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田薰，糟糕了……”田薰一进公司，王大威偷偷的跟她说。
“发生什么事了？”
“公司被告了！”
“被告？为什么？”
“还不是你！”一声狮子吼传进田薰的耳朵里，霎时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怎么回事啊，老板。”她一边摀住耳朵，一边询问。
庄正把今天的报纸丢在她桌上要她自己看。
田薰拿起报纸，报上的标题把她吓了一大跳——
日本经营之神准备控告台湾杂志社毁谤
报导上写着台湾的不肖杂志社利用关系采访到原田真一，却做了不实的报导，伤害原田集团的商誉，原田社长决定控告该杂志社，求偿一亿台币。
一亿台币！
田薰看完整个人虚月兑瘫在椅子上，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怎么会这样？今天是愚人节吗？
“你说怎么会这样？”庄正快疯了，一亿，他上哪生一亿？就是头剁下来也没有啊！
“是不是写错了？”田薰抱着希望的问。
“那这个也是写错的吗？”庄正咬牙切齿的把原田真一委托律师寄的存证信函丢给她看。
真的是求偿一亿她整颗心都凉透了。
“你不是说你有把采访内容给他看了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田薰的报导主要是在讨论一件土地开发案，牵涉到的利益庞大，中间的牵线人即是神阪饭店的另一位股东，原田真一有提到一些商业竞争过程，她也都写进去了。他们杂志上市后，那篇报导引起后续讨论，不少人都想来讨点好处，更有谣言在取得土地的过程中涉及不法，开发案恐怕生变。
“对啊，我有给他看了啊，他没说不妥……”
庄正确认，“你确定他本人看过了吗？”
田薰愣住，严格说起来，跟她接触的人是小泽特助，她也不知道原田真一看过没。
“他、他没看过。”她一副心虚的模样，“可是……可是小泽特助也没告诉我有问题啊！”她觉得好无辜！
“你猪头吗？你应该亲自拿给原田先生的……”庄正欲哭无泪，“你快去请求原田先生原谅我们，请他撤销告诉，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诚意替原田集团挽回声誉。”
“好……”
“要是你没成功的话，我坐牢也会拉着你！”庄正威胁大吼。
“我马上去。”田薰立刻飞奔出办公室。
田薰急忙到神阪饭店，可没有人带领，没有晶片卡的她根本上不去原田真一的总统套房。
接待小姐客气的请她坐下，“田小姐，原田社长不在，您改天再来吧！”
“小姐，不好意思，今天我一定要等到原田社长。”
“社长很忙，也许会很晚才会回来。”
“没关系，我可以等，多晚都可以。”田薰铁了心要见到原田真一。
坐在沙发上的她焦灼的喝了口茶，努力镇定心神，回想这整件事。
从原田真一主动找她采访，透露一些有关商业竞争的秘辛给她知道，然后又说要报复……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背脊一阵凉。
难道是……报复真的是针对她……不，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对她的……
时间滴答滴答一直流转，一等又等了两个小时，这次她并没有睡着，忧心如焚的表情丝毫不见放松，眼光直直的盯着大门口，每看到哪个像他的身影就急急站起身来，却都不是他。
他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原田真一在顶楼的总统套房，书桌上的笔记型电脑里开着监视萤幕，把田薰的焦急不安全尽收眼底。
小泽裕二暗叹口气。人家说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果然是。
跟着社长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的性格他也算抓了个九成九，他也知道，社长有多恨田薰。
社长的母亲是个严以律己也严以待人的人，为了在家族中出人头地，不顾孩子还小就严格的训练，后来为了事业还跟社长的父亲离了婚。
