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黎家一起吃饭的日子,这也是黎翠雨最后一次跟全家人吃饭,因为再过十天,李家的花轿就会来迎人。
倪氏既高兴又不舍,吩咐厨娘多做几道黎翠雨爱吃的,于是菜一上来,麻辣松鼠鱼,酸菜鲜贝,醋酿野鸭,宫保鹿肉……
邵怡然大喜,因为怀孕后她就爱吃酸酸辣辣的东西。
黎老太太开了恩,让怀孕的佩兰跟紫苑可以上桌吃饭。
不得不说,古代的丫头还是通房怀孕,那真是一步登天,佩兰是贵妾,据说黎子衿答应紫苑,只要生儿子,就给姨娘名分,峻雅院的好事接二连三,但就是轮不到姜宁儿,她更瘦了,才新婚不到半年,脸上却一点喜气都没有。
相对于消瘦的姜宁儿,黎老太太跟倪氏是太幸福了,这阵子都红光满面,喜气洋洋,黎老爷子虽然觉得庶生嫡前很不象话,但宝宝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谁不爱,因此也只是口头上念几句,随后也赏了银子下去,听说一人拿了五百两。
邵怡然想了想,还是自己这样最好,不用管事情,别人也管不到她身上。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丫头婆子这才撤下席面,上了鲜果跟雨前龙井。
给三个孕妇的自然是补身茶,还是大夫各自开的,都有些微不同,足见黎家对即将到来的孩子的重视。
黎老爷子见儿孙满堂,还有三个大着肚子,很是喜悦,想起孙女儿过几天也要成婚了,于是道:“翠雨,这李家算是你自己挑的,过了门,可得自己争气点,这几日多去找找怡然,沾沾喜气,知不知道?”
黎翠雨有点害羞的点点头,转对邵怡然道:“堂嫂可别嫌我烦。”
“我又没什么事,你尽避来。”
黎老太太想起黎翠雨拒绝自己的娘家侄孙,还是有点不高兴,但毕竟也是看着长大的,从小娃儿到会走会跑会撒娇,都历历在目,怎么可能真生她的气,于是也说了几句,“这女人啊,最重要的是孩子,你看子衿、子蔚身边都陆续有喜事,你自己得争气,一定要赶紧怀上,还有,嫡子落地前,通房的药可不能停,李四爷若是讲道理自然不会管这种事情,若是他不肯,你就写信回来,黎家一定给你争气。”
厅上几个年轻男子几乎同时点头。
黎子衿这个亲哥说:“他若敢欺负你,哥哥饶不了他。”
黎子蔚这个堂哥表示,“我在朝堂,你不用怕李家。”
另外两个虽然反应比较慢,但也陆续表达立场。
黎子轩道:“李四爷若是管起妾室这种事情,我一定上门问清楚。”
黎子均向来嘻嘻哈哈的,但也开口了,“姊姊要是被李家欺负,我肯定打得李四爷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四个男人同声出气,黎翠雨红了眼睛,平常不觉得,可一旦遇到事情,还是兄弟姊妹好。
倪氏也是一脸欣慰,为什么说门当户对重要,女人一定要有娘家当后盾,这样在夫家才不会被欺负,子衿生意做得好,现在名声渐起,子蔚又是七品官,李四爷除非脑子装水,不然不会对黎翠雨不好。
而黎宗壹这个亲爹终于想起来自己也该表示表示,就听他道:“放心,我跟李老爷也是朋友,他人品可以,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差。”
一片和乐融融中,姜宁儿却突然哭出来,相比黎家几个兄弟争先恐后地表示要给黎翠雨当靠山,自己的娘家真的太不靠道了,尤其成为黎大女乃女乃后,姜家的信上只有一个重点——要钱,要钱,给点钱。
她是黎家大女乃女乃,但月银还是一个月二两,加之先前姑祖母给她当嫁妆的私房,大半又填回姜家这个无底洞,如今她哪来这么多银子?
姜家老太太却说,黎子衿做生意做得这么好,拿个几百两回家很难吗?太不孝了,只想着自己过好日子,不管祖母,不管爹娘,你再不拿钱回来,我只好扣你母亲的用度了。
黎子衿是手段伶俐,但那些银子根本不是她可以碰得到的,要给银子,她没有,她自己也需要开销,二两银子对一个女乃女乃来说,本来就不够了,她要怎么寄回姜家?
