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国玄扬十七年夏,墨河发大水,淹没无数水岸村庄与乡镇,导致百姓死伤无数,灾民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民不聊生。
这一日临近午时,一名穿着补丁布衣的老汉驼着一个扁布包途经一林道时,突闻窸窣声从右侧林内响起,老汉立即停下脚步警觉的朝左边退去,并且蹲来拾起脚边的石头,警戒的望向窸窣声响的方向。
窸窣声正慢慢地朝他这方向靠近中,老汉紧张的握紧了手上的石头,就怕一会儿从林子里窜出来的会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声音愈来愈靠近,乔蓟堂愈来愈紧张,不由得举起了手上的石头,然后就看见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小丫头从林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然后身子一歪便跌摔在林道上。
乔蓟堂呆了一瞬,立刻丢下手上的石头,朝小丫头跑了过去,一把将那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
“小丫头!小丫头!醒一醒。”他轻拍着小丫头没有巴掌大的小脸,出声呼唤道。
小丫头在他的呼唤中勉强睁开双眼,黑眼珠转动了一下,在看见他之后忽然就朝他咧嘴笑了一下,然后虚弱开口朝他喊了一声“爷爷”,随即又闭上眼睛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乔蓟堂立刻腾出手来替小丫头把了把脉。
指尖下的脉象虚弱无力,状况明显不太乐观,但不幸中的大幸是无性命之忧。
乔蓟堂顿时松了一口大气,不为别的只因医者仁心。
乔蓟堂是一名大夫,因听闻墨河泛滥成灾,多数伤民与灾民流窜至延昌城,官府发文征招大夫,他本着医者仁心自发性的前往报到,怎知却因名不见经传又无推荐信函而被官役阻挡排拒在外。
他虽满心无奈,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略尽棉薄之力的在用尽自个儿带去的草药之后踏上返家之路,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回家途中遇见这么一个小病人。
他看着怀中瘦骨嶙峋的小丫头,又抬头望了望安静的林里,怀疑这个孩子怎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儿。
“喂—— 有没有人在林子里?有就应一声啊。”他朝树林里叫喊着,林子里一片静默,除了鸟儿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动振翅而飞的声响之外,无人回应。
“有没有人在林子里?”他又叫了一回,可依旧无果。
他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头,怀疑的看着怀中昏迷的小丫头,心想着如果林子里真的没其他人在的话,这么一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穿过森林走到这里来的?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座森林的另一头有几个小村庄,村民们滨墨河支流逐水而居。而这个小丫头该不会是那边的村民,在墨河泛滥成灾之后从那边逃难过来的吧?
如果真是如此,这丫头还不是普通的福大命大,竟能平安无事的穿过森林而没命丧于林中野兽之口,当真是老天保佑。
想到延昌城里和他这一路上看见的灾民,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不知道这丫头的家人现今身在何处,是否还活着?
唉,这是个可怜的孩子。
乔蓟堂叹了叹气又摇了摇头后,转身将小丫头背到背上,起身再度踏上了回家的路。
乔雨青醒来时,虽然全身酸痛又饿得浑身无力,但眼前熟悉的景象却让她不由自主的笑咧了嘴,即便眼前呈现出来的景象只是一间家徒四壁、草编顶棚、纸糊窗棂的黄泥土屋。
她回来了,如前世那般在穿越到这个小女娃的身体醒来之后,本能的在森林里乱走后,果然又一次成功的走出森林,并且遇见了上辈子收养她的爷爷。
又一次?上辈子?
