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啧!我不就同你说过了嘛!”
青漠实时抱住红玉软瘫下的身躯,她又轻又软的,比棉还舒服呢!
“我不是叫你千万别晕倒的吗?”
他轻轻松松,健臂毫不费力就抱起失去意识的佳人,口中还啧啧地“教诲”着,绿眼中却闪着连一旁的瀚天也不曾见过的柔情蜜意。
“她是娘新找来『服侍』我的姑娘?”是很美!瀚天略俯首凝视着青漠怀中的女子。“我刚刚听见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红玉?”
“对!红玉。”青漠略诧,心中飞闪过一丝怪异的酸涩感。
瀚天竟然会主动询问女子的名字?这个红玉姑娘……似乎在大哥眼中挺特别的!青漠的唇角不自觉的撇了一下,原本想松开怀抱的手反倒黏上了红玉的腰肢,却又忙不迭要放开她,前前后后的矛盾,连他自己都迷糊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呀!瀚天看着青漠小心将红玉放躺到一张贵妃椅上,轻手轻脚的,然后才吁一口气地随着他走向桌首。
兄弟两人声轻细语的交谈起来:
“事情如何?”
“成,日期敲定了,”青漠回道。“明年春末,黑江商行连同古记商行的队伍便会来访『哈德林斯』。此外,春水一带的鄂伦春猎户、索伦渔家、以及蒙古的纳伦汉台吉都会如往年一般乐意来『哈德林斯』一趟,届时咱举办的商集一定会热闹非凡的。”
“很好。”并未同青漠般眉飞色舞,瀚天则是一种对例行公事结束的不痛不痒态度,让原本讲得高兴的青漠也瞬间冷漠了下来,看着瀚天径自拿起墙上挂的枪往门口走去。
“大哥!”他追了上来,“你要去哪?”
“打猎。”瀚天面无表情的回答,“怎么?你也想一起来吗?”
“不……”青漠虽知得到的答案会是“打猎”这一句,但他仍不死心的劝道:“大哥,你这样……你能不能休息一天?”
“这就是我的消遣,”换句话说:“我就正是要去『休息』!”瀚天再次停步,唇角牵扯出仇恨、讥讽的弧度。“怎么着?我堂堂『哈德林斯』的大少爷,连打个小猎都不行吗?”
“大哥……”怎会听不出瀚天言下之意的嘲弄呢?青漠默然的,一如往常,不知道要怎么劝戒他才好。
“少来啰唆我!青漠。”说完,瀚天长腿迈出了门口,压根儿不理会青漠。
“大……大少爷好……”
每个在屋里屋外忙的人看见瀚天,都露出不自然、瑟缩、甚至是恐惧的表情。
但人人又像给自己壮胆般的开口问候,那种如遇蛇蝎的光景,徒增瀚天心中的熊熊怒火,于是他的脸庞更峻更寒,赫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时,竟使得原本闹烘烘的光景神奇地肃静下来,每个人都好似成了木雕泥塑,各个没了口气。
对瀚天来说,这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光景,他不加理睬,只是扬声喊道:“给我拿酒来,动作快!”
“呃……”
几个元老级的仆佣面有难色地互望,张了口却又不敢启齿。
“怎么?楞在那做什么?”竟然没有人动作?瀚天不耐烦的点名,“周婶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少爷,老夫人有令,说您不能再这般酗酒下去,对身体不好,所以不许厨房再帮您准备……”
“该死!娘在想些什么啊?”咒骂了一声,瀚天威胁性的往前走了两步,“她说管她说着,我现在说给我拿酒来!”
阴戚戚的视线扫去,当场吓软了好些双女人的腿,男人有些也开始摇摇欲坠,几个离贮酒窖处较近的仆佣当真听话的、反射性的挪动脚步,要依令行事。
“谁都不许给我过去!”周婶儿是仆佣中的元老之一,说话是颇有分量的。“谁都不许给大少爷酒!”她大声地说着,并且勇敢地往前,伸展双臂试着挡人。
“你好大的胆子!周婶儿。”朝酒窖前进的路就这么硬生生给阻断,瀚天怒极了,反而冷笑连连,他说:“别以为你在『哈德林斯』待了三十年,我这个主子就拿你没奈何了,现在快让开,别等我用赶的!”
“就因为我周婶儿在『哈德林斯』待了三十年,看着大少爷您长大……”周婶儿没说两句就掉下老泪。“看见您如今这模样,我心疼啊!五年了,大少爷,您怎么还不肯盖上您的伤口?忘记夏翠小姐,忘记那个一见到大少爷负伤后,便哭着强要退亲的姑娘吧!”
“住口!”瀚天陡然激动地咆哮出口!“谁准你提起那个人名的?”
“哪个人名?夏翠小姐吗?”周婶儿不但不怕死!还继续找死的说着,“都已经过去了啊!大少爷为什么要这般危险地伤害自己呢?我知道、您知道、老夫人知道、大家都知道的!您一定是又要一手酒、一手枪的去打猎了,对吧?您上回醉得差点被阿多尔摔下背;再上回您什么戒备都没有地昏在大树下;再上上回……”
“我叫你住口!你没有听见是吗?”
瀚天蓦地将手掌抬高,那种随时会凌空甩下巴掌的威吓模样,还当真把好些个女眷吓得发出啜泣,隐约的嘤声让他猛然转移视线,把那些个啜泣嘤声又给吓得无疾而终。
“总之,我周婶儿今日一定不会再让你碰上一滴酒——”周婶儿的话未竟,整管喉咙蓦地就被瀚天的右手扼住,刻意收紧的力道让她整张脸皮很快的由涨红转为青紫!
