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可以麻烦妳再说一次吗?”谈沛晨诚恳道。
至少这位女面试官的态度一直都很好,可惜面试的人不是只有她而已。
“我是问说,妳原来的公司是倒闭了喔?”
“对。”
“那妳有领到薪水吗?”
谈沛晨摇头。
“没领到喔,好可怜。”女面试官露出同情之色。
“妳当自己是慈善家吗?有什么好可怜的?”男面试官不屑道。
发现那个男面试官不只会洗脸她,还会洗脸那个女面试官,谈沛晨猜想应该是他本身个性就机车,而不是她刻意被针对吧?
所以感受到敌意也是她想太多啰?
这样一想,谈沛晨心里好过了些。
至少不是自己特别讨人厌。
“你干嘛这样讲话?”女面试官不爽道,“人家没工作又没薪水当然好可怜啊。”
“那妳要因为可怜而录取她吗?”
“我又没这样说。”女面试官皱起不满的眉头,直言道,“你刚刚就没有对其他面试的人这种态度,你是看谈沛晨小姐不顺眼是不是?”
年轻英俊的脸庞在剎那间稍稍扭曲了一下。
正注视着男面试官的谈沛晨发现了。
他是真的看她不顺眼?
为什么?
“好了。”男面试官一脸不耐道,“我还有事要忙,今天的面试就到此为止吧。”
“可是我还有问题没问……”
“那妳自己问。”男面试官直接站起来,“我先去忙。”
男面试官从谈沛晨身后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古龙水香味,不是她喜欢的味道,感觉有点呛鼻,就像他的人一样。
女面试官的神色蓦地有些尴尬。
“那……那我想也不要耽误妳的时间了,谢谢妳今天过来面试。”
谈沛晨懂她的意思──妳不会被录取了,就别浪费时间了。
“好。”谈沛晨勉强拉开一丝浅笑,“谢谢。”
谈沛晨推椅站起,朝女面试官颔首,走了出去。
她看了下手表,才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就被判死刑了。
她过来面试时,外头还是冬阳灿烂、温暖宜人,现在已经是一片昏暗,寒意透进了骨髓。
就像她的心情。
还是把房子卖了吧。
她沉重的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湿润了。
经过便利超商,玻璃橱窗上贴着大大的一张征人启事海报,谈沛晨忍不住停下驻足,仔细浏览。
这两天发出去的履历表又石沉大海,她思考着是不是应该打工跟面试同时进行,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新工作,这样下去真的要寅吃卯粮了。
在她的包包里一直放着已经将基本资料、经历、自传写好的履历表,只有求职栏方面是空白的,所以她只要填好求职字段就可以直接进入应征了。
她坐来摆放在骑楼的椅子上,拿出履历表跟原子笔正要填写,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不在通讯簿里的市内电话号码,但有点熟悉。
莫非是面试电话?
心脏陡地紧张期待的跃动,她连忙点开通话键,尽量以沉稳的声音响应,“喂,你好。”
“是谈沛晨小姐吗?”
“我是。”
通常这样开头的十之八九就是面试电话了。
她惶恐兴奋得手心冒汗。
“我这边是国丞机械设计制造公司。”
国丞机械……谈沛晨一愣。
“国丞机械”不就是那个疑似跟贺定玄名字相像,当场洗脸她的面试官担任经理的公司吗?
面试已经是一个礼拜前的事,加上当场被贬抑,她早就不抱持任何希望,难道这家公司连不录取也会特地电话通知?
只是拖了一个礼拜也太久了吧。
“妳好,请问有什么事吗?”谈沛晨不抱任何希望的问,整个人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有些失落。
“我是要通知妳下礼拜一过来上班,报到时请准备……”
“请问我是录取了吗?”因为太过惊讶,谈沛晨没有深思熟虑就直接打断了对方。
“对啊,不然干嘛通知妳上班?”对方的嗓音出现淡淡笑意。
“喔,因为……因为时间过满久了,我还以为没被录取。”
即使是现在她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感觉好像在作梦。
说不定等一下她就会从床上掉下来痛醒,然后发现果然是梦一场,现实中的她还是无业游民一枚。
“妳找到工作了吗?”对方问。
“还没。”
“那就好。”对方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我们面试的不仅是绘图员还有其他部门,所以得等全部面试完才会一起做通知,真是不好意思让妳久等了。”
“不会不会,没关系的。”谈沛晨忙摇头。
“我是那天负责面试的人事部组长啦,我叫程苇宁,妳到时跟柜台行政说一声,她会告诉妳怎么到人事部门找我报到。”
“好的,谢谢。”
“我现在再说一遍妳报到时要准备的东西,希望妳这个礼拜准备好,到时一起拿给我。”
“好,请说。”
谈沛晨连忙将桌上的履历表翻到背面的空白处,一一将程苇宁的交代写下来。
“……就是这样,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呢?”
“请问我是应征上绘图员吗?”
