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垂缀着暗红纱缦的四柱大床上,躺着一个俊美绝伦的男人。
他是蔺子琛,在随着马车坠入山谷后已经昏迷一个月了,御医们束手无策,皇上为保住他的命,让他待在皇宫瑞安养,用灵芝人参吊着他的命,也因为他被照顾得很好,除了脸部略微削瘦了点外,并没有太多病态。
此时殿内很静,除了在殿外值守的宫人,殿内只有萧隆一人在看顾,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这里还点了熏香,那是蔺子琛最喜爱的龙涎香,是皇上吩咐点上的,希冀他能早点醒过来。
蔺子琛就是被这股熟悉的熏香味给唤醒的,他慢悠悠的睁开双眼,瞧见在他头顶上的床帐,在他周遭垂落的纱缦,透过那半透明的暗红纱缦,他隐约看到了外头摆设,思绪慢一拍的意识到,他是在宫里。
他人正在宫内……他是回来了吗?!
蔺子琛有些激动的从被子伸出双手看,那不再是黑漆漆毛茸茸的猫爪子,而是光滑的十指,他的脸……他微颤着手模了模脸,更加的雀跃,接着,他试图拉开纱缦想下床,想确定他所看到的一切会不会是出自于他的幻觉,他其实已经来到死后的地府?
蔺子琛这一掀纱缦的动作立即惊劲了萧隆,萧隆包快的看到蔺子琛醒来,泪珠从眼眶夺出,哭嚷着道:“王爷,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小的好怕您……每天都在向佛祖祈祷!”
当蔺子琛看着萧隆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听到他那高亢的哭声时,这才确信他是在皇宫里,他真的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不由松了口气。
“把鼻涕擦一擦,别喷到本王身上,脏死了……”许久未说话,他听见他的声音是沙哑难听的。
“是。”萧隆马上用袖子抹抹泪。
“我昏迷多久了?”蔺子琛又问。
“王爷落下山谷后,已经昏迷一个月了,”萧隆答道,又说道:“王爷,皇上可惦记着您了,天天过来看您,小的得赶紧差人去禀报皇上……啊,还有御医!”他转过身就要去喊人。
“慢着……”蔺子琛沙哑的唤住了他。
“王爷有何吩咐?”萧隆敲了记头,“瞧小的真笨,王爷口渴会想喝水吧……”
他说着已走到桌前倒水,王爷在王府里不爱婢女服侍,所以一向都由他和其他护卫轮流侍候主子。
蔺子琛想起身,发现他躺了太久,没什么力气,在这时,萧隆已经快手倒好茶,向前搀扶蔺子琛起身,在他背后放了引枕,好让他坐得舒适。
蔺子琛在喝过茶水后,慢条斯理的问道:“萧隆,如果我说,这段日子里我成为了一只猫,被困在猫的身躯里回不来,你信吗?”
萧隆愣,傻傻的道:“这……会不会是王爷在作梦?”
