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善谋上完课,走出教室,遇到隔壁研究室的助教。
“余老师,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有些莫名,“不然我该在哪里?”
“有个大美人来找你,我以为你约会去了。”口气听起来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美人?”
“正翻了。根本人生胜利组吧你!”要颜值有颜值、要涵养有涵养、要学识有学识、要人缘也深受学生爱戴推崇、还有个条件好到不行的女朋友,一看便知是家世良好的千金闺秀,一个人的身家,靠的不是外物陪衬,而是气质,那股子雅韵,是金钱堆不出来的。
这两个人,完全树立了男女择偶标准的最高标。
余善谋挑挑眉。“我大概知道你说谁了。对,是我的。”
会让男人一眼就赞叹正翻了的气质美人,应该也就那一个了,差点追掉他半条命,才终于让她成为他的。
缓步走回研究室,门外亭亭而立的佳人偏首朝他望来,温淡面容完全没有久候的不耐,浅浅地,微扬唇角。
很浅,真的浅,浅到几乎不算是笑,但他分辨得出来,那一抹只给他、不同于旁人的独特容韵,凝望他时,眸心会漾着淡淡的光。
他加快脚步,迎向她。“怎么来了?”
“丞皓发烧,学校老师打电话给我。”
他捞出手机看了下,有未接来电,大概上课没接到。
“然后?”
然后她去学校接了丞皓,看完医生。“他说想吃粥,家里冰箱空了。”就出来采买,顺路接他回家。
“嗯。”他将手伸向她,等待她放入掌心,牵着手一起回家。
他现在,日子过得无比单纯,完全适应校园生活,因为交通便利,几乎连车也不常开了,上下课都跟学生一起挤公车,朴实到让人无法想象,他曾是那个立足于政商界翻手作云、覆手作雨的强人。
简单、朴实,但,心宽自在。
她偏首,觑了他一眼,唇心蠕了蠕,没发声。
回程路上,她开车,他坐副驾,顺手翻阅学生下课时送上来的各式纸条、卡片。
原本只是给学生一个发问表达的空间,以便调整教学方针,到后来,演变成与学生之间的贴心小互动,偶尔会收到几张感谢卡表达敬仰。
赵之荷没忍住,在下一个红灯,开口问:“你有近视?”
“没有。”他摘下那副无度数的眼镜,搁到置物箱,笑笑地解答她的疑惑。“怕吓到学生,戴个眼镜会好一点。”
毕竟在那样的环境待了一段时间,有时专注于思考时,还是会不自觉流露出太凌厉迫人的气场,把同学到不敢讲话。
终于后知后觉,留意到她的异样。“你不喜欢?”
“不喜欢!”连想都没有。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真的将其解读为厌恶。
余善谋研究了一下她沉闷的神色,暂时没研究出更深一层的意涵,于是一笑置之。
回到家,他将购买的食材放进冰箱,再开炉火利用中午的剩饭熬粥。
赵之荷进房探视了一下孩子的述况,确认安好,再无声地退出来,关好房门,来到厨房时,他正在切高丽菜丝。
她轻巧地上前,环抱住。
他回眸,笑睇身后贴缠的佳人。“怎么了?”
她不语,主动往他颈项袭击。
“等一下,我在煮粥——”而且这里是厨房,未成年的身教不宜,已成年的会亏死他们,最重要的是——他那里很敏感,她这样又吸又咬,他会忍不住!
“丞皓吃过药睡着了,暂时吃不到。”
“小舞——”
“她去参加社区活动。”行程比他们还满。
“……”好,不忍了。
关掉火,反身将她压向流理台,深吻。
她配合得太热情积极,害他差点忍不住,直接在厨房上演一场活。
那太荒唐。
他吸了吸气,被撩起的,正隔着衣物,顶在她柔软私密间,而她的腿还圈在他腰上……有一度,他真的想在这里直接上了。
天哪,他已经沦落到这地步了吗?他家女王勾勾手指头,他脑袋便完全当机,只想匍匐在她脚下。
双掌捧住丽容,一方面是有效杜绝她再攻击他,害他理智崩盘,另一方面,也方便细细审视她。“不开心?”
她闷闷地,摇了一下头。
最好这副表情是没有。他认真回溯了一下。“真这么讨厌那副眼镜啊?”
“不是……不是眼镜的问题。”
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副模样的他,有多招蜂引蝶?
