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淞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孬了,向来只有主母战姨娘,哪有主母躲姨娘的,没办法,自己有孕,对方也有,禁不起一点意外,她亲眼看过大伯怎么偏袒金姨娘,姜玉琢有个姑祖母可以依靠,她不想去赌。
去厨房装了两碗鱼翅汤,徐静淞便往大房的朝云院过去。
一路上程嬷嬷很是心疼,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提醒春分把灯笼打低点,照得清楚些。
大雪天,徐静淞冷得发颤,好不容易到了朝云院,守门婆子见是三女乃女乃,很是奇怪,飞也似的进去禀告,很快的出来,说大女乃女乃请她进去。<
香墨把装了鱼翅汤的食盒给了婆子,又拿出”串钱,“拿去书房给大爷还有三爷。”那婆子平白得了赏钱,很是高兴,接过食盒就跑去了。
朝云院的丫头过来领路,“三女乃女乃这边请。”
进了花厅,并没有预想中的温暖,看样子没烧银丝炭,也好,万一小杨氏这边烧,她就免不了要流鼻血。
小杨氏满脸笑意迎上来,“还是三弟妹周到,我都没想过要去给那两兄弟送点热汤。”
“大嫂跟着婆婆要张罗过年这么多大事情,哪顾得着这种小地方,没事,是我来就好。”
这话说得小杨氏舒服,过年真的太忙了,光是今天接待庄家跟柳家就已经累得不行,明天开始到十五,天天都这样,贺家是大门大户,除夕到十五,天天菜色都要不同,还要顾及客人的出身地,口味都有不同,光想菜色就好几天睡不着觉。
“我这里不点炭,点了炭,皮肤干,早上起来连粉都上不去,为着好看,我便忍习惯了,弟妹可有穿够衣裳?”
“够的。”徐静淞除了袄子,两条棉裤,两条袜子,还有超保暖的貂裘,户外有风才冷,现在进入室内握着暖炉,喝着热茶,其实还可以。
小杨氏跟几个姨娘都不亲近,难得有人找她说话,兴致倒是挺高的,从庄五爷说到柳五爷,说贺眉仙今年夏天就要出嫁,过得真是快。
然后又说起自己城北的娘家,实在太远了,马车单程得一天,所以要等到过完年才跟婆婆杨氏一起回家,不然整个拜年期间,贺家少了当家主母跟大女乃女乃好像也挺不像话,毕竟是皇商,面子很重要。
“委屈婆婆跟大嫂了,我也想自己有能力,不过真的不行,今天一天下来,没两三个太太女乃女乃一起张罗,场面根本镇不住。”
“那是。”小杨氏颇为得意,“这种场合又不能让姨娘那种端不上台面的东西帮忙,就算我们肯,客人也会不乐意。”
说起过年掌权,小杨氏高兴了一下,突然又叹了一声。
徐静淞觉得奇怪,她刚刚兴致这么高,怎么瞬间就低落了,“大嫂怎么了?静淞虽然不够聪明,但听得大嫂说说话,给大嫂解解闷,倒是做得到的。”
“弟妹,大嫂不是要探你家事情,不过……我最近在想着要不要收个哥儿当嫡子,但听说你大伯娘收的那儿子跟她不亲,只亲自己的姨娘,是不是真的?”
