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微风和煦,京城大街上熙来攘往,很是热闹。
景飞月也不知怎么说好了要走回府,却逛到了市集商铺云集的北门大街上,他回想,好像是覃清菡看到了什么,目光被吸引,走了过去,又看到了什么被吸引,又走过去,如此几次,便越来越偏离回府的方向,逛到了南辕北辙的商铺街。
罩清菡前世便对于逛市集很感兴趣,这可以激发她做甜点的灵感,也可以发掘新颖的素材,她可以一逛几个小时不感到疲累,这会子彷佛又回到了前世似的,逛得很欢,也是她穿来后首次可以尽情的逛街,之前总是一大票人,绑手绑脚,要看什么也不好拖着大伙一块儿去,眼下就只有她和景飞月两个,他看起来又没有半分不耐,她便撒开了手脚大逛特逛。
两人经过果铺时,见到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正在责骂伙计。“你这猪脑袋,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货到了也得尝尝味道,怎么能尝都不尝就付了银子把货收下?”
伙计头垂得低低的,小声道:“那卖家说您已尝过了,不需再尝……”
掌柜的一听,更加火大。“所以我说,你在铺子都干几年了?你的脑子为啥还如此不灵光?我那日尝过跟今日送来的货能一样吗?这些葡萄酸得难以入口,我卖给谁啊我?”
覃清菡被葡萄两字吸引,停了下来,看到“默林果铺”几个大字,景飞月也跟着她停下。
覃清函挑眼望去,就见果铺前有满满数大篓的葡萄,颗颗又圆又大,看着像是上品,想不到却是劣品。
景飞月见她望着葡萄便道:“听那掌柜说,那些葡萄是酸的,若想吃葡萄,咱们到别处去买。”
覃清菡若有所思。“酸的肯定会卖得比较便宜吧?”
景飞月看着她,不解其意。“便宜有何用?酸涩难以入口,无人会买。”
“我有让葡萄变甜变好吃的方法。”覃清菡眼睛转了转,看着“金主”。“你身上可有银子?我可以把那些葡萄都买下来吗?”
景飞月点了点头。“你想的话,那就全买下来吧。”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做的事情在他眼里看来,样样顺眼,想到她从前吃的苦,他现在只想宠着她,她若要星星要月亮,他也会设法摘给她。
两人走了过去,那掌柜的还继续骂着伙计,覃清菡笑道:“掌柜的,别气了,这些酸葡萄我全要了,不过你可要算便宜些。”
她知道景飞月不会在乎多一两银子或二两银子,她就是图个乐趣,杀杀价的乐趣。
“您全要了?”掌柜的高兴到眼睛都放光了,居然会有人要买酸葡萄?莫非是天生爱吃酸的人?
“是啊。”覃清菡笑着点头,目光被葡萄旁边的两蒌黄橙果物吸弓,看起来像芒果,但又比芒果圆了些。
“这是芒果吧?”
“夫人好眼力。”掌柜的殷勤地介绍道:“这是西域来的水果,京城里极少见到,是南琉国来的,保证好吃,小人试吃过,味道果然是极不错的,这才进了两篓,正想着要怎么销售。”
覃清菡一听只有两篓,连忙道:“不用想了,全部卖给我吧!”
这是她穿来后第一次见到芒果,想到芒果冰、芒果蛋糕、芒果女乃酪、芒果塔等等,她就兴奋不已。
掌柜一愣,顿时笑开了眼。“价格贵了点,您当真全要?”
覃清菡开心的点点头。“可遇不可求,贵了点无妨,夏天的芒果最好吃,这阵子若还有芒果,麻烦全部留给我。”
“那么那一批葡萄,小人给您算便宜点,这芒果嘛……”掌柜打着算盘,很快报了个价。
景飞月根本没在听价格,只道:“全部送到战郡王府,说是郡王妃订的货,向管家收帐便是。”
掌柜直了眼,这才注意到他们衣衫华贵,连忙拱手躬身,“原来是郡王爷、郡王妃,恕小人眼拙,没有认出贵人来……”
“不打紧。”覃清菡笑了笑。“掌柜的,不知何时能送货?”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做芒果冰了,玉儿、堂儿肯定会很喜欢,可惜太后这会儿卧病在床不能吃,不然她也想让太后品尝看看芒果冰。
掌柜的恭恭敬敬地道:“郡王妃着急的话,小人这就能安排送货。”
“那就劳烦你了。”覃清菡十分满意,对景飞月一笑。“咱们回府吧!”
