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好了,王总管说大人受伤了。”瑞春急急忙忙地从外头跑了进来。
正在房里打络子的都蝶引蓦地抬眼。“人呢?”
“已经抬进梢间了。”
都蝶引将丝绦一丢,微撩起裙摆就往外而去,踏上了走廊,就见侍卫守在梢间外,她连忙走进里头。
“夫人。”常微一见她,随即垂着脸。
“待会再跟我说。”她说着,随即走到床边,看着乌玄度青中带黑的脸色,月兑口道:
“他中毒了?”
卢大夫忙道:“夫人,大人是臂上被划了一剑,剑伤不深,但剑刃上抹了毒,这点比较费功夫。”
“他不会有事吧。”都蝶引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却是无力地垂放着,教她心头发痛。
“这……先熬个几帖药再说吧。”
卢大夫这说法无疑是往她心头划了一刀,教她痛着却不敢在他人面前表露出来。眼见卢大夫开了药方,她便赶紧让瑞春去熬药,她就守在床边,看着卢大夫挤出污血再上药,而他的气色始终灰败得令她胆战心惊。
“常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都蝶引沉声问着。
平常他出入时必定带着侍卫,就连她出门时也有侍卫重重防护,怎么还能教人有机可乘?
“是卑职不好,没能及时救下大人。”常微单膝跪下,自责不已。
“起来说话。”都蝶引恼道:“我要知道事情的经过。”
“正午过后,大人说想前往五千下营,可我想时候也不早了,此刻前去恐怕得要留宿一晚,总觉得不妥,可大人还是执意要去,结果才出城门不到十里路就遇到埋伏,我心想人数不多,大人那儿应付着一个也还成,就没多加注意,岂料一回头就见大人中剑了……”常微愈说愈觉得愧疚,全都因为他自以为是的判断,才会让大人踏上生死关。
“可有往上禀?”
“已差人上禀,汤荣大人正在彻查。”
“有逮到活口?”
“……没有,因为大人受伤,伤口流出黑血,我担心大人安危,只想赶紧送大人回京医治。”
都蝶引听完,见常微语带哽咽,头都抬不起来,不由缓着声道:“你做的已是极好,但现在开始,有一件事情我要你立刻处理。”
“夫人尽避说。”
“将谁府封府,不准进出,除非是我的娘家人或者是大人的同僚,否则一律不开门,还有,让府上的侍卫分成十组,半个时辰轮班巡逻府内围墙。你吩咐完后留在这里,大人交给你保护。”都蝶引条理分明地说着。
虽说她并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但既然六郎哥倒下,她这个主子就得以护着他为原则,分派任务,护他周全。
常微难以置信她竟还肯将大任交给他,毕竟他才害了大人受伤。他感动不已地道:“卑职必定不负夫人期望。”
“还有,举凡未经通报企图闯入者……一律就地格杀。”都蝶引神色冷凛地道。
六郎哥无预警的倒下,行凶之人必定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她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贼人踏进将军府一步!
常微顿了下,随即应了声,走到外头下令。
待卢大夫和常微离开后,都蝶引才坐在床畔,紧握着他冰冷的手,低声喃着,“六郎哥,你千万别吓我,别吓我。”
怎么早上出门时两人还谈笑着,如今他却昏迷不醒了。
她恐惧不安,却不准自己退却,她很清楚,这一夜将会是个关键,只要撑过了这一夜,一切就不足以为惧。
一抹黑影疾如星火地跃过兵部尚书府围墙,如识途老马直朝二进的书房而去。
“……他没死?!”兵部尚书怒斥着,手上的书朝那人砸了过去。“这般绝佳的机会竟没能拿下他!”
“大人,将军府封府了,消息传不出来,所以无法确认。”
他听完,脸色稍霁地道:“那就想法子确认,要是还活着……”话未完,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底下人晓得该如何处理。
“是。”黑影无声无息地离去。
孟委杰从长廊转角走来,方巧瞧见,于是加快步伐进了书房。“爹,成了吗?”
“将军府封府了,消息并不确定,眼前重要的是,我要你去办的事,你办好了没有?”兵部尚书神色冷肃,有着势在必得的决绝。
“爹,如果他都死了,咱们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去做这些?”
