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皇后娘娘为此吃不下、睡不着,整日忧郁落泪,皇上只好下旨到各城镇中心,又派出大批侦骑四处寻找公主们的下落,然而,至今仍然毫无所获。皇上心急如焚,生怕流落在外的公主遭遇不测,皇榜放令天下,如此大张旗鼓,只为寻获公主。
“你知道,公主是个娇贵人儿,当朝官吏没几个见过公主们的庐山真面目,如今皇上命画师绘出公主画像,听说正送往洛阳途中,很快就会在民间散播,是不是巧合,咱们也很快就可以见分晓。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把公主画像压下来……”
天水知道她的身分再也瞒不住,索性转头直视着曲曜堂,干脆承认算了!“你不必再说了,我承认我就是天水公主。”
曲曜堂只是挑了挑眉,俊容上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事实上,在她开始陈述故事时,他就已经猜出她的身分,因为公主遭诅咒的传言实在太有名,早已传至洛阳。
天水咬紧下唇,十根纤细的小莲指儿无助地放在胸前绞着,“我早就料到母后一定会求父皇下诏书打探我的下落,只是……”她蹙起秀眉,“我真的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离宫出走,没料到就连姊姊和妹妹也……是的,当初我们姊妹三人约好分道扬镳出宫去抓蛇回宫里放,可事后我却认为此策太蠢,才没跟着她们一块儿疯,后来……抓到一个时机,我……我就不告而别地离开了皇宫。”
离宫后,天水良心不安地天天祈求着苍天,盼见宁和乐平能原谅她的自私……
“你出宫是为了什么?”曲曜堂好奇。
天水脸儿又红了起来,“寻找我的真命天子。”
她心有戚戚焉地暗叹一口气,她比任何人都能体会那种没人敢爱的无奈。
自古以来,皇朝的和亲政策对公主本来就很不公平,但失去和亲政策后,反而逼出公主们的心头怨,她们谁都嫁不得,只能在皇宫中孤老终生,想起来真觉得自己的命运既可悲可叹又无奈。
“你找到了吗?”这才是曲曜堂真正想知道的。
“如果我找到了,就不会在这儿受你羞辱。”
“我几时羞辱你?”他倒是睁眼说瞎话了。
天水咬着牙道:“你在我身上做买卖,难道还构不成羞辱吗?”
这个小王爷养尊处优,以为只要他喜欢,天下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天水决定挫挫他的锐气,教他学会尊重。
曲曜堂挑眉笑了笑,“我只是想得到你。”
“真是邪恶的答案。”天水瞪着他,“现在你知道我的身分了,还这么想吗?”
“那并不影响。”
“你不怕被砍头?”天水频频深呼吸,情绪从没像现下如此激动过,是兴奋还是生气,她再也傻傻分不清楚。
“你都不怕我拆穿你,我又怎会怕呢?”曲曜堂从容地凝视着她。
“这么说来,你仍然愿意娶我?劝你在回答我的话之前,最好深思熟虑,你要知道,一个丧失和亲体系的皇朝,必定引发各朝野角力的不满,因为……公主毫无利用价值。”
“既然你如此认定自己的价值,就表示你认为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那么,为了找回你的信心,我只好委屈自己,好心迎娶你这个非常不幸的帝女进门;再说,像你这样逻辑和推理能力这么强的女人,把你送回汴京,重新被关进深宫里,那岂不是太可惜了?我会视这椿婚姻为小王爷府的至上光荣。”曲曜堂的俊容上堆满迷人的笑意。
真可耻,他竟然把自己想得这么伟大?天水气愤地跺了一下脚,“你不怕被我克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曲曜堂卑鄙地撇唇一笑,“事实证明,目前你无处可去,身上又仅剩一吊钱和一匹汗血宝血,你留在我身边,应该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放心,你好不容易才逃出皇宫,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等你的画像一落入我手中,我会想办法压下来,不让画像在洛阳城里散播。”
曲曜堂的婚书很快已拟了一半,顿时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说吧,让我听听你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只差这最后一项,只要我愿意点头,咱们即刻签定婚书,然后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后,咱们就是夫妻,当然,这一夜之间成了穷鬼的我,以后都得看一夜之间成了富婆的你的脸色,你说是不是呢?”
“最后一项不是你点头就可以做到的。”天水决心出题为难他。
“真的?”他倒迫不及待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天水抿唇不语,上前借了他的宣纸和毛笔。
她首先在纸上画出一个大正方形,然后在大正方形内画出三条横界线、三条直界线,这样就成了大九宫格。
接着,她又在分布成小正方形的每一个格界里,整齐画出另外九个均等的小方格,如此就有九格横乘于九格纵的小九宫格呈列在大九宫格中。
这九个九宫格分别有上左、上中、上右、中左、中央、中右、下左、下中、下右九宫格。
换言之,纸上一共有九个小九宫格,加起来一共是八十一格。
她又在每一个小空格里,分别填上几行念起来毫无意义的文字菜单——
秉八斗图开半斤八两
炳烛夜游云秋大斗雕
名人达士无朋筲不虫
见箪卧旦暮朝夕斗小
得惕门焕窬镂筲木艺
固判偃圭蛹穿冰之压
执若旗穿窬之盗雕当
己两金戟远云得而行
见人成汤风冒雪六聘
曲曜堂的黑瞳随着天水所写下的每一个单字而游移,最后饶富兴味地盯上她专注的眼。“这似乎是一种游戏?你要我把这些念起来似乎毫无意义的单字符串成句?”
