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烦呀,一直叫我们去找人,是要上哪找啦!”安儿烦躁地说,“找这么久还找不着,说不定已经死了,再找下去也是白费功夫啊!”
接着,安儿目光凌厉瞪向婉儿,“都是你没把人顾好,让人跑了!”
“说我?”婉儿怒道:“我门都锁得好好的,谁知道她怎会不见了,说不定就是你放她走的!”
“你少胡扯!”
是你先乱讲话的!”婉儿指着自己,“我又不是白痴,若放走大小姐我一定跟着走的,还留下来白挨这三十大板啊!”
董蕙宇逃走之后,婉儿就被宋姨娘怒打了三十大板,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旬日才下得了床,现在走路都还一拐一拐的呢,可恶的安儿还想把过错推到她身上,是想看她被打死吗?
若再来一个三十大板,她要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安儿知婉儿说得有理,就是一口怨气憋在胸口不吐不快。“每次都是我去跟那些下贱人打交道,上次那个当头儿的,拿了钱还硬模了我的脸,我回来不知道洗了几百次脸,那种螺心感才消失。”安儿烦躁的抱怨。
她一回想那汗湿的大手模在脸上的触感,就忍不住要打哆嗦,胃中酸液翻滚。
“有什么办法,这件事得偷偷模模地来啊,只能去找那些专门干下作事的人找小姐。”
说来,她被打了三十大板以至于无法出门,说不定还是件好事,至少不用去跟那些脏兮兮的卑贱人物打交道,还要被轻薄。
“你说,小姐躲到哪去了?”
婉儿耸肩,“我怎知道。”
“那你再说,是不是真有人帮她?”
“我觉得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毕竟董家奴仆上百人,真跑出一个偷偷帮她逃走的也不无可能,不过真要出事,早出事啦,小姐都不见十来天了,寻得这么积极也没她的消息,我猜根本是逃了,逃得远远的,就怕被我们找到,要小命不保。”
况且董蕙宇逃跑之前,已把她饿了整整三天,送过去的馒头如她所猜想几乎没动,在生命受到要胁的情况下,哪还敢造次啊。
“不过也真是太巧了,你要去弄死她时,她就刚好跑了。”安儿越想越觉得有内贼。
“小声点!”婉儿连忙捣住安儿的口,“你是巴不得整个董家都知道我们干的好事吗?”
安儿一把抓下嘴上的手,挑衅道:“至少我可没背叛主子!”
她对宋姨娘一直是忠心耿耿的。
你再说啊!”婉儿恼怒拐了安儿一肘子,“当心我弄死你啊。”
“你真行的话就来啊!”狠话一撂完,安儿转身就跑。“好样的,你给我站着别动!”现在是欺负她走路不便就是。
“来打我啊!”安儿跑了一个安全距离后,转头朝婉儿做鬼脸,冷不防,
有人从转角处走出来,安儿就被撞倒了。
“哎呀!”安儿惊叫一声,撞着她的人连忙伸手自她腰后将人稳稳扶着,安儿就这样跌落对方结实的臂弯中。
“姊姊小心摔着啦。”
安儿正要把撞她的人臭骂一顿,抬头却见一个俊俏的小伙子,个子虽不高,身型也偏瘦,可一张脸俊美如潘安,朝着她咧开一口灿烂白牙,她魂顿时不知跑哪去了。
“姊姊?”小伙子见她没反应,脸更靠近了些,状似打量着她,“你还好吧?”
两张脸的距离不过一个掌心,安儿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缓缓吹拂过她的鼻尖、脸颊,害得她胸口一阵紧,心一阵热,怔怔盯着那张近看更是漂亮的脸皮,眼睛舍不得眨。
“安儿,你失魂啦?”一旁的婉儿看到小伙子那张出色的容貌也不由得一阵脸红心跳,但她没安儿那般整个心魂都被勾走,还有余力取笑。
“我……我只是吓了一跳。”安儿慌忙直起身,当小伙子手离开她的背时,不免有些流连不舍。“你、你哪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的是昨天进来的,目前在厨房打杂。”小伙子嘴角扬笑,姿态恭顺,挺讨人喜欢。
怎么会把你安排在厨房呢?”安儿心想这根本是暴殄那张卓然出众的脸蛋嘛。
“总管说,刚进来的奴才都得从厨房打杂做起。”
“是、是喔?”安儿抿了抿嘴,“那你叫啥名字啊?”
“小人名叫轩安……不过进来之后,总管把我改名叫添贵。”
“轩安这名字好听多了,”而且跟她一样有个安字呢。“不过咱奴仆名字都有规定的,奴才都有个添字,奴婢都有个儿字。”
“那请问我该怎么称呼姊姊呢?”
