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郝奇和庄户们将贝类送进庄子后,众人又着手将贝类去肉,再将壳磨成粉,待一切准备就绪,只见她卷起了裤管和袖子,踩进了田里,将贝壳粉撒下,接着用双手和土。
“这样不是很费时?”冯珏的眉头不自觉锁得更紧。
她抬眼道:“二爷,我是做个样子给大家瞧,让他们知道如何和土,实际上只要用耕犁就成了,中耕一次,让土质松化一遍,弄好后再搁个一日夜,如此一来,应该就能栽种了。”
冯珏轻点着头,让各间的庄头跟着她学和土,而后各个庄头便领着自己底下的庄户回自个儿的区域进行。
一日夜过去,隔天一早,天色尚未大亮,她梳洗完毕便赶往东间的田,就见李魁已经领着庄户始播种。
“魁叔,这垄土再堆高一点,行间挖深一点。”她指着那一垄垄的土说道。
李魁看她的眼神万分复杂,好半晌才道:“姑娘,这莱菔的品种较圆硕,垄土应该没必要再堆高。”
“魁叔,这和品种无关,而是过几日恐怕就会下雨,堆高一点,再让沟深一点,到时候排水才顺,否则要是积水的话,会影响莱菔的品质。”
“下雨?通常入秋后睢县的雨量不多的。”
“一般是如此,可今儿个我鼻子痒得很,肯定不出几日就有大雨。”
李魁想了下,便让庄户将垄土再堆高一点,随即走到她身旁,低声问:“姑娘近来记忆可有恢复的迹象?”
她苦笑了下,摇了摇头。“没有。”
大夫也没说过要恢复记忆会有什么迹象,横竖她每日醒来脑袋都空空的,过往的一切像是被把火烧了,连点渣都不留给她。
李魁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既是如此,姑娘还是暂且在庄子里待下较妥当。”
先前听庄户聊起她的事,一伙人还猜测她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会一身伤的被丢在顶平山,那怎么瞧都觉得不寻常。
小泵娘没与人积仇结怨的机会,可偏偏她被救进庄子里的模样,分明就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也莫怪庄子里传言满天飞。
她笑了笑。“这得要你们二爷点头答应才成。”如果可以,她也想留下,而眼前她只剩将莱菔给栽活这条路子。
“二爷不是个狠心之人。”李魁由衷道。
“我想也是。”要真是心狠,何必救她呢?他不想留她,自然是有他的难处和想法,那么她就只能试着转变他的想法,至少让她在这儿避过一场隆冬。
“你……”李魁沉吟了下,又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跟郝姑娘开口的,尽避来找我,我没什么不能帮的。”
她眨了眨眼,心底暖暖的。“魁叔,谢谢你。”她是何其有幸,能在落难时得到他人真诚的相助。
“这儿就交给我,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回去歇着吧,瞧你气色不怎么好,你的伤好些了吗?”李魁盯着她缠在头上的布巾。
“应该是好多了。”她自个儿也觉得痛意减少许多,只是不知怎地,偶尔会觉得脑袋里痛得难过,她不敢说,就怕还得找大夫,添了额外的花费,届时没二爷是绝不允再留下她。
“去歇着吧,这法子是你提供的,我会努力做到最好,让二爷交得了差,到时候二爷感谢你都来不及。”
她轻抹笑意,谢了他几声便先回房。
如果可以,自然是最好,可农活是老天赏饭吃,要是不注意点,就怕一个不小心,心血俱毁。
于是,哪怕她只出了张嘴就能当闲人,她还是天天到田里审视拔苗的状况,确定自个儿的法子是否有用。
这一天,当大雨开始落下时,她的眉头也跟着深锁。
这雨热比她估计的还要大呀。
入了夜,见雨势似乎没有转小的迹象,她忧心忡忡地在房里来回踱步。
她让魁叔堆高垄土,挖深行间,就是为了利于排水,一早已经让魁叔差人除了杂草,照理是不会积水的,况且快要破肚了,这时分水分多一些也无妨,但如果雨势不减,那就糟了。
她几乎一夜不能眠,听着雨水打在屋瓦的声响,不断地向老天祈求,千万别让田里的农作付诸流水,这非但攸关她能不能留下,更关系着冯二爷的大好将来。
庆幸的是,半夜三更时,雨势终于转小了,她吁了口气,却不敢大意,她从床上翻身坐起,脑袋里头瞬间爆开尖锐的痛楚,教她狠抽了口气隐忍着,待痛楚稍微舒缓后,她随即搭上了蓑衣,提着灯火巡田去。