再者,老太太每个月都会给姜家十两,哪里会没饭吃,平常六口之家一个月也只要一两,不要奢侈,一家子十两绝对够用。
祖母还在信上抱怨,聘金姜家都没拿到。
真是的,姜家没嫁妆,黎家凭什么真的给聘金,能借来摆摆样子,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已经算不错了,还想真的拿,太贪心了。
还有,原本以为姑祖母对自己很好,但黎老太太还是偏心的,佩兰怀孕时,老太太说要留,说那是黎家骨肉,可当主母换成黎翠雨,老太太却叮嘱绝对不能庶生嫡前。
姜宁儿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哭出来。
黎老爷子一看就不高兴了,转头就骂黎老太太,“看你选的好孙媳。”
黎老太太也是一脸怒气,“好端端的,哭什么,半夏,把你家女乃女乃扶进去洗洗脸。”
姜宁儿不敢违拗,跟着半夏去了后头。
“以后孩子们的婚事都给大媳妇作主,你不准插手。”黎老爷子气还没消。
黎老太太抗议,“老爷子话怎么能这样说呢,万一子轩自己喜欢上宁花,难道也不准他们成亲吗?”
黎子轩连忙说:“祖母放心,我绝过不会喜欢表妹。”
姜宁花尴尬,她一向自视甚高,没想到被这样打脸,于是道:“我也没说会喜欢上表哥啊。”
黎子轩笑,“那刚好,我们就当表哥表妹,别当夫妻,两人都不对眼,婚后也不会美满的。”
黎子衿跟黎子蔚已婚,黎子轩又不可能,因此当黎子均发现大家都在看他时,不由得心慌慌。
柴姨娘不过是个粗使丫头,当年黎宗壹酒醉胡涂硬上,只这一次便有了黎子均,从下人成了姨娘,但毕竟是个不识大字的丫头,黎宗壹没再去过她的房间,黎子均也不太受宠。
娶姜家表妹,祖母会高兴,但姜宁花那性子太难伺候了,高高在上的,以为自己是公主,都寄人篱下了还如此搞不清楚状况,娶这种女人,以后肯定跟嫡母、跟柴姨娘之间都问题多多,他才不要为了讨好祖母,得罪嫡母跟亲姨娘。
只是黎子均还没说话,姜宁花却先喊了出来,“我可没想过三表哥。”黎子均花名在外,听说每天都有青楼姑娘写香笺来,这种不知道检点的家伙怎么配当她的夫婿。
一听这话,黎子均松了一口气,“祖母可听见了,是表妹不要我,不是我不要她,到时候祖母别生我的气。”心想,多谢表妹不嫁之恩。他喜欢的是那种一口一个“三他,人家可想死你了”的软妹子,像表妹这种自命不凡的,自己一边玩去吧。
黎老太太气得脸色发青,这宁花怎么搞的,一个大姑娘怎么可以自己讲起亲事,这样多没规矩,多难堪。
一转头,果然就见黎老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明明白白写着“除非我死,不然不可能”。
黎老太太忙撇过头,不再看老爷子,但她转念一想,还有黎子蔚啊,当平妻应该可以,黎子蔚是七品官,聘金肯定不会少,好歹也有三、五千两吧,收到这笔银子,娘家应该能缓缓。
唉,她知道每个月十两真的不多,可她总不能当着黎家的媳妇,却一直掏黎家的钱给姜家吧,她也怕过世的公婆会来找她,所以每个月只敢给十两银子,就当是把自己的月银给娘家,这样就算公婆梦中找来,好歹有个回答。
这般想着,黎老太太突然转头问邵怡然,“子蔚媳妇,你这肚子怎么没见大呢?”
“才三个月不到呢,没这么快的。”邵怡然笑吟吟地回答,心里想的却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这里有个想法你听听成不成?”
“祖母有话请说。”
“你现在有孕,无法伺候子蔚,不如我把宁花给子蔚当平妻,宁花熟读诗书,也不会辱没了子蔚跟你。”
姜宁花听了,一脸害羞,想着,黎子蔚的话,可以,配得上她。
邵怡然想的却是,拜托,谁要。正想着拒绝方法的时候,愁子蔚开口了——
“谢谢祖母,不过孙儿喜欢安静,院中有怡然足矣。”语气平静,却似有千斤重。
听到这话,邵怡然猛地转头看向他,心怦怦快跳了起来。
扑通,扑通。
这是什么?是她的心跳声吗?怎么这么大声?