“叫我安儿就好。”
“安儿……”听他在嘴上琢磨着自己的名字,安儿脸上又是一阵红热。“原来姊姊叫安儿,这名字真好听。”
“哪……哪里……”安儿手指捏着衣角,身体害羞的轻摇。
“那这位姊姊呢?”轩安一双深邃的眸直勾勾凝视着婉儿。
婉儿立时被他瞧得有些心慌意乱、双颊绯红。
“我、我是婉儿姊姊。”婉儿不管到哪,都喜欢装派头。
“安儿姊姊,婉儿姊姊。”轩安非常有礼貌的朝两人打躬作揖,“是不是咱宅里的姊姊都像你们这么漂亮?!”一张甜嘴将两名奴婢逗得心花怒放。
“最漂亮的还是咱们安儿姊姊啦。”婉儿调侃道。
“你少在那边胡说。”安儿轻斥,推了婉儿一把,面露娇羞。
“那小人先去忙了,还有很多柴要劈呢。”轩安手指向柴房。
“你要去劈柴啊?”安儿露出不舍之意。
“是啊,我是最资浅的,所以粗活都是我做。”轩安摊开两手,让安儿两人看到他掌心上的伤痕,“再疼也得做。”
瞧他手上有多个磨破未愈的伤口,安儿立刻感到一阵心疼。
“我得走了,免得晚了,要挨打。”轩安朝两人露出清爽的一笑,走往放置柴火的柴房。
“怎么让他去砍柴火呢!”安儿打抱不平。
“干嘛,心疼啊?!”婉儿不怀好意的拐她一肘子。“我只是觉得……要适材适用嘛。”
她想这么漂亮的小伙子,姨娘应该也会喜欢,把他调来院落,总管那儿肯定没二话,她还可以天天跟他见面相处……
安儿忍不住抿着嘴角窃笑。“只是这么想吗?”婉儿揶揄。
“要你管!”恼羞的安儿嗔道。“不理你了,我走了。”
安儿从厨房后方,仆人专用的小门出去。
婉儿回头看着轩安离去的背影,心里同样觉得,把那么漂亮的一个男孩放到厨房,还真是可惜,要不就探探姨娘的意思,看能不能把他调过来院落服侍,多个说话的伴也不错,更何况,有那么漂亮的男子天天见面,日子也过得比较快活。
“……你针往这边扎下去就可以了,小心别刺到手指头。”
曹惟筌走进厢房,就听到董蕙宇正在教青青刺绣的方法。
她仔细又温柔的指导,对于手指笨拙的青青,没有丝毫不耐。
曹惟筌倚着门框,微笑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
那我这边……面对门口而坐的青青眼角余光看到似乎有他人在场,抬首见是曹惟筌,连忙起身行礼,“少爷。”
曹惟筌摆了下手,要她不用多礼。
董蕙宇回头朝他嫣然一笑,“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偷瞧你们在做啥啊。”
曹惟筌上前,低头就吻了董蕙宇的额头一下。
青青见两人亲密的模样,不由得脸红,借口要去后院洗衣,赶忙出了厅房。
青青一走,坐来董蕙宇对面的曹惟筌面色严肃了起来。
董蕙宇猜到八成跟董家的事有关。
“我家那儿有动静吗?”董蕙宇问。
“轩安已经顺利进入宋姨娘的院落当差。听说,宋姨娘目前找了更多的人,并把搜寻的主力跟范围扩大到郊区跟邻城,我想城内目前暂时是安全的,但仍得小心,预防万一。”
轩安是名戏子,虽然容貌姣好,但嗓子曾受到忌妒他面貌的师弟下毒所害,即使说话无碍,但再也无法拉嗓唱曲,不仅只能担当不重要的配角,还常被戏班里的师兄欺负虐待,甚至奸yin,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一日,曹老爷五十岁大寿,请了戏班子唱戏,曹惟筌中途离开去小解,回来时,看到两个男人把轩安强押在庭园的假山处,捣住他的嘴,强行扯掉他的裤子,企图硬上。
曹惟筌见义勇为上前制止,得知轩安的状况,心里对他十分同情怜悯,晓得他无意愿继续在戏班子待下去,只是因为卖身契的关系,无法离开,故自告奋勇跟团主斡旋。
团主原本要求一百两的赎身钱,硬是被曹惟筌砍成十两,取回了契约,重获自由身。
轩安恢复自由之后,曹惟筌安排他到邻城的曹家商铺,从伙计开始学起,他做事勤恳踏实、小心仔细,颇受掌柜称赞。
由于戏班子不是固定演出,而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且在戏台上均是浓妆厚粉,加上轩安并非在本城当差,推估董家应该无人识得他,才决定送他进去执行董蕙宇未竟的计画,也就是继续扮鬼吓宋姨娘。
