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朱延舞的风寒也算好了七八分,恰巧今日阳光正好,白云一朵朵地挂在清澈的蓝天上,这天空说有多美就有多美。
都说天蓝成这样又美成这样,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本不信,但今日她眼皮跳得厉害,总觉有事要发生,让她莫名不安起来。
距离前世,她第一次与平王相遇的时间,已剩不到一个月,若襄王再不找她,她可能还得另寻他法……
照理说,真国寺那头的消息应该传到襄王耳里了,可过去了这么些天,襄王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不合常理。
以敏贵妃企盼自己亲生的儿子可以当上太子的那份渴求,再加上襄王本身绝不是甘于平凡之流,说什么,他在听闻消息之后也定会把她这个“天生凤命”之人给找出来,不管他是信或是不信。
“小姐,老爷来看你了。”蓝月边说边打开门领着县太爷进屋,刚好看见她家小姐开着窗子在吹风,急得她忙上前把窗子给关起来。“小姐,你怎么又贪凉了?你的风寒刚要好转呢,又病了怎么办?”
朱延舞看见自家爹进门,笑弯了眼,不理蓝月的喳呼,上前便亲昵的捉住他的胳膊晃了晃,“爹,你怎么今儿一大早就过来?”
朱仲伸手捏了捏爱女的鼻头,“这连着几日忙着帮下头的人清查陵城县的户籍,都快折腾死你爹了,好不容易今天可以休息,自然是先来看看你了,怎么样?听说好多了?脚呢?能走了?”
“自然能走了。”朱延舞在她爹面前拉着裙摆像只蝶儿般的转了一圈,“都能跳舞给爹看了。”
朱仲忙担心的伸手按住她,不让她再乱动,“别逞强,小心落下病谤。”
“好,女儿乖,就陪爹坐着就好。”朱延舞笑了笑,拉着朱仲坐在桌前,“蓝月,爹最爱的茶点呢?”
“奴婢去厨子那头拿?”
“去吧。”
朱仲见蓝月被支开,又见爱女亲自替他倒了杯一早温好的花茶,笑着接过了,“你想问什么?”
真是知女莫若父。
朱延舞笑咪咪,“哪有想问什么,不就爹最近老忙什么查户籍的事……往年户部要县府查户籍不都是一到三月的事?怎么现在都四月了,还在搞这个?”
“你倒是个精的,连往年户部何时查籍你都知道!”朱仲有点意外爱女还会关心起他县里的工作,甚是安慰,笑了笑道:“这次不是户部要查的,好像是上头要找什么人,只要是洛州境内今年刚好十八岁的姑娘都要上报,幸好往年这入户团貌工作都是实打实地,现在只要把数据找出来上报就可以了……不过这是秘密,你可不准对外说去。”
朱延舞美丽的眼睛眨啊眨地,听说是秘密,说话的嗓音也跟着压低了几分,还把小脸儿凑上前去,“真的假的?这怎么搞得像选妃似的,找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啊,爹爹,你女儿我刚好也是十八岁的洛州姑娘啊,这可怎么好?”
虽说是玩笑话,这回朱仲却笑不出来,静静地看着自家女儿半晌,虽说在家养病未施脂粉,一身简单的黄花缎子加件薄纱,衣着普通,未戴珠坠,但眼前年方十八的女儿依然青春灿烂,美丽动人。
没想到,爱女一下便长那么大了,就算是他朱仲从来未对当年那算命师大富大贵天生凤命之说有过贪欲,甚至刻意避之,但既是天定,或许当真难逃这定数?
“真要是选妃,你愿意吗?”终究,他还是问出了口。
从接获刺史大人襄王的私令开始,朱仲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找一个今年十八的陵城县姑娘,而且是秘密进行,说什么都很难不启人疑窦。虽然他没多问,但却不能不多想,尤其,他的爱女也是其中一。
他虽不想蹚皇家这浑水,可别人若硬要他蹚,那么,他也得先有个准备才好。
闻言,朱延舞一愕,愣愣地望向朱仲,“爹,怎么突然这么问?”
“别管我为什么这么问,你只要回答爹,如果真是皇子选妃,你愿意吗?”朱仲直勾勾地望着她。
朱延舞看着他,眨眨眼,“爹,我记得你说过女儿打小已有婚配,不是吗?”
