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觉得出一本书,然后在书的扉页写上“仅以此书献给某某某”是一件非常牛B的事。今天我希望自己也有这份运气,让自己名利双收的同时拉拢人心。
这篇小说写的就是一个小白领的成长史,其实她的性格由头至尾没有变过,说好听点是坚持走自己的路,说明白点就是一根筋,死硬派,顽固的家伙。依循优秀小说创作的规律来看,中长篇小说的人物性格应该有个渐变的过程,从而使故事的走向呈一条弧线,最终达到某种教育大众的目的。这样看来,苗小飞就是个次品了,她的结局也是意料之中的幸福美满,虽然我有刻意地抖了包袱给这结局加了点料,但这仍然是一篇有点俗气的小说,它只是为了鼓励像苗小飞一样的女生坚持住自我而存在的:都给我站直了别趴下!美好的结局你们值得拥有的。
所以我想如果这小说能出版的话,扉页上面就写“仅以此书献给苗小飞们”好了。
第一章
这下发达了!
苗小飞同志,二十三岁,单身,预备加盟“创天国际”,首发感慨如上。
原本觉得所谓什么国际啊全球啊寰宇啊……都是公司们对内招摇对外撞骗的幌子,可这回,她是真真切切地在“创天”的大堂、走廊、洗手间,跟为数可观的洋鬼子们打着照面。
苗小飞读的专业就是英语,可她做梦也没想到,能跟出国似的,找到这么一个充分发挥真才实学的地方。
照这劲头儿,看家本事可得拿起来,不能叫洋鬼子们瞧低了咱中华儿女的外语水平。
“小姐……”
苗小飞继续对着透明玻璃窗的超豪华会议室流哈喇子,还得强装淑女不去挠地上她向往已久的新西兰地毯,啊啊,闻这味道就知道,一定是真正的进口货……
“小姐,这位小姐!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来参加面试的吗?”
苗小飞被一个低沉富有磁性,在她的少女时代从未出现过的男性声音吸引住了,不得了了不得,这声音是苗小飞无力抵抗的天籁。
她调整好面部几块重点肌肉,亮出最甜美的笑容……转身……回头……
金发?
蓝眼睛?
洋鬼子一只?!
不,不对……弄错人了弄错人了,那么标准的吐字,那么迷人的发音,那么和谐的韵律,想必是位饱读诗书的华夏好男儿,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进口晾衣架啊!想来我苗某人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不然何以能够成为H大一枝花,迷倒万千少男少女……
用排比句说服了自己,继而自我勉励了一番后,苗小飞象征性地朝洋鬼子身后扫了几眼。
啊,根本没人说话嘛!罢才一定是我的幻觉。
转回头,继续徜徉在高档物质的海洋里,对身后番邦小弟额上的黑线视若无睹。
晾衣架也是有自尊的,他忍受不了作为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有血有肉的人,一个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被苗小飞从视野里剔除,于是乎,一个箭步主动迎向女主角,来了个特写。
“小姐可以叨扰一下吗?您并非本公司员工吧?”
苗小飞看着眼前的音画同步,听见了梦碎的声音。
上天为什么要让我清醒呢?我一定要面对这个现实吗?一个看上去就没怎么进化好的洋人,中文比我,不,比我老家电视台的播音员还溜?
“我……你……”苗小飞还在消化这个事实。
“您没有佩戴员工的证件,你我也素未谋面,想必是来参加应征的吧?”捕捉到苗小飞的一丝丝反应后,晾衣架为自己争取到的人权雀跃不已,长舒一口气,腰板儿也直了。
我的亲妈啊!他还会说成语呢!这个世界果然是不真实的……
“我……是、是来面试的,可不是嘛,嘿嘿嘿……”苗小飞仰着头痛苦地挤着笑。
“果不其然!那么可否由我为你效劳呢?本公司规模甚巨,未免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士绕冤枉路,且容我来?嗦一二,为你带路吧。”晾衣架满面春风,心情大好。
苗小飞纳闷,自己的魅力果真冲出校园杀入社会了吗?连个洋鬼子,都会在自己迷路的时候,跳将出来指点迷津,还半文半白古古怪怪的。
不过正眼瞧上去,这鬼佬还蛮帅的嘛!