是呀,她乔雨青在经过前世的穿越重生之后,这一世又重生了。
上上辈子她是一个杀手组织培养出来的杀手,在一次执行任务失败丧命之后便穿越到这个从未听过的异世界柳国,并被爷爷乔蓟堂所救。
当时的她虽然惊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身为一名严格训练出来的杀手,处变不惊与隐忍是最基本的技能,所以虽然搞不清楚情况,她还是不动声色的蛰伏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着。
上上辈子的她从有记忆开始便是接受各种训练与学习,从未感受过温情与呵护,更没有所谓的童年,可是在这个世界里,这个与她毫无关系的老人却给了她无私的照顾与关爱,让原本心硬如铁的她终于敞开心房接受了这个与她和原主没有任何一丝关系的爷爷。
对她来说,乔蓟堂爷爷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是她要孝顺奉养一辈子的人,可惜等她长大了,有本事回馈爷爷时,却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上辈子她穿越而来,最幸运的是能够遇见爷爷,最遗憾的是没能奉养爷爷至终老。
在爷爷离世之后,她离开了这个黄土村,靠爷爷领她进门的医术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并且救了无数的人。
有时候想一想她自个儿都会觉得好笑,上辈子是杀手专门杀人,这辈子却是个大夫专门救人,老天爷还真爱与她开玩笑。
可是不可否认的,比起当个杀手杀人,她更宁愿当个大夫救人。
况且这还是爷爷的遗愿,希望她能用爷爷教她的医术多救些人。除此之外,她还有着浓浓的私心,祈愿自己既能够穿越重生一回,兴许还能有第二回,如果她能多做善事多积点福报的话,或许可以吧。
事实证明皇天果然是不负苦心人的。在她救人无数寿终正寝之后,再度睁开眼睛竟真的回到当年她刚穿越而来的那个时间点上,如愿以偿的重生了,并且还和上一世一样又再次遇见了爷爷,被好心的爷爷给带回家里来,她真是太太太开心了。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原本并不以为然,但这回她却是真的相信了,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才会在见她上辈子救人无数之后为感念她的所做所为而让她得偿所愿。
总之,不为别的,只为了感谢老天爷让她愿望成真,她这辈子也会和上辈子一样尽己所能的努力医治病患救人。
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得等她长大,等她假装从爷爷那习得医术并顺理成章当了大夫之后再说。
至于现在嘛,她只需要好好的长大,同时守护好爷爷,不让乔家那些不孝子孙、子媳们再把爷爷的身子给气坏而埋下隐患就行了。
想到爷爷那些个不孝子女她就觉得有气,也不知道像爷爷这么好的人,怎会生出那几个自私自利的儿女?
等着看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会儿那几个家伙就要粉墨登场了。
“爹—— ”
瞧!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吗?
乔雨青嘲讽的扯了下唇瓣,安静地听着屋外人的对话。
“丫头,妳怎么来了?”屋外响起了爷爷惊喜的声音。
“我听二弟妹说爹捡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回来,您老这是怎么了,怎么随便捡个人回来呢?捡一只狗回来还能看家,捡一只猫回来也能帮忙捉耗子,您捡一个小丫头回来除了吃白食还能做什么?”
乔思敏有些气急败坏,一进门见到父亲劈里啪啦的就说了一堆,末了还口不择言的加了一句,“您是老糊涂了不成?!”
原本看见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来还有些惊喜与开心的乔蓟堂瞬间就没了开心的表情。
他不悦的沉下脸,对女儿沉声道:“丫头,如果妳是回家来看爹的,爹欢迎。若是回来讲这些不中听的话,妳可以回家去了。”
“爹,我这不是为了您好才说这些吗?”乔思敏蹙眉道。“听说您这回去延昌城不就是白走了一趟,您是好心,但结果可有好报?”
“妳爹我进城救人不是为了要获得好报,只为了要对得起身为一名大夫的良心。”乔蓟堂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良心又不能当饭吃。”乔家二媳妇张氏忍不住在一旁嘟囔的插口道。
乔蓟堂立时转头瞪眼。
“爹您别瞪我,我不过实话实说。您的良心真的不能当饭吃,但您在山里采的草药,不管是拿去卖钱或是用来医治病人都能得到买粮的银两,可是却让您白白浪费掉了。您这样怎能叫咱们这些做儿女媳妇的不寒心呢?”张氏撇唇抱怨道。
“你们有手有脚,都成亲生子做爹娘了,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头子来赚钱养你们吗?”乔蓟堂横眉竖眼气得不行。
“爹,二弟妹的意思是,您与其去帮那些与咱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帮帮咱们,帮帮您的子女。”乔思敏开口帮腔弟媳。“就拿您这回带回家来的那个小丫头来说好了,这世道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您却突然带了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回来说要养活,弟妹他们能不着急吗?”
