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上,臣有事启奏。”
凉亭里,徽王与王后感情如胶似漆,凉亭外,殷续等人却是瞧得尴尬。
不得已,殷续只得轻咳一声,替自己做了开场白。
否则依樊应槐与凤御这亲热模样,待会儿只怕他们没来得及与樊应槐谈正事,又得退下。
“殷典侍、傅将军,你们还真是说人人到。”樊应槐循声转头,见到熟悉的面孔,才将怀中的凤御放开。
听见“傅将军”三字,让凤御好奇地扛量着与殷续同列王谅亭外的傅衡。
与一副斯文模样的殷续不同,傅衡是位身形魁梧而且高大的男人,一袭深青色官袍罩在他的宽肩上,显得其是威武。
深邃五官镶在傅衡的面庞上,幽黑瞳仁透着明亮神采,挂着笑容的唇办显露出他的随和,抹去几分过叫硬的印象。
原来,这男人便是为樊应槐分忧解劳的傅衡将军啊……
“见过大王、王后。”殷续与傅衡同声拱手,向樊应槐与凤御行了礼。
“不必多礼。”樊应槐挥挥手,淡笑出声。
“方才正与王后谈起你们,夸着你们两位棋艺高明。”
“臣愧不敢当。”傅衡抱拳应声。
“要说棋艺,大王亦是高明,臣不过是纸上谈兵,行军布阵还有劳傅将军费心。”殷续不着痕迹地绕了个弯,把赞美之词归回樊应槐与傅傅衡身上。
“你们俩就是太客气了,过来陪孤下几盘棋吧!顺道向王后证明,孤可不是白夸你们。”樊应槐示意两人一同进凉亭,方才兴致正起,今日又是风和日丽的天气,尽情对弈亦是种享受。
“那么,臣等就献丑了。”
傅衡与殷续跨人亭内,将残余的棋子与棋盘重新排妥,便与樊应槐厮杀起来。
而凤御在旁瞧着樊应槐的下棋方式,这才明白刚刚樊应槐不知让了她多少步。
看他以退为进、勾动傅衡的棋子进攻,又从旁杀出,成功掠下他数只孤棋,教她差点儿就要忘了“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原则,为樊应槐喝采起来。
她这大王还真是高手呢!看他与傅将军在动静之间互相较智,确实很精采,怪不得樊应槐喜欢与傅衡他
看来她若想象傅衡这般高明,足以与樊应槐在棋盘上厮杀,可要花上许多年工去了。
不知……樊应槐会不会继续捺着性子教她呢?
小手不自觉地揪住樊应槐落在桌边的宽口大袖,凤御凝望着棋盘上的棋局,竟想得出了神。
樊应槐吞掉傅衡半数棋子,正想再行进军,冷不防地袖边一动,让他不由得分心地往凤御牵住他衣袖的五指瞧去。
见她紧揪住自己的衣袖,脸上尽是认真神情,樊应槐不由得进出笑意。
这小泵娘,真是一心只惦记着他,就连在旁看着他下棋,都能瞧得这么入神、为他操心。
既是如此,他又怎能输给傅衡呢?
明白凤御不会因为他专注下棋冷落了她而感到寂寞,樊应槐安心地回到棋盘上,与傅衡较劲,直至天边朗空渗入了几分西下微黄……
“三战两胜,殷典侍,你可是大有进步。”樊应槐瞧着今日的战果,不禁往殷续瞄去。
他这好友,还真是默不吭声、吃了人都不吐骨头的家伙。
什么时候这棋艺亦教他练得如此精进了?不会是成天与傅衡讨教的结果吧?到头来,他虽胜了傅衡与殷续各一盘,也输给殷续一盘。
“胜数是大王为多,这般夸赞,臣万不敢收。”殷续淡笑着收拾起棋盘上的残棋。
“好了,进步便是进步,推辞什么?”樊应槐扬扬手,复往傅衡瞧去,“倒是……傅将军可有心事?怎么今日布棋如此迟缓?”
原本傅衡的实力就在他之上,可今日却处处败退,失去平时的水准,让他感到些许不对劲。
“是的。”傅衡也没隐瞒,微点头,便将实情道出。“禀告大王、王后,边关急报。”
“容坎关关口急传,说是开外部族动向有异,颇有倾兵攻打的可能。”殷续搁下了棋盒,跟着凝声回禀。
“容坎关吗?”樊应槐听着皱了眉,“是因为今年将要秋尽,想在冬临前抢夺粮食吗?”
