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师兄，您在想些什么？”陆官奉发觉褚少崴失了神，望着窗外的景色，眼睛定在某处。
“樱花快开了。”
原来是盯着樱花树。陆官奉笑着道：“嗯！再过几天吧！不过想看落樱缤纷的景色，就数樱花山庄最美。”
褚少崴一听到樱花山庄四个字，身子微僵起来。
陆官奉看到他神色有异，也把嘴巴闭上。
一股沉寂在两个大男人之间蔓延，终于褚少崴开口打破沉默。
“官奉，你觉得我该回去看他们吗？”
“六师兄，你想不想回去？”陆官奉反问他。
“我……不知道有没有脸回去，毕竟当年我逃出来时伤了很多人的心……”褚少崴的脑海情不自禁浮起当年那张苍白、绝望的小脸蛋，她看着他，穿了一身的红，静静目送他拉着另一名女人的小手离去。
他知道自己欠她太多，他不应该娶了她之后，又抛弃她。
或许是报应，他和小雪离开之后，并没有过着所谓幸福美满的生活，他的心像是空了。
在这十年间，他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古樱霏，想起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一举一动。
他早已忘不了她，只是不愿承认。
小雪在离开他时，说了一句话，“你的脑子里只有她的存在，我只不过是你一时心血来潮的代替品。”
褚少崴脸孔微微扭曲。他对小雪的爱并非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当初他们爱得如此轰轰烈烈，为了就是只求在一起。
可是在一起之后，他却不懂得珍惜。
是他太不满足了吗？
他问着自己，眼中有着迷蒙，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忘不了古樱霏的身影，是因为他临走前，她望着他的神情充满悲伤吗？
“六师兄，你又闪神了。”身旁传来陆官奉冷冷的声音，让褚少崴回过神。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外头有人找你。”
“是谁？”褚少崴淡淡的问道。
“一个女人。”
“不见！”褚少崴毫不犹豫的回绝。
他知道想见他的女人是谁，还不是怡红院里的红牌小菀。
只不过是陪着人去一次怡红院，自此以后就被纠缠上，让他有些心烦。
陆官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怎么了？”褚少崴皱起眉头，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诡异。
“如果你不见她会后侮。”陆官奉淡淡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陆官奉，你把话说清楚。”他唤住陆官奉的脚步，不懂陆官奉在打什么哑谜。
只见陆官奉头也不回的道：“你想知道的话，就去你自己栽种的樱园里，那女人就在那里等着你。”
褚少崴狠狠皱起眉头。
陆官奉这小子，明明警告过他不许放任何人进入樱园，没想到他竟阳奉阴违。
可是当褚少崴看到出现在樱园里熟悉的身影时，立刻把所有的不满全抛出脑海，眼里只有那张美丽的容颜……
女子站在樱花树下，仰起小脸蛋，眼睛迷离的看着樱花树。
风轻轻一吹，早开的樱花花瓣点点飘散在她发际间，随风飞舞，霎时美丽的人儿与景色融在一块。
褚少崴愣住了，望着那张熟悉的侧脸。
风在吹拂，她好像御风而去，身影轻飘飘……
她似乎发现他的存在，转过身子，清灵的眼眸望向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少崴哥，好久不见了。”
褚少崴身子微颤，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佳人，内心顿时五味杂陈。
“的确，好久不见了。”他困难的开口，眼神变得复杂深邃。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怎么面对她。
他的目光落在古樱霏身上，发现她好像变了，虽然依旧看得出以前青涩的模样，但是她的变化太大了。
她不再是孩子，以往平板的身材变得凹凸有致；原本圆圆的苹果脸蛋削瘦成瓜子脸，下巴尖得让他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吃饭？还有，她的身体单薄得好像风一吹就会飞走般。
他眼中充满懊恼。这十年来，她把自己搞成什么模样了！
更教他难以忍受的是，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如此冷漠，不再是扬起甜美的笑靥，甜甜的唤他一声少崴哥，就连她的称呼也是平淡且疏离。
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变得不像他所熟悉的古樱霏？
褚少崴的脸往下沉，眼神阴鸷的望着她。
看到他脸色不悦，她的心跳得很快，她伸出粉色小舌头舌忝着干涩的唇瓣。
她不知道他在气恼什么，以为他很不高兴见到她。
想到这，她的心好疼！
她从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少崴哥……”
“有事吗？”
听到他冰冷的回应，古樱霏的身子微微瑟缩。
褚少崴喃喃低咒一声，更是把她吓得脸色发白，眼神流露出无助，好像随时准备逃命的模样。