半个时辰之后,六大篓葡萄和两篓芒果已进了远翠楼的小厨房,听兰、舒兰打下手,覃清函先做了芒果蛋糕和芒果塔,最后才做芒果冰。
大功告成之后,照例先分送给景飞月、玉儿、堂儿和景玲月、景珑月以及江伯,最后问明了黄靖棠府上何处?得知是威远侯府,便派人将新鲜做好的芒果冰、芒果蛋糕、芒果塔送到威远侯府给黄靖棠,她特意送了许多,好让他和家人能吃得过瘾。
威远侯府的宁心阁里,宁静姝看着三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食盒,得知是战郡王妃送来的,不禁纳闷地问道:“战郡王妃为何专程给你送甜品来?”
黄靖棠也没料到报酬这么快就送来了,他笑道:“我帮了飞月一个小忙,借着功劳讨甜食,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宁静姝让丫鬟把甜品取出来,眼馋地说道:“我在锦华宫品尝过战郡王妃做的甜品,远胜我过去吃过的所有甜品。”
黄靖棠也好奇了。“真这么好吃?”好吃到霞光长公主利用甜品来给战郡王妃下绊子?
宁静姝迫不及待的品尝了起来,没一会儿,她便嚷道:“哎呀,不成,这些甜品太好吃了,尤其是这道冰品,我不能独享,独享就太没良心了。”
黄靖棠看着妻子笑道:“不然你想如何?分给下人一块儿吃?”
“够的话倒是可以,可现在显然不够。”宁静姝不理丈夫的调侃,她将甜品留下一些,其余分做了两份,一份送去娘家,一份送到她姊姊宁洵美的婆家——昭国公府。
覃清菡并不知她做的三道芒果甜品除了去威远侯府之外,还去了定国大将军宁盛平的府第以及昭国公府,她眼下正专心的看着六大篓葡萄动脑筋。
“郡王妃,这些葡萄都是酸的,您被诓了。”探春刚忙完府里的事过来,尝了一颗葡萄,脸便皱了起来。
覃清菡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我知道葡萄是酸的,等会儿便是要让酸葡萄变甜变好吃。”
首先剪串,将太大的果串剪成几个小串,顺道将一些受伤或烂皮的葡萄挑出来,全部洗净后再把葡萄分做两份,一份泡盐水,再烧一大锅热水,水开后,将葡萄放进热水里烫。
探春、听兰、舒兰均看得目瞪口呆。“郡王妃,您这是要煮葡萄汤吗?”
三人心里共同的疑问,这前所未闻的葡萄汤能喝吗?
覃清菡将遇热后收缩的葡萄迅速捞起,摊开在竹筐里。“我现在在做的这零嘴叫做葡萄干,制作过程较为繁琐,由现在开始,听兰、舒兰要听好了,因为后续的作业要交给你们两
“是!”听兰、舒兰异口同声,得到任务,两人的态度立即慎重了起来。
覃清菡道:“先将烫过的葡萄像这样一颗颗摊在竹筐里,在烈日下曝晒十日,葡萄表面干燥时,便可以全部翻动一遍,若有三分之二的果实呈现干燥时,再用手捻果粒,若是没有葡萄汁液渗出,便可以将竹筐叠起来,阴干七日,全部干燥需要二十至二十五日,所以,制作过程并不容易。”
舒兰听完后很直觉地问道:“郡王妃,若是遇到下雨可怎么办?”
