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杜若笙是被奇怪的重物拖地声响给吵醒,他张开眼,便瞧见秦湘湄正费力抬着织布机,用力得小脸涨红。
“你在干嘛?”
“我吵醒你了?”秦湘湄不好意思的笑,“我想把织布机搬入我房中。”
“为何要这么做?”
“我也该开始工作了,不过织布机在你房里,我怕会吵到你,所以想搬到我房中,没想到还是吵到你了,真对不起!”
她怎么可以这么体贴呢?
她如果知道他是怎么想她的,一定很懊悔救了他吧!
“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才大病初愈,我来就好。”
“你也抬不动不是吗?”
“我……”螓首难为情的垂下。
用力抬起织布机,发现这织布机远比他想象的重,若是昔日他身子健康之时,绝对抬得起来,可他现在重病罢愈,要一个人抬起实在有困难。
“我好像也没办法。”他无奈道。
她莞尔一笑,“没关系,我用拖的应该也行。”
“我一个人没办法,但是两个人应该可以。”他站到织布机另一边,“用拖的怕会损害织布机,咱们就一人一边,把它扛过去吧!”
“好。”
两人同心协力,果然顺利的将织布机搬到秦湘湄的房中。
秦湘湄的闺房他一直未进入过,今日是第一次,房中的大小并不见得比他居住的那间还要来得大,甚至更窄小了些,织布机一放入,更显局促。
“谢谢你,若不是你帮忙,我选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若不是因为他,她根本不用搬织布机啊!
身侧的手踌躇了一会,还是放上了她的头顶,轻拍了拍,“那我回房休息了。”
“嗯!”她点头。
他拍过的地方莫名残留着奇妙的感觉,那是她从不曾经历过的。
以前,父亲也常宠溺的拍她的头,或是揉乱她编好的发,但都不曾有过这样难以言喻的感觉。
“是什么呢?”她模着他拍过的头顶,百思不解。
隔壁的房中规律的传来织布声响,意外的并不干扰他的歇息,反而因为这规律的音调,睡得更沉。
醒来时,太阳已偏西,西方天空晕染着瑰丽的色彩,而织布机仍持续运作着。
每一次醒来,他就觉得身体状况更好上些许,估计不用十天半个月,他便可以完全恢复了,到时,他就可以离开了。
可以离开了啊……
他坐在床沿,突然觉得有些不舍。
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将他骇了一跳。
“什么不舍?难不成真要以身相许?”他浑身惧怕得颤抖了下,起身来到她房前,轻敲了下门板,然后推开。
“你醒了?”秦湘湄抬起头来冲着他笑。
他不晓得是因为窗边夕阳太过美丽,还是因为睡昏了头才会视线不清,他竟然觉得秦湘湄那笑颜美若芙蓉,震慑得他好一会回不过神来。
“你怎么了?”他怎么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你还好吧?”她担忧的走过去探看,小手贴上他的额,“还好没发烧。”
她再观察他的眼睛、唇色,“好像也没异状,你哪不舒服吗?”
“呃……”他回过神来,“我没事。”
他踏入房中,为了遮掩内心的尴尬,他直接走到织布机旁,“这是你织的?”
“是啊!”
他低头细看,愕然瞪大眼。
眼前的布疋纹路工整完美,最令他惊奇的是,上头织有瑰丽的牡丹图案,朵朵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通常这样的图案都是后续再由绣工绣制,她却巧妙的直接将图案织进了布中。
他伸手抚过布上的牡丹图纹,它十分平坦,仔细触模才可发现微微的突起,这样的制作方式,可让布疋更为轻盈,却同样有着华丽的贵气。
“你这是怎么做的?”
“我只是另外加彩线一块织入。”她边说边示范,“只要把彩线捻进就可以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似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手上却非常忙碌,指间不断的捻彩线,花样随着梭子的来回,逐渐成形。
这是多么费工,又需要多精确的计算才办得成?
“你怎么会这技巧的?谁教你的?”
“是我自个儿研究出来的。上次我试织了一匹布,卖了很不错的价钱呢!”
“很不错是多少?”
“八两。”
八两?她被坑了吧!
这若织成一匹布,少说也可以卖个五十两银。
“这么好?”他皮笑肉不笑,“你这布多久可织成?”
“大概一周时间吧!”
上回花了她将近半个月时间,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大概只要七日时间即可。
“很好。”他点头,“下回进城兜售时,别忘了带我一块去。”
“秦姑娘,你来啦?”浣纱庄的赵掌柜一见到她,欣喜的出门迎人,“你可又织了跟上回一样的布疋来?”
