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果然如预测的一样,多到徐含星快要忙不过来。
她边制作水果冰沙,边拉长耳朵听父亲扯着嗓门跟她交代事情。
“小星啊,这组客人要三杯草莓综合冰沙,一杯绿茶无糖正常冰,一杯红茶半糖少冰,两杯女乃茶半糖正常冰!”
徐含星扯开喉咙回应:“听到了!”
又是无糖又是半糖又是少冰正常冰的,她真的很佩服自己的脑袋怎么有办法记住全部,转头跟旁边的工读生小楷交代。
“小楷,你帮我做三杯草莓综合冰沙。”
“小星姊收到。”小楷熟练的打开冰桶开始舀冰块做冰沙。
一转头,徐含星将手中做好的水果冰沙递给客人,“先生,您的水果冰沙好了喔,总共是四十元。”
接过铜板放入围裙的钱袋,徐含星又陆续冲泡徐父交代的绿茶、红茶及女乃茶。
“小姐,请问我的三杯草莓冰沙、一杯绿茶、一杯红茶跟两杯女乃茶好了吗?”一声温柔的女音在前方响起。
这嗓音真好听,温温柔柔的,让人听得好陶醉。
徐含星笑咪咪的抬头望着眼前温柔女音的主人,果然脸蛋也是一等一的细致柔美,好看到她眼睛也快要冒爱心了。
“快好了喔,麻烦再等一下。小楷,你那边草莓综合冰沙好了吗?”
“好了好了。”
徐含星动作迅速的把饮品装袋,算完总共多少钱,一抬头打算递给那位温柔美人时,却被眼前的熟悉男性脸庞给愣住了。
这这这……刚刚站在她面前的温柔美人怎么突然间变成一个高大男人,而这个男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顶头上司,那位严厉到媲美魔鬼等级的安大医师──安之权!
安之权同样也因为在这里看到徐含星而愣住,“妳怎么会在这里?”
若有所思的黑眸迅速的来回扫视她一遍,看她这身打扮,八九不离十是这边的工作人员。
“妳在这边工作?”还没得到她的回答,他又问。
徐含星尴尬的笑了笑。“这果园是我亲戚开的,因为假日人潮很多,所以我才来这边帮忙。安医师,您怎么来这了?”
徐含星从来没有跟外人说过,她的父亲是拥有好几十甲田地的田侨仔,基本上这座村庄内将近一半的农地都是他们徐家的,除了爷爷留给父亲的农地外,还有父母亲一起打拚赚来的,因为她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跟言论批判,所以她从来不说自己是徐家果园老板的女儿。
“假日出来放松。”安之权没有多做解释,简单一句带过,“妳手中装好的是三杯草莓综合冰沙、一杯绿茶、一杯红茶跟两杯女乃茶吗?”
“是的,请问这是安医师您点的吗?您跟那位小姐是一起的?”徐含星指了指那位在一旁照顾两名小孩的温柔美人。
安之权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总共多少?”
“一百九十元。”徐含星望着他低垂的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覆盖住他眼底的思绪,她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安之权掏出两百块搁在她面前,说了句不用找钱,便拿着饮料往那抹纤柔身影以及一双可爱的孩子走去。
那应该是安之权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吧……
徐含星的心底浮现这个解释,望着他牵起其中一个孩子的小手,并用高大的体型替他的妻子挡开人来人往的人潮,不知怎地,她心底泛起阵阵的酸涩。
她崇拜的男人,已经是一个有家室、是别的女人的丈夫了……
怎么……她会觉得胸臆间有股说不出的情绪涌出?
安之权牵着好友的儿子,还有护送好友的老婆及女儿来到果园一旁的大树下,将褚璋赫的一家心肝宝贝完整奉还。
“你这家伙,采个草莓也可以扭到脚,简直逊毙了。”安之权不屑的唾弃道。
褚璋赫露出苦笑,有些吃力的站起身牵过妻子宋可兰的手,“真的很抱歉,让你跟我们一家子出来放松,却因为我扭到脚,变成要替我照顾可兰跟孩子们。”
安之权白了好友一眼,“说什么照顾,你老婆可不是那种柔弱女子,那两个小表头也不是什么坏人一拐就跟着走的好骗小孩,没事的。”他不过就是走几步路去提饮料回来而已。
宋可兰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读医学院就认识到现在,这两个男人相识快二十年了,虽然褚璋赫是安之权的学长,但安之权说话从没有把褚璋赫当作是前辈那样用尊称,反而是直来直往的称呼他的名字。
安之权是出身医生世家的天之骄子,父亲安忠雄在台湾的医疗界也是响叮当的人物,他在求学阶段就展现过人的才智,以全年级第一名毕业,经过几年的历练,除了继承父亲的衣钵以外,还把国外先进的技术带回台湾,甚至是带到这个乡下偏远的地方造福乡民。
几年前褚璋赫也来到这个小村庄,和安之权一起扛起这间医院,为这些村民提供更好的医疗服务。
而她也追随丈夫的脚步,一起来到屏东,只是后来因为孩子出世,她只好辞去护理工作,在家相夫教子,她打算等孩子都去上幼儿园后,就要重回职场堡作了。