覃清菡微微一笑。“我们小舒兰问得好。”
她说下去,“若是遇雨,便要采用室内通风的阴干法,可以在远翠楼里清出一间干净的房间来做为阴干用,用阴干制成的葡萄干质量优良,大约要经过四十天的干热风吹晾,比曝晒制成需要更多耐性,而无论是哪种方法,最后都需将果串堆放十五日至二十日回潮,使之干燥均匀,最后除去果梗即成。”
听兰咋舌道:“看来要吃到这葡萄干不是简单的事。”
覃清菡笑了笑,“虽然不简单,但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只需一日观察一次即可。”
探春不解地问道:“郡王妃,难不成这般做出的葡萄干便不会酸涩了吗?”
覃清函点了点头。“每一粒葡萄干都代表一颗浓缩后的葡萄,天然的葡萄干会保留晒干后的葡萄甜味。”
舒兰迫不及待的问道:“郡王妃,那么其他的葡萄呢?其他的葡萄要做什么?”
覃清菡也是经过了一段时日的相处,才发现听兰、舒兰两姊妹一静一动,听兰沉稳细心,舒兰求知欲旺盛,学习力强,女夫子来教玲月、珑月认字时,她让听兰、舒兰去旁听,而她有空也会教她们认字,两姊妹虽然是她买下来的奴婢,但她们的爹可能未沉迷于赌博时还不错,因此没什么自卑感,做事不会畏畏缩缩,不懂的地方就问,她觉得这一点很好。
“一半要做葡萄果酱,一半要做天然酵母。”覃清菡回答了舒兰的提问。“其中葡萄果酱几个时辰便能做好,葡萄天然酵母和葡萄干一样费工,需花上一段时日。”
舒兰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郡王妃,咱们是先做那葡萄果酱对吧?”
“不错。”覃清菡眼里闪动着浅浅笑意。“首先,将葡萄剥皮去籽,加水开始煮,边煮边搅拌,加入糖粉,煮到变黏稠状……”
随着覃清菡的讲解,四个人一起动手,一个时辰便做好了葡萄果酱,覃清菡将果酱抹在昨日做的海绵蛋糕上,让她们每个人都试吃些。
三个人试吃后都很惊艳,原先尝起来酸涩的葡萄竟能变成酸甜好吃的果酱,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见她们吃得欢,覃清菡也堆起了笑。“现在我们来做葡萄天然酵母,这酵母不记迤来吃的,而是另有用途,现在说了你们也不明白,日后要做时我再叫上你们。”
她取了个她先前订制的琉璃罐子,适才洗好剩下的葡萄再用冷开水冲洗一遍,沥干水分后,将每颗葡萄都切剖两半,再将葡萄、水及糖放进瓶中,水需盖过葡萄,再盖上盖子。
“这样便可以了,静置着等待发酵,只要每天微晃一下瓶身,让糖融化均匀即可,约莫七天后便可以将酵母汤汁滤出来,届时我再告诉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有了酵母之后便可以做面包、披萨、吐司、松饼,想想都觉得兴奋。
七月初七是大黎的乞巧节,又名七巧节,主要的习俗是乞巧、祈愿、拜织女、吃巧果、染指甲、结扎巧姑,家家户户的梁柱上都会挂满五色彩锦和各式灯饰,姑娘家以黄铜制的七孔针,用五色细线对月迎风穿针,穿进了为之得巧。
在大黎,乞巧节不是专属女子的节日,并不限于姑娘家乞求巧手和姻缘,因为七月初七同时是魁星爷圣诞,因此,想求功名的男子,不分文功或武功,都会在这一日隆重地祭拜魁星。