他有这么可怕吗？他微微不舒服起来。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她惊呼一声，还来不及搞清楚他的意图，身子便已经偎进他的怀中。
古樱霏愣住了，整个人像根木头一样僵在他的怀里。
“少崴哥……”她的声音变得微弱，甚至有些颤抖。
“你冷，不是吗？”
古樱霏脸颊变得嫣红，知道他误会了。
“我不冷。”她在他怀中轻轻挣扎，低语。
“你不冷的话，为什么抖得那么厉害？”他俯瞰着她。现在的古樱霏与记忆中的她差别太大，几乎让人认不得。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
“我……”古樱霏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难不成要说是因为他冷漠的脸孔和冰冷的语气严重伤害到她，让她的心感觉到寒冷，才会不由自主的发颤吗？
说这些，只会造成他的困扰吧！
他们之间弥漫着一股诡谲的气氛，像是隔着一层不能戳破的纸，谁都不想先戳破。
两人静静的僵持着，直到褚少崴打破沉寂。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怀里的娇躯微微一僵，他能感觉到她变得更加僵硬和不自在。
“少崴哥，请你先放开我。”她在他怀中微微挣扎。
“等一下。”褚少崴先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她小小肩头上，“风大，你应该小心身体。”
古樱霏迅速看他一眼，眼中泛起疑惑。
她不懂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难道他不气她了吗？还有……他不怕小雪吃醋？
披风上残留着属于他的体温，温暖她的身子，让她深深的眷恋。如果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她甘愿付出所有一切。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褚少崴低沉的嗓音把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抬起仓皇的小脸蛋，眼里布满惊惶失措以及对他的畏惧。
他发现了，不知何时，她和他在无形之间多了道鸿沟，这就是他离开她十年的代价吗？
“是有人看到你，然后传回樱花山庄，我……只是来碰碰运气……”古樱霏低语着，不敢看向他，害怕心中的畏惧会流露出来。
自从见到他之后，她就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她害怕他！
是的！没有错，她在害怕她思念已久的少崴哥，害怕他对自己摆出冷漠的神情和鄙视的目光，因为他在离开时丢给她的眼神，像是烈火燃烧般的愤怒与失望，让她的心好痛。
“碰碰运气吗？”褚少崴庆幸自己没让她扑了空，要不然他可真是不晓得她有来找过自己。
十年了，十年的时间真的好漫长，漫长到他以为自己可以忘了，但又清楚的记得她当时呆滞的身影。
她还在气他吗？
褚少崴露出苦涩的笑容，看着樱花飘落在她发髻上，当他伸出手想替她摘去樱花花瓣时，没想到她竟然如惊弓之鸟般往后退。
这个举动让他微眯起眼眸，心不断往下沉。
“你以为我会伤害你吗？”他语气低沉的道。
“没……”古樱霏不敢抬起头看向他。
她刚才闪避的动作只是出于下意识，因为对他感到畏惧才……她怯怯不安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好难看，她立刻把头转开，心如擂鼓般。
“骗人！没想到我们十年没见，你竟然学会欺骗了。”心情恶劣的他忍不住讽刺道。十年不见，她对他居然产生不信任及戒心。
闻言，她的小脸蛋顿时变得毫无血色。
“少崴哥，确实如你所说，我们已经十年没见了，你……又了解我多少？”古樱霏咬着红唇，忍不住反驳他。
他了解她多少？
被她这么一问，褚少崴霎时回答不出来。
十年是段漫长的日子，可以改变的事情有很多，就像眼前的小女人一样。
她变得像大家闺秀般，举手投足间带着合宜合礼的距离感，不再对着他露出甜甜的笑靥。
她眼中没有以前对他的崇拜，平淡疏离得仿佛像个陌生人，却该死的让他觉得难受极了。
“这十年来，你改变很多。”
听到这句话，古樱霏的身子微微一僵，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凄然。
“少崴哥，我已经长大了。”她提醒他，眼睑低垂下来，掩去她心中的落寞和伤痛。
他走了之后，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学习长大。
少崴哥不爱她，从那天起，她就很清楚了。
是她占着樱花山庄少夫人的位置不放，明知道少崴哥心中只有小雪的存在。可是唯有如此，她才有等待他以及留在樱花山庄的借口。
像她心地这么丑陋的女人，少崴哥一定十分厌恶她吧！但是……
古樱霏鼓起勇气抬起头，递给他柔美的笑靥，却掩不住眼中的悲伤。
“你有什么事吗？”看着她的笑容，悲伤得令人想要把她拥入怀中好好呵护。褚少崴必须握起双拳，才能制止住自己心中那股冲动。
他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为何个性产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难道是十年前他把她伤得太重了吗？