“你拿冰沙冰敷一下你的脚吧,不然会更肿的。”安之权拿出一杯草莓冰沙递给褚璋赫。
“这冰沙是要吃的,怎么可以拿来冰敷脚?”宋可兰没好气的道。这三杯冰沙是她跟两个小宝贝要吃的呢。
褚璋赫也被他随性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要吃进嘴里的冰沙用来冰敷脚好像不太卫生吧。”
“那还不简单,小表头不要吃不就得了。”安之权扬起调皮又带点恶劣的笑容,对着正准备接过母亲递来的草莓冰沙的小男孩说着。
小男孩一看到他恶意的笑容,再听到喜欢的草莓冰沙不能吃,忍不住扁嘴,接着张口,就要大哭。
“欸!别哭别哭,这边人潮这么多,哭了你丢脸死了。”安之权翻了翻白眼,最受不了小孩的哭声了。
来不及了,小男孩已经可怜兮兮的捧着草莓冰沙,放声大哭。
褚璋赫的一双儿女当中,就属小男孩最爱哭,也让他最想捉弄。
不过每当安之权把小表头捉弄到哭后,就会立刻开溜,把爱哭的小表留给褚氏夫妇自己哄。
“我去找冰块来给你冰敷好了。”他双手一摊,起身往方才来的路走去,赶紧开溜。
她今天有点心不在焉了。
从碰到安之权以后,她的脑袋里一直浮现他们一家幸福的身影,接连做错了好几杯饮品,搞得一旁的小楷也看不下去。
“小星姊,这边我来就好了,再半个小时阿伦也要来上班了,不用担心我这边,妳还是去帮徐叔徐妈好了。”小楷接过徐含星手中的摇摇杯,用**把她顶出狭小的工作区。
“欸,小楷不要啦,我可以……”
“妳再留下来会害我被客人骂死啦,快走!”
徐含星娇小的身子被小楷一七八公分的高身兆身板瞬间顶退好几步,她本来还想抗议,但顾及旁边还有许多客人等着买饮料,只好作罢的垂头离去。
小楷是徐父雇用的假日工读生,是大学二年级生,平常日都在上课,假日就会到徐家果园工作,和徐家人都很熟识,相处起来就像一家人一样,所以对徐含星他也没在客气的,直接将心不在焉的她轰走。
“臭小楷,竟然在那么多客人面前用**撞飞我,丢脸死了……”徐含星忿忿地边走边碎念,完全没在看前方正好一堵活动肉墙朝她走过来,砰地就往那堵肉墙撞上去。
徐含星瞬间眼冒金星,差点站不稳的软脚,她反射的迅速抓握住眼前的东西,才没有整个人跌倒在地。
“妳走路怎都没在看路。”安之权蹙起浓眉,低头瞪着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衣服的人儿,轻斥道。
眼前这个有点冒失的人儿,是他工作上的伙伴。
跟她共事快两个月,他与她之间仅有的交集就是交代公事,其余不相干的,或是公事以外的闲话家常都不曾有过。
他的原则是只要在医院里面他们就是同事,而工作就是工作,其他不必要的话就不必多说。
刚才看到她在那边摇饮料,他其实也没想多说什么,只是礼貌性的询问一下,毕竟她也算是他的员工。
徐含星还没抬起头看来人是谁,就被他熟悉的嗓音给吓得倒退三步。
她怎么谁不去撞,偏偏撞到她的老板?那个常常把她吼到背脊发凉的恐怖老板!
徐含星摀住撞疼的鼻子,抬头望进他一双略带责备的黑眸。
“安医师,对不起。”匆匆低头道歉,徐含星不想再多说什么的绕过他要离去,他显露出的责备神情,让她觉得自己很像是个没规矩的孩子。
“等等。”他早一步挡住她的路。
徐含星没抬头,手依旧摀着疼痛的鼻子。
“妳有没有冰块可以给我?我朋友脚扭到了要冰敷。”
经过假日的忙碌,星期一上班日徐含星差点爬不起来。
匆忙的将妈妈准备的爱心早餐囫囵吞枣的塞进嘴里,徐含星边跑边穿上外套,牙齿努力咀嚼吐司,抓着背包就往门外冲。
徐母看到女儿匆忙出门的冒失样,忍不住叮咛,“小星啊,注意路上安全喔。”
徐含星随口回了句“知道了”,穿上布鞋,以百米的速度冲向巷子口的公车站牌准备搭公交车。
昨天在果园碰到安之权,让她整晚都睡不好,一直辗转难眠到凌晨三、四点才入睡,结果就睡过头了。
虽然医院规定八点才是上班时间,但是安之权七点半就开始查房,而她都会提早一小时先去把病人数据看过,等到安之权查房的时候,她才能一一报告病人的状况。
但是今天她居然睡到连闹钟都没有听到,一直到七点才被徐母的大嗓门叫醒。
她的机车昨天晚上也去送修,徐父待会要开车去果园忙,家里没有其他交通工具,所以她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巷子口那班七点十三分的公交车。
她已经确定无法七点半跟上查房时间,但如果她连公交车都搭不上,那她肯定连八点之前的打卡上班都赶不上了。
徐含星娇小的身子在巷子里狂奔,一心只想赶上公交车,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一辆黑色轿车已经打警示灯要弯进巷子来,当她发现时两条腿已经来不及剎车,徐含星就这么直接用跑百米的速度撞上那辆黑色轿车,再反弹跌到柏油路上翻滚两圈。
一阵天旋地转,徐含星眼前一片黑,在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到一串熟悉而紧张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