敛去社会精英形象,如今的他,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书卷气,别人怎么看她不晓得,但是她觉得现在这个暖暖内含光的他,比前那个更加让她不想放手。
她站在教室外,默默看着他上课时的谈吐与风采,这种学识丰富、气质出众的年轻讲师,在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眼里,是天菜等级,随随便便就能捞到一箩筐仰慕与崇拜的芳心。
“我讨厌你那样!”说不出来的讨厌,又说不出来的喜欢。
“……”再度中箭。
幸好余善谋终究是余善谋,懂得读言语之下,真实的意喻。
他抵着她的额,低低笑道:“赵之荷,你到底知不知道?”
“什么?”
你在吃醋。
这是哪来的恋爱低能儿啊?说她是雷龙,雷龙都会生气!要不是他太坚强,几个余善谋都不够她玩,他现在怀疑,那成千上百的烈士,根本都是被她气跑的吧?
本来就有点小别扭的赵之荷,见他迳自开怀,莫名被笑出一肚子火,恼怒地咬他一口。“你到底笑什么!”
他还是笑,不答,捧抱起她,回房开动了。
当晚,赵之荷在余家留宿。
一次、两次、三次下来,留宿的次数一多,大家也心照不宣,没当她是客人了。
刚刚,哄余丞晧睡时,孩子甚至问她——
步入房中,余善谋靠坐在床头看书,朝她望来一眼。“皓皓睡了?”
“嗯,没再发烧,明天如果情况有好一点,应该可以去上课。”
他点头,安心又将视线放回书上。
过了一会,没等到她上床来,疑惑地再度抬眸。“怎么了?”
她隔了点距离坐在床尾,欲言又止。“刚刚,皓皓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让她反应如此微妙。
“他说——阿姨,你会当我妈妈吗?”
余善谋静了静。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所以也回答不了丞皓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她艰难地顿了顿。“早就知道我骗你?”
要问出这句话,很困难,她纠结了三个月,一直问不出口。
如果他根本没发现,问了岂非不打自招?
她本来就是抱着瞒一天是一天的心态,多一天就多一点机会,可是一天又一天过去,她愈来愈觉不对劲,他后来绝口不再提验孕的事,她喝咖啡,他没意见,她穿高跟鞋,他也没说什么。
她肚子没变化,他更是不吭一声,甚至、甚至一点都不担心太过频繁且热烈的性行为会动到胎气。
她不认为自己的演技有那么高明,高到完全看不出破绽,她愈到后来就愈气虚,他怎么可能完全不起疑?更别提都三个月过去了,他连产检都没提。
她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他是真的知道了。
余善谋瞟她一眼,终于想说了啊,还为她打算一皮天下无难事,装死到底。
是说,这事本来就瞒不了多久,大家一起装瞎总有个限度,难不成她接下来可以告诉他,她怀的是三太子,孕期需要三年六个月吗?
“你这招兵不厌诈使得还不错,不过底气足一点会更好。”他还有心情点评。
“你——”他真的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知道了还依然对她千依百顺、呵护备至。
“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超淡定的。
“我坑你。”如果有人这样诈她,她一定会非常生气。
见她一脸气弱又理亏,他失笑。“你坑了我什么,你能逼我**,逼我跟你**,逼我体内射精吗?”男方如果没有意愿,她坑得了他什么。
“……”所以,他完全知道她想做什么,并且态度良好当个配合度十足的被害者。“……还有一件事。”
“嗯?”
“我怀孕了。”
“……”一阵静默。
“这次是真的!”她加重语气强调,将始终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刚刚验的。”
验孕棒。
清清楚楚浮出两条线。
“……”难怪终于肯说了。是抱着摊完睥,有人就算想翻脸,她也已经弄假成真了的如意算盘是吧?
赵之荷屏息,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神情变化,直到他轻笑出声,朝她张开手。
她吁了口气,这才慢慢挪挪挪地挪进他怀中。
“安心了?”将她搂进怀里,下巴轻挲她发顶心。他走不了了,就算走得了,也不想走。“真的不生气?”她观察他,分析那里头有无一丝遭人设计的不悦。
他摇头,笑了笑。“我很开心。”他很早就准备好,要当她孩子的爹了。
“荷,我们结婚吧。”顿了顿,开始自报身家:“你可能会有一个古灵精怪的小泵,她有时白目得让人很想给她巴下去,不过大多时候还是很贴心可爱的,你还会有个现成的孩子喊你妈,不过我觉得他挺满意你,应该不会耍叛逆跟你作对、让你很难教,最重要的是,你会有一个钱赚得不那么多,但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疼你宠你的老公。”
她想了下,觉得自己也该礼尚往来——
她有一个很软弱、一辈子只能依附丈夫的母亲……算了,这没什么好提的。
她还有一个无情又凉薄的父亲,穷得只剩钱……别吧,这个说了更心塞。
“……我有一个哥哥,不太好相处,如果你让我哭,他会揍你。”想了又想,只剩这一点能拿出来说说嘴了,虽然跟她理想中温柔宠溺的好哥哥有一点点距离,不过这个版本也没有太差。
平常就是一副——懒得理你,有人让你不爽再来跟我说。
好像没太吸引人,于是她又补上几句:“钱我来赚,家我会养,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这样的老婆,应该不算太差吧?