“不!”
众人先是不敢相信地瞪着这一幕,才要回神的当头,就有道瘦小的身影率先扑了上去!
“放开!你放开周婶儿,你放开她!”火儿用单手拚命拉扯他的胳膊,一下又一下的,发丝跟着凌乱地散在苍白的颊边,脚儿更是使劲地踢着他的小腿,全心全意想扳开他箝制周婶儿的右手,最后小脑袋一低,张嘴便朝他的手臂咬了下去。
“啊——”
瀚天终于是被痛得惊醒,挽回差点走火入魔的神志,眼白布满赤丝,手臂一扬,火儿就毫无预警地给摔了出去,周婶儿同时被松了开,委靡在地,旁边的人这才大梦初醒地过来扶她们起来。
“周婶儿,您没事吧?”
“火儿……你有没有哪儿伤着了?”
“咳……咳……我没……没事的……”周婶儿一边咳嗽着,一边流着泪看着瀚天。“没想到大少爷……咳咳……您……我真失望……您啊……”
我算失望……您啊……
虽然这句话讲得不完不全,但瀚天自是听懂了。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在众人产生共愤与警觉的眼光下仍用力挺直脊背转身,脚步略显急促地离开厨房。
“厨房那儿是发生什么事?小绢儿怎么急着跑来找我,还喊救命……”青漠见瀚天不说话,只是瞪向引路的丫头,后者竟哆嗦的就地跪了下来,心下也终于有个谱,才想开口,却被瀚天挥手阻下。
“快跟着这丫头去厨房吧!”面无表情、面无表情!记得自己要面无表情!“我讨厌看见女人掉眼泪!”
青漠调眼一瞧,果然看见小绢儿憋着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再往前头看看兄长浑然不受教的倨傲神态,他只得轻轻叹了一声,看着瀚天继续往前走的身影。
“好了,别哭了,走吧!”又走没几步,青漠有些讶然地看着一个又跛又仓卒、拚命赶路的姑娘跑……不!是走得气喘吁吁,完全没有注意到其它的就这样从他身边而过。
她是在追赶着大哥吗?不会吧?
青漠张大嘴巴,目送火儿益发急促离去的身影。
我真失望……您啊……
“该死!”瀚天粗鲁用力的将自己的坐骑阿多尔由马厩中扯出来,那表情别说谈不上好看,还相当狰狞凶恶。
马是通性灵的动物,主人哪跟筋不对都会反映到牠的无端端暴躁上头,所以——
“嘶——”
骏马开始嘶呜,前蹄刨地,“咚咚咚”的声响,让瀚天更加不耐烦。
“站好!”他斥喝着,握着缰绳的手收紧,准备跃上马鞍——
“不——”
就像方才在厨房中一样,火儿奋不顾身地冲上前,由后头抱住瀚天的腰背,使尽吃女乃之力的抱住他。
“大少爷,危险、危险啊!马儿在生气了,牠会甩下您的,您瞧不出来吗?
确实!不知是瀚天扯痛了马儿,或终究是长年累月积怨,阿多尔的双目果真是凶光乍现,鼻孔喷出浓重的鼻息,颈背鬃毛竖起,任何人瞧见都会相信,现在不管是谁胆敢骑上牠,肯定会被活生生地摔下地成一团肉泥。
“放开!”发现是刚才那个独臂的小女人,瀚天原本以为能轻易甩开她的,没料到她机伶得很,将仅有的一只手臂横在他腰侧,小手则钻入他腰带绑结部分,揪住里头的内衣下襬,怎样都甩不开了!
瀚天不再费事去扳开她了,却反而健臂一带,顺势将她揪到自己前头,冷眼若霜地看着她。“你是谁?胆子不小哇!”
“我……”因为紧张而感到口干舌燥,火儿必须用力舌忝润双唇好几回,才有法子找到声音说话。“我叫火儿,是日前才来到『哈德林斯』……”
“敢情好!原来只是个贱丫头!”瀚天刻意腔调带着侮辱,“一个缺了一手一脚的残废丫头呢,牧场养你能做什么?没能耐又忤主,我该现下就轰你出去的。”
“您不能!”火儿蓦地月兑口而出,双眼因为紧张而闪烁出透明光彩,奇异且不经意地吸引了瀚天。
“怎么不能?”他哼声反诘。
“您……”火儿紧张地又舌忝润双唇几下,“您就是不能。”
该死,她的唇小得好可爱,又润又红的,尝起来的滋味会是如何呢?
会是同桃子般水水蜜蜜的吗?
吓!瀚天忍住想用力摇甩脑袋的冲动。
他干嘛注意到她的小唇呀?瀚天继续要扯开她,可双手才搭上她的手腕,就看见两行清泪从她的双眼中淌下。
“拜托您……请别现在骑马好吗?请听我的一句话好吗?大少爷,拜托……”
瀚天的上马动作静止了,他只是死瞪着她,然后一个突兀的,他放弃了骑上阿多尔的念头,改而将怔住的她往旁一推,再径自牵着马赶牠回马厩中。
“啊!”火儿没料到这令人意外发展的光景,一直到瀚天去而复返,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双臂环在胸前,傲慢地致努下巴,她才奋力且乖顺地从地上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