京城的盛阳湖每年到了乞巧节都有游湖的惯例,前一日京里的达官贵人、富贵商家的画舫便会聚集在湖岸边,等着乞巧节当日入夜掌灯后游湖。
过去,景飞月孤家寡人一个,没放心思在过节上,往年乞巧节这一日,若他人在京城,总是受邀到镇南王府上的画舫做客,而今年也不例外,邀请函早早便送来了,请他们阖家光临。
白天里,覃清菡得知要上画舫游湖,特意做了多样小巧的一口糕点,做满十个大食盒,看起来丰富多样,其实并不难做,也不费工,不过是烤了二十个海绵蛋糕,切成小块,在每块蛋糕上放置不同的水果和果酱做装饰罢了,而近日她做的葡萄果酱、芒果果酱、草莓果酱、香桔果酱、苹果果酱、蜜桃果酱、百香果果酱也派上了用场,让小蛋糕更有变化,另外又烤了各种造型的饼干,她相信只要是姑娘家,肯定都会喜欢这些的。
景飞月事后得知她为了游湖做了这许多糕点,颇有微词,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覃清菡听见他的心声,他是不想她辛苦,可她又不觉得辛苦,做自己喜欢的事,她忙得很开心。
“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探春、听兰、舒兰和珑月都帮着做,正好也可以教她们,算是一举两得。”
景飞月仍是蹙眉。“咱们是去做客的,吃食自有主人家张罗,你只消将自己打扮好就行。”
覃清菡看了眼自己,身上是淡雅的水绿色,月白腰封,腕上一只通透的玉镯是太后所赏赐,发髻上的发饰只有翡翠,脸上一层淡淡的香粉,口脂的颜色也颇淡,整个人看起来简单素净。
这份简单,落在景飞月眼里是清灵雅致,他以前从未好好看着她,现在的每一天他都在好好地看她,像是要把她的容貌烙印在心底。
“哥哥,时辰不早了,咱们得快出发,若是到晚了可不好。”景玲月见他们还不上马车,忍不住催促。
覃清菡看着景玲月,就见她一袭橙红色的纱裙,坠月髻上一支红玉珊瑚簪子,又斜插一根镂空金簪,耳上、颈上的一件不少,衣衫极为贴身,显出玲珑有致的诱人身姿,脸上画着精致的梅花妆,整个人流光溢彩,甚为夺目。
景家人的容貌都是出挑的,景玲月和景珑月的样貌相去不大,差别在景珑月的鼻子挺一些,眼眸大了一些,而景玲月的眉细了一些,脸型尖了些,她喜欢景珑月的沉静温婉,但她想男人应该是会喜欢景玲月多一些,而景玲月今日也打定了主意要寻觅如意郎君,来到京城后,嫁入高门就成了她的唯一目标。
此时,覃清菡忽然发现景飞月今日穿了一袭碧青色的夏袍,同样也是白色腰封,腰际垂挂着一只羊脂玉佩,跟她像穿情侣装似的,顿时觉得有趣,在外人看来,他们也算是一对璧人吧?就不知那萧雨菲今日请他们去游湖是何居心?虽然景飞月说是惯例,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认为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游湖。
一行人在景玲月的催促下上了马车,两个孩子显得兴奋不已,这是他们头一回游湖,听说会施放烟火,从未看过烟火的他们更是向往,而覃清菡就十分从容淡定,前世看过无数次的各国跨年烟火,这时代的烟火工艺肯定入不了她的眼。
“我听说,太子爷今晚也会去游湖。”马车里,景玲月难掩雀跃,一直拿起小铜镜看自己的妆是否服贴。
覃清菡好笑地道:“我听说,太子只有九岁。”
景玲月狠狠一愣。“太子爷才九岁?”
