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风铃声响起。
“欢迎光临!”另一位在擦玻璃的小语扬着精气十足的嗓门喊。
“小语看起来心情很好,擦玻璃有这么好玩吗?”小宁侧着头,不明白的说。
明茱柔笑着摇头,现在七年级的小朋友有时候无厘头的想法会让人会心一笑,有时候却又气得半死。
“先生──”看清楚来人,明茱柔敛住笑容。原以为回台只是短暂的两个月,所以没想到会碰上熟人,更别提这位熟人是她伟大的父亲。
来者西装笔挺,发间掺杂着白丝,严肃的面容看来不容易亲近。“你姑姑说看见你在这里当店员,原本我还不相信!”
姑姑?她并没有看见啊!真难得她没有上前奚落一顿,愈来愈不像她苛刻的作风。
“你什么时候偷溜回来?谁准你离开美国的?”
“偷溜?我光明正大的拿护照进中华民国,从头到尾都没有偷溜这回事。至于离开美国,我二十岁就到了厄瓜多,二十四岁到法国,严格说起来,我离开美国有七年了。”她带着讥讽的语气回道。
中年男子语塞,胀红的脖子显示怒意,“你从来就不听我的安排。流浪那么多地方,最后一事无成,甚至来这种店当店员,这样比较光荣吗?”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这么多年了,你的个性一点都没有变,我本来还期望异乡生活可以让你磨掉野性,结果还是没有。”
哼!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猎人和野山猪,只有紧张和厮杀。
“我想巧克力这种玩意儿,你不感兴趣,所以我就不送了!小语,送客。”
“好。”小语冲到他的身侧。他瞥了小语几眼,好熟的脸孔!
“你尽快跟店家辞掉工作,我明某人的女儿在这种店当店员,万一传出去,我一张脸要往哪里摆?后天回来,我介绍几位朋友跟你认识、认识。”
“从来没有人知道我是你女儿,这点你不用担心,至于那种莫名其妙的介绍,你可以省省,我对什么联姻没有兴趣。”
“你以为你翅膀长硬,我说的话就可以不听吗?要留在这里,好,我明天找人收购这家店,看你还有什么把戏可以耍。”
风铃声再度响起。
“柔柔,我带了桔子酱来,这是韩国最有名的珍坊制作出来的。”
柔柔?杜克绍!谁准他这样叫她的?明茱柔还来不及抗议,就见父亲蹙着眉抢先开口。
“你是谁啊?大庭广众之下柔柔、柔柔的叫!”
“这位伯父,请问你是?”杜克绍对于眼前双鬓斑白的中年人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想追我女儿?”
“明伯父。”是的!他想起来了。
当年学校那一幕,她血迹斑斑地倒在他怀里,明父气急败坏的大喊家门不幸,所以他无法有什么热切的态度。
“哼!”看他没有任何热诚,明父转身向明茱柔警告:“你明天给我回家,回家前最好和这些三教九流的人画清界线。”说完,凌厉的眸子瞥过杜克绍,他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柔柔有交友的自由,她明白什么是益友,什么是损友。”杜克绍只是淡然的回应。
这小子盛气凌人,八成是年少得志,但那又如何?在他这种商场老将眼底,带点墨水的也不过是帮人打工,这种人带不来任何利益。“我说的话你最好听进去,明天我会让娟如请人回家吃晚餐,晚上七点前,你先回别墅整理打扮。”
就当狗在吠吧!明茱柔左耳进、右耳出。
杜克绍尊敬他是长者,自然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怎么感觉好像是相亲宴?
等明父一离开,杜克绍等不及问出口:“柔柔,你明晚真要回家相亲吗?”
“谁要回去相亲?又是谁准你叫我柔柔?恶心巴啦!你再叫我就把你赶出去。”死老头,什么东西!以为花几毛钱养大她,就有操控她一辈子的权利吗?
杜克绍明白她是牵怒,不以为意,“这桔子酱送你。”
明茱柔不想收的,可是桔子酱……她正好想用桔子酱来试新口味的巧克力。
“这桔子酱打开来可以看见半颗完整的桔子,在韩国珍坊可是限量品,有钱还买不到喔!”
有钱还买不到?这句话深得她心。“那你哪里来的?”
“我有位病人透过首尔大学附设医院,邀我过去会诊一位心疾的病人,她是国宝级的制酱传人,她的家人送我品尝的,我打开来给你尝尝!”
明茱柔连忙抢回来,“不用了!我要吃自己会开。”这浅黄色的标志她知道!以前透过关系弄到小瓶装,是珍品啊!
“你不回去相亲,你爸不会找你麻烦吗?”
“随他去,大不了我这里待不了就走人。”回法国总可以吧!
“走人?你要去哪里?”杜克绍神色一沉。
“你想做什么?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
对上她探究的大眼,杜克绍放松神情,佯装惬意,“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当普通朋友也不行吗?”