社长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成长，他强烈的渴望爱，就在他以为得到真爱之时，田薰却深深的伤害他的心，遍体鳞伤的他再度封闭，而这一封闭比之以前更强更牢不可破。
强烈的爱转为恨，恨意蒙蔽了他的心、他的眼，看在他这手下眼里也很难过。
考虑半晌，最后小泽裕二只是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社长，希望您别做出后悔的事。”
原田真一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是给美国那边的分公司。“你先下去吧。”
然而，小泽裕二的话却不断回旋在耳边，但他毫无退路，就是恨，恨她的无情，恨她对他爱情的践踏，恨她只为别人而牺牲他，这股熊熊怨火无法消除，就算已经过了三年还是一样猛烈。
“田薰，你等着，等着我的报复吧！”模着萤幕上田薰的脸，他恨恨的宣示道。
已经半夜了，原田真一还没回来，田薰再也坐不住，站起来焦躁的走动着。
一个接待小姐上前去不知跟她说了什么，她摇摇头，八成又是劝她先回去休息的话吧。
他该出动了。
原田真一打了电话给自己的特助，要他去把人带上来。
他看到田薰困惑看着突然出现的小泽裕二，他不知说了什么，她一脸愤愤不平。
他出了书房，来到外头的起居室，正为自己倒了杯酒，他们就到了。
电梯门开，越过上次那个接待小客厅，来到起居室一看见原田真一一脸闲适的站在小吧台边，田薰火大的冲到他面前。
“你很奇怪耶，明明就在家，为什么还要让我在楼下等了那么久！”
他放下酒杯，“这么晚了，你不是特地来跟我讲这个的吧。”
她没好气的回道：“当然不是！”
“你是为了报上写的事吧？”
她点点头，“没错。”
“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可以回去了。”他摆明了不想谈。
“可是，我写的报导都是你说的话，你怎么可以控告我们呢？”她不满的道。
“我说你就信，你都不用查证的吗？”原田真一嗤之以鼻。
田薰语塞。
是啊！她不该只听他的话，应该去问问他竞争对手的说法，她完全没有当记者的知觉，真是大错特错。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还在怨我？”她不解的问。
“你真是不害羞耶！尽往脸上贴金。”他发出啧啧讶叹声，轻蔑尽在他脸上显露。
田薰看着他，顿时觉得难过了起来，她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么冷血？以前他顶多是霸道、冷漠，没想到他变了，变得冷酷、无情。
原田真一拿起酒杯，一口饮干，那气势完全的像个男人，年轻的稚女敕男孩气质早已不复见。
她咽了咽口水，蓦地有些紧张起来，怯怯的开口，“可不可以请你撤销告诉……”
“没办法。”原田断然拒绝。“那篇报导出来，开发案有可能破局，一亿的补偿金根本补偿不了我什么。”
她委屈的辩解，“可是……可是我写的全都是你说的……”
“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了，难不成我叫你去死，你也会去？”他不耐烦的打断她。
“我不是记者……那是因为你指定我采访，我才会来的……”她真的觉得好无力，怎么办？难道要叫她扛下那一亿的补偿金吗？卖了她都不够赔。
原田真一挑眉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害你的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一咬牙，“好，错，我来扛，请你不要告我们公司。”
他冷笑，彷佛等她这句话等很久了。“好，你要扛就让你扛。”
“那……你也是要我赔一亿吗？”老天，她赚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
他看着她，良久之后才道：“我要你。”
“我”田薰整个人跳了起来。
