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切就像梦一样,在南天阔的疾风厉行下,短短不到十日中的某个黄道吉日,白熙月风风光光嫁进南府。
两人的亲事办得风光盛大,但真正嫁进南府,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南天阔是孤儿,她无须像一般新嫁妇,忐忐忑忑想着侍奉公婆,应付姑叔或庞大府邸中复杂的人事。
在南府,因为南天阔的呵宠,她一人独大,须应付的只有一个天天觊觎她的夫君。
在嫁后的三日,南府里外仍因为主爷成亲的大喜事,被红绸、喜灯装点得热闹喜庆。
一大清早,白熙月在掩得密密实实的大红喜幛中醒来,睁开眼,想着自己已嫁为人妇,感觉极不真实。
其实不仅仅是嫁人这件事,在爹亲逝后所发生的点滴,与南天阔重逢,都让她有一种如身处在梦境的错觉。
在她神思有些恍惚之际,突然听到一抹声嗓小心翼翼传入——
“小——不,夫人,差不多时辰该起身了。”
蓝儿虽然是白熙月的贴身兼陪嫁丫鬟,进了南府,还是因为习惯改不了口,一意识到差点月兑口喊出旧称谓,她才连忙改口。
听到蓝儿的声音,白熙月才微掀开帘子,蓝儿赶紧接手,将帘子挂起后,准备伺候主子梳洗。
白熙月看着摆在茶几上那一大迭账本,问:“全都拿来了?”
“嗯,另一部分摆进书房。”蓝儿有些担心地问:“夫人,您这么……会不会太辛苦了?”
她和南天阔的屋子旁有间闲置的耳房,理所当然被她拿来当书房使用。未嫁前,爹亲请夫子教过她读书,算数。
白川义就她这么个女儿,将来庞大的家产总是归她,为了让她学习持家,日后即便嫁为人妻,也好尽快辅助夫君持家。
未料,她竟找了个比爹亲生意做得还大的男人嫁了,连同他替她讨回的家产,怎么都得由她自己经手才安心。
南天阔在两人成亲翌日清晨,接到宫里来的面圣圣旨,这一趟来回,没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回府。
她正好趁这机会好好熟悉府里中馈,找上账房她才知道,南天阔对赚来的钱财似也不怎么上心,全交由信得过的属下打理。
身为南天阔的妻、南府的当家主母,更加深了她要当个贤内助,帮她的夫君管好中馈、理好内宅的决心。
“都嫁人了,总不能像个未嫁姑娘这么闲着吧?”
“听说爷过几日就回来,到时夫人就闲不得了。”
蓝儿这话说得无心,听在白熙月耳底却挑起她内心对于夫妻间情事的小小忐忑。
那在海中岩洞的初夜来得太突然,她心有余悸,成亲当日,她更是担心夫妻同房共枕会发生的事。
她双颊略略泛红,表情有些不自在的瞥了蓝儿一眼。
蓝儿知道主子害羞了,既是欣慰又欢喜的笑嘻嘻道:“大伙儿都看得出来爷疼夫人,我瞧来,就跟咱家老爷一样,将夫人捧在掌心疼,如果老爷在天有灵,定会十分宽慰才是。”
她的话才落下,便听到屋外传来窸窣声响,蓝儿正想出门瞧瞧,竟看见南天阔踏进外厅。
“爷……”
听到蓝儿的声音,白熙月连忙从妆台前起身,走了出去。
一与南天阔对上眼,她还是有些不适应的微红了脸,对着蓝儿吩咐:“备些热水进来。”
蓝儿点点头,退了出去。
屋里仅剩两人,气氛有些不自在,白熙月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感觉男人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便将她揽抱进怀里。
白熙月连脸红都来不及,整张脸便被那来得有些突然的拥抱给掩埋。属于他的味道、温度,透过衣衫窜进她的呼息,她的心无由来一软,连语调也软软的。“面圣顺利吗?这么急,没什么大事吧?”
南天阔将整张脸埋在妻子娇女敕香女敕的颈边,感觉说不出的美好与满足充满胸臆之间,好半晌才闷着嗓说:“那混蛋,说我娶妻没知会,玩我呢!”听到他的回答,白熙月错愕一怔。
急召他进京,居然只是为这一丁点小事,而普天之下,敢喊皇帝是混蛋……
应该也就只有南天阔吧?
这是否表示两人的交情匪浅?