“作梦吗?”蔺子琛嗤一声,挥了挥手,“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王爷怎么怪怪的?萧隆也不敢多说什么,前去唤人。
他真的是在作梦吗?蔺子琛自问着,然而,那场梦却那么真实不过,宛如他真的变成一只猫,过着猫的生活,待在那个家里,和那户人家一起共度了一个月。
真的,太真实了,在他耳边彷佛还回响着孩子们的哭声,喊着要他不能死,震撼着他的心,而他在死前也没有见到夏敏,他还没有跟她道别……
不对,他蠢啦!他可是堂堂凛王,何必惦挂着那一家子,那只不过是服侍过他的下人,何况他还为他们牺牲了一条猫命,他已经做够蠢事了,最好将它当成一场梦忘记这段记忆,成为猫可是他人生里的耻辱,是他的污点,他要把它消除干净才行。
蔺子琛强迫自己忽略来自内心深处的落寞酸涩,他告诉自己,如今的他,又是呼风唤雨的凛王,过去一切就当一场梦忘了吧。
整个夏家沦陷在悲伤的氛围里,因为咪咪死了。
夏敏是在回家后才知道咪咪为了保护孩子们和毒蛇奋战死去的事,她想医治咪咪,但咪咪已经断气,救不了了。
夏敏内心万分不舍,都养了一个月的猫,已像家人般有感情了,当然舍不得,何况咪咪还那么与众不同,是只那么践、高高在上,听得懂人话又会鄙视人的猫,她以后大概再也找不到像那样的猫了。
弟妹和侄儿们都哭得很伤心,但猫死不能复生,夏敏也只能好好安葬它了,就葬在他们后院里,为它立了个墓碑,感谢它的救命之恩。
“咪咪,谢谢你,你这份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夏敏对着墓碑道,接着朝翔儿道:“来,跟咪咪说声谢谢。”
“咪咪,谢谢你救了我……”翔儿边说边冒出豆大的泪珠,最后哇哇大哭,“咪咪,你不要死!”
巧儿感染到这份悲伤,原来抽噎着的她,一下也哭得厉害,“咪咪,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好了好了,别哭呀……”银花婶安慰着这两个孩子,边说自个儿都边流泪了。
夏志是男孩子,但也是眼眶红着,忍着不掉泪,夏绢则是一直在小小声的哭着,不停的抹泪。
夏敏身为大姊,更只能强忍着泪水,安抚着他们道:“咪咪去投胎了,去投胎为好人家的孩子,它会过得很好的,你们一直哭,它会无法放心走的。”
翔儿天真的问道:“咪咪不会投胎当猫吗?我想再养咪咪一次。”
夏敏听得会心一笑,“当人比当猫好呢,它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巧儿问道:“那咪咪会记得我吗?”
“它会永远记得你的。”唉,都喝了孟婆汤了,怎会记得?
夏敏见侄儿们那么伤心,心里不禁想,再养只一模一样的黑猫吧,但她没有说出口,因为不管长得再像,那都不是咪咪。
“好了,我们来好好感谢咪咪,好好跟它道别吧,跟它说说话,要笑着跟它说话喔,不要哭。”夏敏对着弟妹和侄儿们说。
他们都听话的忍着哭泣和咪咪道别。
在墓碑前有张小桌子,上头放有炒饭、红烧鱼和逗猫棒,那是夏敏为咪咪准备的,想着咪咪生前吃不得调味重的食物,死后可以吧。
结束祭拜后,夏敏回到房间里,见到角落处摆放的纸箱子便感到触景伤情,那是她为咪咪准备的猫窝,望向床上,她彷佛又看见坐在床上优雅舌忝毛的模样,只是从今往后再也不复见了。
那么有灵气的猫,想必她再也遇不到了吧。夏敏叹息的忖道。
“大姊,我的书房里多了这个,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你快看看!”冷不防地,夏志跑了进房,拿了张写了字的纸给她。
夏敏接过来看,看到纸上写着斗大潦草的字迹,上头还沾着猫毛和猫掌印,表情大为错愕——这是怎么回事?
朝阳城里,如同往常般的热闹,总有许多行商买卖的商人马车经过,其中有一辆显眼的华贵靛蓝色马车驶来,周围有大批骑马护卫护送,长长的一条队伍阵仗很大,可说是十分招摇,围观的百姓都看傻眼了,来这城上的富裕商人是很多,但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纷纷好奇的猜着这是从京城来的大人物。
“这是哪个世家子弟的马车吧?”
“不不,我猜是官大人来了……”
“我怎么看都是王孙贵族,应该是个王爷吧?”