“是啊。”
“因为那天部门经理好像对我的程度不是很满意,可以请问为何会决定录取我呢?”她一直以为自己铁定被刷下来的。
“他谁都不满意啊,他只满意他自己。”程苇宁的语气充满不以为然,“我承认他是少见的天才啦,所以妳不要太在意,他可能会要求很多,习惯就好。”
“好的。”
“我想妳第一个工作就可以做上七年,想必抗压性也不错,应该受得住。”程苇宁呵呵笑,谈沛晨却莫名的背脊发毛,心头发寒。“不过在薪水方面,一开始不会很高,算试用期,三个月后会看妳的能力来做调薪,所以妳要尽力表现,能调多少主要是由何定玄决定的。”当然也会加入她这个人事部组长的意见。
“何定玄……方便请问怎么写吗?”她的心脏又因为紧张而急促跳动。
“就是何必的何,安定的定,玄妙的玄。”程苇宁说明了一下写法。
原来是“何”不是“贺”。
只是发音这么像,名字也一模一样,实在很难不产生联想。
不知贺定玄现在过得如何?是否也像何定玄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专业技术,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呢……
“喂?”迟迟没得到响应的程苇宁,“喂”了好几声。“妳有在听吗?”
“有,”不小心又神游的谈沛晨忙答声,“我有在听。”
“那妳下礼拜一记得九点来找我报到,不要迟到,我讨厌迟到的人,妳的主管更讨厌。”
“放心,我不会迟到的。”她在前公司七年多来一直保持全勤纪录。
“那就下礼拜见啰。”
“好。”
挂了电话,谈沛晨仍有种处于梦中的不真实感。
她真的录取了?
而录取的原因是因为抗压性高,耐操耐磨吗?
她倏忽想起,刚才忘了问所谓的薪水不高是指多少了。
不过她想至少也会符合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吧。
她想她一定要好好表现,让那个机车的经理知道她绝对不会辜负给她的薪水,会诚恳踏实,努力做好分内工作,然后在三个月后帮她调薪。
不管如何,丢了这么久的履历终于找到工作了,心上与她纠缠多时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她开心感动得掉了眼泪。
即便未来是不可知,但总比茫茫不知方向的好。
加油,谈沛晨,妳一定可以让那个经理承认妳的实力的!
她举高拳头,默默为自己加油打气。
第一天进入新环境,很难不战战兢兢,尤其谈沛晨又是经历过多次投履历失败,好不容易找到了新工作,更是谨小慎微。
她知道自己天分不高,才会在机械设计做了这么多年仍只是个绘图员,但她唯一的优点就是仔细谨慎,她一定会在新职场好好发挥她这项强处的。
随着柜台行政来到一间小型的会议室,新来的同事除了她还有三个,有一个在面试那天见过面,对方也记得她,一看到她便抬手与她打招呼。
看到熟面孔,让人莫名的安心。
她也回以招呼,刚好那人身边有张空椅,她询问有无人坐,确定是空的,就坐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个人,大家坐定位后,有位比较热情的人员先自我介绍起来,并鼓励大家也互相介绍一下。
谈沛晨的性子是有点害羞的,但是每个人都自我介绍了,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稍微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经历。
“妳当了七年的机械制图员喔?”与她同天面试,名叫甘宜睿的年轻男子问。
“对啊。”
“我才做了一年,还请多多指教。”甘宜睿笑着道,开朗的笑容像太阳。
除了他们两个是绘图员外,另外三个是机械设计工程师,两个自动控制工程师,两个组立工程师。
这家机械设计公司的涉猎范围非常广,举凡CNC车床、食品、电子、电缆、汽车、金属切割、医疗、舞台机械系统等等,均是业务范围。
谈沛晨之前工作的公司主要是设计CNC车床,对于新公司的业务范围如此广泛,她虽然有点担心能否很快进入状况,不过毕竟当了七年制图员了,在工作上的自信还是有的。
“妳都当这么久的制图员了,怎不应征设计工程师?”今年三十七岁的设计工程师吕致贤好奇的问。“妳有考设计工程师执照吗?”
“是我没有设计方面的天分,所以只能当绘图员。”谈沛晨有些难为情的说。
“讲到天分,”甘宜睿一脸八卦,“你们知道研发设计部的经理今年几岁吗?”
“我看他还满年轻的,好像不到三十岁?”吕致贤猜测。
“他才二十六。”甘宜睿赞叹了口气,“才大我一岁就已经是经理了,好佩服啊。”
“没啥好佩服的。”组立工程师张钧尧不以为然道,“这是他家的公司,他是太子爷。”
“原来如此。”大伙这才恍然大悟。
那位老是摆着一张臭脸的是老板的儿子?
谈沛晨心底很是讶异。
“这是家族企业,主管都是自己人,上次面试的那个人事主管好像是董事长夫人的妹妹的女儿。”张钧尧在进入这家公司之前,就已经透过朋友研究了解过了。
“那不就是经理的表妹?”甘宜睿不愧是年轻人,脑子转得快。
“对。”张钧尧指着他用力点头。
“既然是家族企业,那应该没什么升迁希望了。”甘宜睿叹气。
“做得好还是有可能升为设计工程师的。”吕致贤鼓励他。
“希望啰,就怕我一辈子都是绘图员。”甘宜睿夸张的再大叹口气。
感觉心脏受到重击的谈沛晨有些尴尬的笑。
见旁人谈笑自若,她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在意自己的平庸。
过了一会儿,程苇宁进来了,大伙连忙收敛起轻松的态度。
程苇宁向大伙介绍了一下公司的经营业务,分发了公司手册,给予出入时使用、附有感应芯片的识别证。
程苇宁将公司手册的内容从头到尾说明了一下后,就叫大家分别去找自己的主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