邀,前去为太夫人梳头。”
喔,原来是那件事。
“你那天气极了吧?”他语带试探地。
“当然。”她率真地道。
“我向你道歉,真心的。”他目光澄澈,神情诚挚。
她自他眼中及表情可以明白地感觉到他真诚的歉意,她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只要对方道歉,她通常可以原谅对方。再说,他那天救了她一命,今天又帮她要了低于行情的进价,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我接受你的歉意。”她迎上他真挚的目光,“我一直以为你是教唆者,因此对你充满敌意,我也为此事向你致歉。”
舒海澄眉心微微一皱,眼底泄露出他自己没发现的关怀,“比起被你误会,我更在意的是……究竟是谁两度买凶伏击你。”他问:“你还是毫无头绪?”
觑见他眼底那缓缓流泄而出的忧心,天笑心头一悸,他这话莫名地暖进她心底。
意识到自己竟萌生这样的念头,她警告自己,现在的她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胡思乱想。“我还是想不起来,谢谢你的关心。”她说。
为了让莫名起了波澜的心平静下来,她沉默了。一路上她没说话,只是尽可能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到了城北小宅的门外,她转身看着他,“我到了,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舒海澄突然伸出手,结实的手臂横过她脸侧时,一阵热意袭来,教她的脸颊跟着发烫。可恶,他这是哪招啊?根本是韩剧中欧巴的作态!
他敲了她家的院门。
“天笑吗?”屋里传来向锦波的声音。
“是……是我,爷爷。”天笑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在微微地颤抖着,她的脸好热,心跳……好重好快。
她心里的警钟急急地敲响,压制着她心海中不正常的澎湃。
“向天笑。”他低声地唤着,两只眼睛定定地望住她,“仔细想想在我来找你,到你被追击而掉进山坳的那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迎上他深沉又炽热的黑阵,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时,里面传来向锦波拉开门闩的声音。
舒海澄抢在向锦波打开院门之前低声地道:“一定有什么事是你忘了的,想起来。”
“天笑……咦?舒大少爷?”向锦波打开院门,惊讶地看着门外正神情自若对着他笑的舒海澄。
天笑倒抽一口气,觉得自己得救了。天啊,刚才那空气中令人快窒息的东西是什么?她大跨一步进了门,然后对着舒海澄欠身,“谢谢你送我回来!”说罢,她飞快地关上大门。
一旁的向锦波一脸懵地看着满脸涨红的她,“天笑,你……”
这时,门外的舒海澄说话了,“老爷子,向姑娘带着贵重的物件,晚辈便顺道送她一程,晚辈就此告辞。”
向锦波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想起要向舒海澄道谢,“有劳舒大少爷了,慢走。”爷孙俩杵在原地,听着门外舒海澄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向锦波困惑地问:“天笑,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我身怀价值的物件,紧张。”她随口胡说了一句,转身便往屋里走。
“喔。”向锦波跟上去,“是说……舒大少爷怎会送你回来?”
“碰巧在聚珍斋碰上,他……他闲着没事干,就说要送我回来。”明明没有什么事,她为什么讲得这么心虚?想着,她不禁懊恼起来。
“好了,爷爷。”她脸一板,慎重其事地道:“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别问,我要专心干活了。”说完,她迳自钻进小堡作室去。
向锦波挠挠脸,自言自语,“怪了,爷爷也没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