徐静淞顿时对小杨氏心生怜悯,女人生不出孩子真的很辛苦,各种煎熬,而且在古代,一定都是女人的错,大伯娘的煎熬她都一直看着,虽然大伯娘有做不对的地方,但那些痛苦都是真的,小杨氏想必也不好过。
徐静淞握住小杨氏的手,“我大堂哥八岁才寄到大伯娘名下,已经懂事,大伯娘担心大堂哥以后不孝顺自己,便把他姨娘打发到庄子上,一个八岁的孩子突然没了亲娘,自然是对嫡母亲近不起来的。”
“八岁,那挺大了啊。”
“是啊,大房九个孩子,就我大堂哥一个男丁,祖母跟大伯花了很多时间教养他,他能力很好,在河船那边掌权也快,所以虽然他另外安置姨娘不太妥当,但也没人拿他有办法,退后一步讲,一个孩子想孝顺自己的姨娘,又有什么错。”
小杨氏默然。
徐静淞继续说:“大嫂若是想收嫡子,一定要记得把姨娘一起收服了,孩子将来两头孝顺,若是像我大伯娘那样去母留子,跟孩子是亲近不起来的。”
“那,那弟妹你瞧着,哪个孩子好些?”
“那要看大嫂要怎么样的儿子了,希哥儿聪明,年纪小小就会背诗句,风哥儿则对帐本有兴趣,大嫂要个捐官的儿子呢,还是要个继承家业的儿子?”
杨氏想了想,“这样希哥儿好些,将来给我挣个诰命。”说完,自己又笑了出来,“想太远了。”
“小孩子长大很快的,希哥儿长大了,自然有三爷这个亲叔会替他打点,只要大嫂好好教,将来是不用怕的,只有一点,一定要也对庄姨娘好,让庄姨娘对大嫂死心塌地,希哥儿看在眼底,自然会把一碗水端平。”
小杨氏犹豫,“可是我想,希哥儿就孝顺我一个。”
“大嫂,母子天性断不了的,我的大伯娘便是例子,大嫂对庄姨娘宽容一分,希哥儿便会多孝顺你一分,你可要看得长远,孩子会长大,会懂事,不是瞒着不说他就不知道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外面突然大声起来,“三爷,三爷,快点回朗霞院!”
徐静淞认得那是姜玉琢身边常康的声音。
“三爷!”常康喊得凄厉,“三女乃女乃今日叫了姜姨娘过去在门口罚跪,姜姨娘身体不舒服,三女乃女乃还是不依不饶!三爷,救命!”
杨氏转过头看她,突然间笑了,“我就说,今天这么忙,肯定累得够呛,三弟妹有孕,怎么晚上还不睡觉却来找我聊天,原来是避难来了。”
徐静淞愧疚,“大嫂见諌,实在是丑事,不知道怎么开口。”
“婆婆总说我管姨娘太严,你偏偏相反,连个姨娘都镇不住,居然逃到我这儿来了,算了,你我妯娌,我不帮你谁帮你。”
“多谢大嫂原谅。”
杨氏一脸感触,“这些姨娘啊,日子过得好好的就是不肯安生,赖嬷嬷,你跟着……女乃女乃过去吧,要是姜玉琢那贱人要泼脏水,就当个人证,说三女乃女乃一整晚都在我这儿。”
姜玉琢跪得膝盖疼痛不已,听到垂花门外一阵喧闹,心里一喜,立刻又哭了出来,“三女乃女乃,三女乃女乃,玉琢知道错了,您别罚我了,外头太冷了,我怕孩子有事。”
屋内安静无声。
当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花了一百两买通个粗使丫鬟,让她在暖石盆里里洒迷药,徐静淞现在大概睡得不知道天南地北,等会表哥生气进去抓她起来时,她才会醒。
她当然不知道不过没关系,自己会跟表哥说,到时候守门婆子就是证人,她确确实实在这里跪了一晚。
过年又下大雪,简直是老天在帮她,天气太差,丫头都一会出来,所以不装神弄鬼。
她就不信这样一弄,表哥还不心疼她。
她原本也不想这样做的,可是过年真让她太难过了,因为是姨娘,所以不能上大桌,只能给张小桌,她还得谢恩,姑祖母给红包时,大的三个给了孕妇,最大的那个给了徐静淞,只因为她是正妻。
然后隔天她被交代别出院子,因为有客上门。
去年过年,她还是表小姐,哪来这么多规矩,在大桌子吃饭,在过年游园,一切理所当然,可是今年徐静淞进门,一切都变了,三房什么都要以她为尊,哼,正妻有什么了不起,她这姨娘今天就要让正妻翻船。平纸跟快笔打着灯笼进来了,后面跟着贺彬蔚,脸色很不好看——今日出去送礼,跟往常一样的礼单跟人名,许大人却不收,回家一问,大哥拜访的大人中也有个卜大人不收,卜大人的儿子跟贺文江交情不错,特地出来说,上头有个听说是五品大员的亲戚想沾贡布这一块,让贺家最近要注意点。