“我这回是织牡丹图样的。”秦湘湄将布疋交给赵掌柜,“你瞧瞧,行吗?”
“行行行!”赵掌柜点头如捣蒜,“上回你那块蝴蝶布,我拿去给知府,知府的女儿喜爱极了,还叫我再多拿几块布去,她要拿来缝制新衣呢!”
“太好了。”她开心得转头对着身边的杜若笙笑。
可杜若笙却不像她一样喜形于色,仅是淡勾唇角。
“你等等,我去拿钱给你。”赵掌柜说着,就要往柜台走。
“等一下。”杜若笙将布疋自赵掌柜手中抽回来,“请问这布,掌柜要给多少价钱?”
“就照上回一样啊!”赵掌柜微笑。
这门生意真是大赚,卖给知府女儿一百两,却只花了八两银,这么有赚头的生意,多多益善啊!
“不好意思,上回是上回,这次,这布我们要卖五十两!”他晓得赵掌柜这一转手,估计可卖得百两,不过做生意总是要赚钱,能卖多少就是各凭本事了。
“五十两?”
不仅赵掌柜瞠目,秦湘湄更是倒抽了口气。
“五十两?”这是什么天文数字!“杜公子,上回赵掌柜……”
“五十两,一口价。”杜若笙不让秦湘湄再说下去。
“这……五十两……”赵掌柜面露难色,“这哪有这个价值呢!不过是一块布啊!要不,我给个十两吧!”
十两?这不就是她心目中的理想数字吗?
秦湘湄正要点头,身旁的男人又开口了。
“五十两!不要的话,我们去找别家。”这布只要识货的,皆看得出价值,不怕没人买。
“这……”
杜若笙上前一步,在赵掌柜耳畔低声道:“你这布卖给知府女儿,至少卖了一百两银吧?”
赵掌柜闻言,脸色发白。
“若你嫌五十两太多,我直接送知府那如何?”
这会赵掌柜的脸可是发青了。
“好,就五十两!”赵掌柜爽快的大张五指。
秦湘湄惊愕得小嘴张大。
五十两?
她的布竟然可以卖五十两?
她的脑子晕眩,得扶着一旁的墙壁才能站稳。
赵掌柜进屋拿了银两,与杜若笙银货两讫。
“秦姑娘,下次再有,我照收,一样五十两。”赵掌柜对秦湘湄道。
她顶上的天在旋,地在转……
杜若笙好笑的看着震惊得快昏倒的她。
“走吧!回家了。”大手勾住细臂,拉着她离开。
“这男人到底是何方人物?”赵掌柜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若不是在商场上打滚多年,就是个大人物啊!”
要不,眼光怎可能如此精准!
“我的天,五十两……”就算银子已经沉甸甸的收在衣袖内,秦湘湄还是有种作了场梦的不实在感。
“你那布本来就有五十两的价值,是那布庄掌柜看你是女孩家好欺负,坑了你的!”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那布可以卖五十两……”她喃喃的自言自语。
“好了,就是五十两。”杜若笙轻拍了她头一下,将她打醒。
“这些钱,都是你赚的。”秦湘湄忽然将钱放到他手上,“只要给我十两银,其他都给你。”
“什么?”其他都给他?
“如果只有我卖的话,最多最多只能卖十两,可是你却卖了五十两,所以多出来的四十两是属于你的。”
“我这……”有没有搞错?她要将四十两给他?
“就是这样。”她又恢复笑容,“这次比上次多赚了二两,实在是太棒了。”
“不行!”他将钱塞回去,“这是你的钱,你辛苦织布得来的钱,我不能收。”
“有什么关系?”秦湘湄再推回去,“你忘了你还要付给你老板一大堆的赔偿费吗?四十两虽不多,但总比没有好,更何况你回家乡也需要盘缠啊!”
他后悔了,深深的懊悔不该编那鬼话骗她,可此时此刻又不能说实话。
“我想到了。”秦湘湄拍掌,“我织布,你拿去兜售,照你谈价钱的功夫,想必很快的就可以赚到赔偿的费用,你赚钱,我也赚钱,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水眸闪动着灿烂光辉,秦湘湄对自己想到的好主意欣喜不已。
俊眸直勾勾的锁凝那张溢满喜悦的小脸,他察觉到胸口那异样的悸动,一股柔情油然升起。
“怎么样?”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那温柔的眼神让她脸红心跳,不知该如何自处。
“你是不是觉得这主意不好?”她被他瞧得不知所措,连忙垂首敛目,望着自个儿的脚尖。
“很好。”他点头,“就照这么做吧!”
至于所赚得的银两,他会全数留给她,留给如此让人心疼又怜爱的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