“你给我照做就是,他要是死了,做这安排也无伤大雅,但若他命大活着,咱们就能嫁祸他。”
孟委杰听完,也只能照办,又道:“几位大人已经到了。”
“知道了。”
“对了,叔太爷家的三小子给了点消息。”
“什么消息?”他问着,径自往外走。
孟委杰跟上,压低声响道:“三小子的媳妇说,从乌经历夫人口中听到乌玄度之妻曾被辅阳寺的人师看过相,直说都氏是个帝后命,也闪为如此,斐付降十矜将她藏作深闺,只可惜皇上没打算选秀,所以便让她嫁给了乌玄度。”
兵部尚书顿了下,想起了曾在朝中见过斐有隆询问皇上今年是否选秀一事……“辅阳寺的大师说的?”
“昨儿个我一收到消息便走了趟辅阳寺,可惜听说云游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京。”
“哼,斐老家伙也真敢,想让自己的甥女入主中宫,可惜没那个命,说什么帝后命,根本不值一晒。”
“可儿子倒是认为这个说法可以利用,除去了乌玄度之后,顺便拿这事铲除斐家。”孟委杰算盘打得精,只要流言一起,斐有隆要是够聪明就得辞官,要是蠢得想再斗,那就到圣上面前说清楚。
民间预言没有什么不可以,但只要事关天家,就不得大意,尤其是卜出帝后命,更是得往上呈报,要不就摁死在心底,想都不要想。
“那倒是,这事你就看着办。”
“是。”
父子俩朝外书房而去,看似屈居下风,却是打算落进谷底再弹上尖峰。
将军府里,掌灯时分过后就不准下人在府里随意走动,都蝶引只留下弥冬和瑞春随身侍候。
她一直待在梢间里,不时替发起高烧的乌玄度擦汗喂药,直觉得这一夜异常漫长,甚至沉重得教她快喘不过气。
虽然卢大夫一个时辰前说他身上的毒已经无大碍,但他不张开眼,她就无法安心,尤其半夜时,将军府西边的围墙莫名地出了火光,所幸巡逻的侍卫经过刚好瞧见,立刻动手扑灭,并未引起任何灾祸。
可,就在常微回报时,府里府外又有了骚动,常微立刻带着几名侍卫查看。
“夫人,咱们守在外头,要有个什么会立刻出声。”瑞春拉着弥冬朝她欠了欠身就要往外走。
“外头有侍卫看守着,你俩待在这儿。”
“夫人,奴婢们懂武的。”当初就是因为懂武才会被主子挑上,潜入西军都督府就近保护她。
“再怎么懂武也是姑娘家,我说了外头有侍卫守着,你俩就待在这儿。”都蝶引语气一沉,不容置嗓。
两人对看了眼,乖顺地应了声,心里满是感动。
虽说之前都蝶引待她俩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但自从嫁给大人之后,就真心将她俩视为心月复,如今见将军府恐要出事也不愿她俩出一分力,反将她俩护在屋内。
“要不夫人先去歇着,这儿让奴婢接手。”瑞春走向前,瞧乌玄度的脸色已经从灰黑变成异常的红晕,之前卢大夫说过只要烧退了就没事,她想人人应该已经没大碍了。
都蝶引摇了摇头。“你俩今天一直候在我身边,也该是累了,不如先到旁边的小房歇一会,要有什么事,我再唤你俩。”
瑞春本是不允,反倒是弥冬拉住了她。“夫人说得有理,这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咱们得养精蓄锐才能保护夫人和大人。”
“下去吧。”都蝶引又说了声,两人才乖乖地退下休息。
一会都蝶引又拧着布巾擦拭着他额上不断冒出的细碎汗水,轻抚着他的颊,那股热度依旧教她胆战心惊。
不是说了这高热不会太久吗?她是不是该差人去将卢大夫请来?
正犹豫着,突地听见他的低吟声,她随即轻抚着他的颊,柔声喊着:“六郎哥、六郎哥……”她多希望他能就此张开眼,稳住她的心。
然而,他却像是被困在恶梦里,不断地挣扎着,细碎喊着,一双浓眉攒得死紧,逸出口的声嗓像是泣声。
“六郎哥,我在这儿,你醒醒,快醒醒!”都蝶引不断地唤着,见他突地张眼,不由喜出望外地贴近他,岂料却毫无预警地被他一把推开。
“放肆!”他咆哮了声,蓦地坐起身。
外头的侍卫闻声,启声询问着:“大人?”
