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上,他准时出现在TF,吏看到他,眉毛都挑了起来。
“你还真的来了啊,竟然守时又守信,最近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酒都变得不好喝了。”他往吧台边他习惯的椅子上一坐,便转过身子,直对着舞台方向,现在演唱的也是这边的一个驻唱歌手。
“没有,你一向随性散漫,我都习惯把你的话当放屁了,你这样我可真的不习惯。”
“别再用屁这个字形容我,不然真的跟你翻脸。”
两人边聊着,禾苏的眼角余光始终盯着舞台上。终于那个歌手下去了,下去了一个人,又上来了五个人,禾苏挺了挺背,坐得直了些。
头一次看到吸鼻涕上台的键盘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嗑了什么药,这就是所谓的颓废感吗?
禾苏喝了口酒,瞧她那个样子,还弹错了音!脑袋都不清楚了,还表演?根本是让人笑话来的。
笑什么笑,以为用笑就能掩盖自己出错的事实吗,这社会可是很残酷的,才没人吃你这套。
怎么还有啊?到底要表演几首啊?你那双手已经跟不上脑袋了吧,想打喷嚏就打,忍着多难受。
禾苏伴随着自己的碎碎念喝完了酒,结果主唱在唱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们人气怎么样啊?”他突然问。
“蛮好的,虽然原创歌曲少了点,但亲和力可以,这的常客都满喜欢他们。怎么说呢,这几个人应该生活的都不错吧,总给人一种无欲无求的感觉,追求的是那种最简单的快乐,很能感染人。”吏评价着,“我当初就是被他们的那种氛围打动的。”
原来如此,所以即使键盘手凸那么大的槌,下面人还是很给面子热情的支持。
突然他看到沈自瑶挥舞起双臂,干脆不弹了。这是要彻底放弃了吗,那怎么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禾苏冷冷哼了声,发现杯子里已经没酒了。
他们的演岀结束后,边和一些熟人打招呼边走去他们自己的固定位置上。酒已经送上来了,他们跟身边路过的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什么。果然如吏所说,很有亲和力,跟客人们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禾苏托着下巴不再说话,是他坐的地方不够显眼吗?竟然还给他装没看见是吧,整天看着他已经看腻了是吧。真是不好意思,这里是他的地盘,想赶他们走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哦不对,两句话的事,好歹得跟吏打声招呼。
“他们都不来跟你打招呼,太没规矩了。”禾苏抱怨起来。
“你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吗?”吏发现禾苏这次回国,还真是带给他连连惊喜,“你想跟他们聊聊就过去啊,跟他们聊天还满有意思的。”
“我才不稀罕!”
“禾苏,你这样真的很像在闹别扭。”
“我跟谁闹扭,你吗?”禾苏把杯子一放,瞪大了眼,死盯着那边笑得开怀的沈自瑶。
哪有这么少根筋的人,重感冒加两天不睡觉还要喝酒。看看,这不是瞬间就醉了,站都站不稳了吧,都要压到旁边人的身上了。
沈自瑶就是要压到旁边人的身上,她一把抱住陈聪,像个笨熊在极力晃着树,“老大、老大,我好气啊!气死我了!到底怎么样才能杀人又不被判刑啊,雇用杀手吗?你们有没有认识杀手的,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她咆哮。
其他人对视,摇头、叹气,“小瑶,你又喝醉了。还是因为那个新人?你这样为了他夜夜买醉不是办法啊。”
“谁为他买醉,你这用词太容易教人误会了!”沈自瑶下意识地就想去看吧台那边的禾苏,然后咬着牙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不能看,看了更讨厌。为什么她人生中唯一放松的时间,还必须要面对那个大灾星!她好苦,头也疼,胃也疼,短短几日感觉自己像要枯萎了。
“你这样就是在为他买醉啊。”冯柯和另几个人也调侃她,“欠扁的下属而已,谁没遇到过,不该会把你气成这样子,说明这个新人一定对你意义非凡。”
沈自瑶怪叫一声朝冯柯扑了过去,半挂在他身上,半拉着他衣领,“你说对了,意义非凡。假如你的债主白天往你家门上泼油漆,晚上站你床边给你讲鬼故事。你说,这跟普通的债主能算一样的吗?是不是想要把人逼疯了。”
“什么,怎么还有晚上,你跟那新人的问题还升级到晚上了?”