覃清菡笑了笑。“当今圣上十七岁登基,今年不过二十七,随便想想也知道太子大不到哪里去。”
景玲月板着脸,不再说话了,手里将丝帕捏得死紧。
覃清菡看得好笑,这真是标准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即便是太子成年了,景玲月怎么会认为她有资格让太子看上?哪来的自信?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湖畔,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
覃清菡等人下了马车,就见盛阳湖畔,灯火璀璨,香车宝马,衣香鬓影,湖上许多画舫各有特色,走动的姑娘家则争奇斗悬,都想自己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景飞月是骑马来的,他过来会合,身后跟着元昕、元劲,加上罩清菌等人各有随行丫鬟,成了浩浩荡荡的一串,他们鱼贯登船,景飞月很自然牵住了身后覃清菡的手,覃清菡心里一跳,便让他牵着了,一直到入了船舱,他才放开。
画舫上已有许多人,婢女小厮穿梭着伺候,陆续又有人登船,片刻之后,似乎是确定受邀的人都登船了,艄公便解开了缆绳,撑着画舫缓缓离开岸边,朝湖心荷花较多的地方划去,其余画舫也差不多,大家都聚集到了湖心看荷花,满湖的荷花竞相开放,相当吸引人。
覃清菡在白莲镇已看够了荷花,她对赏荷压根没兴趣,她坐在画舫中没出去,萧家的下人来上凉茶水果,景玲月、景珑月和玉儿、堂儿同样对赏荷没兴趣,可景玲月想结识他人,想到甲板上去走走,亮亮相,但其他人都不动如山,她也不能说要自己去,只好跟着干坐。
偌大的包厢除了景家人之外,还坐着其他人,覃清菡也不知道那些华衣美妇是何人,她径自吩咐听兰、舒兰将带来的食盒打开,两个孩子马上拿了几块饼干吃起来。
景飞月与他们坐在一块儿,看着打开的食盒,又见玉儿、堂儿吃得津津有味,不自觉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景满堂看到了,便问道:“爹,您要吃吗?”
覃清菡觉得景飞月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吃饼干的人,可是他却点了头。“好。”
景满堂拿了两块猫型饼干给景飞月,还很贴心的说明道:“娘亲说,这叫饼干。”
景飞月接过手,看着手里的饼干端详,若这饼干做为军粮倒是颇为便利,尤其是寒冬出时,肯定能省不少炊事。
覃清菡见其他人都聚焦在他们一家身上,便笑着说道:“这是我自个儿做的点心,各位不嫌弃的话,请品尝看看。”
糕点模样实在太别出心裁,几名妇人听她这么说,便都纷纷示意婢女去取扳点,尝了一块之后,都跟着又尝了第二块、第三块。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其中一名吏部侍郎的夫人连吃了五块蛋糕之后看着覃清菡问道:“恕我眼拙,不知您是哪家的夫人?这糕点实在美味,瞧我,都吃了五块了呢。”
她们是妇人家,不知朝堂中事,景飞月又鲜少在同僚之间走动,她们认不出景飞月来也是自然的事。
覃清函正要开口,景玲月便笑吟吟地先一步开口道:“我哥哥乃是战郡王,这位是我嫂嫂,战郡王妃。”
几个妇人立即口呼有眼不识泰山了起来,纷纷抢着问好结交,又大赞覃清菡的手艺,将糕点一通夸,热情地询问蛋糕和饼干的做法,邀请她过府做客,得知在场的两位姑娘是战郡王的妹妹,都尚未议亲,她们一个个都表示有匹配的好人选,连玉儿、堂儿她们也想结女圭女圭亲,直夸玉儿、堂儿相貌堂堂,将来肯定子承父业,在沙场上立功名。
覃清菡这一日见识了什么叫见风转舵,她打从心里佩服这些官夫人,不知道他们身分时,她们话都不搭一句,知道了之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还转得十分自然,毫无违和。
在京里做官家的夫人都要这样吗?以后她渐渐的也会变成这样吗?
景玲月端庄文雅地坐着,时不时面带微笑回答那些官夫人的问题,同时弄清楚了她们个个都来自世家高门,她因此表现得更像个大家闺秀,务求给她们留下好印象,为她做媒。
包厢里气氛正热络着,一个丫鬟打起了珠帘,就见萧雨菲笑容可掏的现身,几位官夫人都识得她,纷纷见礼。
萧雨菲逐一回礼之后,噙着微笑看着景飞月。“景大哥,怎么来了也不到甲板上去,大伙都在那里赏夜荷呢,莫非是嫂子不让景大哥出去?”
她打趣的目光在景飞月、覃清菡之间来回扫动,见到他们相似的穿着,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出现了裂缝,袖里的手也紧紧攥起。
这是要昭告天下,他们是一对吗?