“你傻啦,高高在上的王爷没事怎么会来到朝阳城里……”
其中某个人确实是猜对了,马车内坐的是最受皇上宠信、最尊贵的凛王。
当蔺子琛打开帘子透气时,那绝世俊美的皮相立即吸引众人的眼珠子,传来惊艳声,有好多姑娘脸都羞红了。
“王爷,这个朝阳城看起来挺不错的,小的真想见见那位夏姑娘,好答谢她对王爷的救命之恩……”
蔺子琛放下帘子,森冷的瞪视萧隆道:“不是说了,本王不是来报恩的?”
“是、是,王爷不是来报恩的,只是来休养身子的……”萧隆顺应他的话道,唇角扬起奇怪的弧度。
他努力忍着笑,王爷明明很在意那位夏姑媳,来这朝阳城是为了她,却又矢口否认,让他觉得有趣,也让他很想见见那位姑娘,想知道王爷讨厌女人是出了名的,她到底是有何能耐能让王爷惦记上。
至于王爷是如何认识夏姑娘的,这事就相当玄幻离奇了。
萧隆回想起两个月前,王爷在坠入山谷前被那个叫赫连蓉的女人诅咒,没多久,他和王爷便连马车带人的坠入了山谷。
他幸运的醒来了,王爷却昏迷不醒,在那段日子里,御医无用,民间大夫更无用,皇上只好请懂得占卜星相的钦天监来看王爷,才知王爷的魂体离体,说疑似中了什么咒术唤不回来,皇上勃然大怒,钦天监所有人都白着脸的跪在地上不敢动。
这事也是王爷清醒后听皇上提起才知道的,王爷也将这段日子里他是附身在一只猫身上,猫死了他才得以回来的事全说了,听得他真真傻眼,难以想象自家王爷会变成一只猫,这世上竟有这种光陆怪离的事,那位夏姑娘收留了附身为猫的王爷,故而那位夏姑娘对王爷是有恩情在的。
而王爷在回到身体里后,还以为从咒术里月兑身了,谁知他并没有解月兑,那个不知名的咒术还纠缠着他,教他每晚睡后魂魄都会出窍,附身在其他的动物身上,直到天明才会回魂清醒过来,因此王爷每晚都是睡不好的,气色多有疲惫,皇上深怕再这么下去王爷会有性命危险,偏偏钦天监无用,说这邪门的咒术从未见过,无法解开,皇上只好在民间寻找起法力高强的法师来解咒。
终于,寻到了一名自称是杨道长的师弟,说出王爷脸上有着黑气,中的是失传已久的巫术,受到毒誓诅咒,魂魄才会离体,他无法解开,但他的师兄杨道长或许可以解开,只是杨道长向来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现在人也不知在何处,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寻人。
王爷就是不想苦苦等着杨道长的到来,才会离开京城,来到这朝阳城见夏姑娘。
对萧隆来说,跟着王爷来到这朝阳城是有趣的,他可以见到那位令他好奇的夏姑娘长得什么模样,有何特别之处能让王爷惦上,但他同时担心王爷没有知会皇上一声就离开京城,皇上若是发现,一定会勃然大怒的……
“王爷,您要在这城里休养的事皇上并不知情,要是皇上发现您擅自离开京城……”萧隆有些怯懦的道。
蔺子琛睨了他一眼哼道:“本王都不怕了你怕什么?既然寻找这位杨道长需要花费时间,那么就在这城里等吧,皇上自然会寻到我的,等我解开了这该死的诅咒……”他的表情瞬间变阴森,“我要将赫连蓉那个女人从地底下挖出来鞭尸,她要我尝尝当畜生受人践踏的滋味,让我变成畜生,那么我要她今生今世都无法投胎,活在地狱炼火之中,连畜生都不如。”
蔺子琛当然恨了,那愤恨的眼神和字句都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萧隆是最了解蔺子琛受到咒诅有多痛苦的人,这一个月来,王爷夜夜栖身在最卑微的畜生身体里,睡都睡不好,长期失眠,想来见到那位夏姑娘是他最大的慰藉吧。
在这个时候,蔺子琛掀起帘子看,那淡漠的眸子在一连扫过熟悉的几家店铺和巷道时,目光骤然发亮,这些都是他曾经踏过的地方,让他不无怀念,内心鼓噪不已。
不是都对自己说好了,他已经用了一条猫命来抵了,这家子往后会变得如何都与他无关。
他真不明白,为何他会有这种缅怀的感觉,更不明白,为何他会想再回到这座城里?