虽然她知道,这个婚配的对象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也不可能再出现……
但以现在这个时间点,她爹不知道啊,这一世的其他人也都不会知道,所以,此时此刻这个婚配对象还是个很好用的挡箭牌。
“是,爹是说过,可十几年了……”
“爹愿意让女儿去选妃?”
“如果你愿意的话,爹自然不会阻挡你。”虽说对外他老拿女儿打小定下的婚约当挡箭牌,但相对于女儿的意愿及幸福,那只可能永远都无法被履行的婚约根本不重要。朱延舞眼眶一红,“真的吗?爹?”
“自然是真的。”朱仲笑了笑,“你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是啊,她的爹,永远把她放在他生命中的第一位。
为了她,他连自己想娶的女人都不敢娶回家,直到她嫁了人……
多好的爹爹啊。
这一世,她只希望爹可以安享天年,不必再为她忧心挂怀,想到前世爹可能因她的死而伤心欲绝,她就难受的忍不住想上前抱抱他。
她想,也真抱住了她爹,就像以前小娃儿那样撒娇似的偎在他怀里。
“爹,别为女儿担心了,女儿这辈子定会替自己觅个好郎君,放心吧。”
“说什么呢,你要替自己觅郎君?”朱仲哈哈大笑,伸手捏捏她的脸,“都已经是大姑娘了,你这丫头还真是不懂得害臊!”
“害臊是什么东西?能吃吗?还是能穿?”
“不能吃不能穿,但这是全天下的姑娘都该有的,听过欲语还休吗?要懂得害臊的姑娘才能展现出那种美态……”
“爹,你是不是想娘了?”朱延舞鼻子有点酸酸的,眼睛也是,“要不爹赶紧在女儿嫁出去前替女儿娶个后娘吧?反正女儿已经过了可以被乖乖虐待的年纪,娶个后娘来,至少有人服侍爹,也可以陪伴爹,好不?”
她娘早逝,爹要不是怕家里再多个人恐怕要生疏了她,早就再娶妻生子了,至少在前世,她爹一直是到她嫁人过后才有了继室,若不是为了她,能为谁呢?那继室可是默默待在爹身边守着十来年,鼎鼎大名的金陵客栈老板娘呢,老板娘貌美能干却早年便守了寡,跟爹一样,算是惺惺相惜,彼此照应出来的情感。
朱仲瞪了女儿一眼,“又在胡说八道了!”
“女儿没胡说啊,女儿听说那金陵客栈的老板娘貌美如花……”
朱仲一诧,心虚的咳了两声,“你……怎么知道金陵客栈……”
他和金陵客栈老板娘的私交,他可从来未对人提起过,更别提是自家女儿了,怎么爱女话题一转便转到这上头了?也真巧,巧到他都不得不怀疑爱女是否早就知道他们之间那些理不清说不明的事。
见老爹脸都要红起来似的,朱延舞只好眨眨眼,装傻。“爹,金陵客栈在陵城那么有名,女儿都去吃过很多次饭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女儿是说啊……这客栈老板娘美丽,个性又爽快,女儿觉得不错,要不女儿去帮你去跟人家提亲?”
咳——
这会,朱仲可不是轻咳两下,而是着实被呛到了。
只见他边咳边站起身,朝她挥了挥手,“爹要去衙门了,你多休息,别乱跑,想吃什么就叫厨子替你做去。”
交代完,这位县令大人跑得比飞还快的离开了女儿住的院落,未料,脚才迈出院落的拱门,却和一个匆匆往此处直奔来的小厮立马撞成一团——
这一撞,朱仲被撞倒在地,头昏眼花,伸手抚着眼角处,那里传来一阵麻。
“对不住,老爷,您没被我撞伤吧?”小厮吴记一见自己撞到的竟是他家县老爷,赶忙上前搀扶起他,又忙着鞠躬道歉,“都怪小的走路没看路,老爷,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朱仲不介意的挥挥手,“我也没看路,不怪你,不过,你这么匆匆忙忙的往大小姐这头奔是干什么来着?找我吗?”
小厮吴记啊一声,看着他,欲言又止,“这……不是的,老爷……”
“不是?”
“小的找……大小姐……”
朱仲眉挑得老高,一名小厮这样匆匆忙忙的奔进来找他那十八岁的女儿究竟是为何?这丫头不会是在外面闯祸了吧?
“你为什么找大小姐?”
