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公子爵带回野放的良驹,让田泉加强训练护卫,并把更多的钱财与米粮陆续运出城。
八公子府上下,全都严阵以待。
他则整装进宫,拜见母妃。
嬗妃虽然近年不再受大王宠爱,可她的寝宫仍旧如同往昔金碧辉煌,一尘不染,她绝不容许宫人内侍怠慢。
“儿臣参见母妃。母妃近来可好?”头戴玉饰,腰悬玉环的公子爵面带笑容,恭谨问候。
妖娆如昔的嫔妃见到爱子,又恼又喜,屏退内侍后,横眉竖目上前拧了儿子的脸颊一记。
“哎哎,母妃,轻点,会疼。”公子爵瑟缩着肩喊疼,却是没推开她。
不悦的嬗妃又重重拍了他的手臂一记,低斥,“你也知道疼?!既然如此,为何还跟公子策打架?”
“母妃,那当然是老七太欠揍,儿臣若不打他,会气到内伤吐血,你舍不得儿臣内心阴郁难解吧?”他哄着气坏了的母妃。
“你揍了他,结果弄得大王雷霆震怒,你因此被关进大牢整整十五日,有比较好过吗?”
“当然有!”
“你还敢贫嘴。”可恶的孩子!嬗妃又拍他的手臂一记。
他可怜喊冤,“母妃,儿臣可不是贫嘴,而是真真实实的感受。”
想要再赏他一记的嬗妃见着他可怜讨好的眸光,也舍不得再打,毕竟是她打小呵护在手掌心的宝贝孩子。
她重重哼了声,负气转身坐下。
公子爵心知这回母妃火气不小,连忙讨好,捶着母亲的肩背,“母妃,儿臣现下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你就懊恼了。”
一股气憋了十多天的嬗妃笑不出来,甩动肩膀,不让他讨好卖乖。
公子爵涎着笑,硬是要替她捶肩消气,“母妃,你也知道老七,他总爱惹儿臣恼火,若不给他一个教训,他真会爬到儿臣头上撒野。”
“这回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你非得在你父王眼皮子底下动手?”
他耸了下肩,不是很想回答。
“说!”
“三哥人已不在,老七硬是要说些恼人的话。”他简单带过。
嬗妃一听,语重心长道:“爵儿,公子策便看中这一点,才会故意激你,你怎地就傻傻落入他的圈套?”
“母妃,儿臣知道老七是故意的,但儿臣若对此默不作声,便枉为人,有负三哥平日疼爱。”他不屑装聋作哑,说什么都要让老七吃点苦头才甘心。
嬗妃长叹了口气,“你就是重感情,这会成为你的致命伤。”
“母妃,你就别再为儿臣担心,父王罚也罚过,老七也同样受罚,事情已经了结。”
“事情真已了结?”嬗妃很是怀疑。
母子俩眸光相对,心下清楚事情不会真的了结,他和老七的仇只会越结越深,至死方休。
他无所谓的又耸了下肩,转移话题,“母妃别尽是恼儿臣这些小事,听说近日宫里多了个女人伺候父王。”
嬗妃眼眸不屑一瞟,“从以前到现在,伺候你父王的女人可有少过?”
他笑嘻嘻回道:“不曾少过,不过听说这女人是叶宗祝的女儿。”
“不是你的女人就好。”嬗妃冷笑,摆明了不将叶蔷薇放在眼里,“那个女人刚进宫,不过和大王睡了几夜,大王尚未册封,她真以为已飞上枝头,到处耀武扬威,实在可笑。”
“她可冒犯了母妃?”
“你母妃我呢,已许久不被大王宠幸,那个女人并未视我为对手,没来寻衅。倒是听说她遇着海妃,不知是真不懂礼数,或是愚蠢,竟然没将海妃放在眼里,呵。”嬗妃掩唇娇笑。
“看来是两者皆有。”公子爵冷笑,海妃是何等人物,岂容得了叶蔷薇目中无人。
“蠢人自会有人收拾,咱们待着看戏便成。”在宫中住了这么多年,嬗妃看多了,谁成得了气候,谁又会昙花一现,并不难看出。
“父王呢?”