兄弟顿时觉得不太妙,回到家贺有福却是神色如常,没有异状,看来他那边还好,兄弟合计他们先商量,反正过年百业不兴,也不可能在这期间出状况,爹年纪大了,就让他过个好年。
生意人家的孩子直觉都很灵敏,这已经不是想沾贡布了,而是志在必得,许大人跟卜大人不收礼,可见这两家已经被打点妥当,准备报效那个五品大人,这才断了贺家这边的多年关系。
贺家这十几年来顺风顺水,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兄弟当下便喊了各自心月复进来,吩咐他们即日快马南下把仓库守好,十二个时辰都得有人走动,那里面可都是今年春天要运送上京的货物,少一匹布都不行。
换贡是大事,最粗暴的手法就是让上一个贡家拿不出东西,那么便可以先由主要官员点商家,这要是东西好,得了夸奖,那来年就顺理成章了,所以两兄弟想出来的第一个办法都是先守住货物。
就在这时候,婆子送了两碗鱼翅汤进来,兄弟俩这才想到晚饭还没吃。
暖汤下肚,心情上好了不少,便开始列出名单,初一的送礼名单已经有两个不收,初二他们分别要跑两户,希望情况不要太糟。
然后找了京城机灵的办事先生,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有银子自然请得动,说了大概,又先支付了一半的款项,让他们去打听是哪个五品官员的亲戚要抢贡,是半路出家的那种商户还是百年老店,若是半路出家的那种商户还好,这种没底子的人家,就算有五品大员撑腰也
很难吃下贡布这一块,但若是百年老店那就麻烦了,要名声有名声,要品质有品质,绝对可以跟贺家一战。
说这种事情是很心烦的,平素虽然跟几个官家有往来,但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忙得很,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情上门打扰。
两兄弟回府后,足足说了两个多时辰。
然后贺彬蔚就听到常康的响语。“三女乃女乃今日叫了姜姨娘过来,姜姨娘身体不舒服,三女乃女乃还是不依不饶,三爷,救命!”
他当然不信静淞会对玉琢发作,但常康说玉琢身体不舒服,他总得问一问。
一出书房,常康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议来:“三爷,三女乃女乃今日不知道怎么,突然命人叫了姜姨娘过去,姨娘以为是三女乃女乃想找人说说话,这便去了朗霞院,却没想到女乃女乃让人进了大门,却不给进格扇,命姜姨娘跪在外头,还一直问她知不知错,不知错就跪着,姜姨娘哪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三爷,救命哪!”
贺彬蔚皱眉,“要是有一句谎话,我会活活打死你。”
常康瑟缩了一下,“奴婢不敢说谎,请三爷回朗霞院看就知道,三女乃女乃是铁了心,要姜姨娘把膝盖跪坏。”
贺彬蔚只觉得一肚子火,这后院的事情都闹到大哥这边来了,真丢人。
然后又奇怪,到底怎么回事,静淞不会罚玉琢,玉琢也不可能去撒一个马上就能戳破的话啊。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回到朗霞院,果然看到玉琢跪在格扇外,楚楚可怜的求饶,“三女乃女乃,饶了奴婢吧,奴婢真冷得不行了。”
他大步走过去,解下白己的皮裘给姜玉琢盖上,又把她扶了起来,跪久了,玉琢的双脚直打颤,手也是冷的。
“来人,把姜姨娘送回赏星阁。”
姜玉琢双眼含泪,“不行的,表哥,三女乃女乃还没说我能走。”
一旁,有安扑地大哭,“三爷作主,三爷作主!我家姨娘一颤颤竞竞,对三女乃女乃更是恭敬无比,三女乃女乃突然就发作,若是早几个月还无妨,但姨娘现在是双身子,哪禁得起这样的折磨,三爷,看姨娘跪了一整晚,连脚都站不直了,这以后要是落下病谤怎么办?”