轩安的个子比董蕙宇高,不过大概高个两寸左右而已,在晚上不仔细瞧,看不出差别,至于脸的话,长发掩面或是利用化妆技巧,一样混得过去。
再加上他在戏班子十年,功夫底子扎实,步履轻盈,又会扮戏,扮鬼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轩安在知道原由之后,告知曹惟筌,他随戏班子四处表演时,知道有种药,可以让人服用之后,日日受恶梦所扰,终至心神崩溃。
这药不可一次下太多,因有可能造成暴毙,但若是使用微量,就可逐日达到想要的效果。
他认为,双管齐下,可加速让宋姨娘亲口吐出实话。
曹惟筌与董蕙宇商量过后,决定使用轩安的方法,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希望一切顺利。”董蕙宇心绪沉重道。
放心,你没见过轩安在戏台子上的样子,演技出色,就算当配角也十分
吸睛,只可惜才艺过高、容貌太过出色招人忌妒。”曹惟筌叹了口气。
董蕙宇亦跟着叹气。
她的母亲何尝不也是因为宋姨娘的忌妒,才会死得不明不白。
“对了。”霍然想起一件事的董蕙宇欲站起身,曹惟筌连忙帮忙扶着。
“我脚现在已经不疼了,”董蕙宇笑道,“你的膏药十分有效,两三天就没感觉了。”
“就算不疼了也不能太过恣意走动,否则就会像上回那样,旧伤复发,肿得更厉害。”
曹惟筌想起她没跟他商量就自作主张,受的伤一次比一次更重,就忍不住要叨念一下。
“现在有轩安帮忙,我不会自己去涉险境了嘛。”董蕙宇笑着拉起他的手。“我有样东西要麻烦你转交给轩安。”
“是什么?!”
董蕙宇牵着他来到橱柜前,自里头拿出一件外袍。“这不是你上回要我从家里带来的外袍?!”
他带来的是一件素面的女用外袍,灰紫色的绸缎,未绣上任何纹样。“我在下摆绣了牡丹跟画眉。”
董蕙宇将衣服翻开,“牡丹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花,画眉是她最爱的鸟,董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件事,把这个拿给轩安。”董蕙宇将外袍郑重放到曹惟筌手上,双眼放着精明的光。
曹惟筌立刻晓得她的意思。
看着她坚定凌厉的眼色,曹惟筌不觉有些感叹。
所谓一夜长大,说是指董蕙宇这个样子吧。
她已经不是昔日受尽娇养、天真良善、乖顺柔巧的董家大小姐了。
但,他喜欢她这个模样。
毕竟,将来她要嫁进曹家当主母,管理近百人的后宅,没点精明手腕,可是会被心怀叵测者吃掉的。
“培德。”他将培德唤来,把外袍交给他,“拿去给轩安,告诉他,这是董夫人的衣服。”
不用特别交代,伶俐的培德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培德点了下头,疾步往外走。
“还好有惟筌哥哥帮我。”螓首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低声感叹,“否则我现在不知怎样了。”
说不定早就被宋姨娘抓着,逮回去杀了。
然后又再一次重生,吸取之前的教训,不断的修正,最怕的是,上天看不过眼,嫌她蠢笨,不给她机会再重生了,于是她跟母亲的冤屈从此沉冤莫白。
曹惟筌轻抚董蕙宇瀑布般的浓密黑发,吻了吻她的头顶心后道:“我今晚在这过夜。”
“真的吗?”董蕙宇难掩欣喜。
曹惟筌鲜少在此过夜,故知道他要留下过夜,就像夫妻一样,董蕙宇无法不喜出望外。
“怕娘子晚上孤枕难眠。”曹惟筌故意戏弄她道。
董蕙宇闻言,小脸果然一红,娇嗔道:“咱一人也是睡得好好的。”
“当真?”
“当真。”董蕙宇抿着唇,嘴角有止不住的窃笑。“这样的话,为夫待会就走了。”曹惟筌作势转身。
“欸。”董蕙宇忙抓住他,“你怎……你刚说要留下的。”
董蕙宇咬着下唇,满面委屈。
曹惟筌低声一笑,“我闹你玩的。”
“那我得叫青青多烧两道菜。”董蕙宇兴奋的道。
“不用,跟平常一样就行了。”
他俯身,咬上粉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