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议室里,气氛沉肃,椭圆形长桌两侧坐满了亚懋集团的董事,人人低着头,谁也没打算先开口。
唯独坐在前后两端,年纪相当,外型同样俊美出众的男人,目光在空中交会,两双深邃漂亮的眼眸中,同样满盈深浓敌意。
“临时召开董事会议,你是打算趁我跟爸不在的时候,想拉拢其他董事投反对票,好把我们逐出董事会?”
坐于长桌末端的徐光奕,不避讳有外人在场,直接把家丑摊开在阳光底下。
这样的作风,恰恰与徐书亚从爷爷那儿学到的低调作风,彻底大相径庭。
“徐家的事情与公司经营团队无关,请徐董事自重。”徐书亚面无表情,声嗓极寒,眼神更是冷冽如刀锋。
“徐书亚,你别以为爷爷帮你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就真的把自己当神了,我告诉你,遗嘱写得清清楚楚,能够继承亚懋集团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爸。”
没错,作为徐家第一个出生的长孙,笃信基督的徐爷爷,以“约书亚”之名,为他寄予厚望的长孙起名,因此有了徐书亚。
约书亚,为旧约圣经中的以色列民族英雄,而耶稣之名,若由音译来翻,同样为约书亚,不论是以何者来起名,不难看出起此名的用心。
“徐董事,请你弄清楚,亚懋集团的大家长徐总还没死,他还活着,还在呼吸,那纸遗嘱目前仍派不上用场。”
面对同父异母的弟弟,一再当众挑衅,甚至出言不逊,徐书亚向来采取不冷不热的反击。
“徐书亚,没有用的,爷爷就剩那口气,苟延残喘,你真以为能等到他清醒,然后来公司主持董事会议,把我跟爸赶出亚懋?”
说至此处,徐光奕冷笑两声,笑声在会议室里回荡,甚是刺耳。
徐书亚不为所动,只是冷眼回视。那眼神,就好似在看着一个小丑表演般,充满了嘲讽与鄙夷。
徐光奕最恨的就是他那种眼神!
从小到大,他不知遭受过多少次徐书亚这样的眼神对待,每一回两人碰上,他都用着这般令人厌恶的眼神看待自己。
徐光奕蓦然推椅起身,快步行至徐书亚面前,伸手揪起他的领带,将他从位子上扯起身。
“不准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徐光奕怒吼。
徐书亚眼中的嘲讽更浓,反手扯下揪住领带上的那只手,抬高另一手顺势推开徐光奕,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是什么人,我就用什么眼神看你。”徐书亚扬起一抹笑,嘲讽意味越发尖锐。
徐光奕当下气不过,随即冲上前,朝着徐书亚那张俊美的脸庞出拳。
幸亏一旁的秘书团队与林特助眼捷手快,上前拉住他,这才免除了一场冲突。
“徐书亚,你别以为有爷爷当靠山,你就能为所欲为!等爷爷一死,到时被赶出董事会的人会是谁,我们走着瞧!”
“这些话你留给自己吧。”徐书亚淡淡撂下话,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他跨出第一步时,高大背影忽地顿住,他垂眸往自个儿脚边望去,正巧对上半截魂体的目光。
他皱起峻眉,冷斥:“滚开!”
徐光奕误以为徐书亚是在呛自己,再次情绪激动得欲扑上前出拳。
“徐书亚,你这是在叫谁滚?!你才是最应该滚出亚懋集团的人!”
徐书亚懒得解释,反正就算他解释了,肯定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侧过身,冷冷回睨如同失控野狗般的徐光奕,嘴角一扬,踩着从容优雅的步伐离去。
“徐先生,你刚才的表现真是太帅了!”
电梯里,随徐书亚一起从会议室撤退的林特助,露出大快人心的笑容。
徐书亚早已司空见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
眼前的局势已逐渐对他不利,爷爷留下的公证遗嘱,确实指定了父亲作为亚懋集团的继承人,倘若爷爷现今名下的资产与股票,全由父亲继承,那么他与母亲在集团里将再无立足之地。
俊朗的眉宇浮现深深折痕,徐书亚心思烦乱,竟下意识地在西装口袋里翻找起戒了许久的香烟。
香烟没找着,倒是捞出了前阵子在医院拾获的那只耳环。
徐书亚低垂眼眸,望着在手中把玩的香奈儿耳环,一旁林特助唠叨些什么,全然没专心在听,兀自寻思着繁琐事务而出神。
骤然,电梯一阵剧烈摇晃,接着完全静止不动。
徐书亚镇定的抬头望了一眼闪灿的日光灯,身旁的林特助则是吓得紧贴在镜墙上,像只壁虎一样粘得紧紧的。
“发生什么事了?老板,我们会死吗?”