贺彬蔚扬声道:“静淞,开门。”
屋内有烛火摇曳,却是静无人声。
“三爷,三女乃女乃肯定是知道您回来了,所以不敢出声。”有安哭泣道:“就在您回来了,三女乃女乃还骂了姨娘好多难听的话,说她是仗着老太太才得以收房,三爷对姨娘根本没意思,姨娘听得很伤心却又不敢反驳,现在您回来了,三女乃女乃肯定是装睡装没事了,三爷,我娘现在才三个月都要被吓成议,以后的日子这么办哪,读肚子里可是三爷的长子,您可要说句话啊!”
“是,表哥,三女乃女乃刚才真的很凶,玉琢害怕。”姜玉琢滴出两滴眼泪,十分委屈,“虽然说主母骂姨娘,那是姨娘不好,惹得主母生气,可是玉琢现在有孕,只想好好给贺家添喜,三女乃灵云罚一琢真的不知议怎么办才好,表哥帮谨二女乃娘说,到底怎么样才能好好相处。”
贺彬蔚昨天守岁,一夜没睡,早上又议快车到许大人家,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身体疲倦,内心错愕。
回到贺家,没想到大哥那边的卜大人也是,再傻也知道大事不妙。
此刻看到姜玉琢有孩子在这边跪着,脑袋已经不够思考,不懂徐静淞怎么突然发脾气了,他真的很累,后宅就不能管好一点吗?
心里不舒服,语气自然不善,“静淞,把门打开,说清楚为什么让姜姨娘跪着?”
屋内安安静静。贺彬蔚更是火了,现在是怎样,连丈夫的话都不听了吗!
“徐静淞,我再说一次,把门打开。”
所有人都看着屋内的烛火透光,没想到后头却传来声音。
“在这儿呢。”
回头一看,徐静淞着赖嬷嬷,程嬷嬷,似笑非笑的从垂花门进来,头上还有雪花,可见是走了一段路,“三爷找我?”
任谁也没想过三女乃女乃居然从外面进来了,那屋里那个命令姜玉琢不准起来的人是谁?姜玉琢跟有安信誓旦旦,三女乃女乃刚刚还在发脾气呢。
赖嬷嬷行礼,“三爷,老奴替大女乃女乃带话,三女乃女乃今晚都在跟大女乃女乃聊天,您喝的鱼翅汤就是三女乃女乃带来的。老奴只知道这样,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就在这时候,姜玉琢捣着肚子慢慢软下去,徐静淞想说,怕了,想装死?却没想到一道血痕从她裙子渗出来。
赖嬷嬷不愧在后宅多年,反应十分迅速,过去就把姜玉琢扶着让她躺下,“姨娘出血,去请大夫。”
有安尖叫起来,“快,扶姨娘回赏星阁!”
姜姨娘到这时候才回过神,“不,孩子,我的孩子……”
每天她都吃很多,腰围胖了一圈,老太太跟大太太都很高兴,孩子很健康,怎么会……可肚子真疼,真疼啊……
还有徐静淞她怎么会从外面回来,那迷药呢,怎么会没用?
