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痴,我们快走!”朱晓芸紧抱着阿痴的手臂,将他拖向马车。
局势实在太乱,对于方才阿痴的异举,朱晓芸已无多余心思好奇,只能拉着他拚命跑。
可当他们上了马车,欲从混乱之中离开时,远方身穿玄黑铠甲的玄武大军已杀至。
登时,一场血腥混战于焉展开,小小马车被卡在两方对峙的军队之中,动弹不得,险象环生。
蓦地,阿痴一个抬手,替朱晓芸挡下了一箭,而她只顾着东张西望,丝毫不察。
刀剑无眼,两军对峙,不分敌我,逢人便杀。
一名玄武士兵,见朱晓芸与阿痴挡住去路,纵身一跃,跳上了福气的马背,长剑直指他们二人。
“不要……不要杀我们……”见状,朱晓芸流下了惧怕的泪水。
长剑直劈而来,却见阿痴站直身,一个挪步便挡在朱晓芸身前。
那剑,硬生生的插上阿痴胸膛,下一瞬,却如同碰上刚硬玄铁,剑尖应声断裂。
那名玄武士兵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反应回神,阿痴陡然一个箭步上前,单手掐住了士兵的脖子,顺手一甩,士兵跌落马背,颈子已被扭断,死状可怖。
从未见过这般怵目之景的朱晓芸,双手紧紧摀耳,怕得瑟缩成一团。
怎料,一只不知从何冒出的手,竟粗暴地一把将她拖下马车。
“还不住手!”一名玄武士兵将朱晓芸扯到身前,手中长剑抵住她的胸口,以此逼阿痴罢手。
阿痴侧着身,瞥见朱晓芸遭到挟持,便不再有任何举动。
“给我下来!”玄武士兵喝斥。
阿痴顺从听令,脚步轻杳地下了马车,当他准备暗中出手杀了那士兵时,忽见天空有群黑压压的鸟儿飞来。
再定睛一看,却是一群背后长着单翼,面戴铁罩的红衫士兵,自天空而降,仿若神人入世,然而这群神人个个手持一把两端尖锐的晶柱,脚一沾地便朝玄武大军杀去。
挟持朱晓芸的玄武士兵未能幸免,同样遭受晶柱穿胸,当场惨死。
朱晓芸跌坐在地,浑身不停冷颤。
阿痴上前将她拉起,将她护在身后,以单手抵抗刀剑。
“阿痴……我们得救了,那些肯定就是半人半神的精兵……是了!肯定是的!听说他们有一分神力,不比凡人,他们有半边鸟翼,肯定是神兵了。”
满脸泪痕的朱晓芸,双手紧揪阿痴的衣衫,慌得语无伦次。
阿痴不作声,美眸估量着当下局势。
那一批神兵一来,原本占了上风的玄武大军,立刻兵败如山倒。
不出多时,身穿玄黑戎甲的大军几乎半数遭歼灭。
待到朱晓芸情绪稍缓,脑中有了头绪后,她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望向阿痴。
她紧瞅着面无表情的阿痴,茫然问道:“阿痴……原来你会武功?”
