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香洗了脸,也不管单守信是不是洗过了,投了破旧的布巾,也给他擦抹了手脸,动作熟练至极,又力度适中,没有让单守信有半点儿不舒坦。
她前世就是孤儿,读书的时候,就是打工再忙也要挤出时间去孤儿院做义工,这些活计都是做顺手了。
单守信瞇着眼,享受这样细致的照顾,听着刘桂香肚子咕噜噜的响动,正要开口说话,单婆子却带着儿媳和闺女在这个时候杀到了。
两扇破旧的木门被大力推开,差点即刻寿终正寝。
然而单婆子也不在意,进屋就盯着刘桂香看了又看。
刘桂香也不理会她,洗布巾、倒水,自然至极。
单婆子迟疑着问道:“刘桂香,妳不傻了?”
单阿萍有些不相信,插话道:“娘肯定听错了,她都傻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好了?听说早起还在赵家猪圈前逗猪呢,难道吃猪粪治傻病?”她说完,好似觉得自己这话够风趣,就哈哈笑了起来。
不料,刘桂香瞪了她一眼,骂道:“妳才吃猪粪了呢,所以嘴巴这么臭!”
屋子里死一样寂静,别说单婆子和张氏,就是被骂的单阿萍都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不敢相信眼见、耳听的一切。
毕竟傻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就变好了,还能骂人,这实在太惊悚了。
单守信眼神闪了闪,一把扯了刘桂香到自己身后,说道:“娘,香香昨日摔了头,又烧了一宿,早起就明白事了。许是山神保佑,这是好事,以后她心思清明了,做事也就不用惦记了。”
单婆子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心里下意识算计起来,是一个傻子儿媳妇,怎么支使怎么听话好呢,还是一个心思清明的儿媳妇,能做更多活儿来得好呢?
不等她想明白,单阿萍已经反应过来刚才被骂了,她跳着脚就要上前打刘桂香,口中骂道:“妳这个傻子居然敢骂我?”
结果,刘桂香轻轻一抬手,推了她一下,顺手抄起炕沿边上支窗扇的木棍,轻松掰成两半,白森森的木头芯子,明晃晃地向众人展示着她的战斗力。
她是不傻了,但力气还在,谁不怕挨揍就尽避上啊。
单阿萍果断退后两步,藏到了老娘身后。
刘桂香冷冷一笑,扔了手里的木棍,目光在单家几人的脸上扫过,惊得她们又退了几步这才满意。
“什么时候吃早饭,我饿了!”
“饿,妳还敢说饿,一早晨起来到处乱晃,再有、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折妳腿!”单婆子极力忍着腿抖,撂下几句狠话,带着儿媳和闺女赶紧就走掉了。
想想前几年她真是福大命大,认为刘桂香人傻好欺负,力气大能干活,怎么就忘了傻子和疯子几乎没分别,万一刘桂香什么时候忽然发疯,她被打死都没处说理去。
“娘,娘,就这么算了?”
单阿萍自觉刚才吃了亏,还想撺掇老娘,张氏却是另有打算,开口就撵人,“妹子赶紧回家去吧,眼看太阳都爬山顶了,家里没活儿吗?一会儿妳婆婆找来,还要骂娘留妳在家里偷懒呢。”
单阿萍的婆婆也是个泼辣不讲理的,单婆子虽自信吵架不是她的对手,也是赶紧催闺女回去,“妳快回去吧,家里昨晚也没蒸馒头,明早妳再来。”
单阿萍没占到便宜,还被吓得够呛,很是懊恼,但到底还是翻着白眼,气哼哼的走了。
张氏瞧着身边没人,就拉了婆婆低声说道:“娘,原本说老二身子不好,桂香也是个傻子,咱们一家不好抛下他们两口子不管。但如今桂香不傻了,老二瞧着也不错,您说是不是该让他们……”
她话没说完,瞧着单婆子脸色有些犹疑,又改了口,“我知道老二也是娘生的,娘平日虽然常骂他,那也是心疼他啊,但谁家孩子成家立业都得分出去,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单婆子不知道被哪个字扎了心,手臂一哆嗦,下意识甩开了大儿媳的搀扶,神色古怪地骂道:“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帮忙做饭,整日里就知道搬弄口舌,妳闲着无事就多干活儿,跟我废话几句没什么,敢影响老大读书,看我不收拾妳。”
张氏被骂得暗自咬牙,还要辩解几句的时候,却见哑叔从墙根走过,偶尔扫过来的眼神很幽深,不知为何,她心头一跳,转身就走了。
单婆子也看见哑叔了,不禁皱起眉头,想着,这哑巴老头儿在老二两岁的时候就到了村里,四处乞讨,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看中了老二,常背着半瘫的老二转悠,慢慢地就留在了自家后院。
按理说,一个哑巴乞丐比家里粗使婆子都不如,但每次单婆子想撵人或者打人的时候,这哑巴一眼望过来,她都觉得心惊,难道这乞丐有什么特殊之处?若是有特殊之处,又怎么会留在单家伺候一个半瘫?