姜玉琢的孩子没了。
贺老太太是隔天早上才知道大年初一晚上发生的种种事情,姜玉琢怎么被徐静淞罚,怎么派人去朝云院求助,三爷发脾气时,三女乃女乃是怎么从外面回来,大房的赖嫒嬷如何作证三女乃女乃的清白,冉嬷嬷交代得清清楚楚,贺老太太自然是气得要命,但孩子都没了,再生气也没办法。
贺老太太想想,越想越气,“你这老东西给我说说,我对那丫头还不好吗,一个表小姐,吃喝住行都跟个嫡女一样,比眉仙那几个贺家小姐还要娇养,她说喜欢彬蔚,我也许给她了,彬蔚会有正妻,那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现在是在闹什么?”
冉嬷嬷陪笑,“表小姐还小,自然不太懂事。”
“这过了年都十五了,还不懂事,三个月的孩子啊,我还等着去跟我弟弟说他有外曾孙了,就这么没了,伺候了快一年才怀上,一天就给她弄不见,真气死我!”
胡嬷嬷闻言,连忙跟着劝,“老太太不用伤心,姜姨娘还年轻,调养调养,只要三爷念在表兄妹情谊,还是能很快怀上的。”
“调养,她现在是陷害正妻啊,徐家能甘愿?我不做出个结果,徐家恐怕会把我们人门都拆了。”贺老太太说完,重重叹了一口气。
也难怪她心烦,这玉琢是她要孙子娶的,媳妇杨氏不太愿意,但自己硬是拿出老太太的权势让杨氏让步了。
“这是我的侄孙女,我从小看着长大,又乖,又听话,还貌美,不过当个妾室而已,这有什么?”
自己说的话言犹在耳,姜玉琢却捅出一个大洞,事实证明,她只有貌美,不乖也不听话。
蔚哥儿洞房花一那一出,禁足十天,她以为玉琢应该知道教训了,没想到没有,那次只是想闹得主母不高兴,这次陷害是想让主母去死。
“老太太。”大丫头进来禀告,“大太太跟三女乃女乃来了。”
“让她们进来。”
杨氏跟徐静淞是她叫来的,这事情现在还没闹大,如果能把这两人安抚下来是最好,玉琢是错了,但她这个姑祖母还是舍不得,想保她。
杨氏跟徐静淞一前一后进来。
“媳妇见过老太太。”
“孙媳妇见过老太太。”
贺老太太打起精神,“坐,来人,上茶。”
满福院的房间烧有地龙,暖和得很,倒是不用怕冷,杨氏便跟徐静瓶都把毛裘给月兑了,只穿着棉袄子。
“媳妇,昨晚的事情想必你也都打听过了,你说说,这该怎么办?!”
杨氏、也想,赶出去呗,不过这么说婆婆肯定不高兴,于是道:“媳妇鲁顿,没读几本书,不如就请人来问问,妾室意图陷害主母,在我们东瑞国要怎么惩戒。”
徐静漱心想,婆婆勇猛!
后宅妇人可以不知道天下事,但不能不知道后宅律法,妾室意图陷,轻则打二十杖,除籍,净身出户,重责打死不论,要是更重的,还要派人去母家附近宣传,让家族抬不起头。
姜玉琢是贺老太太的侄孙女,当然不可能打死,那就是出户。
徐静淞在内心唱了起来,世上只有婆婆好,有婆婆的媳妇像个宝。
果然,贺老太太显得不是很高兴,“孙媳妇,你说呢?”
“老太太,孙媳妇只知道,若不是有人先来告知,我就难逃一劫,老太太对姜姨娘慈爱,我能理解,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如果计成,我该怎么办,一个主母陷害妾室小产,那是多可恶的事情,贺家都殷殷期盼的孩子就因为主母嫉妒,胎死月复中,到时候难道贺家会轻易饶过我?会有人替我求情?”