真如萧隆所说的,他是来报恩?
还是……他真的挂心着那一家子?不对,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会牵挂一户平民百姓,他会来到这个朝阳城,只是想看看那个女人如何反击她姑母罢了,看他都好心留下宇条警告她了,她会不会还笨到不知防备,被害得凄惨落魄。
他更想知道这个放肆又大胆的女人,在他这个尊贵的王爷面前会是如何的模样,他想看她对他恭恭敬敬的,光是想象他便感到一阵愉悦,就只是如此而已。
蔺子琛的心态是复杂难言的,连他自己都不大明白,可以确定的是,想见到夏敏的心情是兴奋的,难掩着愉悦欢喜的。
“要老陈在前面路口右转,直走,看到一家叫广济堂的药铺后,再转进右边巷子里,在第二户屋子前停下。”在蔺子琛脑海里是有张地图的,能熟稔的说出夏家位于何处。
不一会儿,马车就弯进了右边的大路,还没到广济堂前先看到了仁德堂。
蔺子琛瞥到了仁德堂的招牌,原本不以为意,却在看到某道身影时一怔。
那不是夏敏吗?
蔺子琛看到夏敏朝仁德堂的方回走去,后方跟着夏志和夏绢,他觉得有点不对,下令道:“跟上,本王要去看看。”
夏敏带着夏志和夏绢朝仁德堂的方向走去,夏绢有点担心的拉了拉夏敏的袖子,“大姊……”
夏敏回过头,不只看到夏绢担忧的神情,也看到夏志的不安,回以自信的微笑道:“别担心,有那么多人在,她敢对我们如何?我们可不能任人摆布欺负,要闹就要太一点,让百姓们都知道她卑鄙的作为。”
这话一说出,夏志和夏绢有如吃了定心丸,坚定的点了头。
夏敏朝他们说道:“走吧!”
三人迈开步伐走到仁德堂的店门口,李儒生刚好踏出,和他们碰上面。
“敏儿,你来了……”李儒生看到她来了,先是分外欣喜,再看到她的表情凝重,马上联想到某件事,顿时退缩起来,心虚的道:“敏儿,那个……那件事我、我真的都不知道……”
夏敏看他一脸怯懦的样子,毫不客气的道:“你娘做的事,你当真不知道吗?表哥不是喜欢我吗,喜欢就是什么都听你娘的,任由我被欺负算计吗?”
李儒生慌慌张张的否认道:“不,相信我,我也是事后才知道我娘她……”
夏敏根本不想听,这样的人说喜欢她,她一点儿都不信,她冷冷地道:“我今天来是想让朝阳城里的百姓们为我评评理,姑母她是看我们兄弟姊妹没有爹娘护着,所以才这么欺负我们吗?居然要抢夺我们的药铺和住的房子,把我们一家子赶出去。”夏敏是刻意拉高嗓子说的,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潮众多,愈引人注目愈好,果不期然,一些路过的人都停下步伐观看了。
李儒生见路人凑前围观,连进出的病患也侧目望过来,都慌了手脚,“敏儿,你在说什么,我娘她没有……我们进去谈吧。”
“呜……我们没有家了……”夏绢低下头捂着脸哭了起来。
“太过分了,我们叫她一声姑母,姑母居然这么残忍对待我们,要让我们一家流落街头……”夏志也是一副伤心的模样道。
这是他们早套好的招,为了引起路人的怜悯心需要演得夸张一点,接着由夏敏安慰他们道:“阿志,绢儿,你们放心,那是我们的药铺,我们的家,大姊绝不会让它被夺走的!”