而且他刚刚说了什么,有怡然足矣,有她就好了?
他这是喜欢自己吧,那自己喜欢他吗?
这是她的小伙伴,能一起唱泰勒丝,能一起唱周杰伦,她直觉得他们是好朋友,但现在,好像又有一点不一样。
扑通,扑通。
邵怡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他刚刚说的话,心里又开心,又心安,好像解决了心头大患一样,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你胡说什么,男人要多妻多子,才能开枝散业。”黎老太太嘴角下垂显示她很不高兴,转而看向庄氏,问:“子蔚还小,不懂事,我不跟他说。老三媳妇,你说吧,宁花给你当媳妇,可好?”
只见庄氏一脸为难,她想尊重儿子,但对黎老太太的惧怕却是长久积习,让她不敢抵抗。
黎子蔚往前一步,表情严肃,“祖母不用为难我母亲,夫死从子,母亲自然是听从我的意思,我很感谢祖父祖母收留我们母子,但这不代表我得事事听从安排,若祖母执意如此,那我们就找房子搬出去。”
这话一出,黎老爷子就对黎老太太怒吼,“要是子蔚搬出去,你也给我搬出去。”
黎老太太惊呼,“老爷子!”
黎宗壹眼见情况混乱,连忙出来打圆场,“爹别跟娘生气,子蔚你也别跟你祖母计较,娘,您若疼爱宁花,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就是了,子蔚都不愿意了,您就别逼他了。”
黎老太太当即叫了起来,“这还是我错了吗?我冤枉啊,宁花这样熟读诗书,难道配不上他吗?给他当平妻,还辱没了他吗?”
黎宗壹面色难堪,“娘,您别这样。”
子蔚虽然是在清闲的钦天监当差,但说出来那也是官,别人知道黎家出了个七品官,他们在外面做生意都方便了不少,像之前有张大订单,对方不放心,可是子蔚出面作保后,对方就同意让他们黎家来做。
娘不知道子蔚当官给黎家的生意带来多大方便,还一直想着那几口饭的恩惠,实在是大错特错。
黎老爷子不理老妻的叫嚷,走到黎子蔚身边,一脸商量的模样,“蔚哥儿,好好住在家里,别搬啊。”
“祖父。”黎子蔚说了两个字却无法承诺不要走。祖父老了,他只想看儿孙在眼前,这要求着实不过分,但祖母那样强硬塞人,还想压他娘一头,这他无法忍。
眼见场面一片混乱,这时候黎子矜站了起来,“祖母不就是要我们有人娶宁花吗,行,我收了,当个姨娘,以后由宁儿管束,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姜宁花都看呆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窈窕淑女,一定能把四个表哥都迷得晕头转向,个个非她不娶,还为了她大打出手,可眼见表哥都以礼待之,她告诉自己,他们一定是自惭开秽,觉得配不上仙女,没关系,本仙女就施舍他们一点。
却没想到原来没人想娶她,三房表哥为了不收她,宁愿搬出去,大表哥也是眼见大家闹得不象话,这才出面收拾,给了她一个姨娘名分。
她想说不要,可是不要她也没地方去了。
回姜家,姜家连下人都没几个,没有嫁妆的人家,谁会要?
可是当姨娘?她不愿意啊,她以前就跟姜宁儿不太和,给她管束,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也得是平妻才是。
不料黎老太太瞬间同意,“好,那就给子衿。”
姜宁花一听,急了,“姨娘,这名分怎么行呢……”
黎老太太原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只叹息了一声——正妻是祖母塞的,平妻自然要空着,不然以后子衿遇上心爱的女子,就没名分给人家了。
事情解决了,黎子矜便笑说:“好了,事情解决了,大家都别生气,我们是一家人,口头吵吵也就罢了,子蔚,搬出去之事可别提了,你应该知晓祖父的心愿,就是看着我们四兄弟相亲相爱,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禁不起儿孙折腾。”
黎宗壹连忙说:“对对对,正是这意思,子蔚,你大哥说得有道理。”
黎子蔚看着黎老爷子期盼的脸,想起这十几年来黎老爷子对自己百般疼爱,突然心软,伸手扶黎老爷子回了位子上,“祖父喝喝茶。”
黎老爷子紧张地抓住他的手,问:“不会搬了是吧?”