只是她记得南天阔手上有皇帝的赐婚圣旨,怎么又变成娶妻没有知会呢?难道……南天阔假传圣旨……
见她突然轻拧眉头,南天阔抚平她的眉,关心的问:“怎么皱起眉头了?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他事事以她优先,不想让她受委屈假传圣旨也是有可能,白熙月愈想愈觉得惶恐,忍不住把心里的担忧说出口。
没想到南天阔一听反而大笑出声。
“傻熙儿,你夫君我跟皇帝再好也懂得分寸,假传圣旨可是死罪,我手上的赐婚圣旨是真的,皇上只是气我动作太快,让他来不及喝到喜酒,心里犯闷!”
竟然是这样,感觉当今圣上似乎是个孩子气重的人,但无论如何,南天阔平安,她心头那块压着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累了,洗漱完去睡会儿。”
“你得陪睡。”
听到男人低哑的嗓音回荡在耳边,白熙月的脸禁不住赧红,“大白天的……说什么呢?”
“你得还我洞房花烛夜。”
成亲那日,想着自己在海中岩洞的兽行,心疼她戴了一整日凤冠完成婚礼的繁文缛节,他大发善心,卸下彼此身上吉服后,便抱着她纯睡觉。
怎知这一时的善心却因为皇帝的急召,硬生生将他的洞房花烛夜拖延了数日。
白熙月真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脸红曝嚅,“那日……不是早给你强要了去吗?还要什么洞房花烛夜……”
想到她早已名正言顺成为自己的女人,南天阔嘴角咧起笑,没多说,直接拦腰将她抱起,踏入内寝。
再一次被突袭,白熙月吓得搂住他强壮的脖颈。“南天阔!你……你做什么?”
南天阔发现妻子只有在恼他时,会喊他的全名。
他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我想听你叫的不是这个名字。”
他说话的语调柔得像是在耳边吹气,有些发痒,白熙月一时意会不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已将清白之身献给他,成了少妇,却依旧娇羞青涩,那不经意流露出的勾魂风情,轻易就让他口干舌燥浑身炙热得像是要炸开似的。
“等等你就会明白了。”
白熙月还没弄清楚,已经被他放在床榻上,大红色的床帘被男人粗鲁的一扯,豪迈的落下。
“等等……”察觉他的意图,她双手扞卫胸前衣襟,“我、我要了热水,蓝儿马上就会进来……”
“没那么丁点眼色,白当你的贴身丫鬟这么多年。”
妻子干净甜蜜的气息近在咫尺,他不等她反应,俯下头便吻住她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女敕嘴。
……
气息稍缓,南天阔抱着她,拥着彼此的体温一起沉进黑甜梦乡里。
白熙月被夫君拐上床“陪睡”,这一睡居然睡到将近用午膳的时间才醒来。
她一清醒,发现腰间多了双古铜色的大手。
这男人果然是拐她上床,说什么慢一点、温柔一点,到最后不也是不管不顾。
她动了动身子,想喊丫头要水,却感觉腰间那双手臂将她搂得紧紧的。
“去哪儿?”
听到他犹带情丝的低哑嗓音贴在耳畔,轻易就把她烫得颊肤红透。
“该起身了。”
“不想……”
“别闹。你一回来就赖在榻上,成什么样?”再放任他这么胡闹下去,她很有可能今天都下不了榻。
南天阔压根儿不在乎。“咱们刚成亲,新婚燕尔情正浓,不赖在榻上做什么?”
岳父大人早仙游,也没有回门的必要,他自小甭苦,更无须妻子当个知礼的媳妇,两人独大,一切全凭他作主。
完全不讶异他会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白熙月转过身,纤细手指猛戳他的胸膛泄愤。“纵欲伤身。再说,是谁跟我说要慢些的?害人家这会儿浑身上下皆痛……”
对上她那一双带怨水眸,南天阔咧嘴笑得没皮没脸,一双银铜异眸盛着满满的喜悦和满足,他握住她的手指,接着用掌心彻底包覆。“哪里痛?为夫帮你揉揉。”
闻言,白熙月瞠大美眸挣扎着。“不准!啊——”
“爷,武真说有要事禀报。”
突然听到蓝儿扯着喉咙的声音由外厅传来,两人原本又要缠黏在一起的身躯同时绷紧。
白熙月轻推了推伏在身上没半点动静的男人,“去吧!”
