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猛扛着酒回来时,凌曦的人正好把刺客带走。
“咦?怎么全站在外头?是大老远就闻到我特地买了上好的羊羔酒吗?”熊猛嘿嘿笑道。他可是跟熟悉的酒作师传软磨硬泡半天,才让师传把私藏的羊羔酒拿出来卖他!
“今天可是托你们的福,有好酒喝了。”既然如此,他就不计较臭小表喊他大叔的事了。
“不是吧,大叔,你刚吐了一地,还要喝啊?”凌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懂什么?我那是在开嗓子!吐光了才更要喝……”
“羊羔酒很烈的啊,一会儿我先干为敬,大叔您就随意啦!”
“好个狂妄的臭小子!今晚不分出胜负别想下桌!”
一坛羊羔酒直到见底,两个不知为何初次见面就拼命一较高下的男人没醉,买酒回来的那个却已经醉得一塌胡涂。
最后是崔红袖提醒凌隆得和裴锦之平安回到住处一他们家随时欢迎孩子们的朋友留下来过夜,但裴锦之的女儿身是个大问题,崔红袖想过让熊满意和熊宝贝早点知道真相也好,但两个丫头不擅于保守秘密。
“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啊?”林长歌跟着妻子送两个年轻人到门口。
“不用啦!这时候老人家都该困了,而且我爷爷说妨碍老男人抱老婆会折福的!”
林长歌一阵无语。这小子的家庭到底怎生模样?他真想见识见识!
夫妻俩目送小两口离去后,崔红袖放出了纸莺,和神役司道士的术法相同,纸莺会在凌隆与裴锦之平安抵达住处后回来向她报告。
也许是夫妻俩心里都挂念着,所以尽避凌隆和裴锦之早已消失在街口转角,两人仍然立于廊外等着纸莺的信息。
“那臭小子,不知为何,一直让我想到一个臭痞子。”一样的痞,一样的无赖,一样的武功高强和好酒量,虽然长他十岁,两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情,只是身为穹桑人——尽避他现在归顺了妻子的国家,不过只要是穹桑人,都不应该原谅那家伙!
那个诱拐了穹桑国圣女的臭痞子!
崔红袖决定不告诉丈夫事实。林长歌早就不再过问武林事,所以也不知道阿猛的上司跟他口中的臭痞子可是叔侄关系,更不可能知道凌隆应该就是圣女和他口中臭痞子的儿子。
不过,凌隆长得还真有点神似他父亲,丈夫一提起臭痞子时她就想到了,哪天要是认出来也不奇怪。
“对了,他姓什么?”
“回来了。”崔红袖假装没听到丈夫的问话,伸出手心,化作淡金色幻光的纸莺再次躺回她手中,然后她若有所思片刻,才道:“看来,凌公子果然不是全无防备。”这么一来,她可以放心了。
“凌公子?”林长歌眯起眼,妻子向来称阿猛的上司凌公子,“阿猛上司也姓凌?怎么凌这姓在金陵很常见吗?”
“应该是吧。”她转身关门,不置可否。
回到屋内,熊猛喝了醒酒茶后,已经能自己行动,“阿隆苞友之回去了?”
“两人都平安回到住处了。”崔红袖道,这话让林长歌与熊猛都放心了。
林长歌想到稍早的刺客,忍不住话家常那般地问道:“最近工作还好吧?”
“还过得去……”熊猛伸了伸懒腰,“就是万有楼那件事麻烦了点。”
万有楼的复杂背景,尽避他不问江湖事许久也能知道。林长歌只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顾虑家里,顾好你自己就好。”
从熊猛进虎军后,林长歌不只一次告诉他,不用担心家里会被地痞找麻烦。
事实上,在京城,谁敢找林长歌麻烦?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熊猛脸颊一热,明明只长他十来岁,但林长歌夫妇就像爹娘一样照顾他们。
“我知道,我也会当心的。”
裴锦之觉得,她花了比市价还便宜两成的租金向房东婆婆租下这间有院子的厢房,实在占了太多便宜了,尤其每当她回到住处时,房东婆婆早已备好一桶热水让她能梳洗,这对爱美的裴锦之来说更是不胜感激的事。
可房东婆婆不肯再多收房租,她也只好每次巡逻时,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就给房东婆婆买回来,例如今天崔姨熬的鸡汤,她就向崔姨多要了一点带回来。
回到房间,果然又有一桶热水等着她。裴锦之梳洗过后,罩上了中衣,站在铜镜前为自己打气。
接下来可能得好几天都要夜间留守,所以……今晚是“付订金”的好时机,为了这原因,她还偷喝了两杯那上好的羊羔酒,这会儿人有点酥茫,正好壮胆!
