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多,周淑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还是不太放心,便起身去南蓉的卧房巡视,不料房里却是空空如也。
人呢?
周淑子又看了看房里附设的浴室,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再踱回卧房,这才发现南蓉的睡衣被换下来搁置在床上,原本放在床头的手机也不见了……
难道小姐外出了?
这想法令周淑子吓到,她急忙叫来家中所有的佣人,他们各个睡眼惺忪的没人看见南蓉出门,就连守门的都说他没瞧见,最后她只好检查庭院的监视器画面,发现南蓉竟然独自模黑离开南家。
小姐从来没有独自出门过,况且这天还没亮,小姐一个人是打算去哪里?周淑子想不出来,也从未见过南蓉如此月兑序,她心急如焚,连忙拨打南蓉的手机电话,可电话那头却始终没人接听,一筹莫展的情况下,她只好打电话给崔家睿,通知他:小姐不见了。
在南家闹得人仰马翻的同时,南蓉已付钱下了出租车。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有几通未接来电,但她没打算回拨,怕周淑子和崔家睿会对她念个不停。
生平头一次,她自己出门,并且叫了出租车到陌生的地方,她忍不住舒展了下全身的筋骨,嗅闻到空气中有股晨间特有的清新气息,比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好闻多了,她不由得深呼吸,大口吐气,揪着胸口的心跳,跨出脚步。
南蓉凭借着梦里的景物,找到了三○五巷,发现巷口竟然有根与梦里相同的电线杆,就连道路名称也是一模一样,她抬眼,就见一栋老公寓耸立在眼前。
她瞬间惊呆在原地。“不会吧……我梦到的竟然全是真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她喃喃自语着,不住环顾着四周,直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正是她在梦中坠落的地点,胸口不禁又紧又闷,令她不敢再往上看那老公寓。
手炼!
南蓉倏地想到若梦中的一切全是真的,那么那条手炼也应该……她急忙以手机作照明灯在附近搜找着,凭借着梦里手炼甩月兑的方向,她果然在老公寓一楼的几个绿色盆栽中,找着了半掩在土壤和垂枝之间的手炼,那是一条迪斯尼卡通米妮头型设计的手炼。
她轻轻拍了拍手炼上的尘土,不知为何,它透着一股熟悉感……
清晨,天色蒙蒙亮,路上无人,十分寂静。
伍之翔漫无目标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林孝华生前租屋的地方。
即使他参加了她的葬礼,抱着雷丰达一起哭过,一起劝慰着林家人,他仍旧感觉很不真实,忍不住心想:这一切都是假的吧?是不是谁报名了专门整人的电视节目来恶整他,等着看他出糗,直到最后一刻才会有人跳出来说他被整了,要他对着镜头笑一个?
可他不止一次的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摄影镜头、没有看笑话的人,林孝华也不曾出现过……他时时惦记着她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了得到解答,他这段日子不停地在找梁恩厚,然而那该死的家伙却一直躲在国外,他拿对方完全没辙,气警方草草的结案,更气自己对于林孝华被梁恩厚骚扰一事完全不知情,怪自己为什么没能好好保护她!
快说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否则若是明天碰上超大海啸、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你想说爱我也来不及了——
想起女友生前说过的话,伍之翔不禁又落下了眼泪,很后悔没有告诉她,他爱她,甚至连一场正式的约会都没能给她……
“妳就这样离开,留下我一个就像是世界末日般……要我怎么办?”
许是老天爷不忍心再看他如此难受,泪眼蒙眬间,他隐约看到前头不远处似乎有个与女友极度相似的身影杵在那儿。
错觉吗?
伍之翔急忙抹去热泪,猛眨了两眼,确定的确有个女人站在那儿,绝对不是他的错觉!他缓缓靠近对方,天色未明,他有些吃力的想看清对方的脸孔,发现她背对着自己,一头及肩的波浪鬈发,与林孝华如出一辙的发型。
他又惊又喜,原来林孝华一直都在他身边!
害怕她又会突然消失不见,伍之翔跨大步的冲上去前拉住对方,并将对方的身子翻转过来,却发现这人根本不是他的女友,满心的欢喜在没有防备下教人打散,他顿时分不清此时是梦境还是现实,疑惑地问道:“妳是谁?”
突如其来的抓扯吓坏了南蓉,来不及搞清楚状况的她只觉得手腕一阵吃痛,忍不住挣扎地低声道:“好痛,你快放手……”
察觉自己的失态,伍之翔立刻松手,随即眼尖地发现她手中似曾相识的米妮链子,他急忙又扯过她的手腕,问道:“这手炼哪里来的?”
“手炼?”南蓉被问得一头雾水,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望去,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老实地响应道:“这是我刚才在老公寓前捡到的,是你的吗?”
她边说边伸手往前一指,并将手炼递给伍之翔,而她口中的老公寓,正是林孝华生前的租屋处。
他接过手炼仔细地瞧着,米妮头形的手炼,背后刻有LOVE以及林孝华的英文名缩写字样……没错,这的确是他送给校花的手炼。
伍之翔不禁对眼前的女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虽然她的身形偏瘦,但无论是发型抑或给人的感觉都让他联想到林孝华,再加上这么多天过去了,谁都没发现的手炼却让她捡去了,还这么巧的被他遇上,虽然他不相信怪力乱神,还是忍不住质问道:“这是我女友的手炼……妳到底是谁?”
