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人牵着手,来到角落里,已然斑驳的大箱子旁,陈旧的锁头彰显着年代的古老,烙锁着古老的记忆与财富。
只是,再精密的锁,也经不起此地水气的锈蚀,卡上一层厚厚的铁锈。
丁胤黑眸瞧了瞧,找了块大石头,猛烈而准确地朝锁头上一敲,沉重而古老的铁锁应声裂开,掉落到地而上。
两人愉快对视一眼,心跳加快,知道这古老的谜题就要解开了。
丁胤扶住木箱的上盖,深吸一口气之后,缓慢地将上盖打开……
就在上盖掀开的那一刹那,一个镶满特殊宝石的金色皇冠,与散落在木箱里的各式稀奇珍宝,琳琅满目、尽收两人眼底。
“真的……真的有古藏。”陶之曦的语气里充满不确定,又是惊、又是喜。
“当然。”丁胤寻宝多年,虽然不若她的兴奋,但是完成任务还是让他十分开心。
他拿后的背包,拉开拉炼,像变魔术似地变出一个又一个帆布袋,平摆在他的面前。
“来吧,把这些东西全装进袋子里,我们该回家了。”丁胤对着她露出微笑。
听着他开口说出那一句话,陶之曦喉头紧缩,再次有了落泪的举动。
他说“我们该回家了”……“回家”这两个字代表着一定的认可意义,再次证明,他对她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她无法出声,只能点头,开始将一样一样的稀奇珍宝往袋子里装。
“傻蛋!”丁胤瞧出她的激动,伸手揉着她的发。
就连他自己,也在说出那句话时被自己吓着。
曾几何时,她在自己心里扎得那么深,总让他在无意里说出让自己惊诧的言语?
为了寻宝,长年漂泊,他觉得累了。
如果能有个家,供自己休憩,在疲累时能拥着入眠,只为彼此的相偎相依,也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陶之曦——这个带着笑容的女孩,神奇地温暖了他的心房,让他有了停驻的冲动。
“你该不会是因为见到这么多的宝藏,兴奋得想掉泪吧?”他故意逗她。
“才不是,我是为了……”陶之曦扬头,才要反驳他,说自己才不是见钱眼开的女孩,顿时语音一顿,陡然没了声音。
她的激动全是为了他。
丁胤挑起眉,眸光闪动。他是不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听到了某个人的告白?
“为了谁啊?”他抵着她的额,仍不忘要逗弄她。
“哎呀!”陶之曦不依地推了他一下。“认真点,我们还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好好好,正事要紧。”丁胤也不胡闹,认真地将好不容易寻来的宝藏放在袋中。
他们,要回家了。
经过漫长的飞航旅程,他们终于回到台湾。
他们肩并着肩,手携着手,感情好得像是刚度蜜月回来的新婚夫妇。
只是,就在要出关的那一刹那,陶之曦倏地挣月兑丁胤的手,拉着他的人往后一躲。
“我看到我爸了!”她压低声音,都忘了老爸一向会来接机。
“怎么?我见不得人?”丁胤不知她在慌什么。
“不是……”陶之曦摇头。“我还没跟老爸报备过,更别说……”
她尴尬地拉了拉颈项里的小围巾,声音尴尬。
丁胤顺着她的动作往下瞧,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在大热天里围了条小方巾。
“我昨天太激动了?”他随约能看到方巾下有些明显的吻痕,脸上有着得意。
“你还笑!”陶之曦娇瞪他一眼。“要是被我爸看到,我爸非拿刀追杀你不可!”
“原来,你是担心我的生命安全。”丁胤黑眸里满是骄傲。
“少贫嘴了。”陶之曦可没像他那么轻松。“这样吧,我们分开走,你走前面,我走后头,等我找机会跟老爸报备过之后,再带你去见他。”
丁胤也只能点点头,对着她回视一眼之后,大步往前走去。
待他率先离开,拉开距离之后,陶之曦才面带笑容地跟着走出去。
她将眸光迎向老爸,很愉快地对着爸爸挥挥手,也看到父亲很高兴地对着她摆手。
她心里暗想,还好,老爸没有瞧见她与丁胤十指交握的模样。
正当她想到他时,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面调去,唇边甜蜜的笑容却瞬间僵愣了。
一个穿着时髦、打扮入时的女人,在机场的那一头候着,一见到丁胤便扑上前去,紧紧揽住他的颈项,将他抱个正着。似是看到丁胤僵直的肢体动作,显然没有预料她会出现。
丁胤直觉地想要回头察看陶之曦是否瞧见这一幕,女人的掌心却托住他的脸,大方地在众人面前送上她的香吻。
几乎是一见到那一幕,陶之曦就转开了眼,白女敕的小手握成拳头,直至关节处泛白。
她的脸色蓦地变成雪白,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晕眩袭来。
那个女人……是谁?