来到东区的田时,远远的她便瞧见有灯火,知道肯定有庄头管事也跟着担忧,才会在半夜巡田。
而她瞅着行间,看着垄土,没有淤泥和杂草阻塞,水倒是排解得还不错,正忖着,余光瞥见灯火接近,她侧眼望去赶忙起身。
“二爷。”她朝他欠了欠身。
冯珏走到她面前,身后有尔刚帮忙打伞,护得他浑身不沾湿,反倒她头发早已湿诱,教他眉头紧拢着,口气不善地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呃……我来巡田。”她垂着头,一股刺痛沿着额际直往脑袋里钻,教她痛得动也不敢动。
“这儿有庄户巡田就够了,你回去。”
他很清楚她力求表现不过是希冀他能留下她,但就算如此,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尤其是她头上的伤未愈,竟傻傻地沾湿了布巾……他再铁石心肠也不至于赶她离开,更遑论他已确定她大有用处。
她想应声,可是痛楚加剧,她连眼睛都张不开,强撑着的身子也开始歪斜。
冯珏眼捷手快地扶住她,见她双眼紧闭像是要昏倒了,他赶紧将她扯进怀里。“喂,你没事吧,你……”
“好痛……”她全身开始打颤。
冯珏眉头一拧,将她打横抱起。“尔刚,差人将慕大大找来。”
“是。”
冯珏原以为她喊痛,只是因为雨水打湿了包扎伤口的布巾所致,却没想到慕大夫替她诊治后,表情凝重的摇摇头。
“二爷,当初就怕如此,这姑娘伤到的不只是表面,恐怕连脑子里都伤着了,这种病势恐怕……”
“救不了?”冯珏脸色深沉。
“考去医术不精,已是无计可施。”
“就连弄帖药让她先止痛都不成?”
“这倒是可以。”
“就先这么着吧。”冯珏摆了摆手,要人跟着慕大夫去取药。
他站在床边,瞅着面无血色的她,就连昏厥了依旧眉头紧蹙,一时心里不禁五味杂陈。
她求的是有个容身之处,可她却不知道她的伤势会危急性命,甚至还傻得在雨中巡田,这样的她,让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为了不让父亲舍弃自己,他尽心钻研商道,比任何人都努力……
半晌,他沉声唤道:“尔刚。”
“二爷。”尔刚在门外应道。
“备马车,我要走一趟疏郢城。”
如果他没记错,前两年刚从宫中退下的蒙御医似乎就是回到家乡疏郢城,姑且试试吧,不管她的来历如何,她确实是栽种莱菔的把手,能救治,自然能成为他倚重的人,如果救不得……他也尽力了。
来回耗了几个时辰,冯珏终于将蒙御医给带到丰水庄。
蒙御医替她把脉,眉头微拧着,冯珏就站在他身侧等着。
过了好半晌,蒙御医才启口,“冯二爷,这姑娘的伤势颇重,身上还有毒呢。”
“毒?”
“虽微弱,但确实是带着毒性,好似有人天天喂她毒,假以时日怕会伤及心肺,而她的头内外皆伤,脉涩带结,血有瘀塞,恐是不好医治。”
“能救吗?”冯珏开门见山地问道。
“毒的部分好解,至于头部的伤……得好生养着,否则日后容易落宿疾,但不管怎样,她头内的瘀血,老夫先开几帖化瘀通血的药让她试试,但她要是老头疼发作的话,老夫能替她炼点丹药,虽说药效不如药帖,但可以应急缓痛。”
“那就劳烦蒙御医先在庄子里待几天,礼金绝不会亏待的。”
“冯二爷客气了,礼金不重要,倒是这姑娘的身子需要长时间调养,尤其是她受创的头……老夫也没有把握能将她治个十成十。”
说来无奈,他已经退休回老家荣养,并无开馆,只是收了几个弟子,过着闲散的日子,以为就此可以远离宫中的尔虞我诈,偏偏皇商之子找上,他是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更恼人的是,这姑娘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就是麻烦,要是没将她医治好,他怕往后麻烦的是自己。
所以,丑话说在先,省得日后拿他开刀,这是他在宫中习得的生存之道,不管走到哪儿都适用。
瞧蒙御医一脸凝重,冯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救不得,那也是她自个儿的命,蒙御医无须挂在心上。”
蒙御医口头讨了个承诺,心里觉得踏实多了,跟着尔刚进了客房,从药箱里取出各种药材开始调配。
