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虽然简单,但又一次意外的符合两人的口味,一锅熬得浓稠的白稀饭,一大碗馄饨,两碟子精致的咸菜和一盘子炒鸡蛋。
简单,营养丰富。
季权看到馄饨,立刻不客气的舀了一碗大口的吃起来。
“唔,味道很正。”
温怀安则舀了一碗稀饭慢慢地吃了起来。
一旁,二狗子也端着碗在一边吃着。
季权看到后,喊了声二狗子。
二狗子看着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你们的厨子是江南来的吗?”
二狗子愣了下,摇头表示不知道。
季权有点失望。
两人吃完早饭后,各自回房温习书本了。
其实,这个院子唯一的优点就是安静了。
安静的就跟没人似的,偶尔传来的喧闹声也是从前街那边传来的。
温怀安在看了一个多时辰的书后,站起身活动下筋骨。
读书固然重要,但身体也很重要,长期伏案会让人不舒服,所以温怀安每次都是看了一个多时辰后会起来休息休息,眼前远望,重要是他感觉能缓解疲劳。
这么一远望,又看到了人群中那抹熟悉的身影。
这次,她的篮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菜,大老远看不清是什么,但是能看得出来,她拎得很吃力。
走不到几丈的距离,就会停下里歇息会儿,而后继续走,就这么一点点的挪着。
温怀安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身影移动,他有点想不明白,这个店的老板去哪了?放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未婚妻不闻不问,再者,她好歹是个老板娘,这些重活粗活不应该由下人来干吗?
她怎么怎么还亲自动手了呢?
就她那小办膊小腿的,能吃得消吗?温怀安一边想着眼神一边随着她移动而移动,直到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眼看到就要到客栈了,她再一次停了下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拭汗。
忽然,她往这边看过来。
那一刻,温怀安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那一瞬间的心虚让他蓦地蹲子,藏在窗户底下,心头不由的小声念叨了一句:好险。
说完后自己都楞住了,为什么好险?他只是远眺无意间看到她而已,又不是故意去偷窥,心虚个啥。
想到此,温怀安想站起来。但又觉得自己此刻站起来出现在视窗,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了。
于是只好认命的挪了挪,这才站了起来,重新走到书桌前看书。只是半天,书也没翻动,心头无端的有点烦躁,要不,下去找季权探讨探讨策论,温怀安有点犹豫。
娄吉祥拎着那一篮子菜走了好远,差点没累死。平日里就他们几个,也没多少菜。但现在不同了,除了供应午餐外,又多了两个包吃的客倌,可不得多买点。
站在那休息的娄吉祥习惯性的往上看,就见天字号房间的窗前有人影一闪。
再看,又没了,大概是她看错了吧。
还有最后一点距离,娄吉祥拎着篮子,一口气走到客栈,一进门就喊二狗子,快点来帮忙。
二狗子正在擦桌子,闻言立刻上来帮忙,一边接过她手里的篮子,两人站在院子里,二狗子道:“老板娘,地字房的那个公子好像生病了,问我们能不能多加一床棉被。”
娄吉祥想了想,“你去给他拿一床吧。然后去抓点驱寒的药,今年天气反复无常的,给每个客房的住客都送一份驱寒的姜汤,免费的。还有,晚上的热水也要备足,不要省那点蝇头小利,这些客倌都是有大学问的,将来出息了就能造福一方。”娄吉祥这么说。
正准备下楼的温怀安脚步一顿,听到娄吉祥的话他有点意外。在他心目中,商人的角色都不是太好,一般直接跟奸诈狡猾、抠门势利等字眼分不开。没想到他能听到一个女子说出这番话。
温怀安心里点头,这女人虽然缺点不少,但关键时刻是个脑子清楚的,这一点很难得。
于是,心情好了不少,他又收回要去找季权的心思,再看会儿书吧,等下就要吃午饭了,到时候再说。
娄吉祥跟后厨的李婶一起将中午的饭菜洗切干净后,揉着腰酸背痛的身子往楼上走来。
哎,不行了,得请个小二回来。二狗子还在长个子,不能太劳累,李叔跟李婶也都一把年纪了,除了厨房,别的也帮不上什么。他们都是父母在就留下的老人了,年纪一把又没儿女,娄吉祥不忍心让他们走。
反正她有地方,也不过是一口饭的问题,更何况没了父母后,她看着他们就觉得心安。
这么一算,能干的可不就剩下她自己了,可她也是女孩子,虽然二十了,但那也是女孩子。
推开门,娄吉祥换下这身衣裳,找了一条单薄点的襦裙穿上,又披了一件月白菊纹上衣。最后到梳妆台前,将大辫子解开,随手绑了一个简单的垂云髻,最后斜插一直白玉簪。
看着镜子里一点也看不出有二十岁的女子,娄吉祥笑的有点得意。谁教她天生一张女圭女圭脸呢,就这么走出去,说她十四岁也是有人相信的。
打扮好了后,娄吉祥走到拒台前,将算盘帐薄等摆放好,就开始了一天的正常营业。