南天阔敛眉,绷着张脸,一副不想面对的把她揽得更紧,恶声恶气地闷哝了句:“不去。”
白熙月瞧他分明是欲求不满的耍赖模样,心里莞尔。
这男人似乎只有在她面前,会有如此孩子气耍无赖的时刻……
她没好气地开口,“去吧!若是急事,耽误了可不好。”
南天阔沉静了片刻才不情不愿的松开她,“身子若真的不适,让蓝儿去药馆找沐大夫取药。”
别苑中一应倶全,药馆里有几位长驻别苑的大夫,专门管理、研制南天阔由异国带回来的特殊药材。
看着他眉眼倶柔,白熙月内心一阵悸颤,赧着脸说:“这……取什么药?我泡泡热水就好。”
真为了这事去取药,不等于诏告天下,她与南天阔的闺房之事有多激烈吗?
虽说是新婚夫妻,不免热烈些,但光想她便觉得丢脸。
南天阔不知道小妻子脑中转的是这样的想法,不甚放心地叮嘱:“忙完还不舒服的话,我可以继续帮你——”
不等他说完,白熙月便红着脸将他推下榻。
被推出温柔窝,他满心不甘,禁不住又回身将她吻得气喘吁吁,这才勉为其难掀帘下榻。
穿好鞋,他迅速套上裤子、衣衫,随意拿了件披风披上,走了出去,瞧见低垂着脸等候吩咐的蓝儿,冷着嗓开口,“备热水让夫人浸浴。房里燃上天泽香。”
“是。”
蓝儿领了命,匆匆便出了屋子让小丫头备热水,交代完才转回屋子伺候主子起身梳洗。
南天阔走出屋子,却是一步三回头,心头竟有股恋恋不舍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这无由来的心情,他有些不自在的迈开步子,走出院落。
“南爷,皇上的意思是,要两万海师?”
南天阔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凝视着外头蓝湛湛的海景,思绪飘得极远。
那日皇帝的急召不单单只是因为他未禀明成亲的事,最大的原因,是断南海域有异象。
每至月夜,海中央激生漩涡,四周惊滔骇浪,来往船只毫无征兆的被袭击或被漩涡卷入、或是翻覆,无一幸免。
百姓、渔民以万民书向衙门请命,县令于是上奏请圣命除海上巨妖。
皇帝这是让他训练海师打怪去。
他拥有自己的武装船,武器精良,但这一去犯险不说,归期不定,若再加上训练武装海师的时间,势必会让白熙月独守空闺。
加上他怕白熙月担心,因此蒙混带过皇帝找他的原因,可半个月后,皇帝便会将征召选出的精兵送来,他又如何能不让她知道?
见南天阔眉峰成峦,兀自走神,追随他多年的副手傅逍遥凑到他面前,咧嘴笑问:“爷,是感叹春宵苦短吗?”
南天阔回过神,见到傅逍遥那张跟姑娘似的俊美脸庞近在面前,吓得连退了三大步。
在海舶船上,全是被日头晒、海风刮的皮粗肉厚的粗黑汉子,独独就傅逍遥得天独厚,一身细皮女敕肉的美样,因此常有人在背地里议论两人是否有龙阳之好,他可不希望这荒谬到极点的传闻传到白熙月耳里。
瞧他夸张的反应,傅逍遥打趣地硬是攀住他的肩。“小嫂子魅力无边哪!莫怪南爷对我这旧相好——”
没等他碰上肩头,南天阔很不客气赏了他一记拳头。
傅逍遥的武功仅次于他,轻轻松松闪过,随即笑问:“南爷,您确定有闲工夫跟小的过几招?”
他的确是没闲工夫跟这家伙闹。
南天阔略定了定神问:“两日内你得把别苑后的海域净空,分批操练,咱们在城郊的操练营应该容纳不了那么多人,晚些让原玺来见我。营大夫则由驻
苑大夫拨两个过去驻守。”
都说南天阔的海上势力无人能出其右,不管是武装战船或海师训练都是首屈一指,他的旗下更是集结异域能人,人才济济,这也是皇帝毫无疑问的委以重任的原因。
大略做了安排,他瞥了傅逍遥一眼。
对上他的目光,傅逍遥了然的撇撇嘴,半是调侃半是哀怨地说:“知道某人新婚燕尔,浓情密意,不容打扰,小的领命办事去。”
南天阔咧嘴一笑,浑然不掩饰自己沉溺在温柔乡的事实,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急切的走出议事大厅,找他的亲亲娘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