“对，我的条件是你得帮我工作。”
“啊？”她更困惑了。
“我会在台湾停留三个月，这三个月就由你帮我打理一切。”
“只要这样就好吗……”也太容易了吧，而且，三个月换一亿，这时薪也太高了吧。
“你不接受的话那就算了，你们就等着上法院吧。”
“不，我答应。”她马上道。
他冷笑讽刺，“你还真是好员工啊！”
“只要你不控告我们杂志社，你说的任何条件我都会配合。”
他再倒了杯酒，迳自转身去看他的夜景。“你走吧，你回去告诉你的老板，明天起你就开始到这儿报到。”
田薰松了口气，不经意瞄到手表上的时间，忍不住纠起了眉。
十二点多了，捷运都没了，等一下得坐小黄吧
唉，从这边坐回家要几百块钱呢，她老板那只铁公鸡，铁定跟上次一样，不会让她报公费的。
玻璃窗上映出她发愁的小脸，原田真一心思一转，大概猜得出她的烦恼。
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小泽裕二，“你叫饭店的司机押她回去，明天一早八点再去把人接来，我怕这女人不守信用。”
田薰连忙反驳，“我才不会。”
他转过身来冷冷的丢下一句，“我可不是没有被骗过的纪录。”
她为之气结，偷偷的瞪了他一眼，跟着小泽裕二下楼去。
听到电梯门关上“叮”的一声，原田真一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嘲弄似的举杯，“还说要报复，干么还关心她呢！”
回应他的只有夜幕下城市的闪烁灯光，他又一口仰尽杯中酒。
矛盾无解。
隔天，田薰一大早就先打电话跟庄正报备过，庄正一听这件事能这样解决，当然马上同意。
于是，她搭上昨天送她回来的那名司机的车，在八点整时来到神阪饭店，等候原田真一的差遣。
他已经起来了，正在享受早餐，旁边有个饭店大厨为他料理餐点，还有个管家随伺一旁。
“原田……社长，你早。”
他点点头，“你就从今天开始整理家务吧，这位赵管家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站在他身旁的赵管家对她颔首。
“整理家务？”田薰不解。“我为什么要整理家务？我不是来帮你工作的吗？”
看到桌上一堆早餐，她忽然觉得饿了起来，今天跟老板讲那通电话讲得久了一点，又得比平常早出门，罗叔叔根本还没起床呢，她也来不及帮自己准备吃的。
原田真一眼睛微微一抬，“这就是你的工作。你有意见吗？”
没，她哪敢，就算他叫她去刷马桶她都得去。话说回来，整理家务应该包括扫厕所吧，搞不好真的得刷马桶……
咕噜、咕噜……
田薰的肚子此时非常不识相的叫了起来，让她羞愧得想挖个地洞躲进去。
“你没吃早餐？”他瞥了她一眼。
她脸一红，尴尬的说：“嗯，来不及。”
他指了指桌上一盘蛋卷，“拿去，我可不想被套上虐待员工的污名。”
“不用了，我不饿。”
他的声音更冷了。“你最好别饿昏，免得浪费我的时间。”
“不会，我即使昏倒也不会昏倒在你的地方。”她不想被他看扁。
“不吃拉倒，去工作。”他可是在关心她耶，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
赵管家和主厨默默的看着两人的一语一行都想笑，所谓旁观者清，社长明明是关心田薰小姐的，但又不敢明讲，ㄍㄧㄥ成那样，而被关爱的女主角也完全听不出人家对她的关爱。
“工作就工作。”田薰抿起嘴。
原田真一头一扬，赵管家马上接收到讯息，带她到洗衣间，拿了一个篮子给她。
田薰看到篮子内有一堆脏衣服。“这是……”
“这是社长的衣服，请你洗干净后烫好。”
“我洗？饭店不是有洗衣部吗？”
“社长的意思。”这些事情都是方才原田社长在用餐的时候说的。“而且要用手洗。”
“手……洗”原田真一一定是故意的。
没办法了，田薰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忍耐，千万别坏了大事。牙一咬蹲下拿起篮子内的衣服到水槽那边洗了起来。
赵管家跟她说了一声就先出去忙别的事，她一件接着一件洗着，突然，一件内裤赫然出现在眼前，这……她手指挑起内裤端看。
怎么连内裤也要她洗啊！会不会太那个了……
“你会不会洗太久了？”