“说什么呢?你大嫂岂会干预我的行动?”景飞月淡淡的说道:“是孩子们对赏荷没兴趣,我在这里陪他们。”
覃清菡一听便知道景飞月真的将萧雨菲当妹妹看待,态度不若对霞光长公主的冷淡,对萧雨菲半真半假的调侃,他也没有丝毫不悦,不觉得萧雨菲的说法有哪里不妥。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先前想错了,萧雨菲比霞光长公主难对付多了,一个在景飞月眼中单纯的妹妹,他是全然不设防的吧?若她说萧雨菲对他别有居心,他也不会信的吧?
“玉儿、堂儿,怎么会对赏荷没兴趣呢?”萧雨菲对着两个孩子友善的伸出了手。
“来,咱们一块儿出去,外头不只有猜荷谜,还有戏班子在荷与荷之间表演呢,等会儿还会放烟火,咱们这会儿出去才能占到看烟火的好位置。”
孩子们听到放烟火就动摇了,同意到甲板上去占好位置,萧雨菲自觉轻易就收买了孩子们的心,满意地弯起了嘴角。
等她成了景飞月的平妻,她会速速生下儿子,然后让这两个讨厌鬼无声无息的消失,要不动声色的除掉他们太简单了,只要日日在他们的膳食里下点药就行了,她的儿子才有资格承袭爵位,成为将来的战郡王。
听到萧雨菲心声的覃清菡心里一惊,她以为萧雨菲只是心机比较重而已,没想到如此歹毒,竟然想着要杀害玉儿、堂儿……
她打了个寒颤,一时之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小泵娘会动这样的心思,彷佛杀人是很平常的事。
见覃清菡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萧雨菲一副自己人模样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姊姊,霞光长公主要陷害你之事我都听说了,霞光长公主实在太过歹毒,幸好她的计谋没有得逞,否则这会儿我就看不到你了。”
金霞那个小笨蛋,还在想方设法要赶走覃清菡,实在笨极了,即便真的赶走了覃清菡,景大哥依然不肯尚公主又有何用?
她就不同了,待会儿就会上演一出好戏,她会在众人面前落湖,依照景大哥的性子和两家的交情,绝不会对她见死不救,等他跳下湖救她,她会紧紧的攀在他身上,他可就跑不掉了,为了她的清誉,他非娶她不可。
覃清菡将萧雨菲的心声一点不漏的听进耳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便是萧雨菲邀请他们阖家游湖的原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造成事实,让景飞月非得娶她为平妻,等她进了门,她就会设法除掉她和玉儿、堂儿,让自己成为唯一的郡王妃……
怎么办?她该如何是好?告诉景飞月等一下萧雨菲会演这一出吗?他肯定会斥为无稽。
萧雨菲和霞光长公主在景飞月心中的地位截然不同,他原来就不喜欢霞光长公主,然而他视萧雨菲为妹妹,她的父亲镇南王萧然对景飞月而言亦师亦父,是他十分敬重之人,而萧雨菲又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心意,他自然不会怀疑萧雨菲会有如此心机,若是萧雨菲落湖了,他肯定会搭救。
若是她要他答应,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去救人,万一萧雨菲落湖后真有个差池,那又要如何是好?他肯定会万分自责……
“堂堂长公主做出那样的事,实在叫人不解又不耻。”景玲月插话道:“还是郡主你平易近人,不会像霞光长公主那样耍心机。”
萧雨菲见景玲月有心亲近自己,自然乐得接受,她主动挽住了景玲月的手臂,亲热地说道:“玲月妹妹,我一直想要有个像你一样的妹妹,如今可真是得偿所愿了,咱们可要经常来往才好。”
一行人出了船舱,萧家的画舫足有两层楼高,邀请的人多,因此甲板上的人也多,此时连同其他画舫上的人,所有人都津津有味地看着池中央搭起的戏台,戏班子正在上头表演,那戏子个个身手轻盈灵活,在莲叶与莲叶之间轻点翻筋斗,彷佛没重量似的,湖上有其他彩船穿行,不时还有一艘艘平民百姓租用的小船划过,湖面彩灯映照,让湖水多了炫目彩光,造型各异的彩灯挂在湖岸的树上摇曳生姿,叫人看得错不开眼。
“哎呀!”走在后头的景珑月低呼了一声,也不知谁踩了她的裙子,害她险险要跌倒,幸好有人眼捷手快的扶住了她。
“无事吧,姑娘?”