别说那是个亲热的拥抱,都能在公众面前做出献吻的举动……要说他们没什么,大概不会有人相信。
扬眸看着窗外,台湾的天气晴朗,阳光灿烂,但为何她的心像是罩上浓雾,黑压压地一片,阴沉得让人几乎无法负担。
陶之曦的心,一阵一阵地揪痛。
她紧握着举,指尖刺入肉缝里,心里浮现一个最可怕的猜测。
光只是猜测,她就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
难不成,真如她之前所猜想的结果一样……一回到台湾,她的利用价值告罄,他就能马上忘了她,将她丢在脑后?
她想问,也知道她该问;但她没有勇气问。
论事,男未婚、女未嫁,结婚前,谁都有选择的权利。
论人,他们没有天长地久的承诺,有的只是男欢女爱的情绪,那些模拟两可的话语,并不能代表什么。
问了,只是自取其辱罢了!罢了、罢了……
她迈步、转眼,朝着父亲一步步走去,镇定地扯出笑容,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了,累了?”陶父一见到她就迎了上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连笑起来都这么无力?”
陶之曦心一疼,只是摇头。无力的心情,又怎么会是“累了”两个字的关系?
“爸,我们回去吧!”她揽住疼爱自己的父亲,不再让自己将心思放在那一头男人身上。
不去想、不去想就好了……
陶之曦强逼着自己微微勾起红唇,像是她的心情丝毫没被他影响。
只是,那一双澄眸里的心事,却明显地写着痛。
好痛……
陶之曦连连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能哭,至少,不能在父亲的面前哭。
也不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哭!
丁胤推开不请自来的李晴慧,急忙转头,陶之曦已经背过他转身离开。
该死!她一定瞧见了!
丁胤怒眸瞪着眼前的李晴慧,脸色再难过不过。
“谁让你来的?”他拿起行李,自顾自往前走去,知道始终像牛皮糖跟在他身边的她,一定会随即跟上。
果不其然,她很快来到他的身边,擦着精致水晶指甲的手指,不停在他面前挥舞着。
“你的态度有些不一样哦!”李晴慧小心不伤了昂贵的水晶指甲,朝他胸口轻戳了两下。
丁胤睨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是,他的态度的确不同,因为他的人生在这一趟旅程里,也有了不同。
“怎么?这一次没有寻到宝?不需要我的鉴定?也不需要门路销货了?”李晴慧挑起精致描画好的细眉,猜测着他态度迥异的原因。
李晴慧拥有高级珠宝的鉴定师执照,熟知许多门道与买家,由她经手的珠宝宝物,往往能卖到最好的价钱。
以往,因为她有本事,再加上她算得上是个美女,于是,在互利的情形下,他们总是保有相当“密切”的合作关系。
“别说了。”丁胤挥挥手,不想跟她解释什么,只是仍下意识看着陶之曦消失的方向,久久移不回视线。
她,一次都不曾回头。
李晴慧敏感地察觉出丁胤的不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拥挤的人群,没看出什么究竟。
“我爸通知你来的?”丁胤看了她一眼,决定先解决眼前的事。
“我知道你今天回台湾,我以为你会很高兴见到我,至少……某个『地方』会很想念我。”李晴慧意有所指,目光往他双腿之间的部位看去。
丁胤自然听得出她的言下之意。
曾经,他们很合,在生意上,一个寻来宝藏,一个努力销售,配合得天衣无缝;在床上,他们翻云覆雨、共赴巫山;而在关系上,从不对彼此这成压力。
是故,他们很合;但是,现在情形已经不一样了。
“我先回去交个差,交货的细节,晚上到家里谈。”丁胤把话一丢,直接转身走人。
李晴慧急跟上的脚步,慢慢地停了。
她不是笨蛋,她知道他变了。
此行出发前,他们还耳鬓厮磨,但是当他完成任务之后,他的态度却完全变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对自己态度突变……李晴慧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在唇边。
早在初识时,她就已经对他倾心,但见多识广的她,知道他尚未定性,不可能乖乖留在她的身边。
于是,她训练自己的专业,让她与他有更多相辅相成的地方,让他慢慢地知道她的好处、她的优点,久而久之,他就再也离不开她。
但……她的如意算盘出了错,她好似再也等不到那一天。
李晴慧不满地看着丁胤毫不留情地往前走,心里的愤怒迅速累积。
我一定要你回到我的身边!
李晴慧在心里发誓,绝不让丁胤离开。
究竟是什么事改变这一切,她一定会找出来!
丁胤一回家,才推开门,就见到丁柄全十分讶异的表情。
“我以为晴慧去接你了。”丁柄全正在泡茶,顺势替儿子倒了一杯,示意他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
“她回去了。”丁胤卸下行李,一口饮尽热茶,把茶杯往桌上一放。
“回去了?”丁柄全的声音扬得更高,语气满是讶异。“你们俩不是……关系密切吗?”