阿痴回瞥她一眼。
此时,一名北狄士兵像发了疯似的,手握长刀朝他们二人砍来。
“阿痴!”朱晓芸尖叫,紧紧抱住了他。
阿痴反手一挥,当场将长刀弹飞,随后他弯起手肘,以肘震开了那名士兵。
这一幕,恰好让一名神兵撞见,他瞇了瞇眼,手中沾血的晶柱蓦然转了个方向,竟然瞄准了阿痴的左胸刺去。
阿痴微瞇眼,以他的功力本是可以躲开,可他心念陡起,竟然不闪不躲,就这么任由尖锐的晶柱刺穿左胸。
他稳稳站立,脚下不曾挪移半寸,彷佛那把晶柱不是刺在他身上,彷佛此刻滴落而下的满地鲜血,与他无关。
那名神兵一诧,眸内掠过一丝失望。不是神裔。相传神裔是不死不灭之身。
“阿痴,你受伤了……”朱晓芸睁开眼便看见阿痴胸口被刺穿,鲜血不断渗流而出,她慌张地哭喊。
阿痴却屹立不动,仅以一臂将她搂紧,双目直视着那名神兵。
“对不住了。”神兵毫无悔意的道了声歉,随即抽出了晶柱。
晶柱一抽离,当场鲜血如注,飞溅到朱晓芸脸蛋与身上。
她喘着气,一时难以承受这一连串的冲击,才想抱住阿痴,眼前却猛然刷下一片黑。
“阿痴……”她惊喊,可意识已沉入黑幽幽的海。
暖热的米粥自嘴里喂入,朱晓芸下意识张开嘴吞咽。
当她睁开眼时,只见一名长相刚毅的女子,长发束髻,一手端粥,一手执着调羹,表情凛然地盯着她。
她饱受惊吓的折腰坐起,一双杏眼儿红通通的,肿得厉害,恐惧地瞅视女子。
“妳可是北狄国的子民?”女子厉声问道。
朱晓芸惶恐又茫然的点了点头。
得了答案,女子这才放柔了声:“莫怕,此地是空桑,我们是北狄军队。”
“……空桑?”朱晓芸一脸迷茫。
“妳不知道空桑吗?”女子皱眉。
“……我只晓得隅阳村。”
“隅阳村。”女子喃喃复念一遍,又道:“想必便是那个靠近娑夷河的小村庄吧?”
朱晓芸点着头,而后急慌慌地追问道:“阿痴呢?他在哪里?”
“阿痴?”女子惑然的反问。
“就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一年多来的朝夕相处,朱晓芸早已把阿痴当作家人般看待。
闻言,女子眼中掠过一丝古怪,单纯如朱晓芸,自然未曾察觉。
“喔,原来妳口中的阿痴,指的是那个不会说话的男子。”
“他受伤了!他人在哪里?我得去找他──”
女子伸手制止了朱晓芸,道:“妳莫慌。将军正在帮他治伤。”
朱晓芸微怔。“将军?”此时,她傻乎乎的目光才看清女子身上的丹红戎甲。
原来,这些人是北狄国士兵。
傻愣的目光复又将周遭环顾一遍,才发觉这并非是房间,而是一座不小的营账,自己身下躺的是简陋的竹榻。
与此时,有人掀开布帘,杳无声息地步进帐里,女子尚未惊觉有人闯入,朱晓芸已先她一步跳起身。
“阿痴!”她兴奋地朝那道颀长人影奔去。
阿痴停步,任由娇小的红色身影将他抱紧,一双纤手不停地在他胸前模索。
“你的伤──你的伤呢?”她惊诧地抬起脸,追问起面无表情的阿痴。
女子在一旁静静望着。
那样惊艳绝俗的容貌,那样的身手,却不是神裔……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将军帮他治好了伤口。”见阿痴不能答,朱晓芸却拚了命的追问,女子不禁好笑的开口解释。
朱晓芸这才迷惑的撇首回望女子。
女子为她解惑道:“我们是孟翼神兵,我们将军有着为人疗伤的神力。”
朱晓芸面露恍然。
“我是吕惠。妳叫什么名字?”女子边说边将手里的粥碗搁在一旁竹篾小几上。
“我叫朱晓芸。”朱晓芸拽紧了阿痴的手臂,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寻着亲者,小脸蛋明显松了口气。
吕惠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两人的互动,笑问:“妳说此人名叫阿痴?”
朱晓芸点头,阿痴漠然。
“妳与他是何关系?”
“我……我跟阿痴相依为命。”朱晓芸答得有些结巴。
“所以,你们是兄妹?”吕惠的目光始终落在阿痴面上。
阿痴仿若未觉,平视前方,绝美俊颜一径的木然。
“不是。”她歪首,小脸困扰,好半晌方挤出声嗓:“阿痴受了伤,我捡到了他……阿痴是哑巴,又是痴儿,我跟他正好都没有亲人……”
“妳从何得知他没有亲人?”吕惠一针见血地问道。
朱晓芸小脸刷白,抿紧了唇瓣,不吭声了。
反倒是阿痴缓缓转眸,望向了吕惠。
见此景,吕惠眉心微拧,不禁试探性地低问:“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阿痴冷冷回睇,毫无反应。
朱晓芸连忙替他回道:“没用的,阿痴听不懂我们说的话。”
真是如此吗?吕惠心中抱疑。
“换句话说,当初是朱姑娘捡到了阿痴,对于阿痴的来历一概不知?”