单婆子眉头越皱越紧,想起方才大儿媳妇说的话,突然觉得也算是个好主意。
待早饭端上桌,刘桂香背着单守信,带着哑叔也到了前院。
单家吃饭从来都是分大小桌子,大桌子上坐了单家公婆和单老大一家三口,小桌就是单守信和桂香、哑叔坐的。
大桌上饭菜都是大盆大盘子,算不得什么丰盛,但足够吃,小桌上却只有一盘黑乎乎的麦糠馍馍,菜盘里除了一些烂白菜,没有一片肉。
可即便是这样,张氏的儿子栓柱还是拿着筷子满盘子翻捡,生怕有漏掉的肉片,眼见单守信三人过来,他做了个鬼脸,这才回了大桌子。
刘桂香放下单守信,扫了一眼狼藉的碗盘,直接端了菜盘子扣进栓柱的碗里,末了迅从大菜盆里拨了一盘新菜,又顺手掐了三个苞谷面饼子,然后分给单守信和哑叔。
栓柱愣了愣,眼见大盆里的肉被分走,自己碗里却是方才翻捡的烂白菜,张嘴就嚎了起来。
张氏怎么舍得儿子吃亏,跳起来就要开骂。
单婆子也拍了桌子嚷道:“反了,真是反了!”
刘桂香却不理会她们,大口咬饼子,大口吃菜,好似根本没听到别人吵闹。
单守信同哑叔对视一眼,也低头吃了起来。
单婆子简直要气昏了,想上前拉扯刘桂香又怕挨揍,只能拍着大腿骂,“造孽啊,怎么娶了这么个煞星回来,养了这么多年,就是狗看到人也会摇摇尾巴,她倒好,要杀人啊!”
张氏也跟着骂,“可怜我的栓柱,吃一口肉都要受委屈,他可是老单家唯一的根啊。我明儿就领他回娘家,姥姥家穷,可总有一口饭吃。”
刘桂香听得不耐烦,回身就甩了一句,“我相公不是单家亲生的啊?凭什么你们吃好的,我们就吃糠烂菜,不是都姓单吗?”
单婆子听得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得厉害,好似被人把话噎回嗓子,憋得喘不过气来。
张氏却不管那个,还要再闹,单老头却是拍了桌子,“都吵什么,赶紧吃饭!”说完,狠狠瞪了单婆子一眼,满脸的恼怒。
单婆子不服气的回瞪他一眼,嘀咕道:“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突然装什么大瓣蒜!”