“这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说夏当家要夺走他们的药铺和宅子,让他们家流落街头……”
“仁德堂的夏当家不是说会照顾她的侄子侄女吗?”
李儒生见路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显得措手无策,店内的伙计阿仙见状,机灵的忙去把当家请出来。
不久,夏氏急急忙忙步出,看到夏敏三人,再看到围观的人潮,她克制着脾气,装着笑脸的朝夏敏道:“敏儿,有话怎么不进来说呢,在外面冲动的说出这种话是会让人误会的,姑母怎么会想抢你家的药铺和宅子呢,是药铺要重新装修,怕吵了你们,才会要你们暂时搬到别的地方住罢了,这可是王老爷对你的心意,他对你真的很有心,知道你想要让广济堂重新开张,才想帮忙你的。”
还真敢说!夏敏心里冷笑,同样装着笑脸道:“这可奇怪了,我并没有接受王老爷的帮忙呀,我慎重拒绝他的心意了,他想非礼我还被我狠狠打了一顿,有伤在身,我真不明白,他何以那么坚持要帮我的忙呢?”
“什么!非礼!”
身为姑母居然介绍这种男人给自己的侄女,这未免也太……
而且,有伤在身?是伤着哪了?
围观的人个个都拉长耳朵听着,好奇加入的人愈来愈多,转眼间,仁德堂前满满的都是人潮。
夏氏见店门口围了那么多人,难听的揣测声愈来愈多,气得直想上前掌夏敏的嘴,却只能挤出笑,耐着性子的解释道:“王老爷说那是误会一场,要跟你好好解释呢,他也不计较你打他一事,为了求你原谅,才坚持要帮你重新整修广济堂,让广济堂重新开业。”
“是这样吗?那姑母真的不必费心思了,我不喜欢王老爷,不想嫁给他当续弦,不用再三番四次的安排我单独帮他看诊了,这对我的名声并不好哪。”夏敏可不给夏氏颜面,直接驳她的脸,说出她被迫嫁人、被毁害名声的事实。
夏氏听她这一说都快吐血了,这丫头这么明说她蓄意毁她名节,旁人听了会怎么想她?
夏氏也真的没想到,夏敏会那么精明的没有中计,每次看诊,绝对是带着人一块去的,而且连茶都不喝,根本没有下药的机会,她甚至不知这丫头会那么凶狠,王老爷只是模模她的小手就被她踹了子孙根,气得王老爷说不愿娶她,真是坏了她的主意。
当然,为了得到药方子,也为了扞卫她的名声,夏氏必须继续强笑着,在众人面前扮演着和蔼的长辈。
“敏儿,你误会了,姑母看王老爷相貌堂堂,以为他是个好对象,并不知道他是个登徒子,姑母也没有逼你嫁人的意思,若你不想嫁,也不勉强你,这重新装修广济堂的银子,都当作姑母给你的好了,若能助你让广济堂重新开张,也能让你死去的爹娘安心了。”
说得那么好听,早不帮晚不帮,偏偏这个时候帮?如此千方百计的想帮她整修药铺,要他们一家搬出去住,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药方子!
夏敏会这么认为,除了姑母曾多次询问过药方子的事外,家里也曾发生过几次遭小偷闯入,却没有被偷去钱财的怪事,还有……
小心姑母男人逼嫁陷阱药方子
夏敏回想起在一个月前,她在纸上所看到的字。
那字是谁写的呢?
那字写得斗大又潦草,可说是写得很丑,纸张上还沾到爪子印,飘落着几根黑色猫手,这让她第一个想到了咪咪。
咪咪真有通天的本领,写这些字警告她吗?
