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女乃女乃,咱们真的要离开吗?”春花手上拎着个布包,神情迟疑,语气犹豫的开口问道。
“不是要离开,而是已经离开了。”纪芙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然紧闭的裴家大门,扯了扯嘴角道。
“二爷现今不在府上,也许咱们可以等二爷回来……”春花认为还有机会。
“等他回来做什么?让他亲手再写封休书给我吗?”纪芙柔说着摇了摇头,告诉还带着希望想回到裴家的春花说:“提出要休妻的便是裴晟睿本人,而不是大太太,即便他回来了,这件事也不会有所改变的。”
“可是二爷说,只要二少女乃女乃把铺子——”
“不可能!”纪芙柔斩钉截铁的打断她,然后对她说:“春花,如果你想留在裴家,那你就留下来好了。”
“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二少女乃女乃您别生气。”春花诚惶诚恐的解释。
“我没有生气。”纪芙柔平静地的摇头,诚挚的看着她说:“人各有志,如果你想继续留在裴家,我可以把卖身契还给你,你虽跟着我嫁到裴家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但想必在府内应该也有交好的人才对,请那人替你说项说项,要留下来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春花不断地摇头,心急的表白道:“奴婢要跟着二少女乃女乃,奴婢不要留在裴家。”
“你不必在意我。”
春花这下着急得都红了眼眶。“二少女乃女乃,您不要奴婢了是不是?奴婢已经没有家了,如果连二少女乃女乃都不要奴婢的话,奴婢真的不知道能去哪里,呜呜……”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唉,别哭、别哭,我没说不要你啊。”纪芙柔急忙安抚她,一顿后,又用命令的口吻道:“以后我去哪儿,你就跟我去哪儿,不想跟都不行,听见了没有?”
春花顿时破涕为笑,抹去脸上的泪水迅速的答道:“奴婢遵命。”
“好了,既然决定要跟着我,以后就别再叫我二少女乃女乃了,改口叫我……”纪芙柔犹豫了一下,道:“改叫娘子吧,且你我之间也不必再用敬称了。”已不是裴家的少女乃女乃,更不是纪家的小姐,好像只剩下娘子这个称谓适合她这个失婚女用了。
“是,娘子。”春花立刻从善如流的应道。“不过娘子,你将秋月一个人留下来没问题吗?”她有些担心。
“那丫头个性太过刚直,不懂得变通,可是也因此做事从不马虎,会尽心尽力完成我所交代的工作——我让她留下来看顾我的嫁妆,等咱们到米嬷嬷那里之后,再派人来接她与那些嫁妆。所以她一定会好好的待在裴家,一心一意的替我守好那些嫁妆,不管是她的人或是那些嫁妆都不会搞丢的。”纪芙柔解释道,又揶揄的看了她一眼,“若是留你下来,你大概会惶恐不安的天天躲在被子里面哭,担心我会把你给忘了吧?”
春花表情讪讪然的,因为她真的会这样。
“走吧,咱们到驿站去,顺利的话,应该后天就能见到米嬷嬷了。”纪芙柔有些兴奋的说,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等她到米嬷嬷那儿之后,就可以开始大展身手的赚钱,为以后米虫生活的目标做准备。
她还年轻,虚岁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现在努力不愁未来会没有好日子过,因为这一世她身边既没有不靠谱的父母,也没有老闯祸要她出钱出力收拾善后的兄弟姊妹,没了那些负累,还有一群奉她为主、忠心耿耿的家丁奴婢们做助力,这样她若还不能过上好日子的话,干脆现在就去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主仆俩买了些路上要吃的干粮走到驿站时,正好赶上今日的末班马车,在确定目的地没错后,两人匆匆缴了钱就上了车。
马车赶得又急又快,说是今日出发的时间晚了些,加上天色看起来又阴阴暗暗的,恐怕会下雨,所以要趁雨下来之前多赶些路,免得到时候下起大雨路上耽搁了,入夜还到达不了目的地。
总而言之,马车走得飞快,坐在车厢里的乘客被颠得不行却有苦难言,因为不忍不行,谁也不想耽搁了行程后在雨夜里坐车赶路。
纪芙柔被颠得头昏脑胀,一张脸煞白煞白的。虽然她整个人都觉得很不舒服,却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因为她作梦也没想到在前世坐什么车都从不晕车的她,竟会穿越到这古代来晕马车,这到底算什么啊?