褚少崴怀念十年前古樱霏总是漾着甜美的笑容，老是喜欢在樱花树林间穿梭飞舞，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妖精。
她喜欢腻在他身边，唤着他少崴哥，因他一个回眸笑容而兴奋。
可是现在的她变了个样，让他好想摇晃她的香肩，逼问她以前的古樱霏到底跑去哪里了？
是因为他的错，才导致她变得如此吗？
褚少崴心里百转千回，有说不出的后悔和懊恼，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看着他脸上的变化，古樱霏的心有些不安。
为何少崴哥的目光老是盯着她不放？
她开始手足无措，小手拉紧身上的披风，想借由他披风上残留的体温为自己打气鼓励。“我……我是来找你……”
“然后呢？”褚少崴轻声问道，看着她的青丝随风飞扬，樱花花瓣不断飘落在她身上。
十年前的身影隐隐若现，却与现在有着天壤之别，她不再笑，而是带着畏惧及不安，她的目光不再充满信任的仰望着他，让他有种心痛甚至夹带着愤怒的感觉。
“女乃女乃要你回去。”
“那你呢？”他逼问着。
古樱霏微微一僵，蠕动着双唇，看了他一眼后，又把小脑袋垂得好低。
“我希望少崴哥回去见女乃女乃。”
她根本没有提到她想不想要他回去！
他的手掌倏然扣住她的下颚，狭长的眼眸微眯起来，迫使她的小脑袋抬起，仰望着他的脸孔。
“我是问你，你想要我回去吗？”
“那里是你的家。”古樱霏轻声道，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褚少崴不悦起来。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回避他的问题。他不准她将目光转移，手指紧扣着她的小脸蛋，把俊颜逼近她。
男人的气息轻轻喷在她柔女敕的脸颊上，让她的心跳变快了。
“我是问你想不想，别拿这种答案敷衍了事。”
“我没有敷衍了事，我说的是实话。”看着褚少崴的眼眸，她露出狼狈的神情。
她不敢看向他，想将头转开，但是他却将她的小脑袋扣得好紧。
“你在逃避我！”褚少崴斩钉截铁的道。
“女乃女乃很想你。”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我？我要你的回答。”褚少崴带着猛烈、咄咄逼人的气势，继续逼问。
古樱霏眼神流露出慌乱，“我……我不知道……”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当她看到他时，心是万分喜悦的，但接着却带着颤抖和莫名的恐慌。
各种苦涩的滋味涌了上来，她明白自己对他的爱并未随着时间而消逝，反而更加浓烈。
但是她也害怕这样的感情会将她带进万劫不复的地狱中，更害怕他厌恶她。
当他逼问她想不想要他回去时，她只觉得他在讽刺自己，恨她霸占着他妻子的位置，不让小雪名正言顺的回到樱花山庄。
她的心在颤抖，眼中泛起泪光。
古樱霏的眼泪让褚少崴口气变缓，他举起手指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你在哭什么？”他只是问她想不想要他回去，又没欺负她，她怎么哭了？
看着她的泪水，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罪恶感。
他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话？她还在怪罪他的离去吗？
褚少崴一点都不温柔的语气却听得出浓浓的关怀，她睁着朦胧的泪眼望着他。
她以为他的关心是自己的错觉，却看到他的手温柔的拭去她的眼泪，让她差一点就陷入他的柔情深渊里。
她只愿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要清醒。
两人的眼眸在空中交缠，眼里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风轻拂，樱花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褚少崴率先打破沉默，“你变瘦了。”
听到这句话，古樱霏欲言又止，最后她把话咽了回去，轻声道：“我没有发觉自己有变瘦。”
两人之间又出现一股说不出的僵凝气氛。
古樱霏看了他一眼，忙着想结束话题道：“你要回去吗？”
她好像恨不得离开似的！这让褚少崴相当不满。
“我回去做什么？”
“女乃女乃想见你。”她低语着。
“但你一点都不想，不是吗？我可以感觉到你一点都不欢迎我回去。”
他向她逼近，她只能节节后退。
她猛摇晃着小脑袋，“没有……我没有这么想……”
“那么为什么你一次求我回去的话都没有，开口闭口就提女乃女乃，难道若不是因为女乃女乃的关系，你现在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有！”古樱霏反驳道，她握紧拳头，浑身在颤抖。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逃避我的问题？”他咄咄逼人的道。
她扬起凄凉的笑容，微微启着双唇轻声问他，“我能有任何的意见吗？”
闻言，褚少崴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