单守财一身青色长衫,头上插着玉簪,五官却不同于单守信那般俊朗,反倒是斗鸡眼、扫帚眉、塌鼻梁、大嘴,很是破坏他这读书人清雅的扮相。
不过这会儿,他自觉这吵闹会破坏他在外吹嘘耕读传家的名头,于是也开口道:“别吵了,让外人听了笑话。”
家里两个男人这么说,到底算是把事情压下来了,至于栓柱,早就欢快的提起筷子在大菜盆里挑肉吃了。
一顿早饭就在这样的鸡飞狗跳里勉强过去了,众人都以为结束了,结果午饭时如此,道了晚饭时候还是如此……
暗沉的夜色里,张氏扯了单婆子就不撒手了,“娘啊,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您看看那个傻子,这是要把家掀翻啊。以前吃饭她什么时候这样过?如今是一口肉都不肯少吃,您再不管管,这家里就要那傻子说了算了。”
单婆子想起这一日三顿的吵架,那些被刘桂香拨去的菜、拿去的馒头,心疼得嘴角直抽抽,但想起某些事,她还是犹疑不决,推了大儿媳妇出门,“赶紧回去睡,明早儿再说。”
张氏不想善罢罢休,明早儿起来,不只刘桂香会抢馒头,还有一个单阿萍呢,她恼怒地扶了扶脑后的金簪子,全没想过,这金簪卖了足够买几千个馒头了。
对于贪婪的人来说,将一文钱用在别人身上,都像是挖了她一块肉一样。
后院里,刘桂香吃饱喝足,躺在被窝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屋子里没有点油灯,她扭头也看不见躺在一旁的单守信面上的神色,但很奇怪,她就是能猜到他在笑,于是低声道:“你笑什么?我也不是泼妇,实在是你娘他们欺人太甚,你身体不好,还不给吃饱饭,偏心太过了。”
单守信也是低声应道:“哑叔会打猎,我也能吃到肉。”
“那不同,你身体不好,这样饥一顿饱一顿怎么成?以后你别管,吃饭的事我来应付,我力气大,估计也会打猎,明日我就上山看看。”
“妳别上山,上次、上次……”单守信好像要劝几句,但却是突然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刘桂香听出不对劲,赶紧伸手去模他的脸,入手的寒凉惊了她一跳,她蹦下地就去点油灯,但火石用的不熟练,好半晌屋子里才算有了亮色,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单守信已经冷得眉毛头发都结霜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刘桂香惊得脸色都变了,抬手扯了自己的被子就盖了单守信身上,可单守信还是哆嗦个不停,头脸上的霜色越来越重,她实在没办法,推门就往前院跑。
前院里,单婆子、单老头还有单老大一家都睡了,就是粗使婆子,本该负责值夜,也偷懒去打瞌睡了。
刘桂香抬手就去敲正房的窗户,高声喊着,“爹、娘,快起来啊,单守信身上结霜了,赶紧请大夫啊!”
单婆子、单老头突然被惊醒,吓得厉害,待得听清刘桂香喊什么,单婆子就抬手压了要起身的单老头,冲着窗外骂道:“喊什么喊,大半夜叫魂啊!他就那死德行,每次都吓得人半死,过后屁事没有,挺着吧,天亮以后就自己好了。”
刘桂香哪里肯相信这话,这会儿恨单婆子恨得咬牙切齿,就是路上碰到有人发病,都要伸手帮一把,这可是亲儿子啊,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人都要冻死了,怎么可能自己好?赶紧拿银子,我去请大夫!”
一听“银子”两个字,要起身的单老头也闭上了嘴巴。
西厢房里的张氏猛地推开窗,喊道:“大惊小敝做什么?老二哪年不犯几次怪病,哪次也没见他死了,大半夜的,妳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觉啊。”到底害怕刘桂香把她当木棍掰断了,说完又赶紧关了窗子。
刘桂香听他们一个两个都不回事,气得要发疯,刚要抬脚踹门进屋抢银子的时候,哑叔却出现在夹道,冲着她摆手。
她无奈之下只能随着他回了后院,不料原本冻得同雪人一般的单守信,居然当真好了很多,眉毛和头发上的霜花融化,惹得他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眼见她回来,他虚弱一笑,抬手扯了她的袖子坐在炕沿上,“别害怕,我没事。”
“什么叫没事,刚才你差点冻死了!”刘桂香小心翼翼地模了模单守信的额头,确定没那么冰手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想起方才的事,还是替他寒心,说道:“你那爹娘是怎么回事?你病成这样,他们一点儿都不心急,还……”
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这话说完,单守信怕是更难过,于是赶紧改口,“你是不是饿了?等我给你找点儿吃的去。”说完,她抬腿就出了门。