身板儿高大不在话下,一头金发璀璨夺目,蓝汪汪的大眼睛说话的时候还眨呀眨,睫毛密得像是刚抹了摩天翘睫毛膏。
作为姿色中等的准白领,鬼佬外貌上的优势让苗小飞好一阵嫉妒和心痒。
果然要走好运了?刚进公司就遭遇一段缠绵悱恻浪漫激 情的异国恋?这对于一心只想努力工作偶尔谈个普普通通小恋爱的苗小飞来说,未免太偶像剧了些。
“那就麻烦你了,怎么称呼?”苗小飞找回点儿真实感了,跟晾衣架鬼佬攀谈起来。
“在下施瑞柯,是我自己起的中文名字。”
怎么这么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似的……
莫非!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我们的小指上,早就被月老爹爹绑上了幸福的红绳,是宿世姻缘一线牵,今日总算来相会?
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再热情一些呢?外国人不都是很开放的吗?不对不对,通常他们喜欢的就是东方人的含蓄……
苗小飞同志被她的玫瑰色幻想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察觉她字典里的“洋鬼子,番邦,鬼佬”规规矩矩地替换成了“外国人”。
“这名字很有意境,你的中文说得这么棒,想不到文采也好好哦!”苗小飞几乎已是在拍国际友人的马屁。
“哪里哪里,你过誉了,我只是粗通皮毛,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浩若烟海,我穷尽毕生所习,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苗小飞简直要迷上这个奇怪的晾衣架了,他回敬给苗小飞的马屁虽然主题是爱我中华,可是对于狂热爱国的苗某人而言,这马屁拍的位置恰到好处无比受用,更何况他那文白夹杂的说话方式,让从小酷爱文学却误入外语系魔爪的苗小飞万分亲切,如沐春风。
“请问你在公司的哪个部门就职?”苗小飞开始刺探重要军情,图谋日后。
“我效力于企划部……啊,电梯就在前面,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一同上楼了。”
企划部?不就是苗小飞应征的部门吗?哈哈,天意啊天意。
这条通往电梯的路还真短,如果我离幸福也这么近就好了,苗小飞如是感叹。
“一进公司就遇见你这么热心的人,‘创天’真不赖,我一定努力通过面试,以后工作上还望多多指教!”
“衷心期待你的加入,一同为公司的发展贡献微薄之力!直接搭到四楼便可,面试会场就是其中一间红色房门的办公室。”施瑞柯莞尔一笑,和苗小飞礼貌地握手作别,要多绅士有多绅士。
电梯的门适时地合上,苗小飞心中的施瑞柯幻化成了一个英俊的剪影……
苗小飞跟一群白领共享着电梯里稀薄的氧气,神游太虚,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突然间被一道灵光劈中,琢磨过味儿来,之前的电话通知说是去十楼面试吧?怎么给改到四楼了呢?奇怪。
苗小飞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理解不了的事情,就统统给甩到脑后看不见的犄角旮旯去,咱只看光明面。
目前最要紧的是,想想即将到来的面试,应该如何尽力表现,务求公司网开一面把自己给漏进来,成为遨游商海的一只幸福小虾米。
这样不仅可以完成老妈的心愿,顶着高级OL的名号回老家威风几把,也能每天和可爱的高档电子产品生活在一起,更没准儿有一个外籍施姓帅哥男友,在前方抛着橄榄枝恭候大驾光临,从此双宿双飞,成就办公室恋情的又一段佳话呢!
苗小飞习惯性地沉浸在闲人免进的幻想世界里,放松了刚刚应对施瑞柯的紧张情绪,不觉间惹祸上身。
“小姐……”
奇怪呀,今儿我可是头一回来“创天”啊,怎么总是有人跟自己套近乎呢?刚才是外国人,这回不至于是外星人吧?