“这孩子我自个儿会养,没有要你们养!”乔蓟堂真的有些怒了。
“爹,您这话说得可真轻松,住在同一个屋檐,吃同一锅饭,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个不用钱啊?还有进厨房做事煮饭的也不是您老啊,说是没有要我们养,但最后还不是什么事都落在做媳妇的我们身上。”张氏斤斤计较。
“让妳多煮一口饭不是要妳多煮三餐,让妳一天煮六餐!”乔蓟堂整个怒不可抑。
“这一张嘴的食量怎么可能只需要多煮一口饭?况且有多那一口饭的话,何不让您的孙子多吃点,要浪费粮食去养一个来路不明的赔钱货?”张氏嘟嘟囔囔的说,对于这个色厉内荏的公爹没有丝毫的敬畏之情。
“妳给我住口!这个家还轮不到妳做主,我让妳怎么做妳就给我怎么做!”
乔蓟堂快被气坏了,只觉得家门不幸,他当初到底为何会同意让儿子娶这么一个斤斤计较又无半点恻隐之心的媳妇进门?真是悔不当初。
“大姑姊妳看看爹,这样叫我们能不着急吗?妳快点帮忙劝劝爹把那丫头送走吧,咱们家真的养不起啊。”张氏还不死心,转头求助大姑子。
“爹—— ”乔思敏才开口就被她爹出声打断。
“别说了,那个小丫头妳爹我是养定了。二媳媳妳既然这么想计较,以后我每个月给妳两百文钱来养这个丫头总行了吧?”乔蓟堂提出交换条件。
张氏心里暗喜,却没打算就这么了事。
“两百文钱只是煮食没问题,可别再叫我帮那丫头做什么洗衣缝衣缝被之类的活,那些事我可不管。”她说着想了想又道:“还有晚上睡觉的地方,爹可别把主意打到您孙女们的头上,她们才不想和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住一块,说不定一阖眼,房里什么值钱不值钱的东西都会……那个话是怎么说来着的……对了,不翅而飞!”
“是不翼而飞,不是不翅而飞。”乔思敏忍不住纠正她道。
“欸,大姑姊也知道我目不识丁,意思到就行。”张氏有些不好意思。
乔思敏点点头,道:“我明白二弟妹妳的心情,如果那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真是个偷儿的话—— ”
“够了!”乔蓟堂真是听不下去了。“妳们俩都是做娘的,难道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如果妳们的孩子遇灾流落在外难道不想有人能够收留帮助他们吗?”
“爹,您可别诅咒您的孙子孙女啊,我的孩子好端端的,您说什么遇灾流落在外的,哪有人像您这样做爷爷的?”张氏不满的蹙眉道。
乔思敏也觉得有些不悦,出声附和弟媳,“就是啊爹,您的外孙和外孙女可没得罪您老,您—— ”
“咿呀—— ”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了乔思敏未完的话语,也让院子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转身看向那个从半掩房门中怯生生露出一张小脸的小丫头。
乔蓟堂见人醒来,立即笑逐颜开的松了一口气,并柔声朝那小丫头招手道:“小丫头妳醒啦?肚子饿不饿?来爷爷这里,爷爷带妳去吃东西。”
小丫头闻言后又将房门推开了一些,一个瘦骨嶙峋,一张脸没巴掌大,活像个难民—— 不是,原本就是个难民的小丫头顿时整个人出现在三人眼前。
乔思敏看着她,心想着这样一个丫头留下来除了浪费粮食之外,也帮忙不了什么事,难怪二弟妹会这么气急败坏的跑去找她帮忙赶人了。
乔思敏朝那丫头开口问道:“小丫头妳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妳告诉婶子,婶子让人送妳回家。”
比起弟媳未来每个月能得两百文钱的额外收入,她爹收养这个小丫头对她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以往爹替人治病有了收入还会时不时的补贴她这个女儿,以后要多养这个不知从哪来的野丫头,又怎会有余力顾到她这个出嫁的女儿?所以她觉得还是把人送走才是最好的结果。
“小丫头,妳的家人现在一定很担心妳,妳也很想回家对不对?告诉婶子妳叫什么名字,婶子一定会帮妳找到妳的爹娘,送妳回家的。”她柔声诱导,怎知那丫头却一声不吭。
“怎么不说话呢?妳不会是个哑巴吧?”她蹙起眉头,有些不满与不耐。
“思敏!”乔蓟堂朝女儿斥喝了一声,走到小丫头身边,牵起她的小手,弯下腰来柔声对她说道:“小丫头,妳叫什么名字,告诉爷爷好吗?”