他的计画是慢慢的融入她的生活,让她受到制约,渐渐的,当他不出现时,她会觉得空虚,让她无法没有自己。虽然这一招术很老套,但却是他目前想得到也可以使用的。
“我──”门口的风铃再度响起,有客人来了!“欢迎光临!”但……今天是她的幸运日吗?怎么都是她认识的?“林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
林先生?背脊寒毛竖起,呈现备战状态,杜克绍侧身对着来到柜台前的男子。“林医生!”
“院长!”林医生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眼熟的背影居然是……
“原来你爱吃巧克力啊!柔柔,他是我们医院家医科的医生。林医生,柔柔在这家店服务,她是我女朋友,如果你这么爱吃巧克力,我可以请她送张贵宾卡给你。”
凌厉的眼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院长爱……说笑,我正想要减肥,怎么……怎么可能会买?”
“那你进来是……”
“我买点小礼物送人的。小姐,我要这个,帮我包起来。”林医生捉了一个熊宝宝礼盒递给小宁,连钱都一起准备好给她。
小宁嘴角噙着笑,快速的结完帐。
林医生仓皇的夺门而出,小语高声的喊:“谢谢光临!”依旧十分有精神。
“我跟小语一起去整理屋外的花盆。”这回她可识相了!
小宁拉着小语离开,至少透过玻璃,她还可以观看里头的战况。
一阵沉默,空气冷凝,明茱柔拿着白巾开始擦着玻璃柜。
怎么还不走?!桔子酱收下来,话也说完了,怎么不走呢?玻璃的折射只是证明她的感觉没有错,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你还不走吗?”终究还是开口了。
“我等你下班。”
“等我下班做什么?”呛着语气,她抬起头。
“送你回家。”
“不用,我知道回家的路。”
“你不知道回家的路,所以才流连在外那么多年。”他低声轻喃,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几字落入她的耳里。“现在台湾的治安很不好,我还是送你比较安心。”
这种影射简直就是该死!“我一没钱财二没地位,谁会绑我?你是大院长又是名医,身体镶金包银,要绑要抢也应该是你。”
“我担心有色魔,如果只是要钱,我还付得出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已经说过我不再爱你,你也不爱──”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极力想再让你爱上我吗?”杜克绍截断她的话,音量甚至压过她,也压过室内轻柔的大提琴乐,“昨天我想了很久,我真的是因为愧疚才爱上你的吗?我真的是自己骗自己吗?可是十一年!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
“我没有纯情到这种地步,外国的社交生活有多开放,台湾的女生也明白『女追男隔层纱』的道理。如果没有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一直维持……我甚至无法想象你躺在别人怀里的模样,也无法忍受有人靠近你、抚模你,光幻想那些情节,我就快捉狂了。如果说这不是爱,那是什么?你解释给我听啊!”
维持什么?守身如玉?她才不会相信。这世界上只有女人为男人守身,女人是情感动物嘛!但男人不是,男人是感官动物。“如果爱我,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放手?”
“我害怕,也以为那时候的决定对我们都好。”
“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你,也无法要求自己原谅你。”明茱柔扯着白巾转进厨房,忘记店铺没有人,忘记有人透过玻璃在观看。
“他到底对明说什么啊?”小宁愤恨的推着玻璃,都怪玻璃的隔音效果太好,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明无措的冲进厨房。唉!这种肢体语言教人怎么猜臆嘛!
“他应该是跟明告白。”
“告白?小语,你怎么知道?”
眸光趋黯,小语低头继续拔除枯叶,“我猜的。”不是猜呵!她对着镜子说了上百次,嘴型烙印在脑海里,却烙不进他心底……只是一切都过去了!
猜的?那她怎么就猜不出来?小宁进去店里头,唉!除了她以外,其他两位大姊姊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变成大人一定要经过这些步骤吗?那她宁可不要。
“我听说有人看见杜院长和一名女子纠缠,在信义区一家很有名的巧克力店。”
“我知道那家店,离我们医院不远,听说从法国来的,之前有上过美食杂志,在法国的总店还有蓝带美誉耶!”
“店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和院长纠缠的女子是谁?”小护士兴致勃勃,“那女子长得如何?”
“听说普通,可是你也晓得,那群妒火中烧的女人能说出什么中肯的答案?我还听说是院长去纠缠对方,不是对方送上门喔!”
“院长不是有未婚妻吗?”
“拜托,那是推托辞令好不好?全医院谁见过院长的未婚妻?”
“对啊!连院长的接掌宴会都没人见到他的未婚妻出席,当时那么风光,大家还赌定会看见她呢!原来是骗人的啊!”
“这样也好,不然院长有未婚妻还追求别的女人,脚踏两条船的男人最不可饶恕。”
“拜托,胃肠科的黄医生、妇科的蔡医生,人家可踩的不止两条耶!听说那些女人还彼此知道对方,形成竞争状态。”
“都怪好男人太少了!”
“你们还模鱼?以为夜班不用工作吗?还躲在护理站打混。”护士长一喝令,小护士一哄而散,跟诊的去准备,巡房的去推车,护理站立刻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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