“听起来很不错,对吧。”他微笑,“这一次,我们谈的交易,是一辈子。”
她想起,他当初说的,用一杯咖啡的时间,换她一辈子。
他真的做到了,那一杯咖啡,改变了她一生——
“好,成交。”
“……所以,他求婚了?”
“嗯。”淡应了声,大部分专注力都放在挑衣服上,选了两款,左右各看几眼,实在难以抉择,干脆都买。
她的前几天才刚刚验出来,还不知性别,二嫂的已经知道是男生,今天约出来逛婴用品店,先买小侄儿的。
“你不要再买了。”江晚照愕笑。“都被你买光了,我买什么?”她当妈的都没这么来劲。
“姑姑送小侄儿的。”她回了句,不容拒绝。
“又不是没当过姑姑。”赵之鸿早些年有孩子时,也没见她这么用心准备,买东买西的。
结完帐,填好宅配单请店安配送到府后,回头去扶她二嫂,模模那圆圆的肚月复。“不一样,这我哥的。”
江晚照微笑,心下了然。
这女子,真正深入去相处了解,会发现她很惹人疼,外表冷硬,内心超软,你给她三分,她会还报你十分。
她其实觉得赵之寒对这个妹妹也没有好到那种地步,还常摆出“没事少来烦我”的态度,可从她怀孕以来,走动照应最勤的,除了赵之寒以外,就是这个小泵了。
她想,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赵之荷传完讯息,收起手机。“他一会过来接我们,顺便介绍你们认识。”
江晚照审视她柔软下来的神情。“你现在——还是不确定吗?”一提到那个男人,她连声嗓都放得特别轻软,眉眼之间冷意消融,流益着浅浅温柔,这样都还不确定?
那个时候,男人转身离开,她整个人不知所措,除了每天很蠢地传讯息刷存在感以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而后,男人一句——“暂时别联络”,她整个人都空了,失常得太明显。
那个很缺德的招,是她教的,否则之荷那正直心性,压根儿都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余善谋一定也道,因为有一次遇到,他对赵之寒淡淡撂了句:“一家子诈骗集团!”
但对之荷,却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入局。
她早就知道,这种洞百出的骗局,不可能骗得了太久,那男人老谋深算的功力,连赵之骅斗到一块瓦也不留,之荷哪里会是他的对手?说穿了,她赌的不是之荷骗不骗得了他,而是他愿不愿意给之荷骗。
孩子绝对绑不住一个无心的男人,但孩子能给一个有心的男人,留下来的理由。
当时之荷觉得这招太损,一度很犹豫,但因为实在没招了,那男人走得太坚决,明摆着要与她断得干干净净,她一急,也就慌不择路了。
她其实不确定,自己究竟爱不爱那个男人,抑或只是沉迷于他给的爱情。
有一段时间,太享受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爱的浊味,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知她懂她、怜她护她,所以他一收回、有别的女人转移那分独宠,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抢了糖的小女孩,千方百计想要抢回来。
江晩照听完笑了笑,说:“也许是他给的糖太甜,以致让你分不清,你想要的是他还是糖。不如,你就一边吃糖,一边思考答案?重要的是,在这之前,不能让他把糖给了别人。”
虽然,之荷觉得这样的自己卑劣又自私,可她还是照做了,想得到这男人的渴望凌越内心深植的是非观。
其实,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心里就看出来。
男人由对街走来,赵之荷在那一瞬,柔了眸光。
江晚照顺着望去。“就是他?”
“嗯。”
“看起来还不错。”
“我也觉得他很不错。”移不开的视线,不自觉流泄浓浓依恋,瞎子都看得分明。
江晚照怡然浅笑。
要他还是要糖,其实根本不应该这样分割,它们本来就是一体。
她要的,是“他给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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