原田真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田薰的背后，不意望见她手上那件内裤，脸上蓦地爬上羞涩。
“马上好。”她立刻冲水拧吧那件内裤，“好了。”准备去烘干衣服。
他冷不防一把抢过内裤，田薰伸手又抢回去。
“喂，我洗得很辛苦耶！你不要又弄脏了。”她跟其他洗好的衣服一起拿去烘干。
设定好时间后，田薰问他：“有什么事？”
“我有一些资料需要整理，你来吧！”
“好，等我把衣服烫好就来。”
“不必了，交给管家就好。”
“可是……”田薰心里有些不高兴，明明叫她洗衣服、烫衣服的，怎么还没做完就又要她做别的，这样他跟他们杂志社的老板有什么不一样？
“把这些资料Key in。”他丢给她一大叠单据跟合约。
她没多说什么，很认份的打开另一台笔记型电脑开始工作。
田薰的逆来顺受叫原田真一另眼相看，以前的她一定会哇哇叫的，现在怎么会毫无动静？有蹊跷。
“去泡杯咖啡给我。”
“是。”她答道，起身去泡了杯咖啡。
将咖啡端给他后，才坐下，原田真一又说话了——
“肚子饿了。”
她起身想去找赵管家，没想到他却说：“我要吃你做的寿司。”
“我做的寿司？”田薰脑中突然飘进三年前的某一天。
那时他们刚交往后，有一天她做了一些寿司带到学校找他。
两人后来来到校园的一个角落，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食了那些寿司，当时的甜蜜彷佛历历在目，不过现在早已人事全非。
“还不快去做。”原田真一唤醒出神的她。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可是没有材料……”
“赵管家已经准备好了。”
咦？她脚步疑惑的走出书房，来到厨房。
“赵管家，社长叫我帮他做寿司。”
“好，我知道了。”
赵管家果真变出一堆材料来。
她于是洗好手，开始做寿司。她以醋搅饭、煎蛋皮……简单的寿司很快就做好。
赵管家看着口味简单的寿司拢起眉头，相当不以为然。他准备那么多材料，有虾子、鱼卵……她都没用，这种阳春寿司会好吃吗？
田薰将寿司切好，分了一块给赵管家，“你吃吃看，虽然用料不多，但是很清爽不油腻。”
“社长不会吃这种的……”赵管家不好意思说她做的根本是粗食。
社长对饮食很要求，上次有个日本料理师傅不过火候不对焦了一点，他大少爷就拒吃了。
“可是，我只会做这种的耶。”她耸耸肩，反正她做好了，随便他要吃不吃。
拿着那盘寿司，她回到书房。“可以吃了。”
原田真一没有抬头，眼睛仍是看着电脑，“拿来。”
“你没洗手。”
“喂我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道。
她愣了一下。“这……不好吧！”
他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了，这么亲密的举动会让她感到尴尬。
“有什么不好？当是姊姊喂弟弟就好了。”
姊姊喂弟弟
过往的甜蜜回忆，全被他这句话给浇熄。
她真是白痴才会想太多啦！
抓起寿司，她粗鲁的塞进他嘴里。“吃吧，弟、弟！”
“咳……”原田真一差点被呛到，但他不是因为她用力的把寿司塞进他嘴里而呛到，而是因为她的不悦，让他高兴得不小心呛着。
就不信整不到你！哼！
“怎么？”田薰吓了一跳，紧张的问着，拍拍他的背让他顺气，焦急的心来不及掩饰。
他突然意识到两人这样太亲密了。“我不需要你的假关心。”他拨开她的手。
“我不是。”她严正抗议。
“你是。”
“不是！我是真的关心你。”她吼道，最气人家误解她。
“是吗？然后好再次欺骗我？”他冷笑的问。
田薰一愣，过去她的确骗过他，她无法否认，但现在她没有要再骗他的意思啊。
“我——”才刚开口，就被他的话给打断。
“我最恨人家的欺骗。”
他把寿司扫到地上，“这寿司这么难吃，叫赵管家重做。”
她忍下委屈，默默的收拾那一地的寿司。
唉～原来他对她的恨根本没消嘛，之前还说得那么好听。
他对她的恨，她甘愿承受，只希望他能够原谅她，但现在看起来，可能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