哑叔上前投了布巾,帮忙擦去单守信身上的水珠子。
单守信沉默半晌,最后却是低声笑了,“哑叔,她真是变得好多了,心也好。”
哑叔也是嘴角扯了一扯,却没有应声。
窗外,月亮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只留了漫天的繁星,其中某颗闪烁的尤其显眼,映在哑叔眼里,惹得他笑意又真心了三分。
刘桂香模黑在灶间里转悠了好几圈,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别看单婆子和张氏穿金戴银,但吝啬已经刻进骨头里了,平日担心两个粗使婆子偷吃,当然也包括单守信三口,粮食都藏在正房的大柜里,又借口夏日天热,怕剩饭坏掉,几乎每顿饭都是吃光光。
刘桂香没办法,出了灶间,脑子里却灵光一闪,模去了鸡窝,许是家里的几只母鸡也心疼单守信这个病号,居然睡梦里下了两颗蛋。
刘桂香大喜,小心握着鸡蛋,生怕一不留心就捏破了。
灶间大锅里烧了两瓢水,添上一把柴,水煮蛋就成了。
她趁着热,小跑回了后院,剥开一个,一边吹凉一边往单守信嘴里塞,“赶紧趁热吃了,鸡蛋最补人。我偷模了鸡窝,你快吃,我还要回去打扫战场。”
单守信听她说的逗趣,嘴里嚼着热呼呼的水煮蛋,方才病发留下的虚弱好似也慢慢褪去。
鸡蛋只有两个,他吃了一个就不肯再吃,推让道:“妳也吃一个吧,我还有些不舒坦,吃不下那么多。”
刘桂香忙了这么一阵子,确实有些饿,这身子力气大,饭量也同样大,动不动就饿得厉害,但她扫了一眼依靠在门口打盹的哑叔,就顺手塞了过去。
“哑叔,这个鸡蛋你吃了吧,别忘了把蛋壳埋了,我去拾掇前边,很快就回来。”
哑叔有些怔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刘桂香已经进了夹道,他下意识握了温热的鸡蛋,渐渐无声笑了起来。
“我常说福祸相依,你小子总不相信,如今知道了吧?你的福气应在这丫头身上了。”
暗夜衬着哑叔有些粗砺的声音,越发显得诡异,但若是刘桂香在,一定会惊讶不已,原来不只她这个傻子能变聪明,哑巴也会突然开口说话。
倒是单守信彷佛早就习惯了,淡淡应道:“吃蛋吧。”
哑叔笑着摇头,到底慢慢地把那个水煮蛋吃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刘桂香还在睡梦里,就听得前院单婆子在叫骂。
她这种吝啬成性的人,睡觉前早就模了鸡**,早起能捡几个蛋心里都清楚呢,突然少了两个自然猜到是怎么回事,但没抓到刘桂香的现行,只能痛快一下嘴巴。
刘桂香被吵醒,烦躁地爬了起来,眼见身边的单守信还在沉睡,想了想就下地胡乱洗漱一番,然后去了前院。
农家日子,又是农闲季节,所有的活计也就是喂猪喂鸡、推磨磨面,外加打扫院子。
她有的是力气,又不懒惰,满院子忙了一圈就把活计做的差不多了。
两个粗使婆子这几日因为刘桂香不傻了,没人替她们分担,很是抱怨了几句,如今瞧着刘桂香又开始做活儿,欢喜的跟什么似的,一会儿递碗水,一会儿打个下手,不时还瞄着她琢磨,猜她是不是又变回傻子了。
就连单婆子,自以为刘桂香这般是变相服软,也得意地抬了下巴,收了叫骂的阵仗。
单守信的早饭是刘桂香帮忙端去后院的,趁着单守信吃饭的时候,她又把住的屋子打扫了一遍。
扫地会有灰尘,她就投了布巾擦抹,结果抹过炕沿的时候,突然发现半截百香果壳,不由得惊喜叫道:“哎呀,我差点儿把它忘了!”
单守信扫了一眼,笑道:“这果子,外壳硬,嗅着里面味道倒是清香。”
“对啊,这叫百香果,里面的果肉做成果酱,配上蜂蜜冲水喝,味道特别好。”
刘桂香警惕地开窗看了一眼冷清破旧的院落,确定没有人,才又低声说道:“一会儿我背着你,带着哑叔,咱们上山去转转,若是找到很多这种果子,我想琢磨卖些钱回来,以后给你补身体,病了抓药,就不用找你娘要银子了。”
单守信手里的筷子一顿,抬头望向正开箱子翻破烂衣衫的刘桂香,半晌才笑着应道:“妳和哑叔去吧,我留下看家。”
刘桂香却是不同意,一边拿着破衣衫比划,一边随口反驳,“不成,你自己在家,万一他们欺负你怎么办?再说了,中午在林子里抓只野鸡、兔子的烤一烤,也能给你补补身体。整天都是饼子烂菜的,好好的人也能吃成竹竿了。”
单守信一听,嘴角笑意越来越大,再没有推辞。
刘桂香出门寻了个很大的竹筐,掂一掂觉得还算结实,就拿进屋,下面垫了旧衣衫,又绑了宽布条做肩带,最后才把吃饱喝足的单守信抱起来放进去。
一个大男人,个子也不矮,但入手却轻得厉害,刘桂香有些心酸,就唠叨了两句,“等有了钱,一日给你做五顿饭吃,一定把你养胖。还有你的腿,总要找大夫好好看看,你娘……那么小气,怕是先前也没舍得花银钱给你诊治,就是只有一分希望,也要试试。”