嬗妃沉吟了一会儿,将声音压得极低道:“大王已连续三日没上早朝,听说连海妃也好不容易才见着大王一面,眼下守在大王身边的是王公公、马太医和叶蔷薇。
“真实情况,我派宫女内侍打探,都不甚清楚,你万事得小心,形势比人强,咱们没能力与人一较高下,能避则避,千万别强出头。”她仔细叮咛,唯恐他脾气一上来,偏要硬拼,可就不好。
公子爵慎重握住母妃的手,“儿臣明白能避则避的道理,儿臣并不傻,何况有许多人需要儿臣守护。眼下儿臣最担心的是母妃,母妃孤身一人在宫中,宫里状况多变,不是我们所能掌控……”他想过了,当他们必须离城时,他会想尽办法带母妃离开。
嬗妃轻拍他的手,“没事的。”
他定定望着母亲,“母妃,儿臣今日前来,就要是母妃随时做好准备。”
嬗妃屏气凝神,心里约莫有了底,但仍是开口问:“什么准备?”
“离开。”
大王连续多日没上早朝,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臣子们不安的左右张望。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四位仪表堂堂的公子立于阶下,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王座,四人面上莫测高深。
大王的贴身近侍王公公扬起下巴,朗声道:“大王今日不早朝,诸位公子与大臣都散了吧。”
公子们一听,眉一挑。
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
傲慢的王公公看了众人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公子碧率先扬声,“王公公请留步。”
王公公来到公子碧身前,躬身有礼道:“不知二公子有何吩咐?”
“请教王公公,我父王今日为何无法上早朝?”
无法确实掌握父王情况的另外三位公子和大臣们全都拉长耳朵,聆听缘由。
王公公迟疑了一会儿,尴尬的笑了,“大王和叶姑娘在一块儿。”
“叶姑娘”三个字一出现,多少听到风声的大臣们不自在的清清喉咙,不论他们觉得大王镇日流连温柔乡有多荒唐,身为臣子也没胆死谏。
面上无波的公子碧明白的颔首,“有劳王公公。”
王公公干笑两声,暗示道:“兴许明儿个大王身子舒爽,便会上早朝了。”
区区一个叶蔷薇竟能教父王如此神魂颠倒,公子爵感到不可思议。
公子封维持一派的淡漠不感兴趣。
公子策扬唇一笑,“希望如此。”
“公子们早点回府休息。”王公公笑了笑,退离大殿。
王公公一走,大臣们全都围在公子碧身畔,愁眉苦脸道:“二公子,眼下这……您说该如何是好?”
太伙儿都不好把话说得太明,大王热衷,众所皆知,可这一回真是太过火了。
不被大臣们看重的公子爵被挤到一旁,由此看得出大臣们心下认定将来会由老二继承大统,觊觎王位已久的老五真愿屈居老二之下?老七呢?肯定不服气,有没有可能最后他们三个打在一块儿?
“莫慌,本公子认为这是一时的,过几日便会如同往昔,没有任何不同。”
公子碧沉着安抚臣子们。
公子爵瞧也被挤开的公子封神情一如既往的傲慢,和大理卿悠然自得站在一块儿,爷孙俩并不急着抢公子碧的风采。老五和老二究竟达成什么共识?
同样遭到忽略的公子策双手盘胸,不屑的哼了哼,“你晓得什么叫不长眼吗?”
公子爵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并不搭腔。
公子策下巴扬了扬,指向围着老二的臣子们,“他们那就叫不长眼。”
“你的意思不会是他们得围着你,以你马首是瞻,才是明智的选择吧?”他的眉嘲讽一挑。
公子策神秘一笑,眼底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公子爵看着一出生就占尽优势的老二,再瞧瞧身分比他更为低下的老七,老七凭什么自信满满?他手中到底握有什么?
田泉向他禀报,在他们离开大牢后,老七便与一群三教九流于府邸饮酒作乐,以前老七便常和三教九流搅和在一块儿,他未曾仔细想过这事,现下想来,老七诚府深,倘若和那群三教九流饮酒作乐不仅仅是饮酒作乐呢?
公子策下巴再朝老二和老五的方向扬了扬,嘲弄道:“同样是父王的儿子,偏偏就是有差异,有人自呱呱落地,便受众人吹捧,有人则被视为无物,这就是云泥之别。”
自小便有相同感受的公子爵耸了下肩,“云也好,泥也罢,我就是我,旁人怎么看,由他们去。”
“你内心深处,真能如表面这般潇洒?”满月复怨气的公子策认为老八不过是惺惺作态。
“随你怎么想。”
公子策冷冷看着大臣巴结讨好的簇拥着老二,不就是子凭母贵,否则老二哪点比他强,哼!
公子爵留意到老七的目光除了不甘外,还燃烧着熊熊野心,老七就像一把闷烧的火,即将燎原,断然不容忽视。
他视此为最大警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