“对啊!每个晚上,是每个!”沈自瑶吸着鼻子,看不出是要哭还是感冒的缘故,反正看上去可怜兮兮,几个大男人拍拍她的头,表面是安慰,心里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了。
“行了、行了,你少喝点吧,今天确实是喝太多了。”另一个人拿走她的杯子。
“不要,还给我!”她转移方向,眼见着又要朝那人扑去。
后面一只手伸过来,拉过她的衣领,一把把她拉退了两步。
沈自瑶哇哇大叫,嘴上抱怨,扭头一看拉她的那个人,脸色刷一下更加难看了。
“禾苏!我又没惹到你,放开我!”她试图挣月兑。
禾苏干脆改为拉着她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彻底断了她的生路,省得放出去又要往别人身上扑。
“你说你怎么惹到我了?怎么不干脆拿个大声公说,让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想暗杀我,或许还真能找到一两个愿意帮你的。”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哇!瞧瞧这个小心眼的人,我跟朋友说话你有什么关系,别打扰我!”她极力地想甩开他,并向同伴们投去愤怒的目光,“我被他抓走,明天你们就要去帮我认尸了。”
不是不想帮她,但禾苏是这里的老板啊。而且看样子他们真的很熟,是别人插不上手的那种熟。
所以沈自瑶的话所得到的回应,只有四张尴尬的笑脸,气得她差点吐血。
禾苏大方地对他们说,“我们室长好像不太舒服,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嗯,嗯?”四个人面面相觑,“室长?可你不是这里的……”
“白天泼油漆,晚上讲鬼故事,都是我呀。”禾苏一拽沈自瑶,不再管那四张精彩至极的脸。
但他要把她带哪去呢,总不能真送她回家吧?刚才全是一时冲动,看她往这个身上靠一会,又去那个身上挂一下,以为自己是无尾熊吗?这是白天压抑的太厉害,晚上全都爆发出来的意思吗?
结果刚走过去,就又听到她在说自己坏话,说得咬牙切齿的。他脑袋里空白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把她拉过来了。
“你能不能别挣扎了?这里好歹也有几百个人在看,好像我能把你怎么样似的。”他现在真是抓着她也不是,放开也不是,偏偏她还一副被恶霸强掳的样子。
“不是、不是。”沈自瑶的手在空中乱挥,挤出三个字,“我想吐。”
禾苏打心底骂了句脏话,带着她就跑,“我说你不知道自己感冒吗,喝个什么酒!”
“你什么时候说过?”沈自瑶小声反驳。
禾苏急急忙忙地把她带到厕所门口,他都不知道自己脑袋是不是秀逗了,朝着女厕喊了声“我进去了”,然后就拉着沈自瑶冲了进去。
在吓跑了两个女人后,他暴力地推开一扇没人使用的厕所,把沈自瑶往里头一甩,她很自动地抱着马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她吐得简直撕心裂肺,起初禾苏是抱着肩膀不耐烦地看着,看着看着不禁担心起来,她这样子也太惨了吧?
“你有没有吃什么和酒会冲突的药?”他问。
沈自瑶一只手无力地晃了晃,他稍微安心,然后又看她吐了起来。
他勉强地拍了拍她的背,由上到下帮她顺气。
“都是、都是被你气的。”沈自瑶吐到全身虚月兑,嘴还是不饶人。
“是,都是我的错,我懂个屁。”他嘲讽,“我哪里懂得你在夜店撩男人的乐趣,哪想得到你带着病加着班也坚持来HIGH。”
沈自瑶突然转身扑在他身上,把他撞靠在隔间的板上。
禾苏总算明白了,她就是单纯地喜欢扑人。
“我加班?是谁害我加班的?”沈自瑶扯着他衣服,恶狠狠地瞪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间公司一做就是八年吗?就是因为不用加班!所以才说你懂个屁,工作又算个屁?打扰到我玩乐团,给你死!”
