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楼,丁筠恬的车子仍停在小巷内,椅子平放,正在假寐。
她轻敲了窗户,醒过来的丁筠恬第一件事就是看仪表板上的时间。
“这次怎么这么快?”不到二十分钟耶?
“被发现了。”
“什么?”
“他、他醒了,问我是谁,我就赶快跑掉了。”丁靖容扯着谎。
“醒了?”
“对,他就是醒了,还好因为有喝酒的关系,没有追上来。”她抓着头,一脸不愿再说下去的样子,“让我上去。”
丁筠恬解开中控锁,丁靖容钻进车内。
“难道是我药下得不够重?”丁筠恬推测。
“我不帮你了。”
“什么?你想过河拆桥?”
“我钱会汇还给你,你去找别人帮忙吧。”
“我就是不要找别人才找你的啊,既然是我要抚养的孩子,就该有我丁家的基因,而且万一将来有需要做什么亲子鉴定,也好找人啊。”
“我不管,反正我不做了,刚被发现时,我都快吓死了,我不要再来一次,你想要孩子,就去跟你老公商量吧,欺骗隐瞒不是办法。”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喜欢让你来帮我生孩子吗?我也是不得已的。”她最恨的人一个是汪莉瑾,一个就是她丁靖容!
“算了,”她觉得头痛得快要爆炸了,“我自己去搭出租车。”
她不顾丁筠恬的咒骂,转身下了车。
走在昏暗的小巷内,泪无助的流了下来。
所谓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是指这个吧。
弯出了小巷,她再也受不住的蹲了下来,脸埋在膝盖内,痛哭失声。
丁靖容一回家就发高烧了。
不想惊动已经睡着的母亲,她硬逼自己灌了两杯热开水,昏昏沉沉的窝在被窝里,不住颤抖。
翌晨,汪莉瑾醒来,发现女儿的不对劲,一探额头,把她给吓坏了。
“你发烧了!”
“我睡一会儿应该就会好了。”
她把因母亲起床而有了空隙,钻入冷空气的被褥拉得更紧。
“要看医生吃药啊!扁睡怎么会好。”
“不,我不要看医生。”
“怎么可以不看医生呢?”汪莉瑾企图将女儿从床上拉起来,好载她去看医生。
“不用。”丁靖容推开母亲的手,“不然你帮我倒杯热开水,我再睡一会儿就好了。”
汪莉瑾拿她莫可奈何,倒了杯热水给她,再从抽屉中拿出感冒成药。
“不然你吃药吧。”
丁靖容看着那颗白色药锭,不知为何起了抗拒之心。
有可能她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孩子了……
这想法一窜出,她蓦地打了个冷颤。
她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就算有孩子又怎样,一定得拿掉的啊。
这孩子是个错误,而且她绝对不会生出一个会步上她后尘的孩子,跟她一样被视为眼中钉、麻烦物,明明拥有丁家的血缘,却过得跟仆人无异的日子,低声下气的,没有尊严。
她受够被看不起的日子了,绝对不会让她孩子也一生受这样的委屈。
“会冷吗?”汪莉瑾误会她打颤的原因,忙将被子拉高。
丁靖容接走母亲手上装着热水的马克杯,一口一口慢慢啜饮。
“你昨晚去哪了?我半夜起来上厕所,你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因为这样才着凉了吧?”
“没有啦,我跟朋友出去玩,,可能是风太大的关系,没注意。”
“三更半夜的,女孩子还在外面,很危险的。”汪莉瑾忍不住叨念。
“不会啦,我跟朋友在一起。”
喝了半杯,喝不下了,膀胱感觉胀胀的,她有些踉跄的走往厕所,汪莉瑾见状,忙扶了她一把。
“妈,你先去忙,不用管我,感冒而已,很快就好了。”
“好,”汪莉瑾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赶快去煮早餐,等等张景景又要发脾气了。“那我先去忙,你一定要吃药喔。”
“好啦。”
上完厕所出来,汪莉瑾已经走了。
她坐在床上,把剩下的半杯热水喝完,瞟了母亲放在床头柜的药锭一眼,还是决定不吃了。
微颤的手拿起手机,打了电话给店长,告知自己发烧生病,今天得请假。
店长语气有些不悦,因为只要有人请假,店长当天就得去代班。
丁靖容无暇理会店长的情绪,她实在太难受了,抓起被子,身体卷成了煮熟虾子状,继续睡了。
向宸谷不知怎地一直觉得放心不下,不时记挂着丁靖容的情况。
他想他是怕她真有了孩子,将来说不定会跟她一样,带着孩子上门,要求个名分,弄得家里鸡飞狗跳,要不,他不需要去关心一个为了钱出卖身体,不惜当他人孕母的女人。
下午,身为物流部副总的他在开完会后,交代了秘书一声,驱车前往丁靖容工作的饮料店。
车子在对面的街口停下,店内没有看到丁靖容的踪影。
他等了好会儿,约莫十分钟过去了,只看到两名女子一直在聊天,却是迟迟未见丁靖容。
难不成她今天休假?
按捺不住好奇心,他戴上墨镜下车,点了一杯珍珠绿茶,状似不经意地问,“靖容呢?”
朱恩瑶一眼就认出他是谁,毕竟帅哥不是常见,长得这么高大,体格好、腿又长的帅哥更是凤毛鳞角。
“她生病请假了。”朱恩瑶回道。
“生病?”