男子的嗓音温润,景珑月抬眸,看到一双澄澈的眼阵,像三月春风直直的拂入她的心头,让她不由得心头一阵跳动。
“无,无事……”她有些慌乱的说道,感觉到自己耳根子蓦地烫了起来。“多谢公子……”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对个陌生男子脸红心跳?
“无事就好。”年轻男子穿着月白色的夏袍,姿态沉静淡雅,嘴角挂着笑。“甲板上滑,姑娘当心。”
丫鬟画眉忙过来扶住了她,而前面景飞月等人也停了下来,似是遇到了相熟的人。
“表妹。”池少君的眸光先是落在萧雨菲身上,旋即对景飞月拱了拱手。“郡王爷。”
景飞月点头致意,而身后的景玲月却是心头小鹿乱撞,脸上不可自抑地染上了层绯红。
如此俊雅的公子是萧雨菲的表哥?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萧雨菲看出景玲月春心荡漾,她笑道:“这位是我表哥,安阳侯府世子池少君。”
世子?景玲月眼里乍现喜悦的火花,垂了阵,羞红了脸,侧身微微施礼。“玲月见过世子。”
池少君一脸的困惑。“这位是?”
萧雨菲很熟络地笑道:“这位景大姑娘是景大哥的妹妹,闺名玲月。”
池少君点了点头,作揖道:“原来是景姑娘。”
景玲月的脸庞慢慢泛红起来。
这时,一艘宝船施放起了烟火,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罩清菡猜想萧雨菲可能要趁乱制造意外落湖,她吩咐元昕、元劲将玉儿、堂儿看牢了,自己则盯着萧雨菲的一举一动。“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景飞月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后问道。
覃清菡知道肯定是自己的备战状态露了馅,她索性说道:“我觉得有些不安,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景飞月想到她对地牛翻身的反应,便语气温柔地道:“画舫很牢固,无须担心。”
覃清菡看着他,眼里彷佛盛了一汪清泉。“我不担心画舫,我担心的是人。”
景飞月听出她的话外之意,问道:“此话何意?”
她嘴角微微扬了扬。“我就是觉得这么大艘的船,会不会有人不小心掉了下去?若有人落湖,那该如何是好?”
景飞月眼眸轻轻的眯了起来。“自然有镇南王府的侍卫搭救,那些侍卫皆身手敏捷,不会有事。”
“是吗?那就好。”覃清菡看了他一眼,“希望是我杞人忧天了。”但愿他记得此时说的话,一旦萧雨菲落湖,让侍卫去救,不要插手。
烟火在半空中绚烂夺目,覃清菡就见萧雨菲不着痕迹的往栏杆靠近,一个小厮端着托盘,忽然步履不稳的往萧雨菲身上撞,萧雨菲惊呼一声,朝湖里摔去。
“景大哥救命!”萧雨菲落湖前尖声大喊了这么一句,整个人便掉到湖里去了,四周一片惊呼声,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反应不过来。
覃清菡心想不妙,若是萧雨菲没有喊那一声,景飞月可能不会出手,可是她喊了景飞月,他又岂会坐视不管?
覃清菡一咬牙,随即往湖里一跳,大声喊道:“郡主,我来救你了!”她不会游泳,原主也不会,但眼下不容她想太多。
下一刻,另外两个人不假思索的也往湖里跳。
景飞月很快拽住了昏过去的覃清菡,他的眉宇锁得死紧,眼底闪着焦急,不明白不会泅水的她为何要强出头?她和萧雨菲的交情有好到她跳下湖救人吗?
她今日的行为处处透着古怪,不得不令他起疑窦,想起她说的那番话,彷佛料到了萧雨菲会意外落湖似的。
一切要她醒来才能有答案,他满心急躁,火速将失去意识的她抱上了马车,交代元昕把所有人带回府,命令车夫马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