就连在隔壁的弥冬和瑞春都欲掀开帘子而来,跌坐在地的都蝶引不管摔疼了,出声道:“没事,大人只是醒了。弥冬,瑞春,你们歇着就好。”
两方皆应了声,退回原位。
都蝶引站起身,杏眼直瞅着眸色陌生且凝满肃杀之气的乌玄度,不由有点委屈地道:“六郎哥,你挑在这当头报复也太不公道了。”
乌玄度怔愣地看着她,像是疑惑又是不解,他抱着头,脑袋里翻飞着难以计数的记忆,他曾是农户,曾是渔户也曾是名杀手……他到底是谁?
现在的他,变成谁了?而眼前的她,又是谁?
眼见他的混乱和癫狂,都蝶引斗大的泪水不住地滑落,边哭边骂。“我不管了,到时候进了地府,你要帮我喝孟婆汤了!”
她历经六次转世,六次的记忆都能混淆她了,更遑论不断重生的他?他被迫成为另一个人,旁人的记忆充塞着他,混乱他的心思,是不是有一天,他会再也记不得自己是谁?
而她,却是什么也帮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早晚有天忘了所有。
乌玄度怔怔地瞧着她的泪,记忆如光束般照拂着阴暗的每个角落,她的神情她的嗔,教他呐呐启口,“……小十五?”
“现在叫我也来不及了,横竖咱们的帐算定了。”
瞧她含怒带怨地挂着满脸的泪,乌玄度不舍极了,朝她伸出手。“过来。”
“不要,你等一下又推我。”她看似拗着,却是用她的法子扫除彼此内心的不安。
她要他记住,她就是被他给宠坏的,这天底下也唯有她才有胆子拂逆他,他必须将她刻在心里,记住她的名,那么来世,常他呼唤她时,她才有法子找到他。
“我……”乌玄度想起初醒时的混乱,面露歉意地道:“不会了,刚才是我睡胡涂了,你过来吧,我不舒服呢。”
都蝶引知道他就算清醒,可身上还是发着高热,于是走到床边,还没坐下,就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对不起,我真的是睡迷糊了,再也不会了。”乌玄度不舍地抚着她的背。“哪儿摔疼了?”
都蝶引不语,因为她无法判断究竟是他睡迷糊了,还是他即将被那堆混乱的记忆给压垮,眼前的处境教她好无力,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乌玄度低声喃着。
待都蝶引哭够了,抹了抹脸从他怀里起身。“给我躺着,谁准你起来了?”乌玄度被她霸道的口吻逗笑,乖顺地躺回床,大手依旧抓着她的。“我没事,就是身上热了点。”
“常微说你中了埋伏,臂上有剑伤,流出的是黑血,所以他就赶紧将你带回府,让卢大夫诊治。”都蝶引简略解说着,手上也忙着拧布巾敷在他额上降温。“卢大夫说毒已除了大半,只要热退了就没事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
都蝶引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不是武艺高强吗?不是料事如神吗?为什么还会中了埋伏?”如果今天包围他的是十来个人,一阵厮杀,受点伤都很寻常,可不过才一对一,依他的身手岂可能受伤?
听她责怪般的口吻,他只能服软地道:“一时疏忽。”要让她知道他是故意遭剌,那可真是没完了。
“往后外出多带点人在身边,不要把人都留在我这儿。”
乌玄度笑着,不答反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四更天了。”都蝶引看了外头的天色,心想刚才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才会教常微直到现在都还未回来。“我封了府,让侍卫轮班值守,反正先撑过这一夜,有什么事都等到明儿个再处理。”
为了不让他担心,对于府里发生的细碎小事,她就略过不提了。
“做得很好。”
“谁要你倒下了?我告诉你,往后不准让这些差事落到我头上。”
“不会了。”他拉着她的手亲吻着。
“最好是。”
“小十五,陪我睡一会。”他轻拉着她,硬是让她躺在身侧。
都蝶引本想等常微回来禀报的,可手被他抓住,就算她想走,恐怕也得等他入睡才成。
“你睡吧,一会我还要替你熬药,熬好再叫醒你。”
“好。”
“不要睡醒又推开我,我绝对翻脸喔。”她恶声恶气地警告着。
乌玄度低低笑着,将她搂得更紧。
都蝶引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沉匀的心跳,压在她心间的恐惧终于烟消云散,随着他在背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教她不自觉地沉沉睡去。
一个时辰后,门外传来常微的声响。“夫人?”