夏敏情愿相信就是咪咪写的,这世上无奇不有,也许咪咪就是只神猫,会预先得知姑母要害她,会提笔写字警告她。也多亏咪咪的警告,夏敏对姑母格外警戒,当姑母好心的介绍她病患要她出诊时,她都会刻意带上家人一块去,绝不和病患单独相处,也不喝上一茶水,不给她任何陷害的机会。
现在,姑母想毁她名节,陷害她嫁人的计划失败了,又装和蔼的说什么要帮她出钱整修药铺,真以为她会信吗?一个连束修都不愿借的人,真会想帮她吗?
她再缺钱,再怎么需要一笔钱让广济堂重新张,也不会向她拿的。
“不必了,我何德何能能让姑母帮我呢,我想靠自己的力量让广济堂起死回生,只希望姑母以后别管我的婚事了。”
夏敏说出这一串话,令人倒抽了口气,毕竟再怎么说夏氏都是她的长辈,她等于在众人面前打了她一巴掌。
当众撕破脸,也是因为夏敏想让百姓们知道夏氏的所作所为,让夏氏心有忌惮,不敢对他们一家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走吧!”目的达成,夏敏转过身想从人群里踏出,夏志和夏绢跟着她走,都多了分底气的抬头挺胸着。
夏氏凝视着夏敏的背影,恨得痒痒的,想当年她想开药铺与娘家抗衡,也说不出要靠自己的力量这种话,最后是嫁给现在的丈夫,借着丈夫的银子才开起药铺,这丫头何以有力量让广资堂重新开张,她哪来的银子和能力,也只会说大话罢了,真是太自不量力了,她要挫挫她的锐气。
“那你一个人是打算靠什么让广济堂重新开张呢?你还要养弟弟妹妹,还有两个小侄儿要养大呢,你以为不嫁人、不依靠男人,就能办得到吗?志气可不能当饭吃呀!”夏氏犀利的朝她说出这句话。
路人们听到这番话,不约而同道:“说的也是,有志气是好事,但一个弱女子不依靠丈夫,是要如何开药铺,光是筹银子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广济堂这招牌已经没落了,真的可以重新扛起来吗?这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担子太重了,不可能成功的……”
“敏丫头,大婶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还是嫁人吧,这药铺是你大哥留下来的烂摊子,根本不干你的事,女人还是嫁得好人家才有幸福……”
“是啊,凭你一个姑娘家,是不可能让广济堂起死回生的……”
夏敏听见这些闲言闲语,虽然依然是挺直了背,但说不受影响是骗人的,此时她被那些话冻住,一步都踏不出去。
夏志和夏绢见她一动也不动,心里也都不知所措。
“怎会不可能起死回生?本王就押在这姑娘身上赌一把吧,五百两够吗?”
一道低沉又张狂的嗓音传来,宛如响起平地一声雷。
是谁在说话?谁在自称本王?夏敏张望四周,在场臂看的路人们也四处望着。
“凛王在此,还不快让道下跪!”
此句高喊一出,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马上让出一条路来,就算心里还有点不确信,见着这干护卫的大阵仗,再见到那亮出的皇家令牌,还有听到凛王这两个字,全都跪了下来。
凛王,可是那顶着邪星之名,最深受皇上宠信,性格也最狂妄残忍的王爷啊!
生平第一次见到皇亲贵胄,居然就是这号大人物,老百姓们哪个不是又敬又畏,怕得要命的,齐齐高喊道:“王爷千发千岁千千岁!”
夏敏跟着众人一起下跪,一会儿才惊觉发生了什么事,她在朝阳城里遇到了一个王爷——原主的记忆告诉她,凛王被称为邪星,是个有着俊美皮相、行事作风邪恶乖戾的男人,也因为深受皇上宠信,他呼风唤雨,权力极大,可说是人见人怕。而今这个邪星竟来到朝阳城里,说要在她身上赌一把,问她五百两够不够……夏敏第一个反应是,她是踩到狗屎了吗?
夏敏心里是忐忑的,平空朝她丢来一笔钱,她完全没有中乐透的喜悦,而她看过古装剧,知道抬头看贵族是不敬的,她只能看着凛王的下摆和鞋子,慢慢的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欸?为什么会走到她面前?