她苗小飞虽说喜欢看科幻大片,也哈《黑衣人》哈得要死,但真要是搁在面前,窜出位六只眼睛八个胃的外星生物,张牙舞爪地冲她乐,她也还是跟叶公他老人家一个德性,魂飞魄散然后拔腿就跑。
苗小飞战战兢兢,顺着声源向右边侧过小脸,半眯着眼,诚惶诚恐。
拜托了,就算你是外星人,看在我年轻貌美秀外慧中的分上,请放我一条生路吧!
啊,糟了,万一它要绑架我回它们星球,然后利用我优秀的基因,批量生产克隆人,再反攻地球呢?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吗?
……
电梯里的人都跟看猴似的,盯住苗小飞那张充满戏剧冲突的脸不放。
机会难得啊,你要是瞅见这么一位年轻单身女性,自顾自地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拨云见日,能不多留个心眼吗?谁知道她衣服背后有没有某某精神病院字样呢。
苗小飞右手边的那位男士拧着浓眉却又憋不住笑,只好将复杂的感情转化成一阵尴尬的咳嗽。
苗小飞在这阵咳嗽声中终于回魂,猛地瞪大眼睛,目标锁定眼前出声的男士,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了几个回合,又一眯缝眼,柳眉倒竖,银牙暗咬,终于发难——
“你怎么把蹄子放我脚下呢,硌到我了知不知道啊?”
男士不为自己叫屈,也替自己脚上的BOSS流泪,这是什么道行的妖孽啊?自己踩了别人的脚,不拿开还来回晃悠,就跟多享受似的,受害者还没怎么诉苦呢,她倒好,恶人先告状。
“赶紧拿开呀!你还看,看什么看?你这人真奇怪。”
苗小飞翻着不大的眼睛,意图用正义的眼神叫那邪恶的势力低头,她一边发功,一边继续分析目标。
嗯,这人斯斯文文的,衬衫西服也熨得很挺,可惜啊!不懂得礼仪进退,糟蹋了那雪白的小脸和浓黑的眉毛。
见苗小飞只是怒瞪他而没有继续声讨,很是松了口气,刚张嘴想为自己要个说法的时候,电梯“丁冬”响了一声,四楼到了。
“你呀,运气好,我到了。”苗小飞整整衣服,正眼都没瞧他一眼,“这回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下回可别这样了啊!”
门一打开,苗某人就施展看家本领凌波微步,闪身出了电梯。
恨自己是男儿身,不好光天化日打女人,二恨这不是建筑工地,板儿砖钢筋俯仰皆是,三恨电梯门合得太快,那元凶得以一走了之。
垂头丧气之际,却瞥见地上的一抹亮光,那是……
再看这头的苗小飞,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急,怀着激动的心情一溜小跑,找到了施瑞柯所说的红色房门的办公室。
门不大,是关着的,里头坐着这次面试的考官们,自己的荣辱幸福可就全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了啊!
不成了,开始紧张了!都怪刚才太兴奋,跑得太快,不知道出了汗脸上的妆会不会花掉?口好干好想喝水,可是这么紧张又想去上厕所,还想顺便补一下妆……啊!现在去恐怕来不及了吧?苗小飞鼓足勇气用颤抖的手扣响了那扇命运之门,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苗小飞的心坎上,她的腿也跟着直哆嗦。
神哪!请多给我一点运气吧……
当苗小飞敲到第三十四下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
于是她恶狠狠地踹了这扇门一脚,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内力。
门丝毫不为所动。
“人呢?都死哪儿去啦?!有喘气的没有?有就滚出来!”
苗小飞这回是真急了,全然忘记自己是来讨口饭吃的,说话不能这么硬气。
她拉开架子,冲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狂呼,表情狰狞如同几百年没吃人肉的老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