“对啊,好像是发烧了。”
“喔。”
“先生,你的茶好了。”店长把做好的茶交给他。
“谢谢。”
向宸谷拿着饮料回到车里,随意放到置杯架上,拿出手机,搜寻丁靖容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老半天没有人接,他不死心再打了一次,总算听到语气含糊的应声。
“听说你发烧了?”
这声音是……
丁靖容看了来电显示,竟然真是向宸谷打来的。
“你怎会知道我发烧?”
“我刚去你店里买茶,你同事说的。”
“喔。”他这是在监视她的行踪吗?
“看过医生了没?”
她咬了下唇,撒谎,“看过也吃药了。”
“那就好,你快休息吧。”
丁靖容放下电话,汪莉瑾刚好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床头柜上那颗完整的药锭,忍不住叨念起来。
“你怎没吃药?叫你看医生也不看,药也不吃,是想把自己给病死吗?”
“感冒吃药又没有用,都得七天才会好,干嘛浪费钱看医生。”丁靖容没好气地回。
“那你至少吃药吧。”
“不想吃,我睡觉就好了。”
丁靖容拉起棉被盖住头,想隔绝母亲的碎碎念。
“真的是不会照顾自己。”汪莉瑾边收拾边叨念起来,“生病还不吃药,也不知道烧退了没。”
汪莉瑾硬是拉下她头上的被子,一手放上自己的额头,一手放上她的。
“好像有好一点了。”没那么烫了。
“我不是说了吗?它自己会好的……咳……”丁靖容喉头蓦地一阵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你看吧,不吃药,现在还咳嗽了。”
“我是喉咙痒,你再帮我倒杯水过来就好了。”
“唉。”汪莉瑾叹了口气,从热水瓶倒水给她。
丁靖容吹开上头灼烫的蒸气,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轻啜。
“我刚在前面听到你姊在跟你大妈发脾气,好像有听到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她生气?”
丁靖容心一惊,佯装镇定,“我没有啊。”
“最近你姊常来找你,是要干嘛?”
“没干嘛啦。”
“她没事不会找你的,一定有事。”汪莉瑾笃定道。
“就……”
丁靖容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谎,毕竟平常她跟丁筠恬根本不相往来的,她这礼拜三两次来找她,难怪汪莉瑾会心生疑窦。
“就怎样啊?”汪莉瑾着急道,“你知道她的性子,别惹她生气,等等你大妈怪到你头上来,又来找麻烦。”
“我知道,我不会啦。”丁靖容有些烦躁的点头。
她不晓得电话忘了挂断,而那头的向宸谷听到汪莉瑾说她没吃药,纳闷她干嘛说谎,不知不觉的就将两母女的对话听了进去。
“那你……”
“喂!”丁筠恬突然推门进来,将两母女吓了一跳。“我妈叫你去洗衣服。”丁筠恬命令汪莉瑾。
“好。”汪莉瑾连忙起身。
瞧丁筠恬那颐指气使的样子,丁靖容心头一口气上来,想开口骂人,又不想让母亲为难,只好硬生生咽下。
汪莉瑾一出去,丁筠恬立刻道,“你下个月再给我去一次,我会下更重的药,不会让他发现你是谁。”
“我不是说我不去了吗?”丁靖容烦躁的回。
“我看你是根本没去吧?”丁筠恬怒道:“我今天问他了,他说他一路睡到醒,中间没醒来过。”
“他搞不好以为自己在作梦。”老天爷,别挑在她不舒服的时候来兴师问罪吧。
“靖容,我警告你喔,你收了钱就得办事。”
“我这两天会把钱汇回去给你,你赶快把账号给我,不然我直接领现金去你家还你。”
“你这是威胁我?”丁筠恬的五官气得凝在一块儿。
“我不是说我不要做了吗?我后悔了行不行?”吼得太用力,喉咙经受不住,又是一阵凶猛的咳嗽。
“我花了这么大的功夫,你以为说句『后悔』就可以敷衍我吗?”
“不然你要怎样?”
“你要嘛去给我做,不然,就滚出去!我跟我妈说好了,如果你不帮我,就把你们母女俩赶出去。”
丁靖容吃惊的瞪着她,“你不能这样子!”
“你们两个死皮赖脸在我家这么多年,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还让你读到大学毕业,对你们这么好,你却连帮我个忙都不肯,养你们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干嘛?”
“我们又不是白吃白喝,我妈每天跟佣人一样,还是二十四小时的,你们又没给她薪水,这些都抵得过在这里吃喝跟读书的费用了,而且大学的费用有一半是我自己付的!”
她还扛着学贷耶!
身为中部连锁百货龙头的老板女儿,连读大学都要背学贷,这说出去不是个笑话吗?
“你以为你这个房间在外头租的话不用钱喔?你去问问,住在这种地段,一个月要多少钱!”
丁靖容望着嚣张跋扈的丁筠恬,只觉得满心疲累。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有尽头呢?
她为什么这么没用,一个正职的工作都找不着,平白无故受人责骂,初夜也因为一时的错误失得不明不白,现在向宸谷盯着她,丁筠恬逼迫她,是还要不要让她活啊?
丁靖容万念俱灰的叹了口气,“我现在不舒服,以后再说。”
“你……”
“反正还要再等一个月的,急什么。”就不能可怜她生病,先等她身体痊愈再说吗?
“好。”丁筠恬咬牙点头,“我下礼拜再来,到时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丁筠恬气冲冲地走了。
丁靖容两手抓着被褥,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无声滑落。
这种日子,她受够了!
“丁筠恬,你去死吧!丁家人去死吧!通通去死吧!”
小脸埋在被窝里,不甘的哭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的另一端,默默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