天水对他有点另眼相看。“你不笨嘛!”
“过奖了。”曲曜堂微挑起眉,“不知里头一共藏了几句话?我已在斜线中看到『秉烛达旦』了。”
“一共有十五句,当然要如何找出这十五句就靠你自己的智慧了。”
“十五句?”曲曜堂望着桌上的宣纸愣了愣,“这……有点儿小难度。”
“说难并不难,只怕你没恒心。”天水因为总算把他给考倒而心情大好,甚至有点儿沾沾自喜起来。
“有人全部解出来过?”曲曜堂实在很怀疑,这道独特的文字九宫格光看头就疼起来了。
“直至目前为止,除了我母后之外,尚未有人全部解出来过,所以如果你解不出来,也不必感到太挫折,因为连我父皇都只能解出十句。”连她父皇都告降的文字菜单,天水并不认为曲曜堂能比经常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的父皇强到哪儿去。
“好吧!”曲曜堂的视线落在天水宛若红苹果的小脸上,“呵,你这小妮子果然厉害,出这一招把我给难倒了,不过,我仍愿意接受挑战,只是解题恐怕要费很长一段时日。而在我解出正确答案之前,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邀请,留在府中作客,你同意吗?”
天水一脸勉为其难似地接受了他的邀请,“好。不过请你记住,在你解题的这段时日里,我只是你的客人,我希望你能够对我放尊重点。”
“我对你不够尊重?”曲曜堂失笑。
“至少你不能对我毛手毛脚,还有我的唇……你……你不可以再吻我,不可以再碰我!”一点红从天水的耳后染起,瞬间红遍了整张小脸。
曲曜堂定定地凝视着她,“我以为你很喜欢?”
“哪有!”天水恼羞成怒地跺着脚。
“我有没有告诉你,你湿得不象话?”曲曜堂不知耻地道出**之语。
“住口!”天水羞愧欲死地捂住双耳,一张小脸红得宛如熟透的石榴,“无耻!”
曲曜堂仰首大笑,天水脸更红了。
天水当晚就住进了小王爷府里,成了小王爷最重要的客人,之后她的起居生活全由下人照料,他们殷勤服侍,不敢怠慢。
当天水沐浴完,正准备上床休憩时,几个头上扎着两团髻的小丫鬟,合力捧着一个大锦盒,吃力地抬进天水的卧房里。
“嘿咻!嘿咻!”小丫鬟们一边抬着大锦盒,一边呼着气。
天水离开床边,困惑地走到她们身旁,“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回天水姑娘的话,咱们正在搬你的衣裳呀!”众丫鬟们把大锦盒摆在毯上,各自掏出口袋里的手绢拭着额上的汗水,“呼!总算大功告成啦!累死人了。”
小丫鬟们合力打开大锦盒,逐一取出压在盒底簇新的上等丝绸霓裳,一一放入天水的衣柜里。
“呃……”天水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大锦盒,“全是我的?”
曲曜堂真这么把握可以解开那道题,让她永远在这儿住下?天水还挺期待的。
“是呀!”其中一个小丫鬟回头对她微笑点头,然后转身服侍天水更衣上床,“天水姑娘,奴婢退下了。”
天水躺在舒适的床炕上,锦被又柔又香地包裹住她的身子,倦意很快从脚底往上爬,迅速扩散至全身。
这张床是如此柔软、舒适,就好像是曲曜堂温暖的胸怀……
昏昏欲睡的天水迷迷糊糊地想着,接着又想起这段流浪的时日。
这段日子,让从小不曾吃过任何苦头的娇贵公主体验了贫穷的难堪,她穷到把身上所有能够换钱的饰品全都拿去典当掉了,除了父皇御赐的汗血宝马。
可是她仍然贫穷,她想尽办法去赌场挣银子,却把luo来的财富全都施舍给乞丐,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她多流浪一天,她苦头就要多吃一天,她曾经睡过客栈、破庙,蚊子总是喜爱扰她清梦。
直到她成了曲曜堂买卖的对象,才没有讨人厌的蚊子跑来扰她清梦,才不必去睡客栈中那种硬邦邦的木床,也不用在没钱的时候委屈地躲在风雨颠摇的破庙里。
这里没有寒冷和饥饿,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四处飘泊流浪的公主。
她现在是曲曜堂看中的一件宝物,只要她肯点头,他的财产全都是她的,她将过着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面对这样一个有财有势、英俊迷人的小王爷,她的心怎能不动摇呢?
她这次出宫不就是为了寻找她的真命天子吗?她何苦出题为难他呢?
可是他……他夺走她初吻不说,还对她毛手毛脚,活像个采花贼……
所以,她怎能中了这个小王爷的迷魂计?他存心欺负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