邵怡然笑着走过来,“当然不搬了,孙媳妇现在有孕呢,只想在家里好好享福。”
厅上继续其乐融融。
说来大户人家就这点厉害,风波过后,一屋子人都可以装作没事发生样,要说有事,唯有姜宁儿,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去洗个脸回来丈夫就又多了一个姨娘。
黎翠雨在六月时被大红花轿抬出了门,成了李四女乃女乃,同时,姜宁花也是一身粉衣进入黎子衿的院子,变成姜姨娘。
邵怡然的肚子在这时也渐渐大了起来,刚开始像是吃太多那样,有点圆,后来慢慢鼓起,看得黎子蔚这个准爸爸,每天晚上都要模一模,并且乐此不疲。
秋天时,邵怡然肚子更大,也开始有胎动了,她能感觉到孩子在踢,满心都是幸福感。
中秋那日,黎家办了赏菊宴,请了不少来往的商家,男女分席,各自敬酒吃菜,邵怡然不用张罗,乐得轻松,大吃了一顿。
宴席一撤,众人在金风送爽中听唱曲,几个女说书人轮流上来说段子,逗得太太、女乃女乃们大笑,气氛分轻松偷快。
黎子蔚喝了点酒,但没醉,就是酒气醺人。
邵怡然并不生气,在这种场合之中,他不喝点酒说不过去,幸好他一向很有节制,会喝,但不会放任自己喝醉。
回到腾语院梳冼过后,换了衣服,夫妻俩躺上床准备睡觉。
看着百花帐顶,邵怡然心情好得不行,“孩子真听话,我到现在不孕吐,也不水肿,除了变胖,也没其他征状,宝宝太乖了,等他出来我要好好亲上一亲。”
黎子蔚侧过身,模着她的大肚子,“不知道是男是女。”
“你喜欢男孩女孩?”
“想要个贴心小棉袄。”
邵怡然欢呼,“我也是。”
“将来给她招赘”
“没错没错。”邵怡然激动地拍着床铺道:“不要嫁人,招赘,女婿敢欺负她,我们就把他往死里打。”
她想生个女儿,每天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还可以穿母女装,她穿越到古代,也参加过不少宴会,真没看过哪个女乃女乃跟小女孩穿母女装,到时候一大一小打扮得一样,那多有趣。
有了小棉袄,在她长大前就抱在怀里宠,等长大了,替她选蚌好夫婿,在家成亲,爹娘罩着,一辈子也不用怕。
黎子蔚就想得比她更远,“以后再给她生全弟弟,就算我们不在,她也不用怕。”
邵怡然深以为然,想到那日黎翠雨即将嫁入李家,黎家四个爷异口同声要给她当靠山,说老实话,她看了真的很感动。
当然,那天最重要的就是黎子蔚跟黎老太太说的那句——“院中有怡然足矣”。
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甜,原来这个小伙伴这么喜欢自己啊,可以借机收一个姨娘都不肯,姜宁花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倒是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美人儿,有这样的仙女当伴,大部分的男人只怕都是愿意的。
说来古代的男人可有妻有妾有通房,真是罪恶啊。
“对了,明天如果天气好,我要跟大伯娘、姜宁儿去李家看看翠雨。”
“嗯?翠雨怎么了?”
邵怡然侧过身子看着他,“那李四爷原来也有个表妹,姓管,翠雨入门后,管家表妹就收为管姨娘,不过李三太太疼爱这外甥女,直接把院子的管辖权给了管姨娘,美其名是让翠雨好好准备怀孕,其实就是偏心。
“翠雨争不过婆婆,又不想去烦李四爷,忍了两个月忍不住,透了消息回家,大伯娘这才知道女儿被欺负,刚刚问我能不能一起去一趟,我自然说好。”
“这事情可大可小,你们先走一趟,如果李三太太还是胡搅蛮缠,我就跟子衿去找李四爷,让一个姨娘掌院子,看是李家丢脸还是黎家丢脸。”
邵怡然在内心吹了一个口哨,这样说话的黎子蔚真的很帅,“我准备明天摆官夫人的架子,吓吓那姓李的老太婆,有的人就是欺善怕恶,本姑娘就让她看看什么是坏人。”说完还龇牙咧嘴的,重重哼了一声。
黎子蔚看了只觉得好笑,“怀孕不是坐牢,你哪里都可去,不过一定要当心。”
“我会注意的。”
黎子蔚顿了顿,“其实今晚的宴会,大伯父也问了我事情。”
“说。”
“他问我愿不愿意归宗。”
邵怡然心想,这真是大事,黎宗三是被逐出家门,名字已从祖谱上被划去,连带着黎子蔚的也被划去,现在问归宗,就是问要不要再写上来。
跟黎家当亲戚好处多多,享受了家人的优点,又不用被管,当然,像黎子蔚或者她偶而替黎家出出面,这没问题,反正不会少一块肉,大家都合作愉快,但归宗就是变回一家人,他们能享受到更多的权利,自然也得尽包多的义务。
邵怡然问:“你怎么回答?”