她吹熄自己屋内的灯,才去敲凌隆的房门,几乎在同时凌隆便开了门。
这家伙果然无时不刻都在注意她的动静!裴锦之的没好气在看见凌隆的模样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显然同样才梳洗完毕,身上随便罩了件单衣,胸膛还淌着水滴呢!裴锦之瞪大眼看着他……
“你再看下去,我会以为你要把我吞了。”慵懒的调侃自头顶响起,裴锦之这才用力摇头,却仍是偷偷咽了口唾沫。
一定是太紧张的关系!她心跳得好快啊!
“我……”才开口,她惊觉自己脸烫得不象话,有股冲动想捣着脸冲回自己房间。
不行!裴锦之!想想大哥!想想等着你带着大哥回去一家团圆的爹娘与弟弟妹妹!她深呼吸,重新抬起的脸蛋,神情简直誓死如归,“我来付订金的!”她还双手叉腰,展现她的气魄。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来讨债的哩!
凌隆双臂抱胸,倚在门边,此情此景,不嘴贱地逗她玩儿,他就不是凌隆!
但是,想想今日在福满堂遇到的刺客,显然神役司或藏浪山庄会更积极地对裴锦之出手,他正愁想不到法子把这丫头拴在裤头上呢!
眼前不正是个好机会?还是她自己送上门来。
不管有没有掺杂私心,凌隆还真想不到除了时时刻刻把她揣在怀里,还有什么法子能安心?
要逗以后有的是机会,他伸手将她拉进屋里,裴锦之紧张地一脚绊到门坎,整个人撞进他怀里,但凌隆也仅仅是扶好她,把门栓上。
这家伙怎么没笑话她?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吗?
“床在那边,你睡里面吧。”他转身去收拾浴桶。
床!裴锦之的决心因为这个字眼而躁动。
她真的要跟他一起睡吗?虽然小时候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裴锦之动作笨拙地来到床边,然后安慰自己,反正小时候曾一起睡过,就当回到小时候好了!于是她飞快地滚进床的内侧,背抵着墙,像警戒的小老鼠一样,抓起被子把自己包起来,然后看着凌隆优闲收拾的动作……
唔,被褥上有他熟悉的气味,就像刚刚她撞进他怀里的那一瞬间,也闻到了属于他的,混合着澡豆香气的男子味道。
明明以前让她感到安心的味道,现在却让她心绪浮动躁乱。
烛光不只勾勒出他高大削瘦的身形,也穿透薄透的单衣,显现他精壮却优雅的身形。
裴锦之想起刚进虎军那时,弟兄们少不了要打赤膊操练,因为天气太热,几乎所有人都月兑了上衣操练,而她不敢月兑上衣,只好硬撑着在太阳底下训练,有一回她就因此热晕了,虎军的驻营大夫说她天生体质怕热,建议让她在屋子里做操练。
那次之后,裴锦之怀疑,大夫恐怕知道她是女儿身了吧?但大夫不只没揭穿她,还因此免除了她的酷刑,每一次她身体不适,例如月事到来时,大夫也总是要她待在虎军专属的医所好好休息。
重点是,从那时她就知道,像凌隆这样好看的身子,还真不是人人都有。
为何她会知道凌隆的身体好看呢?当然是因为这家伙从小在她面前露到大啊!
当凌隆收拾完毕,慢悠悠地朝她走来时,裴锦之的回想立刻中断,整个人贴紧了墙,故作冷静,却又瞠大了眼看着他朝她走来。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很不怀好意。
话说回来,她现在本就是砧上的肉,任他宰割了。
其实,凌隆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失笑。
一个小丫头,把自己尽可能地贴着墙,睁大了眼睛,却双颊泛红,眼神晶亮,也不知她到底是害怕还是期待——应该两者都有吧。
那模样实在太好笑了啊!
他坐上床,单脚弓起,一手搁在膝上地看着她,裴锦之一动也不敢动。
内心紧缚的,黑暗的情感蠢动。凌隆丙断地决定暂且放她一马。
他其实有点醉,就怕到时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你放心吧,我对荷包蛋没什么兴趣。”
“什么荷包蛋!”裴锦之像被烧着尾巴的猫儿一样跳了起来。
那股凄凉啊!那股哀伤啊!那股悲摧啊……她默默地又躺了回去,这回面向墙壁,背影惨淡,无声胜有声。
凌隆简直快笑死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没笑出声,“好啦,早点睡,说不定会再长大的,乖。”他还拍了拍她的头,然后转身弹指熄减烛火。
面墙暗自饮泣的裴锦之越想越不甘心。
……
隔日清早,某个蠢丫头神清气爽、得意地对他说:“陪睡很简单嘛!”看来以后她会做的得心应手!
那时,凌隆真是一口血梗在咽喉,差点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