贺老太太嘴角下垂,不语。
“我自问对姜姨娘够好了,洞房花烛夜她让朱娘子来闹事,我没追究,老太太说要解除禁足,我也说好,但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她想弄死我,知道三爷过年一定忙,不会回院子,买通下人给我放迷药,然后自导自演说被我责罚,老太太,如果我今天真的罚姜姨娘导致她小产,老太太会觉得这只是小事吗?今日轻饶,姜姨娘只会更不怕我,是了,这么大的关都过了,还有什么好可怕。”
“我会让她好好反省,这次应该够她好好思索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她才十五岁,又从小案母双亡,难免会偏激点。”
徐静淞心想,偏心真可怕,不过这次不同,她有孩子,她会为了孩子的安全奋战到底,“老太太可知道,她醒来说了什么?”
贺老太太皱眉,这倒是没问,醒来肯定是哭啊,这有什么好问,但看徐静淞这样,难道玉琢又说了奇怪的话?“冉嬷嬷,你话是不是没说完?”
“老太太没问起,老奴不敢自作主张。”
贺老太太挥挥手,“说说说,一股脑儿说干净。”
“老太太命三爷看顾姜姨娘,姨娘四更时醒了,知道自己孩子没了,一口咬定是三女乃女乃害的,说三女乃女乃不只骂她,中间还开过门一次,踢了她好几下,又骂了她很难听的话,骂得她受不了。”
据说当时贺彬蔚十分恼怒,叶嬷嬷跟有安脸都绿了,拼命使眼色,但姜玉琢就是没看到,一直要表哥作主,要三女乃女乃赔孩子的命一冷得太久,她已经有点迷糊,忘了徐静淞从门外进来的那段,以为自己是在门口昏过去的,直哭了好久,记忆才慢慢回笼,然后怕被骂,又哭了起来。
冉嬷嬷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却是问得清清楚楚,饶是狡猾如有安,在冉嬷嬷的火眼金睛前也不敢说谎。
姜玉琢醒来后还想泼脏水。
杨氏道:“媳妇就说,姜姑娘真不是好人选,偏偏老太太偏心,才让我蔚哥儿收了这样一个毒妇。”
凡是正妻,都痛恨姨娘,何况还是会搞得后宅鸡飞狗跳的那种,要是蔚哥儿娶的是柳梢,绝对不会这样,柳梢知书达礼,肯定能跟三媳妇好好相处,哪像姜玉琢,有老太太靠苯简直要上天。
贺老太太噎住了,但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杨氏,只能拿起茶盏喝茶装没事,“姜姨娘实在过分了些。”
“哎哟老太太,您怎么还这样偏心,这可不是过分了一些,这是十分过分哪!妾室敢揖样弄主母,那放在哪一户都是要赶出去的,哪像现在,还在赏星阁吃好喝好养身子,真当白己是正房太太哪!”
徐静淞心想,婆婆好,婆婆妙,婆婆呱呱叫。
姜玉琢想陷害她不成,反而自己掉了孩子,依照她的智商,那肯定是主母害的,要跟与种人生活在一起,怕是要胆战心惊。
贺老太太被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有点不高兴,“玉琢怀的可是蔚哥儿的孩子,一就不心疼?”
“当然心疼,媳妇可是知道消息后就到佛堂去念经,跪了一个多时辰,现在膝盖都还陆着呢。玉琢没这福气,媳妇自然也心痛,可是老太太,不只玉琢怀了蔚哥儿的孩子,这静淞怀的也是蔚哥儿的孩子哪,我这婆婆可是两边都公平,只是现在玉琢想害人,媳妇当然得理好,总没道理姨娘是宝贝,正妻是小草吧。”
徐静淞想,就冲着杨氏今天这样替她争,她一定会好好孝顺杨氏的。
“那你说,到底要怎么办?”
杨氏恭恭敬敬,“媳妇刚刚就讲了,媳妇不懂什么四书五经,也没什么见识,我们东瑞国的律法怎么办,我们贺家就怎么办,律法说的,总不会错。”
贺老太太面如锅底,她就知道,等玉琢一走,这媳妇肯定要逼蔚哥儿收了杨柳梢当姨娘,表面上是为了三孙媳妇在争,其实是为了自己的侄女在争。
“孙媳妇,你怎么说?”