“晚一点再说。”乌玄度低声应着。
常微一听见他的嗓音,随即乐得应了声。
怀里的人微动了下,像是睡得极不安稳,乌玄度轻柔地拍抚着,直到她又睡去,而他没再阖眼,就等着天亮后,确定这一步棋走得如何。
都蝶引没想到自己一睡竟睡到了天亮,而理该睡着的人,却在她张眼时就对着她笑,教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幸好瑞春和弥冬都记得熬药,一会就将药端来,就连早膳都备妥了。
刚用完膳,常微在门外喊道:“大人,夫人,汤大人来了。”
都蝶引让弥冬和瑞春收拾着桌面,便道:“六郎哥,我先退下,可你也别跟汤大人说太久的话,药刚喝下,得躺一会。”
“知道,去吧。”
都蝶引应了声便先退到次间再离开,避免和外男碰面。
一会汤荣进了梢间,先是打量着乌玄度的脸色,随即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
“不要紧了吧,乌将军。”他道。
“没事,可问出什么了?”乌玄度端坐着,毒袪尽后,伤势确实没什么大碍。
“硬骨头,脚都被我折了,嘴巴还是撬不开。”汤荣一脸无奈地道。
乌玄度微眯起眼,细忖了下。“去查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不管是养在家里还是外头的,无一遗漏。”
昨儿个他故意设了局,引来剌客追杀,如愿地受了伤,唯一错估的是剑上有毒。说的也是,这般大好的机会,杀不了他也得毒死他,确实是他大意了,才会让小十五白白担心了一夜。
而对方面对这大好良机,岂可能不趁胜追击?幸好小十五聪慧,知晓在这情况下就是要先封府,再加上汤荣率领的武让左卫在府外候着,还怕不能将杀手给一并拿下?天未亮前,常微欲禀的必定是此事了。
“喔?回头我让人查去。”汤荣笑咧一口白牙。
“尽快,最好是在我进宫前就查妥,要是能顺便把人押了或拿个信物什么的也成。”乌玄度说着,呷了口茶润润干涩的喉。
“啧啧啧,你这满脑袋坏心思,真不知道嫂子怎么受得了你。”
“谁会将坏心思用在妻子身上?”
“那倒是,不过听说嫂子颇英勇,果断杀伐,当晚就发出了格杀令呢。”真是女中豪杰,教他颇想拜见。
昨晚听常微提起时,他就颇意外,不过也是,能教乌玄度看上,又能让乌玄度有了温度的姑娘肯定不简单。
“是吗?”他倒没听她提起。
“所以你小心点,别教她发现你身上的伤是故意挨的,否则绝对教你吃不完兜着走。”汤荣打趣道,毕竟谁敢在乌玄度面前撒野?别说姑娘家了,光是男人要承受他那冷到无温的目光都不容易。
“守好你的嘴,办好你的事就好。”
“是是是。”汤荣连应三声,正要起身,眼角余光却瞥见通往次间的珠帘被推开,一名娇俏的姑娘身形飞快地冲来,他原以为可能是剌客,正打算将她擒下时,便听乌玄度惊喊,“小十五,你怎么……”
这亲昵的称谓教汤荣硬是收了势,几乎同时,他瞧见乌玄度挨揍了——
都蝶引毫不客气地握起粉拳就往他的胸膛、他的脸落下,直到双手被擒住,她干脆改用脚踹。
“你耍我是不是?!昨儿个跟我说一时疏忽……我去你的一时疏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受怕?!结果呢,哪里是一时疏忽?你根本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拿自己的生死去蛮干!既然你都不想活了,我帮你!”
“小十五,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乌玄度手脚并用地将她箝制住。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手脚被缚得无法动弹,都蝶引恼火的就往他臂上狠咬着。汤荣看得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这位是乌玄度吧,那个浑身杀戮之气的将军,那个神情淡漠如死尸的乌玄度,怎么现在却狼狈地挨打?他原本怕这姑娘太过撒野,会引来乌玄度杀机,可没有,他只有挨打的分,现在还被狠咬着。
他……应该帮谁?
还有,他错过了离开的时间,现在亲眼瞧见了乌玄度的狼狈,他该如何开口告辞?