“我说要跟母亲还有你讨论一下。”
“大伯父怎么突然提这个?”
“他可能跟子衿也讨论很久了,即便有万大人在,若我想要再往上爬,上下打点疏通的银钱也要不少,我自己是没这么多银子,可归宗了,这笔银子就会由黎家出,我便不用烦恼银子问题,但归宗自然得帮忙生意,绝对不可能袖手爱观,亲族有什么事情,也不能缺席,这是交换。”
“银子,我有啊。”
黎子蔚觉得自己听错了,“你有?”
“一万多两,我有,我连三十万两都有。”
黎子蔚真的惊到了,“你哪来这么多钱?”他知道邵怡然的父亲很早就离家,祖父又是读书人,就算过得不错,在他内心也是几千两的身家,没想到连十万两都有。
“我家祖上几代都是做生意的,到了我祖父读书,先祖留下很多财产,而祖父的学生若是进入官场,也会找时间回来探望他,这个送几间铺子,那个送几座园子,二、三十年下来,多得不行,所以我什么没有,银子最多了,你想重回黎家,那就归宗,若不想,那就当亲戚,你不用烦恼。”
黎子蔚回过神,失笑道:“倒是我小看你了。”
邵怡然嘻嘻一笑,不语。他们是夫妻,是生命共同体,她很高兴他没有说“我怎么可以拿女人的钱”,女人的钱怎么了,男人的银子也好女人的银子也好,能打点前程就是好银子,等他更上层楼,她也能过得更好啊。
黎子蔚没那么想归宗,但又想有好前桯,正觉得难以取舍,突然间问题解决了,内心顿时轻松起来,至于银子,等他将来更上层楼,有了空,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做生意,身为现代人,他脑子中有一百种赚钱的方法,到时候再还给邵怡然就是。
他不是只有自尊没有智慧的那种人,能够同时衡量眼前跟以后,那才是真正的大人。
隔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倪氏带着邵怡然跟姜宁儿出发前往李家。
李家不远,坐马车不用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
李家是超级大家族,光是老爷子就有三个,当然不可能全部的人都在,但跟黎翠雨比较有关的李家女眷倒是都出现了,一个老太太,三个太太,四个女乃女乃。
中秋刚过,一伙人先说起中秋的事情,说自家请的戏班子着实不错,又说女先生的故事挺有意思,十几个女人在厅上,说说笑笑,就像一般交际一样。
邵怡然看到黎翠雨,放心不少,神色平和,看不出一点不如意。她不由得心想,果然是倪氏精心教导出来的嫡女,越是遇到事情越是得镇定,越是吃不下饭,越是要吃完,才不会给人看笑话。
茶水换过两次,倪氏这才进入主题,“我虽然在黎家也掌管院子,不过比起亲家老太太那真不算什么,所以有件事情倒是想请教一下亲家老太太。”
李家昨天也开赏桂宴,李三老太太已经累了一天,听说今天黎家那个官夫人要来,这才勉强打起精神陪着,眼见终于进入主题,内心松了一口气,“我也不过虚长几岁,亲家太太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大家说出来一起讨论讨论。”
“黎家把女儿嫁入李家作正妻,本是求两姓之好,但李家却把院子的账本跟钥匙都给了管姨娘,这是何故?”
李三太太笑说:“哎哟,这不是我疼媳妇嘛,我喜欢翠雨喜欢得不行,希望她快点怀上,才想让她轻松些,这是我身为婆婆的一番疼惜,亲家太太可别误会。”
邵怡然微笑道:“亲家太太,我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当年可有为了备孕,而把管家权交给姨娘?”