被县太爷这严肃的一瞪,吴记的舌头差点紧张到打结,“回老爷的话,小的那个……是受人之托……”
眼神闪烁,语焉不详,肯定有鬼。
“受谁之托?”
“小的……”
看他如此吞吐的模样,朱仲还真是越看越可疑。
“有什么话是可以对小姐说但是不能对我说的?还不从实招来!”县太爷的威仪一摆,就算没有声如洪钟,也是很吓人的。
“老爷子恕罪!是驿站的来人要传话给小姐!”受不住威吓,这头立马给招了。
驿站?驿站是提供传递军事情报之人食宿及换马的场所,来往京城的官员也常常会公器私用到驿站白吃白住,所以,驿站同时也是一个情报所,有心人常常可以在此收集到重要情报,如果可买通驿站之人,或多或少都可藉此通路,迅速的传递消息或得到情报。
朱仲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家爱女究竟在外头干了什么事?竟有驿站之人会传消息给她这样一个十八岁的姑娘?
“驿站的人叫你来传什么话?”
“这……”小厮头垂得低低的,刚刚要他传话的人可是千交代万交代,此事只能对大小姐一个人说,可县老爷是他家老爷啊,他能不说吗?就在他快招架不住时,竟听见有一天籁之声从大门边传了过来——
“爹!你怎么还没走啊?”朱延舞蹦蹦跳跳的从自己院落里跑出来,“东西忘了拿吧?女儿亲自替你送出来了。”
说着,她身子往那小厮面前一站,把外袍递给朱仲,也顺势挡住了朱仲的视线。
她一只小手背在身后拼命朝吴记挥啊挥地,很清楚是要他赶快滚去躲起来,幸好这吴记算机灵,又是个短小精干的,一个低伏便从旁处窜了出去,待朱仲反应过来要寻人时已不见人影,只能对着女儿吹胡子瞪眼。
“女儿啊……”
“是,爹。”
朱仲看着她,两道浓眉都要扭曲成一团,“你没事瞒爹吧?”
朱延舞幽幽地看着他,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说什么都不是,毕竟重生为人,她知道的比她爹爹可多太多,很多事她只能自己做,也只能瞒着爹做,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她小手扯上了朱仲的袖摆摇了摇,甜甜一笑,“爹,您是延舞这辈子唯一的亲人,
不管发生什么事,女儿都会死命保护爹爹不受伤害的,您一定要相信女儿。”
说什么呢?真是!
朱仲伸手捏了捏女儿娇俏的鼻子,“要说保护,也是爹保护你,哪有你保护爹的道理?傻丫头!”
朱延舞眼眶一红,张臂抱住了他,“是,爹,您定要护女儿一生一世,女儿也会护爹一生一世。”
啧。朱仲笑了。
不管女儿说的是胡话还是大话,总归听了心上也是舒爽,都说生女儿无用,长大了就是别人的,可他却爱极了这女儿,拥有她,他那余存未了的生命基本上就算满足了。
躲在一旁偷偷瞧着这头的小厮,忍不住模模鼻子,真心觉得这朱大小姐真是太会哄县老爷了,三言两语加个抱抱就让英明神武的县老爷忘记要追问下去……
要是县老爷知道驿站那头要他转告的话是什么,恐怕都要晕过去,却被大小姐这么好生哄着,然后挥挥衣袖走人了……
“吴记,你可以出来了!”朱延舞一改方才面对她家爹的笑颜,见到那名小厮从院落拱门内小心翼翼探了出来,娇柔的脸庞微凝着,“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吗?瞧你急慌慌的样子,还给我爹撞上了。”
“是出事了……有人要我传口信给你,真国寺的白筑被他师父全真道长给重罚,说是闭门修炼一年不准出关……那人说白筑交代,要小姐你倍加小心珍重,不必担心他,担心你自己就好……”
这么说,是事情暴露了?
襄王行事谨慎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此人会从京城里顺藤模瓜到洛州陵城来……他的疑心病是有没有必要这么重啊?
她费尽心思辗转的传递消息,只是希望这人可以早平王一步得知她乃天生凤命一事,如果他还有点野心,必定也会想要把她娶进门。
只要早平王一步……
就只要早那么一点点就够了……
她的命运和他的都会不同。
至少,她是这么以为的。以为这男人会跟平王一样,一听见她天生凤命便会想方设法娶到她……
为什么不?不管那天生凤命的传言是不是真的,所有的人都会先宁可相信它是真的,不是吗?