“要死你自己死。”徐书亚冷冷回复。
林特助脸色惨绿,浑身不止发着抖。
没用的家伙。徐书亚冷嗤一声,随即拿起电梯里的紧急话筒。
“警卫室听得见吗?这里是徐总的专用电梯。”
片刻之后,话筒里传来警卫的回报:“徐先生,电梯的供电系统突然短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维修。”
“我知道了。”徐书亚挂上话筒,转身一看,林特助竟瘫坐在地,浑身发抖。
徐书亚皱眉冷瞪,不敢置信一个大男人居然如此没用。
“老板……我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林特助自知很孬,只好瞎掰一个名义来替自己开月兑。
“我也有。”徐书亚淡淡地说。
“骗人!徐先生你看起来很平静啊!”人在危急之时,什么都管不了,林特助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口气十分冒犯。
“随便你爱信不信。”徐书亚瞟了地上的男人一眼。
林特助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忽尔他眼睛一闪,望向徐书亚的头顶上方,嘴巴登时张得大大。
“徐先生,小心——”
接近尖叫的警告声未竟,只见一大片天花板轰然塌落,直朝伫立于底下的高大身影覆压而去。
“徐先生?徐先生!快来人啊!徐先生死了——”
医院里——
“让一让!”林特助随医护人员,推着躺在担架上的徐书亚,自急诊入口进入医院。
徐书亚一手抚额,眉头深锁,不敢置信方才他受困电梯时,竟被塌陷的天花板夹板砸伤了头。
突地,转弯时,另一头恰好也有医护人员推着重伤病患过来,当下两辆担架撞在一块儿,悲剧顿生。
徐书亚一个重心不稳,当场从担架上摔落于地,一旁医护人员全看傻了眼。
“徐先生,徐先生!”林特助赶紧上前搀扶。
徐书亚一手抚额,一手指着林特助,额际青筋暴突,目光严峻地警告他:“够了!别再大呼小叫。”
“不是我爱大惊小敝,徐先生,你的脑袋正在流血……又流出来了!”
林特助一曾见徐书亚脑后撕裂的伤口,怕血的他当场哇哇叫。
比起脑后流淌着鲜血的伤口,徐书亚觉得让他更痛苦的,是林特助一个大男人崩溃的叫声。
“徐先生,我扶你。”林特助欲出手搀扶徐书亚,却被他一手挥开。
“不必担架了,我自己能走。”徐书亚拒绝了林特助与医护人员的援手,站直了高大身躯,兀自往急诊室方向走去。
林特助登时看傻了眼。
说实话,他原以为自幼长于豪门的徐书亚,受尽了各种保护,应当受不了这样的皮肉伤,没想到从发生事故的当下,到被送上担架,来到医院的路途上,徐书亚非但没有喊过一声痛,而且比他这个毫发无伤的人还要冷静镇定。
林特助回过神,随即尾随上前,一边观察起徐书亚的神色。
只见那张俊朗的面庞没有半点情绪,仿佛脑后的伤口根本不存在。
“徐先生,你不痛吗?”林特助开始怀疑上司是超人等级。
“当然会痛。”徐书亚淡淡瞟了他一眼。
“那你怎么表现得这么……”
“这点痛算不了什么。”徐书亚挪回视线,在医护人员的导引下,进入急诊室,让医生为他治疗包扎。
几个钟头后,伤口做了妥善的处理后,徐书亚被移进了一般病房。
“一般病房太杂了,徐先生还是去VIP楼层吧。”林特助劝着躺在普通病房里的徐书亚。
“不必了,不过是一点小伤,我休息一下就能出院。”
“都脑震荡了还一点小伤?!”林特助傻眼。“徐先生,你该不会有一颗钢铁做的心脏吧?”钢铁人真实版?
徐书亚拧眉瞥去一眼,“你在胡扯什么?”
林特助连忙正襟危坐。“没事,我开开玩笑罢了。”
“你回公司忙吧,顺便把我该处理的工作传过来。”
徐书亚接过林特助一路拎在手里的公文包,拿出了苹果笔电,看起了今日股盘的涨跌局势。
“好。”林特助起身离去。
离去之时,林特助与一名同房的病患亲属擦肩而过,那人端了一盅热腾腾的冬瓜炖排骨汤,却在准备走向徐书亚邻隔病床时,脚下莫名地绊了一下。
听见保温瓶摔落于地的铿锵声,林特助心头抽了一下,连忙折返回来。
这一看,当场大傻特傻。
只见那一整盅的热汤全洒在徐书亚床上,不仅淋湿了雪白被单,连摆在腿上的苹果笔电亦跟着遭殃。
徐书亚铁青着俊脸,瞪着闪烁不停的笔电萤幕。
啪嚓,萤幕上最后一丝光线彻底消逝,仿佛是死亡前的最后宣告。
“对不起、对不起……”那名亲属抽过了面纸,拼命帮忙擦拭。
“徐先生,需要我帮你拿换洗衣裤过来吗?”林特助憋着笑提问。
徐书亚冷冷睨了幸灾乐祸的家伙一眼。“那就麻烦你了。”
“徐先生,我看你有空要多拜拜,我很少看到有人可以连续衰这么多次的。”
听完林特助的好心建议,徐书亚只是一脸不置可否。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床上那死死抱住他双脚的半截魂体。
一向不信邪的他,忽尔心生疑窦,下意识对着那魂体开了口:“你为什么会跟着我?你不是应该跟着那个女店员吗?”
一旁正清理着地板的亲属,误以为他是在同自己搭讪,不由得红着脸站起身。
“先生,我哪有一直跟着你,我妈妈就在你隔壁的病床。”
徐书亚循声望去,见那位年纪颇轻的女性亲属一脸娇羞,似乎误认他在搭讪,当下不禁额际滑下三条黑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原本以为只是巧合,抑或者是意外,这半截魂体才会缠上他,但照眼前的情势看来,这魂体是不打算离开了。
莫非是那个女店员动了什么手脚?
念头一起,徐书亚眯起眼,开始浮现不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