“真是惊人的发言。”禾苏瞅着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生动鲜活。
“我说认真的,你要是干扰到我的私人生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边吐边放狠话也就她了。他也是贱,在女厕听人家骂自己还不敢松开她,怕她滑到地上。
叹了口气,禾苏想,难道说自己真的是过分了。
那天沈自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但她记得自己跟禾苏吵了一架。是她单方面大吵,他负责听。
听乐团的人说,禾苏似乎本来打算送她回家,可没多久又把她丢了回来。
所以说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让他那么嫌弃自己。
沈自瑶好气啊,对于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事,怎么想也只是觉得头快炸了,仍然是没有头绪,而到了公司还得保持形象,不能让人瞧出她很奇怪。
沈自瑶度过了苦恼的一个上午,她暗暗观察禾苏好几次,更是多次惊险地差点与他对上眼神,可她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这样反而更有种未知的恐怖。
到了下午,又到了必须喝杯咖啡才能坚持下去的时间。沈自瑶下了楼,不知道是不是前阵子被禾苏养刁了胃口,公司的咖啡变得索然无味了。
公司大楼的一楼正好有家连锁咖店,她买了杯咖啡走出来,仰望蓝天,有些出了神。
夏天,真是说来就来了,她眯起眼,从眼缝中将视线投向艳阳。
一团小小的阴影岀现在她头顶,为她挡去了那刺眼的阳光。她抬头,看到自己头顶是一本资料夹,那个资料夹的外皮她太熟悉了,那不是他们公司放保单的资料夹吗?
资料夹当然不会自己悬浮在她头顶,于是她转身,禾苏正举着那个资料夹,朝她灿笑。
心里一沉,拿着咖啡的手抖了抖。
“又发呆啊,室长。”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是不是除了厕所,没有你跟不到的地方了?”欸,这话好像哪里有问题。
禾苏笑了下,“厕所,也不是没跟过。”
沈自瑶的脸突然间地烫了起来,不怨这该死的气温,就怨自己这张嘴。
禾苏扶了下眼镜,觉得这并不是一个逗她的好地方。他把资料夹恭敬地递到她手里,说:“这是我拉的保单,交给室长过目。”
自瑶抬头又看了眼太阳,太阳的方位没有问题,那就是禾苏这个人出了问题。
她疑惑而防备,害怕那资料夹里是有什么整人的道具。
“我就这么没信用吗?我不会再惹事情了。”他把东西硬塞给她。
沈自瑶没有立刻打开,“为什么不在办公室交给我?”
“因为还有些私事要说。”
“说。”
“很简单,我好好工作,我们都不要互找不必要的麻烦,让大家都对上面的人有个交待,和平相处如何?”
所以,这保单是用来表明决心的喽?沈自瑶觉心里默默地掂量他的可信度。
看在她因为感冒而红红的鼻头,禾苏不大人有大量地不跟她计较,主动说:“我来这里上班就为了要我爸妈放心,而你在这上班就为了一份安稳。我不想让我爸妈着急,你也不想被上司为难,所以我们各自退一步对大家都好。我的诚意已经到了,就是不知你收不收呢?”
沈自瑶觉得他说得没错,但她想不通是什么让他突然这么明白事理。
虽然她现在还裹着这层室长的皮,但她真的忍不住了。她有些疑惑地询问他,“昨天我是不是说了或者做了什么?”
“你只是一直在吐而已。”禾苏因为她的反应觉得好笑,“是我的想法改变了,跟你斗没意思。”
他似乎话里有话。
“是吗?那怎样才有意思?”她问。
“我要跟你当朋友。”禾苏单方面快乐地宣布,“既然我们和解了,那以后就是朋友了。”
沈自瑶没来由地觉得心头一震,怀疑自己的感冒是不是加重了,真应该吃点感冒药的。她愣了半秒,说:“我不跟同事做朋友。”
“那我们就当下班以后的朋友。”禾苏的好心情并没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