偏偏,这男人就是不信鬼神不信命,更不可能会信她吧?
唉。朱延舞的指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痛得紧,不只头疼,她的眼皮也有一下没一下的跳,跳得她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大小姐,你还好吧?”小厮很是担忧的看着她。
“死不了……”
“嗄?”这是很惨的意思吧?小厮模模头,“那要不要去禀老爷……”
小孩子惹事,总是要大人出面的。
朱延舞瞪了过去,“你敢说一个字,此生就不必再见我了。”
“是……”吴记头低了下去,闭上嘴。可过不了半会,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模向了衣服内袋,“那个……大小姐……刚刚有人要我传信给你……”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小的纸条递给她。
朱延舞狐疑的接过,打开,只看上头寥寥数语——
戍正之时,情人湖畔亭,不见不散。
——七爷。
七爷?是乐正宸?他竟对她自称七爷?
之前在那无迷山相遇,两人都未曾报上名号身分,前阵子他亲送她回府自然是知道她的身分,可他对她来说应该还是陌生人,他却对她自称七爷?是认定她见信便必知他是谁……
该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朱延舞一张小脸都白了。
“就驿站的人来之前……那人太急,我便把这事给忘了……”
此时,蓝月端着茶点从另一头回廊走了过来,见自家小姐一脸苍白如雪,小脚儿一踩便小跑步奔了过来,一双美丽的圆润大眼瞪着吴记——
“你这浑小子,怎么惹大小姐生气啦?”
“我没有!”
“怎么就没有了?你看看大小姐的脸都成什么样子了?”
吴记一听,惶惶然抬头往朱延舞脸上看去,朱延舞冷凝着眼慢悠悠地瞪了回去,吴记见了肩膀缩了缩,再次低下头。
蓝月看看吴记又看看她家小姐,实在不明白他们现在究竟在上演那一出。
“小姐,你没事吧?”难得看到她家小姐端着一张冷脸,还一脸的严肃,像是遇到了什么严重或是难以解决的大事,这让她也跟着担心起来。
朱延舞朝蓝月走去,伸手拿起盘子上的茶点塞进嘴里一口一口咬着,此时,就算是天上美味入了口,恐怕也是一点味道也没有了吧?
岂会无事?
事情可大了……
襄王来信说要单独见她,时间就在今晚,约的还是陵城顶有名气的情人湖畔,光想,她的脸就绿了!
他选在夜晚湖畔相见,意欲何为?
是要她?还是要除她?
戌正之时,情人湖畔。
杨柳依依,月光映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两三艘精雕细琢的画舫轻轻地在湖面晃动着,各据一方,看似不相干扰,可某艘画舫内的丝竹乐声借着湖水传递而来,还是听得人心悠悠荡荡地。
朱延舞依约一人独自前来,但蓝月和吴记就在湖边的茶楼里等着,她千交代万交代,若亥初之时她尚未回来再去寻她,蓝月死活不肯,要不是她拿出主子的威权压她一头,那丫头恐怕说什么都要跟上来。
四月的湖畔夜晚,凉风徐徐,比她所以为的清冷,约她的人迟迟未到,朱延舞不时地在湖畔前方不远处的亭子里来回走动,一身淡紫的轻纱罗裙在风中轻扬,她摩搓着小手放在嘴边呵气,想驱赶一些凉意。
此时,本就距离这座亭子最近的一艘画舫靠上了岸,激得湖畔的水一荡,朱延舞闻声望了过去,见船上竟有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正对她招手,正是约她到此处却迟迟未现身的乐正宸。
这人,竟一直在那画舫上?
是在船上看她冷得跳来跳去看过瘾了才愿意出现见她吗?
“朱延舞,上船来!”乐正宸微扬了嗓唤她。
上船?朱延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湖畔旁边的亭子已经是她可以忍受的极限,再靠近湖一丁点她都不愿意,何况还上船?