徐静淞想,终于轮到苦主说话了,“姜姨娘在孙媳妇的洞房花烛夜闹事,还对我各种辱骂,孙媳妇已经拿出正妻雅量,一点追究都没有。我想,一定是我当时都没发作,姜姨娘才会以为我好欺负,想在过年闹这出,『伤害有孕姨娘』那是多大的罪名,孙媳妇担不起,孙媳妇虽然是高嫁,但徐家也是有门有户的,我父亲还在,兄弟还在,老太太若这回要保姜玉琢,媳妇为了自己,肯定要请娘家人出面讨公道。”
贺老太太头痛,她就是怕这个。
他们是皇商,来往的官户商户众多,真丢不起这个脸,何况这事情的确是玉琢不对,哪有妾室胆子这么大想陷害主母的。
“媳妇,孙媳妇,玉琢是不对,但她已经得到惩罚,失去孩?,足够让一个母亲痛苦一辈子了,这还不够吗?”
杨氏想起自己的二儿子,眼眶一红。
徐静淞觉得这老太太也不道德,为了保姜玉琢,这样戳杨氏的痛处,“老太太,话不能这样说,姜姨娘是自己做没的,要怪只能怪自己,失去孩子的母亲当然会痛苦,可状况不可同一而论。”
“没错。”门外一个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却见贺彬蔚大步走进来,走到杨氏身边,“母亲不必伤心,二哥只是跟您缘分短,不是您德行有失。”
守门婆子跟在后头,急忙忙的解释,“老太太见谅,三爷就这样进来了,老奴不敢拦阻。”
冉嬷嬷挥挥手,守门婆子这才下去。
“你前天守岁,昨天又看着姜姨娘,两晚没睡,怎么不多睡点,这也才躺两个多时辰。”杨氏虽然眼眶红红,但看到三儿子一脸倦容,还是忍不住必心。
“睡得太多,晚上要睡不着了。”
“也是,这两天太辛苦了。”
然后贺彬蔚转向徐静淞,颇有愧疚的说:“你昨晚也没怎么睡,我听丫头说你又一大早起来,下午回到院子,记得再躺一躺。”
徐静淞看他眼睛都是血丝,心里突然软了,他也很不好过啊,他跟姜玉琢是青梅竹马,十几年的表兄妹情谊,对孩子也十分期待,孩子没了,肯定心痛。姜玉琢若是被赶出去,姜家已经不认她,她不是把自己卖到青楼为生,就是只能乞讨,无论哪一项,贺彬蔚都不会好过的。
算了,就退一步,当作好事吧。
好人会有好报的,想当初他要赶朱娘子走,她开口求了情,朱娘子才会在知道姜玉琢要使计时派人通知她。
如果她当初没这个善念,自己今天肯定遭殃。
“老太太,我想,就拔除姜姨娘的名分,从此是通房姜氏,依然住在赏星阁,下人撤去,只留叶嬷嬷跟有安,这回,我说可以才能放她出来——老太太若能答应我这点,我便忍下这口气,老太太若是还不愿一点责罚,那我就要请爹爹还有兄弟上门讨说法。”
贺彬蔚内心歉疚又感动,他知道徐静淞是因为他才让步的,玉琢犯了那么大的错,打死都不会错,但真打死了,他也不会好过。
现在只是拔除名分跟禁足已经很好了,留着玉琢着一条命,保障她的生活水平,祖母也会比较开心。
贺老太太心想,这已经让了很大一步了,无论如何别赶出府就好,撤了几个下人也没什么,叶嬷嬷跟有安在呢,总不会让玉琢自己做活,等身子养好了,再催蔚哥儿留宿?
再有孩子,一切自然好说。
于是点头,“好,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