丁柄全虽然知道儿子今天回台湾,但是他还以为明天才会见到丁胤。
“以后,大家都是朋友。”突地,丁胤丢出一句话,简言带过他与李晴慧将来会有的关系。
“朋友?”丁柄全的老眼瞪得更大。
“哪个女人能跟你当朋友?”当然……伴如果也算朋友的话,那他儿子的朋友倒是满山满谷。
“真是够了!”丁胤翻了翻白眼,他从沙发上起身,懒得跟老爸多说,讽刺地扬了扬嘴角。“我去洗个澡,以后别再乱凑合,媒人这种事不适合你。”
“不让人凑合了?”丁柄全一辈子不曾同时被吓那么多次。
他的宝贝儿子,有点不对劲哦!
“怎么?心里有人了?”丁柄全一针见血地追问。
再怎么说,儿不也老大不小,不能再拖了。
要不然,攒了一辈子的钱财,连个孙子都抱不到,他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丁胤的回答,是一个冷冷的白眼。
“把你的保险箱空出来,准备好放钱、放珠宝,其它的事别管那么多。”丁胤没好气地开口。
丁柄全碰了个软钉子。哦,既然不给问,那他……就静观其变了。
“东西呢?”丁柄全看着他离开,赶忙追问:“什么时候到?”
“我已经安排好了,过两天就到,放心。”丁胤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再怎么说,那些都还算是见不得光的物品,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入关。
但,他们有的是门路,只是需要花点时间、花点钱。
“那就好。”丁柄全又替自己倒了杯茶,老脸上的笑容加深。钱来也、钱来也!
那……丁柄全的目光,终于又移向丁胤。
不知道儿子的春天,是不是也来了?
一回到房间,丁胤随即打了陶之曦的电话。
话筒的那一端,音乐不停响着,却迟迟没有人接听。
对应着适才在机场的那一幕,丁胤不会自欺欺人。
她果真瞧见了,而且,还火了。
她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不接他的电话。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神色阴郁,脸色紧绷,电话又按了重拨键。
电话持续没人接听,最后,他甚至听到对方关机的讯息。
烦扰爬上心头,他将自己往柔软的大床上一丢,瞪着天花板,心里头那怪怪不舒服的难受,始终盘旋在心头。
至此知道,陶之曦已经在他的心里占了个位置,还是个……很不容忽略的位置。
“丫头脾气真大。”他不禁喃喃自语,冷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第一次,他完成任务,回到家后却没有愉快的心情,因为一个女人。
就因为,一个女人……
丁胤抿着唇,瞪着天花板,好半天就让自己放空,然后,电话响了。
他随即拿起电话,来不及分辨是谁打来,就按了接听键。
“我是丁胤。”他的声音,有着连他自己都很陌生的急切。
“我是晴慧。”女声传来,带着笑意。“到家了没?听说『东西』还没到,要不要先出来吃个饭,放松一下?”
丁胤心里涌上复杂的感受,除了浓浓的失望,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沮丧。
从来不曾在乎过女人的想法与感受,但陶之曦却教他尝尽一切。
“我累了,想睡了。”丁胤避重就轻地回避她热情的邀约。
“我是听错了吗?你说累了?”李晴慧的声音刻意扬高,一心决定要将他邀出,不让他有冷落她的机会。
丁胤在电话这一头沉吟了半晌没说话,他与李晴慧认识多年,知道彼此的个性,他能嗅出她的占有已经从隐性浮现为显性,不让他有拒绝的空间。
他丁胤从来不吃这一套。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丁胤知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拐弯抹角是没有必要的。
“女人吗?”李晴慧也是直来直往的人,问得一针见血。
“是。”丁胤连迟疑的时间都没有,直接给了爽快的答案,存心要挂电话。
“这么快?”李晴慧轻哼一声。“不过出个国回来,不但寻到宝,还寻到女伴,而这个女伴,还美到让你把我晾在一旁?”
丁胤保持沉默,对于这带着隐刺的言语,不发表任何言论。
“好吧,那我也不吵你。”李晴慧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死缠烂打对于丁胤不会有效果,只能悻悻然地先挂了电话。
“那就明天见……记得要引见我瞧瞧那个女人。”李晴慧还不忘知已知彼。
丁胤连应声都懒,直接切断电话连线,再一次把自己丢进床上,疲倦的感觉再次迅速占领他。
他的浓眉紧紧蹙着,想着她瞧见在机场的那一幕时,心里是不是很痛?还是很气?无论是哪一种情绪,都让她愤怒到不想接听他的电话。
一颗心,因为她而牵系着,忽上忽下的,好生难受。
不曾为了谁伤神,但是他却无法将陶之曦去在脑后。分开不过几个小时,他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他渴望听到她的声音,看到那张小脸……
天啊,他中毒了,中了情毒,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
知道她气了、恼了,于是他的心也慌了。
纵使表而看来像无水人一般,但他却无法欺骗自己,打从看到她冷漠地在机场转身离开时,他的心口就一直这么沉甸甸地无法开闹。
他是不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让陶之曦进入他的心里太深、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