乔雨青依着上辈子的回应对爷爷摇了摇头,因为上辈子她穿越而来时根本就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乔雨青这个名字还是爷爷后来给她取的,意谓雨过天青,未来一切都会变好的意思。
“摇头是什么意思?”乔蓟堂柔声问她。
“我不知道。”她开口怯懦的低声回答。
乔蓟堂轻愣了一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的问道:“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家住在哪里,爷爷,您不是我的爷爷吗?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乔雨青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顿时从她眼底滑落下来。
“什么?!”一旁的乔思敏忍不住大声叫道:“妳、妳该不会是故意这么说,想赖我爹养活妳吧?”
乔雨青反射性的躲到乔蓟堂身后,露出一脸受惊吓的表情。
“别怕啊,别怕。”乔蓟堂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然后转头轻斥女儿,“妳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吓到孩子了。”
“明明是她吓到我了!”乔思敏说:“小丫头妳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妳可别撒谎。”
“我没有撒谎。”乔雨青在乔蓟堂身后低声答道。
乔思敏却不信,直接断言道:“爹,她一定是故意装傻的,您别相信她。这么小就会耍心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快点把她送走吧。”
“胡说八道!”乔蓟堂生气的瞪了女儿一眼。
乔思敏却没因此噤口,反倒更加使劲的说:“爹,您可不能为了自个儿心软想发善心就不顾我们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如果包藏祸心,那不是害了咱们吗?我是嫁出去的女儿还好,弟弟他们可是要与这丫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如果她真是个灾星,招了灾,那—— ”
“妳给我住口!当着孩子的面,妳在胡说些什么?”乔蓟堂整个怒不可抑,再次怀疑起自己,不懂自己怎会生出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女儿。
“爹啊,大姑姊说的没错,如果这丫头真是个灾星的话,媳妇可不敢让她住在咱们家里,您还是赶紧把人送走吧。”张氏被“灾星”这两个字搞得有些惴惴不安,连两百文钱的便宜都不敢贪了。
“爷爷,我不是灾星,不要送走我。”乔雨青紧捉着乔蓟堂衣裳的一角,泪如雨下的摇头低求道。
乔蓟堂有些心疼的伸手模了模她的头,柔声承诺道:“好,爷爷不送妳走,不送走。”
“爹!”乔思敏和张氏异口同声的发出不赞同的声响。
乔蓟堂看着女儿和媳妇,倏然下定决心。“既然妳们这么怕这小丫头会替妳们招灾,那咱们就分开来各过各的吧。”
此话一出,站在院子里的两个女人都懵了。
张氏呆了一下后,眨眨眼茫然不解的问道:“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要怎么分开过?”
“我带这孩子搬出去住。”乔蓟堂斩钉截铁的说。
“这怎么可以呢?这绝对不行!”乔思敏立即睁大双眼,大声的反对。
虽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管不着娘家的事,但她爹明明就是有儿有女子孙满堂的,却在临老时搬出家门与一个孤女同住,这让外人看了会怎么说?即便是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也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所以绝对不可以!
“爹,您这样做不是要害我们这些做子女的背上不孝之名,被人戳脊梁骨吗?”她伸手抹着压根儿不存在的眼泪,哭声道。
“大姑子说的没错,爹若搬出去住的话,村里的人肯定会指责我们这些做子女、儿媳的人不孝,那我们岂不是要冤死了?”张氏点头如捣蒜的附和道。
乔蓟堂很难过,因为不管是女儿或是儿媳,这两个人说到底还是想着她们自个儿,压根儿就没替他着想过。
他自小学医,学成后便忙着行医救人,对于家务事是半点也不熟,更未进过厨房煮过一顿吃的,可是他的女儿和媳妇在听闻他要带小丫头独自搬出去住时,却无人想到这一点,也无人为他担忧这事,只想着自己会不会因此而招人非议,他真的是既失望又难过。
“妳们不用担心会被人戳脊梁骨,这事既然是我提出来的,我自然会找村长把这事说清楚,安排妥当,看是要分家还是怎么的。总之以后这小丫头就是我乔蓟堂一个人的孙女,你们虽是我的亲人,但这丫头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沉声道。
“爹,您说这是什么话呢?您既然要收养这丫头,让这丫头叫您爷爷,我们是您的子女和家人,自然也就是这丫头的姑姑、叔叔、婶婶啊,怎会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呢?”张氏突然和颜悦色的说,只因为她突然发现那小丫头瘦归瘦、小遍小,但脸蛋倒长得不错,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漂亮到不行。
年纪这么小就有迷人的本事,再长大些岂不是更漂亮迷人,等到要说亲的时候,那聘金能少的了吗?