“……汤大人,你先走吧。”
汤荣直瞅着没有一丝恼意,甚至还满脸愧疚的乌玄度,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幻觉,但此时顾不得这么多,先离开为妙。
待汤荣一走,乌玄度便温声安抚着。“小十五,松口吧,一会牙都疼了。”
都蝶引恼火地又啃了两下,可偏偏他的手臂像铁铸的,咬得她牙口都疼了。“六郎,你真的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拿自己当饵!”她怒不可遏地骂道,骂到泪水已经在眸底打转,气到浑身发抖。
尤其想到他昨儿个初醒时不认得自己,她简直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将手上的事赶紧处理完,届时咱们就能离开京城了。”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用这种法子,你知不知道昨晚你有多危急,要不是常微快马将你送回府,你现在还能在我眼前吗?!”
刚才她本来是要好好谢谢常微,顺便要他去歇着,可又担心汤荣来了,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才会在次间里待了会,岂料竟意外让她听见真相。
乌玄度一次又一次地道歉着,承诺着。“往后不会了,绝对不会。”
都蝶引气得连话都不想说,想离开,偏又被他箝制得死紧。
“发都乱了,我替你整理整理再出去,否则人家会以为咱们做了什么。”乌玄度故意打趣地道。
都蝶引双眼像要喷火般,恼他在这当头竟还敢调戏她。“放心,外头不会以为咱们做了什么,他们只会知道我做了什么!”这是她有生以来……或说有记忆以来,如此盛怒的一次,气得她不管不顾地冲进梢间,只想教训他一顿。
“是啊,汤大人都瞧见你是怎么打我了。”乌玄度幽幽地道。
都蝶引顿了下,这才想起她是听了他与汤大人的交谈,所以当她冲进房里时,汤大人自然是在房里的。
她不敢相信地捣着脸,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失了仪态……“我刚才看起来像不像个疯婆娘?”她不由想起了斐泱,虽说发火的原因不同,可行径是相同的。
“不像,我的小十五怎会像疯婆娘?”
“明明就像。”
“不像,我觉得诱人极了,美得不可方物。”
她一双杏眼从指缝里睐去。“油腔滑调。”她是什么模样,她会不知道?
“是真心话。”乌玄度拉下她的双手,笑得眉眼带喜。“别担心,我一点事都没有,你模,我的烧是不是都退了?”
都蝶引瞪着他拉着她的手滑进他的衣襟底下。“……烧有没有退,是模这儿吗?”谁在测热度时会模胸膛的?这不是故意要羞她的吗?
“那是要模这儿……”他语带暧昧地往下而去。
她吓得赶忙抽手。“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她又羞又恼,整张脸被他害得通红。“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伤员,你身上还有伤!”
要不是有常微和卢大夫,他现在还能与她调笑?
“就是想让你知道已经不碍事。”他一把搂住她,朝她颈上又舌忝又咬的。
“不要,你浑身汗臭。”她推拒着。
“那好,咱们泡澡去。”
“大白天的,谁跟你泡澡!”都蝶引一得隙,教她给跳下了床。“你给我好好躺着,要是再不听话,有得你受的!”
话落,推开了门,却见门外站了一堆人,有常微、卢大夫、乌玄斗、斐澈、弥冬、瑞春和好几个侍卫……不假思索的,她立即关上门,走到窗边的锦榻坐下,双手捣脸不语。
她不用做人了,她已经无脸见人了。
乌玄度放声笑着,她恼火抬眼,走回床边正准备再教训他,岂料他早有准备,一把箝着拖上床,硬是将她压在身下。
“六郎!”
“再大声点,外头的人肯定都竖着耳朵听着。”
都蝶引可怜兮兮地咬着唇。“六郎哥,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打你了,你快起来吧。”
大白天宣yin很不好的,尤其门外很多人,一看就知道表哥和四哥是来探病的,赶快放她走吧,她得避一阵子不见人。
“你误解我了,所谓打是情,骂是爱,我倒是挺喜欢的。”
“我没有很喜欢,我会改。”她痛定思痛,决定往后修身养性,绝不轻易动手。
“不用改,就这样。”
“不要……你不要动手动脚的……不可以……”
门外,弥冬和瑞春早已经面红耳赤地退到一旁,至于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挠挠脸抓抓鼻子,假装不知道里头发生什么事。
“真敢呐……”乌玄斗用气音说着。
“夫妻情趣,玄度如此……很好。”斐澈后头那句是想说——像个人了。
“确实,让人开眼界了……”常微下了结论。
简单一句以概之,那就是尸体变成人了,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