冯珏站在床边,眼也不眨地瞅着依旧昏迷的人儿,他不知道心底泛开的怜惜是因为他天生惜才,抑或是因为与她同病相怜,但无论如何,能救的,他不会放过,救不得的,只能听天由命。
他的双眼始终定在她苍白的脸上,甚至尔刚端来汤药时,他也浑然未觉。
“二爷,姑娘的汤药熬好了,是不是要请郝姑娘过来一趟?”尔刚年少,面白如玉,一双漂亮的眼直瞅着动也不动的冯珏,一时模不着头绪,
他是从小就跟在二爷身边的,二爷喜怒不形于色,更是不说出口,少有人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就好比现在,他没料到二爷竟然亲自将蒙御医给请进庄子,如今还杵在这儿不动。
等了半晌,尔刚只得再开口问一次,“二爷,我去将郝姑娘找来吧。”
话才出口,便见冯珏长臂往后一探,摆明了要他将药碗交给他。
思索了下,尔刚照办了,然后就见冯珏坐至床畔,一手扶起了人,动作轻柔地喂她喝药。
尔刚不禁扬高了浓眉。二爷这是怎么着,莫不是因为近来莱菔经她提点栽种成了,所以借此报答她?可不对呀,照理说,她出手相助是天经地义的,毕竟她是二爷救回庄子的。
“尔刚,下去。”冯珏头也没回地道。
尔刚应了声,退到门外,却还是不住地回头张望,怎么也搞不懂二爷为何转变如此之大。
喂完了药,冯珏眸色清冷地注视着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沉淀着思绪,不让过多的情绪影响自己,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着。
半梦半醒中,她感觉置身在急速奔驰的马车里,惊吓不已,可是车夫早已跳下马车,只余她,她别无选择,只能选择跳出马车。
“啊啊!”恐惧让她放声尖叫,几乎是同时,有人紧握着她的手,教她猛地张眼,气息紊乱地望去,一时间竟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只能惊慌的想甩开那人的手。
“恢复记忆了?”冯珏平板无波地可。
恐惧还盘绕在心底,但因为他的一句话,她冷静了下来,气息慢慢地匀了,她哑声轻唤道:“二爷……”
“可有想起自个儿是谁?”他之所以问,是因为她一直在梦呓,就连在睡梦中都惊吓到掉泪,他推想,许是她梦见失忆前的事,也许张眼她就会想起自个儿是谁。
她轻摇了摇头,挣扎着坐起身,哀求道:“二爷,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你别赶我走,我很有用处的,我很擅长农活,不管要栽种什么,我都可以的,二爷,别赶我走。”
她祈求的模样让冯珏的墨眸微微紧缩,但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谁说了要赶你走?”
泪水噙在眸底,她一双大眼眨都不敢眨,怯生生地问:“二爷不赶我走了吗?”
“没道理赶你走,不是吗?”
“真的?”
“一个时辰前,李魁说了,多亏栽种之时,你提议要他将垄土堆高将行间挖深,所以这场大雨对正要破肚的莱菔半点影响都没有,像你这样的能手,我求之不得,为何要赶你走?”难得的,他特地做了解释,只为让她安心。
父亲不曾给予他的安慰,他不吝给予同样害怕被舍弃的人,况且她确实有才,哪怕来路不明,但至少他可以确定她对丰水庄是无害的。
她顿时喜笑颜开地道:“是啊,二爷,我真的有才,有我在二爷身边,肯定可以帮上二爷许多忙,二爷要是不识才的话,那可是损失惨重了。”太好了,他肯留下她了,她可以留下来了!
瞧她边笑边掉泪,他缓缓地将目光移开。“得了,捧你几句就让你飞上天了。”他笑了,只因她放心了。
瞧,多么简单的事,父亲却怎么也不肯做。
“是真的,只要让我再多待一阵时日,二爷就知道我有多能干,我会的事可多了。”她笑着,小手不断抹去被笑意催落的泪水。
“要让我知道你有多能干,就将这汤药喝下。”他端起搁在一旁几上的汤药,已经不那么烫了,正好入喉。
她乖顺地接过手,尝了一口,眉头倏地紧拢在一起。
“二爷,这药……跟我之前喝的不同。”她怯怯地问,不敢嫌弃,却忍不住舌忝着唇,只因这汤药又腥又辣,而且……“这里是哪里?”她这才发现,这儿并不是她先前住的房。
“你忘了自个儿昏厥了?”