哎呀,她先前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呢?差点错失了这个赚钱的良机,还好她醒悟得及时啊,真是老天保佑。
她赶紧改弦易辙道:“爹,我看您也别再说什么要搬出去的事了,就住家里吧。这回墨河水患听说死了不少人,这丫头能活着让您捡回家就是个有福气的,应该不会是什么灾星才对。”
她愈想愈觉得这想法比较有理。
“爹,就这么办,照您刚才所说的让她住咱们家,您老每个月贴两百文钱给媳妇我,我就辛苦些多煮些吃的养活这个丫头就是了。不过仅只如此,别的事您可别赖给媳妇我做了,媳妇要伺候一大家子,整天累死累活的,实在没多余力气再去照顾这个丫头。”
乔蓟堂虽不明白儿媳妇为何会突然改变态度,但这个结果的确是比让他带着丫头搬出去住好一些。他正欲点头开口说好时,却听闻躲在他身后的小丫头突然小声开口——
“我会自己煮饭吃,不用麻烦婶婶煮的。”
“小丫头,妳会煮饭?”乔蓟堂惊讶的问道。
“嗯。”乔雨青点点头。
“妳这丫头不是说妳什么都不记得吗?怎么现在又记得妳会煮饭了?”乔思敏紧盯着她瞇眼问道。
“我、我没记得,我、我就是觉得我会煮。”乔雨青露出惶恐欲哭的神情。“爷爷,我没有说谎,没有骗人,真的,不要送我走。”
“好,别哭,爷爷相信妳,没人会把妳送走的。”乔蓟堂柔声安抚她。
“真的吗?”她问道,然后怯怯地朝乔思敏和张氏所在的方向偷看了一眼,巴掌大的小脸上明显地写着担忧与不安。
乔蓟堂见状不由得重新考虑刚才的心动。
他的女儿和儿媳妇是什么德性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现在心情好时好说话,但哪天心情不好时,说不定就会趁着他不在家时虐待小丫头,甚至直接把人送走也说不定。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就会有这种隐忧,他不考虑清楚不行。
“小丫头,妳说妳会煮饭那正好,一会儿妳叔叔们就要回来了,妳去厨房烧几道菜给大伙吃,顺便证明妳没有在说谎。”张氏指使道,想趁机偷懒一下。
乔蓟堂闻言立即蹙起了眉头,有些窝火。
“二媳妇,我还在这里妳就迫不及待想使唤这小丫头,也不看看她身子是什么情况,我看我还是照先前说的,我带这丫头搬出去住好了,免得她住在这里被妳当下人使唤。”
“爹,您怎么这么说呢?我不就只是想试试这丫头说会煮饭的事是不是真的而已。”张氏为自己辩驳,坚持不认在她心里的确有将这丫头当个下人的想法。
“试什么试?这小丫头多大的年纪,就算会煮饭这事也不该由她这个孩子来做,妳安的是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乔蓟堂瞪眼生气道。
“我哪有安什么心啊。”张氏嘟囔着说。
乔蓟堂懒得再与她们俩多说,直接挥手道:“好了,妳们该回家的回家去,该烧火煮饭的去煮饭,这小丫头既是我带回来的,自有我会负责,用不着妳们费心思。”
说完,他没理她们俩有何反应,径自低头伸手牵起小丫头的手,然后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并柔声对小丫头说:“爷爷带妳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吃饱了之后,咱们要到村长爷爷家走一趟,告诉村长爷爷妳是爷爷的孙女这件事。
“对了,妳还不知道咱们家姓什么对不对?爷爷告诉妳,爷爷姓乔,全名叫乔蓟堂,是一个大夫。
“妳呢,以后就跟爷爷姓乔了,至于要叫什么名字呢,妳让爷爷好好的想一想,爷爷一定会替妳取一个好听又有意义的名字,妳说好不好?”
他叨叨絮絮的对小丫头说了一堆,然后就见小丫头扬起欢欣的笑脸,脆生生的对他点头应道:“好,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