“娘子,你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你的脸色好苍白。”春花关心的低声问她。
“头晕,想吐。”纪芙柔答道。
“啊,这可怎么办?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奴婢要去哪里找大夫……”
“别慌,没事,只要让我靠着,别觉得那么颠就行了。”纪芙柔说。
“这样真的行吗?”
“照你家娘子说的话做,这情况我见过,只要等马车抵达目的地停下来之后,休息一会儿就会没事了。”与她们同乘马车的一位大娘突然出声说道。
“我也见过,这是晕车,马车乘得少才会这样,以后多乘乘,习惯了就没事了。”车厢内另一名乘客大叔也开口道。
春花闻言后,心终于定了下来,不再那么慌张恐惧。
她小心翼翼的让主子倚靠在自己身上,柔声道:“娘子,你靠着奴婢,如果你真的想吐,就直接吐在奴婢身上没关系的。”
“嗯。”纪芙柔倚靠着她轻应一声,不过自然不可能真到想吐时吐在春花身上。
不过说真的,这样靠着春花,多个人缓冲马车的颠簸,感觉的确舒服多了。
她闭上眼睛,祈祷时间能够过得快一点,赶紧抵达目的地,要不然赶紧下雨也行,这样马车的速度自然得慢下来,也就不会这么颠了,晕车的感觉真的是该死的糟透了!
马车摇摇晃晃、颠上颠下的走了好久,就在纪芙柔觉得自己就快要难过得呕吐出来时,车速突然慢了下来,车厢内也跟着平稳许多。
“快到了,前面就是康镇了。”车厢内有人说话。
纪芙柔睁开眼睛,无比的感激,终于要到了吗?真是谢天谢地。
虽说是快到了,但马车还是又走了约莫一刻钟才缓慢地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后,车夫将车门打开,车厢内的乘客拎着随身携带的包袱鱼贯而出,纪芙柔惨白着一张脸跟着排队下车,而在春花扶持下跳下马车的瞬间,突然将春花推到一旁,迅速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弯腰呕吐了起来。
“娘子……”春花满脸担忧却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紧跟在主子身旁,一边伸手搀扶着主子,一边转头四下找人帮忙。“这位大娘,请问你知道这里哪里有大夫吗?我家娘子——”
纪芙柔突然反手抓住春花的手,沙哑的出声道:“春花,不用,我没事。”
“可是娘子——”
“你家娘子这是晕车,吐一吐再休息一晚就没事了,和你家娘子一样状况的人,我在这驿站门前看多了,放心,没大碍的。”方才同车的大娘未走远,闻声后热心的对春花说道。
“大娘说的对,我休息一晚就没事了,不必请大夫。”把胃里的东西者吐光了之后,纪芙柔舒服了点,抬起头来对春花说,只是那张惨白的脸实在有些吓人。
“娘子,你真的没事吗?奴婢认为还是请大夫看看比较好。”春花看着一脸苍白的她,忧心忡忡的说道。
纪芙柔摇摇头,心知肚明自己不过就是晕车罢了,真没到必须看大夫的程度。
可是经过一晚的食欲不振,加上隔日早起时又莫名其妙的吐了一回之后,她就没办法再拒绝春花的劝说了,毕竟她们今日还得再搭一天的马车,以她现在这状况,明显让人担心。
唉,如果有晕车药就好了,也不知道在这古代里,大夫怎么治晕车这个毛病?
麻烦客栈小二请的大夫来得挺快的,妙的是大夫一进厢房,开门见山就说他已经把药都准备好也带来了,绝不会耽误到她们赶坐驿站马车的时间,现在只需要把个脉确认状况再加减药量就行,效率超级高。
纪芙柔不在意,觉得这就是一个成药的概念,想必这位大夫一样常遇到晕车又赶时间,非得搭上下一班驿站马车的病患,这才有此变通与准备。
但春花却无法接受这样的大夫,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哪有病患的脉都还没把,不知道病人生了什么病就先有药方的?这个人真是大夫吗,不会是个骗子吧?