她偏头想了下,想起自个儿巡田遇见他时突然头痛难遏……“啊,二爷又找了大夫给我诊治了?”所以汤药的味道不一样了。
“这几日,你就暂时在这儿待着,我再让郝姑娘过来陪你。”
“二爷,我很好,我没事。”像是怕他不信,她忍着腥辣将汤喝尽,勉强扬笑道:“莱菔破肚这段时日最是重要,我能……”
“那些事有庄户们处理,他们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我养他们做什么?”他淡淡地打断她未竟的话。
“可、可是我能……”
“我可不养无用之人,你不把伤养好,就是逼我赶你走。”
看着他清冷的眸子,她很清楚他是言出必行,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再睡一会儿。”
她乖乖地躺下,看着依旧坐在床畔的他。
“头还疼不疼?”他问话的口气藏着他不自觉的温柔。
“为何犯头疼都没说?”他这不是质问,更不是责难,而是莫名的怜惜。
愈是接近她,愈是明白她的心思,愈是将他俩的卑微祈求给重叠在一块儿,可他不是他爹,没有他爹的铁石心肠,他知道怎么做能让她安心,因为那一直以来也是他心底渴望,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甚至,他敢说,只要他搞砸了这回,父亲肯定就不要他了。他是嫡子,但还有个同母弟弟,最得母亲疼爱的弟弟在冯府里,父亲严苛待他,母亲眼里只有弟弟,在外头,人人拿城东家的冯王与他相比,不容他出半点差池。
他的处境艰辛,比谁都渴望得到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人,再不愿被舍弃。
“我……”她垂着长睫,好半晌才道:“因为不是很疼,也不是常常疼,时好时坏的,我以为没事的,却给二爷添麻烦了。”
冯珏没吭声,只是瞅着她,他一眼就能看穿她没说出的真正想法,她之所以不说,是不敢说,怕成为累赘,同他一样,害怕被丢下。
“二爷,我说真的,真的是时好时坏,许是昨日大雨,我一夜未眠,今儿个才会疼得厥过去。”怕他不信她的身子正在恢复,她赶忙解释。
“是前日。”
“咦?”
“你已经睡了一日夜了。”他淡道。
要不是她尚有一息,要不是蒙御医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几乎要以为她熬不过去。
她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睡了一日夜。“嗯……肯定是因为我前日一夜未眠,才会睡得这般沉。”
冯珏看向窗外,思索着该不该将她的伤势告诉她。
她这么努力地想活下去,要是将蒙御医诊治后的结果告诉她,她会如何?
“二爷,这一回我肯定不会睡得那般沉。”
“嗯。”他不置可否地应道。
算了,何苦告诉她,又不是到了已经无路可走的地步,也许多喝几帖药,脑中的瘀血散了,便什么事都没有,他没必要在这当头吓她。
忖着,突地听见咕噜咕噜的声响,他缓慢地调回目光,瞧她紧闭着眼像是以假寐掩饰他刚才听见的声响。
他凉凉地注视着她,直到咕噜声再响起,她脸色发窘地按住肚子,教他不自觉地逸出笑声。
她听见笑声,将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偷觑着,扬笑时的他卸下淡漠,如清风拂面,本就俊美立体的五官更显耀眼,像是人偶被注入了人气,鲜活了起来,让她不由得看直了眼。
冯珏并未察觉她的注视,迳自道:“尔刚。”
“二爷。”守在门外的尔刚被他的笑声给吓得一愣一愣的,天晓得他有多久没听见二爷的笑声了。
“差人备膳。”
“是。”
“多准备点,我怕喂不饱。”冯开的嘴角依旧抹着笑意。
待尔刚应声离开后,她才小小声地道:“二爷,我没有很饿。”她只是肚子叫得大声了点,不代表她饿到可以吃下一头牛。
“你不饿,我饿了。”
她眨了眨眼。“二爷还没用膳吗?”她看向外头的天色,有些阴,教她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辰。
“托你的福,还没。”
“托我的福?”她呐呐低喃,接着像是意会什么,猛地抬眼。“难道我昏过去时,都是二爷照料我的?”
冯珏懒懒地睨她一眼。“是啊,我在拉拢你,你感觉不到吗?”
“为什么要拉拢我?”
“既然要你留下,我就要你的忠心,为了得到你的忠心,身为主子的我不就应该先施以小惠,换你涌泉以报?”既然她是无害的,想留下就留下吧,在他能掌控的范围里,他会尽其一切地让她安心,将他不曾得到的都给予她,用这种方式弥补自己得不到的。
“二爷不用这么做的,光是二爷愿意让我留下,我就会做牛做马回报二爷的。”他不知道当他首肯时,她有多开心终于有容身之处了。
“所以,我给得更多,你必须回报得更多。”收买人心很容易,尤其她要的如此简单。
“嗯,不管二爷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她坐起身,握了粉拳,誓言效忠,乍看之下颇有气势,可惜的是——
咕噜咕噜……她用力地按住肚子,却掩不住那羞人的声响。
她羞窘抬眼,便见他别开视线,低低笑着。
她是该觉得丢脸,可是他笑起来的模样真好看,像是深秋的暖阳,教她心头跟着发暖,也随之逸出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