她永远忘不了前世自己是怎么死的!就是被人家扔进湖底淹死的!这会儿既然得已重生,她根本能离湖边能多远就多远!何况是这种大到无边无际的大湖!她光看着就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了。
想着,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步……
乐正宸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自然是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尽眼底,见她不知为何一直往后退似乎没打算要上船来,再见她一个转身提裙打算离开,他厉眸一眯,纵身提气之间一个起落回旋,便把朱延舞搂抱在怀带上了船——
“啊!”朱延舞惊叫着,落地的甲板摇摇晃晃,她吓得不自主地伸手紧紧圈住他的腰,整张小脸都埋进他胸前。
死之前的窒息感在此刻不断的涌上心口,她觉得自己开始不能呼吸了,张口不住地吸着气,胸闷得发慌,像被压了一颗巨石,又痛又难受……
乐正宸不明所以,本来以为她只是因为突然被他凌空抓到船上来一时惊吓才死命抱住他,没想到她上了船落了地却依然始终不放手,反而越抓越紧。
“喂,你可以松开手了。”乐正宸抓住她的手想把她拨开,发现她的手冻得像冰一样,低头瞧她,又见她清丽的小脸上柳眉紧蹙,额头还不住地冒出汗珠,不禁皱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怕水……不敢坐船……”朱延舞还是紧紧抱着他,细细小小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冒了出来,“我害怕……”
似乎是第一次,这女子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示弱,娇弱无比的模样甚是楚楚可怜,连那日她病了昏昏沉沉在他背上时,这模样都未曾有过。
她应该没有说谎,毕竟她的害怕与恐惧都彻彻底底反应在她的眉眼之间及身体反应上,让人很难忽略。
乐正宸看着她,本来凌厉的眉宇化了些,蓦地想起派人查过她的事件中,此女上月不小心落入湖中差点死去,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看来,她之所以如此害怕乘船又怕水,是因此事之故。
是他忽略了……
可,他为何要在意?
就是个为了攀龙附凤兵行险着,满肚子心机坏水的女人罢了!敝他眼瞎,识人不明,以为是宝玉,原来是块刻意包装过的朽木!他为何要在意她的害怕与恐惧?心疼她的柔弱与无助?
想着,乐正宸的黑眸一沉,方才想起今晚约她出来的真正目的……
此刻,紧紧抱着、偎着乐正宸的朱延舞,娇柔的身子还隐隐颤抖着。
因为害怕,她顾不了什么男女大防,下意识便是要紧紧抱住这根大海中的浮木,死都不放手。
湖畔的夜清冷,她的身子软软地暖暖地偎着他,还把他抱得那么紧,淡淡的女子馨香沁入鼻尖,饶是从不沉迷的乐正宸,竟也情思蠢动。
眸一沉,乐正宸将画舫的门给一脚踢开,把朱延舞一个揽腰抱起带进了画舫内,在她还搞不清楚他想对她做什么之前,便把她放上画舫内的软卧,庞大的身躯朝她压了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朱延舞伸手抵住了他压下来的胸膛,对他这突来之举感到莫名的心慌意乱。
乐正宸轻挑地笑了,对她此刻慌乱不安的模样感到挺满意,“你不是害怕吗?本王来安慰你。”
说着,他倾便要吻她——
气息甫近,他的唇都尚未擦上她的,便被她张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该死!乐正宸吃痛地眯了眼。
“你放开我!我不需要你这种安慰!”她冷冷地瞪着他被她咬破的唇,双手推拒着他,这男人却根本闻风不动。
被咬了,这男人没生气,只是挑着一道俊眉很无辜的看着她,“那你刚刚死命抱着本王是为何?”
“那是因为我害怕……”
“所以本王决定要好好安慰你,哪里错了?”
这男人的嘴里明明说着让人生气又无赖的话,俊美脸庞下的那双星眸却是流光华采,闪烁动人,她竟有刹那间被他唇边那抹笑给迷惑了。
真是枉她重生再世为人……
又不是未尝过情滋味的生涩少女,竟还被这男人的皮相所惑……
朱延舞心虚又气闷,冷笑讥讽道:“想不到,原来襄王也是趁人之危的之徒!”
之徒?这四个字竟然被人用在他身上?倒是新鲜得很!
“那你是什么?”乐正宸依然微笑的看着她,修长好看的长指轻轻落下,拂上她软女敕雪白的颊畔,那舒服又舒心的触感,让他的手更加流连忘返。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着,感觉整个人都热了起来,朱延舞瞪着他咬住唇,为自己竟受这男子的挑逗而情生意动感到不安与羞愧。
不该的!就算这世她才十八!可是前世的她可是嫁过人行过周公之礼的妇人!岂如此容易被撩拨动情?可偏偏就是这样!她像是第一次初恋的女子般,光是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就眩了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