她忍不住倾身小声的在主子耳边说:“娘子,咱们换个大夫,奴婢感觉这个大夫不妥。”
纪芙柔笑了一下,小声的安抚她,“先看看再说。”
春花点点头,在接下来的时间却是聚精会神的紧盯着大夫的一举一动,就像是想从这人的举动中找出他就是个骗子的证据。
纪芙柔看了只觉得好笑。
大夫好整以暇的坐下来伸手替她把脉,纪芙柔好奇的看着,等着听大夫诊脉后的结果,怎知却见原本一脸信心十足的大夫皱起了眉头。
“是有什么问题吗?”吧#柔出声问道,觉得这大夫眉头皱得她有些惴惴不安。
大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另一只手。”
纪芙柔听话的将另一只手伸出来,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夫的神情,怀疑自己肯定除了晕车外,还有别的毛病,否则不会让原本充满自信,连药都事先准备好才来的大夫露出如此慎重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大夫收手,抬眼看向她,视线却是先落在她头顶处,然后才迎向她疑惑的目光,面露犹豫之色。
“我是不是得了什么难治的重病,大夫有话直说没关系。”纪芙柔认真而平静的开口道。
“不,只是……”大夫欲言又止的再次看向她的头顶,迟疑着自己究竟该不该坦言相告,或是明哲保身。
“你这个大夫是怎么一回事,我家娘子到底生了什么病,你倒是说话啊,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春花受不了的出声道。
“你家娘子?”大夫惊喜的看向纪芙柔,月兑口问道:“姑娘成亲了?”
纪芙柔挑了下眉头,还没开口,一旁的春花已怒不可抑的骂道——
“我家娘子成没成亲干你什么事?你这个大夫真是大夫吗?根本就是个登徒子!”
“不是、不是,我就是看你们都梳着姑娘发式,以为这位小娘子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这才会有此一问。”大夫赶紧解释道,接着如释重负的说:“既然成了亲那就好办了,小娘子没生什么病,就是有了身孕,动了点胎气,不需要吃药,只需要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一顿,他又劝道:“孩子事大,若不是什么攸关生死的大事需要赶路,你们最好还是等身子稳妥了之后再出发吧。”说完,大夫看着目瞪口呆的主仆俩,疑惑的问:“怎么了?”
为何两人脸上都没什么喜色呢?
“没事,谢谢大夫。”纪芙柔回神摇头,强颜欢笑的转头对春花吩吩道:“春花,你替我送送大夫。”
“喔,喔,好。”春花有些恍神的点头,担忧的看了主子一眼后,这才领着大夫出门,开药方付诊金。
纪芙柔待春花他们离开后,这才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肮,表情复杂的伸手轻放在肚子上。
她竟然怀孕了?
据她所知,原主也就在成亲那一晚与裴晟睿同床共枕那么一次而已,没想到竟就这么一次就怀孕了,这是什么百分百的中奖机率啊?真是太夸张,太离谱了!
算算时间,她已经怀孕有两个月了。
这段时间真的发生太多事,从原主落水重病身亡到她穿越而来,再到生身之母过世期间所发生的一切,她一直都处于又忙又累、情绪起伏不定之间,然而即便如此,这个孩子却还是紧紧地依附着她成长至今,半点状况都没有出,这代表了什么?
“娘子,大夫走了。”春花去而复返的回到厢房,轻声禀报。
“好,咱们不赶时间,就在这客栈多待两天再出发吧。”纪芙柔抬起头来对她说道。
“出发回裴家吗?”春花问。
“当然是去沛城了,为什么要回裴家?”纪芙柔莫名其妙。
“娘子怀了二爷的孩子。”
“那又如何?我都已经被裴家休离了,这个孩子自然也已与裴家无关。”
“可是先前大太太和二爷并不知道娘子有了身孕,现在娘子有了孩子,也许——”
“也许他们会看在孩子的分上,让我母凭子贵的重回裴家?”纪芙柔接口道。
春花用力的点头。
“问题是我压根儿就不想回去。”
“娘子为何不想回裴家啊?”春花张口结舌的看着她,半晌后才吶吶地问道,实在不解。
“回去有什么好?”纪芙柔反问她,“回去咱们每天都得关在暮雨院里,哪儿都不行去,还得被人瞧不起,看人脸色过日子,回去对咱们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春花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以她的想法来说,这姑娘家大了不就是要成亲生孩子,然后好好的将孩子养大,再看孩子成亲生子吗?这需要什么好处啊?