“大王……是要打仗了吗?”凤御丽了蹙细眉,感到些许不安。
打仗,那意味着有人得牺牲,徽国又将动乱。
想起先王时代徽国里的乱象,凤御还是多少有些阴影的,所以听见关隘遭到进犯,她不由得将身子往樊应槐身旁挨近了些。
“放心,孤工会尽力阻止的。”即便是有上天在眷顾徽国,樊应槐依然保持着能和谈便不兴兵的打算。
怎么说战火一延烧,伤到的总是无辜百姓、卫因将士,而他当君王,为的可不是图着疆土广阔,而是要百姓安和乐利。
“臣也觉得若能议和,对两边百姓都是好事,毕竟初冬将近,此时生战事,倘若拖延入冬,难保伤亡加剧。”殷续主和,直然亦不想多添战事。
“大王,臣以为若谈和不成,不如将容坎关关外的土地纳入徽国领地。”
傅衡神情严肃地提出了建议。
若徽国现在便出于互助之心、遣兵送粮子这些部族,容易招致觊觎,更会令关外部族认为徽国可欺,到时候战重将更为频整,但只要关口那一带成了徽国的土地、那几个部族成了徽国子民,不论是春夏还是秋冬,徽国这位好君王都能够令百姓丰衣足食。
“殷典待与傅将军的谏言皆有其道理,容坎关的情况就暂请傅将军多注意,有任何动静都要向孤回禀。”樊应槐深思了会,才朗声应道:“至于对于容坎关关外一带的处置,待孤王快断后再与你们商讨。”
沉声融入了夕阳渗出的微光里,樊应槐的脸庞上再度透露出犹如初负重任、接下徽王重担时的严肃表情。
战争——那是个太过沉重的字眼,他这徽王,不是扛不起这担子,而是不愿它发生。
毕竟战火蔓延、民不聊生的景象,他在先王时期已经看得够多了。
那样残酷对待百姓的日子,他不想再见一次……
“应槐,你在担心战争的事吗?”
软声迸发,凤御望着静默不吭声,仅是喝茶沉思的樊应槐,忍不住出声询问。
打从下午与傅衡、殷续两人商讨过容坎关一事,樊应槐便闪闷不乐,即使与她谈笑之间仍是佯装开怀模样,但凤御就是觉得其中看些不对劲。
樊应槐先是微愣。既而吐出一声略带苦涩的轻笑。
“还是被你察觉了。”原本他不说,是不想凤御跟着他一块儿烦恼,毕竟他娶她为妻,为的就是希望她始终快乐,不再沾染令她恐惧或害怕的事情。
不过,凤御的贴心与细心,他也是知道的,怎么说她都是因为喜欢同他在一起,成天瞧着他的一举一动便开心,才会允了嫁给他,现在又怎会驭着他一人烦恼?
“不用担心,孤会处理妥当的。”樊应槐轻声安抚道。
“臣妾知道应槐一定能够替徽国百姓化开战火的,但是……”凤御有些失落地续道:“应槐是不想臣妾担心,所以就什么都藏着不说吧?虽然臣妾明白应槐的心意,但睢应槐独自烦恼,心里却更难受……”
与其自己过得轻松快乐,凤御宁可选择与樊应槐共同进退,毕竟他们是要相伴一辈子的伴侣啊!
“凤儿……”樊应槐略为沉思了下,他明白此事对凤御而言太过残酷,才什么都不说,但诚如凤御所言,倘若他们之间总是只谈些开心事,却从不谈心里话,那又如何当对夫妻?
况且,他也不愿凤御一辈子就像笼中鸟,除了认得会喂它吃食的主人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凤御是一国之后,不再只是个单纯的小泵娘了,适时地引领她学习人情世故,确实也是应该。
“应槐,你说说吧,我知道要打仗,应槐心里应该不好过,即使臣妾无法为应槐分忧解劳,但至少你有个谈话的对象,不会一个人在死胡同里打转啊!”凤御依在樊应槐身旁,纤手搭上他的大掌,轻轻握住。
“那么……你也要答应孤,这战事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别因为自己不能上场退敌或想不出主意,便急得一筹莫展,或是自个儿烦恼。”知道凤御就是一副软心肠,若是听了他倾诉后,她却无法伸手帮助到时候反而换成她烦忧战事,那可不是他乐见的。
“巨妾知道。”凤御乖巧地应声。
“那孤就告诉你吧……”樊应槐失笑地勾起她的小脸,往她颊上一吻,“其实,孤会这么烦恼,是因为这回可能非打付不可了。”
正因为如此,方才他才会闷声不吭地思索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