李三太太被问得噎住了,当然没有,可她如果说没有,那不就是自打嘴巴?
邵怡然继续问:“看样子是没有了,亲家太太自己都不愿意的事情,怎么就替我们姑女乃女乃作主了,我们姑女乃女乃可不是没娘家的人,还是说,您看不起我们黎家?”
“哎哟,黎夫人,您说这话可是冤枉我啊,我家老爷跟黎大爷可是好朋友,我怎么会看轻黎家呢。”李三太太一边解释,内心觉得奇怪,不明白黎家人怎么说杀上来就杀上来,而且开门见山直奔姨娘管家的问题,偏偏对方是官夫人,自己只能虚与委蛇,得罪不起。
倪氏见状,跟着追问:“亲家老太太,我只问一句话,这院子的管辖权,李家是给正妻呢,还是给姨娘,若李家的规矩是给姨娘当家,那我们李家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事情到这边,李三老太太无法再继续装傻下去,只好说:“老三媳妇,你是怎么搞的,你要安置娘家外甥女,可以,但怎么样也不能压过正妻去啊!”
李三太太苦着一张脸道:“媳妇回去就让露儿把钥匙交出来。”
闻言,黎翠雨神情一松。
倪氏却道:“这可不行,万一我们回去了,亲家太太却不让管姨娘把钥匙账簿交出来,那我女儿不是又要吃亏,我们可不是闲着没事,天天跑来问,我看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让管姨娘直接把东西交出来。”
李三太太无法,只好命下人去让管露儿将账簿钥匙交出来。
不一会,门外走进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妇,她手捧着盘子,上面有钥匙跟账本,一脸不甘不愿,颇有倨傲之色。
倪氏知道这就是管姨娘了,心想,死小蹄子,主母的家人在都这样嚣张,背地里恐怕也不会听话,正想教训,就听黎翠雨道——
“母亲,我这里有管姨娘的姨娘契,您拿着,这姨娘我管不来,您带回黎家替我管教,等听话了,再还给我。”
言下之意,要让倪氏直接把管露儿带回黎家,不让她留在李家了。
管露儿听了就是一呆,回过神后马上转向李三太太,一下红了眼,“姨母替我作主。”
李三太太见到外甥女受委屈,立刻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露儿可是给你磕过头,你也同意过门的姨娘,怎么可以把她送去你娘家?”
倪氏立刻变身为护雏母鸡,“如何处置姨娘不过是主母一句话,亲家太太,我就问你,你这一辈子没发落过姨娘吗?看你这神情是有的吧,你都发落过姨娘,怎么就不准儿媳妇发落?今日我拿了这姨娘契,就要带管姨娘走,不让,我就去告官,看律法站谁那边。”
李三太太生气了,“媳妇,你真要这样跟我作对?”
黎翠雨神情坦然,“母亲放纵管姨娘欺压媳妇,下人对她忠心耿耿,要什么有什么,却对媳妇虚与委蛇,母亲明知道媳妇苦,却视而不见,媳妇便只能自己给自己争,不然以后李家后院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听到这番话,邵怡然心想,黎翠雨被现实逼得长大了,李三太太偏爱外甥女,李四爷又不管后宅事,这样下去黎翠雨只会闷出病,不会有人感激她贤慧,下人也只会嘲笑她没用。
古代的主母很可怜,一旦她松懈一点,马上会有人想骑到她头上,像李家这样,表妹姨娘,更麻烦。
邵怡然挺着肚子站起来,从黎翠雨手中拿过管露儿的姨娘契,“管露儿,你的契约在我们黎家手上,你不跟着走也行,我出门马上告你是逃奴,逃奴是打死不论的,你想在黎家好好学规矩,还是想被打死,自己想清楚吧。”
管露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抓住李三太太的衣角。
李三太太也没办法,姨娘的生死就是主母的一句话,黎家人都上门了,还有个官夫人坐镇,她可没胆子在这种情形还护着管露儿。
邵怡然见镇住她们,又拉起黎翠雨的手,笑说:“我三年前到京城,不过是个寄居孤女,你却没有丝毫看轻我,从第一天就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拉我游园赏花,还介绍好多闺阁姑娘给我认识,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现在我们各自成亲,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常常在一起,但情感不变,反正我在府中也没事,你若受委屈,不用忍,写信回来,我跟大伯娘一定上门替你讨公道,黎家四个爷们,你可不是没有娘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