如果真要计较,裴家很富有,二爷长得又好看,年纪也不大,家里服侍的下人成群,不管吃的、穿的、用的都比寻常人家好太多了,这些难道不是好处吗?所以她真的有些不懂娘子的想法。
“春花,你是怎么想的,说出来听听看,也让我参考一下。”纪芙柔看着她说,光看这丫头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有不同的想法。
“奴婢不懂娘子所说的好处指的是什么?”春花曝嚅的开口道:“对奴婢来说,不愁吃穿住,还有人服侍,这是人人作梦都想要过的好日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处?”
“只要有银两,不愁吃穿住和有人服侍这有什么难的?不回裴家,咱们也能靠自己办到,所以这不算。”纪芙柔摇头道。
“咱们靠自己也能办到吗?”
“当然。”纪芙柔点头道。“有娘留给我的铺子,咱们就不会缺银两用,有银两在,咱们还怕过不上好日子吗?所以既然能靠自己过上好日子,我为什么还要回裴家去让人轻视怠慢瞧不起?”
春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觉得主子说的有道理,但想了想突然又觉得不对。“娘子,可是你现在怀了身孕,小少爷不能没有爹啊。”
“为什么不能?就当我是个寡妇,他是个遗月复子,没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纪芙柔不以为然。
春花顿时哭笑不得,娘子这是在诅咒二爷吗?
“况且,”纪芙柔又道:“谁知道未来我会不会遇到一个真心待我、爱我、想娶我的男人,到时候我的孩子不就有爹了?”
春花被她惊人的言论吓傻了,瞠目结舌的看了她好半晌。
“怎么,你好像很惊讶我有再嫁人的想法?”纪芙柔好笑的看着她。
“奴婢是很惊讶,没想到娘子会这样想,还有……有些担心。”春花眉头轻蹙,一脸忧虑。
“担心什么?”纪芙柔疑惑的问。
“担心二爷或是其他裴家人若是知道娘子怀了身孕,有了裴家的骨肉,他们会允许娘子带着小少爷再嫁人,让小少爷唤旁人爹吗?”
“都已经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他们凭什么不允?还有,孩子是我生我养随我姓纪又不姓裴,我高兴要让我的孩子唤谁爹就唤谁爹,他们可管不着。”纪芙柔哼声道,任性得有些不可理喻。
“可是,二爷是小少爷的亲爹——”
“我要说不是,他奈我何?”纪芙柔打断她。“还有,你怎么一直说小少爷呢?也许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儿,是小小姐也说不一定。”
“奴婢以为做母亲的都会想生儿子,娘子难道不想吗?”春花愕然问道。
纪芙柔摇头,伸手轻覆在肚子上,神情温柔的看着依旧平坦的肚子,轻声道:“男的女的都行,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
春花看着浑身散发出一种迷人光彩的主子,突然有种感触,她说:“二爷和大太太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那也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只要我不后悔就行了。”纪芙柔说,而她当然、绝对、打死都不可能会后悔。
她的孩子可以没有父亲,却不能在缺乏爱与母亲被人轻贱漠视的环境中长大。
虽然没有父亲,但她一定会给孩子满满的爱,让孩子开心快乐的长大成人,也会将自己上辈子所学、在这时代用得上的一切知识与技能全都教给他,让孩子不靠父族庇荫,凭自己就能挣到不输裴家的财富与地位,到时候她也能靠聪明能干又孝顺的儿子或女儿做只米虫,一圆两世的米虫美梦了。
这样的未来,真是让人心生向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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