蔺子琛看着齐齐跪下的百姓,以傲慢的姿态走到夏敏的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以人的姿态与她见面,不知怎地,他的心异样兴奋着,在方才听到她对她姑母撂下的话,更累积了这份兴奋,心忖着这女人果然是聪明的,没中了她姑母的计,不枉费他辛苦留纸条警告她。
“抬起头来。”他下命令道。
夏敏有些惶惶的抬起头,与男人对上了眼。
夏敏知道凛王是个美男子,但何谓美的定义,她在今天才见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远比她在电视看到的明星更加的俊美绝伦,每个五官都是完美组成的,没有一丝瑕疵,可说是美得倾国倾城,而他身上充满着邪恶、魅惑,也就是坏男人的气息,就只是这样望着他,便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夏敏马上低下头,她并不认为自己会被迷住,她只是察觉到这男人的危险,怕一直盯着他看会惹恼他。
蔺子琛原本还以为在夏敏的面前他可以高高在上的耍威风,但他发现,他并不喜欢她变得和别人一样,那么卑微的朝他下跪不敢抬头看他,遂下令道:“你,起来吧。”
夏敏有些惊讶,但仍是站了起身,见蔺子琛往前朝她一迈,她忍住想往后退的冲动,他想做什么?
蔺子琛走近她只是想仔细看看她。
在他还是猫时,他只能抬头看她,现在,他可以用高人一等的身高看着她,在他眼底的她变得娇小,他可以将她看得很清楚。
“本王说要赌一把,要资助你五百两,你意下如何?”他朝她问道。
夏敏感觉手心在冒汗。这么一个尊贵的王爷,又是有邪星之称的凛王,说要资助她五百两,助她让广济堂重新开张,会是好事吗?会不会……存有什么邪恶的目的?
为了她的姿色。
不,她又不是什么大美人,入不了他的眼吧?
而她……可以拒绝吗?
“我想知道,为何王爷会想帮我?”夏敏鼓起勇气直视着他问道。
蔺子琛看的出夏敏在最早对他是害怕的,但她很快地抛弃惧意,对着他自称我,用她那一双清丽又坚定的眸子迎向他,教他满意的轻柔一笑,果然夏敏就是夏敏,只有她敢对他提出质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富饶兴味的道。
鬼才信!夏敏瞧这个男人高高在上,又浑身邪气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良善之辈,而那样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咪咪……这是什么见鬼的错觉!
“如何?本王现在心情好,下一刻就不一定了,随时会收回成命。”蔺子琛看似心好的一笑。
夏敏内心陷入挣扎,这男人可是个绝非善类的邪星啊,她真的可以拒绝他的提议吗?不,她是真的想拒绝吗?
夏敏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她口口声声的要让广资堂重新开张,当然需要一笔银子,若是错过这个最好的提议,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但她这是……在跟邪星做交易呀!
夏敏听见自己大胆的声音道:“我……要和王爷用借的,我会付利息的,我要签下白纸黑字的合同。”
蔺子琛听着这句话狂肆的笑了,他还怕她大胆的拒绝呢,没想到会说要付他利息,她无条件拿他这笔钱,是怕被他卖掉吗?
“哈哈,你这大胆又精明的性子,本王还挺喜欢的。明天本王会差人送合同来,肯定是白纸黑字写下的合同,会一字不漏的写清楚的。”蔺子琛张狂笑说,接着朝她眯起危险的长眸道:“你,就让本王瞧瞧,你有多少能耐吧。”
夏敏望着眼前这张俊脸,是那么邪气又危险,她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她也深深认为自己这是疯了吧,敢与邪星做交易?
但当她看到跪在对面的姑母正朝她瞪来,那眼神有多么憎恨她,像毒蛇般的想毁灭她,使她更加下定决心。
她一定要让广济堂成功开张,就算是和这个邪星做交易也在所不惜。
她,不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