单守信没有说话,低着头在竹筐里调整了一下坐姿。
竹筐很大,他盘了腿倒也还算宽裕,下边又垫了衣衫,很是柔软。
刘桂香喊了哑叔,然后半蹲了身子,轻松背起炕沿上的竹筐,回身扫了一眼屋里,潇洒挥挥手,“走了,咱们去溜溜儿,家里就咱们三个喘气的宝贝,其余也没啥怕偷,门都不用锁了。”
这话听得哑叔和单守信都一同笑了起来。
因为单阿萍早晨当真跑来抱走了五个馒头,单婆子心疼得不成,正在屋里检查粮食柜子,眼角瞄到刘桂香三个出门,见人都走没影了,这才骂道:“吃饱就走,养条狗都比你们强。哼,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可惜,刘桂香三个早就走远了,根本听不见。
有同村的人半路遇见,打招呼问起三人去那里,刘桂香就说进山去找点儿吃的。
她这是实话,旁人却猜单家平日不肯给残疾儿子、哑巴奴才和傻子儿媳吃饱饭,很是同情地摇头离去,回去后又同邻居说起,于是满村都传扬单家刻薄吝啬。
这倒是搂草打兔子,纯粹是意外收获了。
大柳树村三面环山,又以东西两面的山林最险峻,草木茂盛,偏偏南边的几座山头有些古怪,远处的还好一些,勉强有些矮松之类,但挨近大柳树村的这座最是奇特,别说树木,荒草都没有一棵,全是**的岩石。
老话说,望山跑死马。虽然说是最近的一座,但一行人也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刘桂香背了单守信,不断询问她当日被发现时是在哪座山下。
单守信指着不远处那座光秃秃的山包,微微皱了眉头,彷佛是回想起了几天前刘桂香被发现时的情景,“就是那座山,妳那天早上许是饿得厉害,哑叔那天又不在家,妳就一个人跑了出来,后来……就被发现昏倒在这座山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心,以及一点复杂的情绪。
刘桂香知道他必定是自责愧疚,心中一暖,张口安慰道:“没关系的,那个时候我傻,脑子也笨,如今我已经好了啊,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让我自己一个人跑去了那里呢,否则我怎么会恢复?是吧?”
说完,她就仔细打量百香果可能生长的那片山头,若是真的找到了,以后用百香果制作一些果酱,一定能够大卖,到时候不愁没有钱发家致富,还能给单守信抓药治病。
打定主意,她就对着单守信和哑叔说道:“我们就去那座山头看看吧,走近一点,你也好停下来休息休息,不然你会吃不消的。”
单守信和哑叔不明白刘桂香为何如此执着要找到百香果,但是也没有反对。
没一会儿,一行三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小山头不算特别险峻,相邻的几座山都是葱葱郁郁,偏偏它光秃秃的,好似被烧光了头发的汉子,有那么几分神秘和凶悍。
刘桂香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将单守信轻轻的放了下来,双眼在周围扫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才道:“我去山上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你在这里好好待着,这里离山外不远,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野兽,很安全,而且还有哑叔在你身边。你放心,我一会就回来了。”
“不行,妳还是不要去了,让哑叔去吧,哑叔打猎有经验,而且这山头古怪,说不定有什么危险,还是让哑叔保护妳吧!”
“好了,别担心,我力气大,就算是遇到了什么,也能平安回来的。你就好好的坐在这里,等着我带好东西回来。”说着,刘桂香给哑叔使了一个眼色,转身朝着山上走去。
待到看不见刘桂香的身影以后,哑叔的嘴角翘起一抹微笑,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嘶哑,让人听了有一丝不舒服,但能听得出其中明显的笑意。
“这丫头,还不错。”
单守信却是神色如常,脸上神色温柔,嘴角也扬起一抹笑容,衬着俊美的容颜,让人感觉分外赏心悦目。
“我也去打猎,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吃的,很快就回来了,有事情就喊一声。”说罢,哑叔挺拔的背影快速在眼前消失。
单守信没有应声,眼神依旧望向前面的秃山,眼底含着一抹担忧,总担心刘桂香又会遇到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