在吕惠的追问下,朱晓芸只能咬了咬下唇,轻轻点头。
“朱姑娘出身农村,怕是未曾出过隅阳村,又怎会晓得阿痴没有其他亲者?如今隅阳村居民已被朝廷撤离,朱姑娘不如随军队一同回帝都,兴许在帝都会有人认识阿痴也说不定。”
闻言,朱晓芸小脸惶然不安地问道:“我们不能回隅阳村了?”
吕惠道:“玄武大军已经大肆进攻北狄国各地,为保北狄子民的安全,已被撤离的村庄不得再回。”
朱晓芸一脸饱受打击,眼眶泛红的喃喃自语:“怎会这样……姥姥的墓还埋在那儿……福气也不见了,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所措的慌乱涌上心田,她浑身泛寒,乱了头绪,忽焉,一只大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
她微怔,抬眼望进阿痴那双星曜般的美眸,心下迷惘。
阿痴只是定定的望着她,那眼神彷佛是在安慰她。
“阿痴,我们会好好的,对不?阿痴会武功,你会保护我的,对不?”
朱晓芸抱紧了阿痴的手臂,鼻尖泛酸的喃道。
吕惠望着这一幕,只当小泵娘是一相情愿的绑着阿痴,毕竟那来历不明的男子分明毫无表示。
“你们先歇着吧,明儿个孟翼神兵便会拔营回帝都。”
“姑娘,等等!”
临出营账时,吕惠被朱晓芸喊住,她停步转身,纠正道:“别喊我姑娘,喊我吕副将军吧。”
原来她也是将军。朱晓芸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吕惠的背上。
彷佛洞悉了朱晓芸的好奇,吕惠笑道:“不是每个神兵都带翼,那可是承袭上古之神九凤的神兵者,才拥有的神力。”
阿痴美眸微微闪烁。
朱晓芸却一脸恍然,颇为惊奇的低呼:“原来是这般……”
“朱姑娘可是有事问我?”
朱晓芸一脸赧色的问道:“方才吕副将军说这儿是……”过去她的世界不过是一个隅阳村那么大,对于村外的世界,她一概不知。
“空桑。”吕惠答道。“此地距离帝都不过一天路程。”
“可是,我跟阿痴去了帝都之后,我们能住哪儿?”思及前途迷茫的未来,朱晓芸不禁心生彷徨。
吕惠安抚道:“朱姑娘且放心,既然相逢有缘,又是我北狄子民,我们将军说了,去了帝都后会好生安置姑娘与阿痴。”
“那么……你们也会帮阿痴找他的亲人吗?”朱晓芸小小声地追问。
“那是当然。”吕惠微微一笑,随后便掀开帐帘离去。
朱晓芸陡然泄了气,眼圈红红的望着阿痴,喃声道:“阿痴,你还记得你有其他亲人吗?”
阿痴只是回视着她,不语。
“阿痴,万一你真的还有其他亲人,你会扔下我吗?”
薄泪盈眶,她鼻音浓重的问道。明知道他听不懂,不可能答复,可她早已习惯对着他自问自答。
姥姥离开她之后,她已经孤单好久,阿痴来了之后,她总算有人能说话,哪怕对方是个哑巴痴儿,她亦感欢喜,甚至觉得这是上天可怜她,方会让阿痴来到她面前,陪着她在那个与世无争的小农村过活。
想着阿痴可能离开自己,不禁勾起当初痛失亲人的那股椎心之痛,朱晓芸难过地掉下泪水。
“阿痴,不要离开我,好不?”她傻气的边掉泪边自言自语。
阿痴一脸冷漠的望着她,良久,良久。
“我没有亲人。”
一声低沉沙哑的嗓音忽尔响起,听愣了傻傻掉泪的朱晓芸。
她仰着小脸,杏眼瞪圆,小嘴微张,泪珠犹挂在眼角。
阿痴冷眼凝视着她,读透了她眼中的震愕,复又重新提嗓:“我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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