她这里平日里不卖酒饭菜,但到了赶考月的时候就会供应。因为她这里主打江南菜,有些江南那边来赶考的学子会过来用饭,再加上她的饭菜口味正宗,还不贵,一传十十传百的,每天七八张空位桌也能坐满。
也就是那些老客户介绍的知道他们家,其他人还真不知道这里。
不过她最多也就只能接待这么多了,再多不但厨房里忙不过来,她也忙不过来的。
一到吃饭的时间,就有学子穿着儒衫手摇纸扇走了进来。
娄吉祥立刻上前招呼,“几位公子用餐里面请。”
被称为公子的男子笑咪咪的看着娄吉祥道:“我们是江南来的考生,刚到京城,听说你这里的江南菜做得十分地道,就带他们过来尝尝了。”
“不是我自卖自夸,这一带也就我家卖江南菜了,三位里面请。”
三人跟着她进了店。
娄吉祥熟练的报了几个江南名菜。
三人点了一封红烧狮子头,宋嫂鱼羹,还有一盘青菜外加一壶酒,娄吉祥额外送了一份花生。
三人很满意,娄吉祥也很满意。
招待完这桌,不过一会又来了客人,吃饭的高峰期一道,陆陆续续坐满了六张桌子了,娄吉祥忙得跟陀螺似的,一会儿点菜,一会儿送酒,一会儿又去厨房端菜,简直没个停歇。
温怀安跟季权两人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娄吉祥像是一只穿梭的花蝴蝶,身子及其灵活的在各个桌子空隙里钻来转去,还能回答客人的问题以及偶尔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娄吉祥刚将一位客人点的狮子头端上去,回身就看到了温怀安他们。
娄吉祥停下,抱歉的对他们说:“现在有点忙,二位先找个地方坐会儿,空了我就给你们上菜,可以吗?要吃什么?”
温怀安看着她额头的细汗,到嘴的话顿住了,他道:“你先忙他们吧,我们先坐会儿。”
“那就十分感谢了。”娄吉祥说完这句话,又有一桌客人在喊着来一壶酒,娄吉祥带着歉意的看了两人一眼,又去忙了。
温怀安跟季权找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看着这些学子们,每人桌上都是江南菜,菜不多,两菜一汤一壶酒,或者三菜一汤。
这些人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聊天,给温怀安的感觉是这些人是来这里聊天的,而不是来吃饭的。
娄吉祥抽空给他们俩端了一盘子花生,又上了一壶酒,“你们先喝着,菜马上来。”
“好,谢谢,给你添麻烦了。”季权客气的道。
“哪里哪里,你们不怪我怠慢就好。”说着又去忙了。
“老板娘,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啊。”一桌客人嗓门有点大的喊着。
“哎,我这就去看看。”说着,娄吉祥又去了厨房。
也不知道厨房里怎么了,半天也没见她出来。
这会儿,又有一桌客人喊,“老板娘,结帐了。”连喊几声,娄吉祥也没出来。
结果那桌子人站起身就要走。
温怀安一看,那些人都走出大厅进了院子了,一点要结帐的意思也没有,娄吉祥也没出来。他顿时想也没想的起身,走到那三人面前道:“三位的帐似乎还没结吧。”
那三人一楞,脸上闪过一抹心虚,随后一人看着温怀安问:“你是何人?”
温怀安答,“跟你们一样的考生。”
“那不就结了,这店又不是你们家开的,你管那么多。”说着三人转身又要走。
温怀安脚步一转,再一次拦在三人的面前,“听口音三位应该是江南人士,我也是江南的考生,三位吃了东西不给钱就走,怕是有辱我江南考生的名声,对此,我不能不管。”
温怀安此话一出,那三个人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其中一人更是反驳,“谁说我们不付钱,这不是老板娘不在,等明天来一起结帐就是了。”
这时候季权也站了出来,他扫了桌上的那些菜,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菜,总共也就是两串钱。又听这些人这么说,心里也十分的不痛快,“人家老板娘忙进忙出也挣不了几个钱,诸位都是举人老爷,将来都是要考进士,出将入相的人物,没必要为了这几个子儿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吧。”
此刻其他吃饭的江南考生们也跟着附和,几个钱事小,名声事大,既然同为江南考生,断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捐害了江南学子们的声誉。
那三个学子见状,面色很是不好,其中一个拉了拉那两人,而后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往柜台一放,赶紧跑了。
等那三人一走,温怀安哼道:“什么东西,这人品也来考试,真的当官也是个昏官。”
季权拉了拉,此处人多口杂,别到时候落下一个不饶人的口实就不好了。
温怀安也知道这些道理,当下走到之前的座位坐下。
刚坐下,就有人上来结交,都说他刚才伸张正义,很是为他们江南学子出了口气。还有人道,刚才那三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南学子,别是别的人冒充故意败坏他们江南学子的名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