南蓉觉得面前的男人好奇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反复地问自己是谁,她想默默地离开此地,却无意间望进男人眼里,看见他的哀伤,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怦怦,剧烈地跳了起来,陡然加剧的心跳让她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息以减缓负荷感,却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见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伍之翔连忙关心地问道:“小姐,妳怎么……”
下一瞬,南蓉瘫软的就要倒下,吓得他赶紧扶住她,这才发现对方远比她外表还要来得纤弱,根本是发育不良的孩子。
“喂,喂,小姐,妳到底是怎么了?”
南蓉恍惚间听见他的叫喊声,看到他一脸焦急的模样,她揪住胸口努力喘息着想让他别担心,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彷佛心脏因眼前的男人而急速跳动着,她很想靠自己的力量站稳脚步,可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这么昏厥过去了。
伍之翔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昏倒,吓了一跳,之后他怎么样都叫不醒她,又无法丢下她不管,只好亲自送她去最近的医院挂急诊。
“她的身体已无大碍,但我们发现她曾经动过心脏的大手术,恐怕是这方面的问题导致她身体不适,最好还是由她原来的主治医师照看她比较妥当。请问您是她的家人吗?”医护人员见伍之翔摇了摇头,遂说道:“以她目前的情况,您还是联络她的家人来接手照顾比较好。”
“她……动过心脏手术?”伍之翔愕然,没想到对方有这方面的疾病,刚才他还拽着她逼问身分,会不会是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引起她身体上的不适?
伍之翔有些歉疚地翻找着她的手机,拨出显示为“爸爸”的电话号码,没有人接听,他再拨打排序第二的号码,庆幸有人接了,遂向对方简单说明了情况,并报了医院位置,让对方赶紧过来。
挂上电话后,他不由得回想了一下刚才的通话内容,总觉得对方的嗓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不好这时候离去,在等待她的亲友赶来医院接手之前,他只好拉了张椅子守在病床旁边。
伍之翔皱眉直视着病床上尚未清醒的女人,细想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件,先是他将对方错认为是已故的女友,地点还刚好是在女友租屋处的附近,后又让他发现她拾获女友的手炼,多重巧合下,他不由得也迷信了起来,莫非冥冥之中真有什么在牵引着他俩相遇?是女友有什么话想藉由她来提醒自己吗?
此时南蓉幽幽地转醒,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医院里,不禁有些无奈。她环顾了下四周,惊讶地发现刚刚那奇怪的男人还守在一旁,正低头抚弄着那条米妮手炼,同时也眼尖地瞧见他手腕上戴着条米奇手炼……原来是情侣对炼啊,难怪他刚才那么紧张这条手炼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忽然抬眼注视着南蓉,令她有点被逮个正着般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开口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从小就心脏不好,现在还能呼吸、还活得好好的,真的很感谢你。对不起,你一定被我吓到了吧……”
伍之翔沉默地聆听着她细细弱弱的嗓音,见她苍白的脸蛋笑得纯真,他也难得的染上一丝好心情。
南蓉则是凝视着他一头张狂金发、戴着耳环,全身穿着都与自己身边会遇见的类型很不一样,感觉他和她就像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在奇妙的时刻与地点相遇了。
伍之翔被她瞧得尴尬地咳了一声,南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对方瞧实在是太没礼貌了,连忙别开眼神。
“我已经用妳的手机联络了妳的亲友,等等就会有人来接妳了。”他指了指放回她枕边的手机,先让她放心,接着转而问道:“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为什么妳会在这个时间里独自外出?而且这几天我都快翻遍了那附近也没找到手炼,妳又是在哪儿找到的?”
南蓉顿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总不能说是她梦见的吧!
正在苦恼该怎么回应之际,突然有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蓉妹!”
伍之翔也觉得这声音耳熟,循着声音回头望去,发现崔家睿正疾步走近。“怎么是你?”他错愕地起身。
南蓉对于金发男人的反应感到困惑,她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崔家睿,发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崔家睿竟难得显露出明显的不善,同时也发现面前的两个男人正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彷佛战事一触即发。
睿哥哥为何对人家板着脸?
“小姐!您还好吧?您吓死我了!”周淑子跟着崔家睿走了进来,适时地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为什么大半夜的自己偷偷溜出门,也不接我们的电话?整个南家和睿少爷都担心的到处找您,还好有人通知了睿少爷,我们才知道您竟然进了医院……”
“周管家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一个人出门了……”南蓉心虚地回道。
“瞧您现在虚弱的模样,我都快被您吓死了,哪还有下一次!您若是有个万一,我怎么对去世的夫人交代?”
“对不起……”南蓉小小声地安抚着掉泪的周淑子,哭声引来了其他病患和家属的侧目,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边安抚着周淑子,一边想向崔家睿介绍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遂转而向金发男人开口问道:“请问先生贵姓大名?方便的话,请你留下联络方式,好让我有机会答谢你。”
伍之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崔家睿打断了的警告道:“你不准靠近她!”
他向来心细如尘,却让南蓉的事乱了阵脚,竟没察觉方才电话的另一头是那天当着记者们面前,指控他们南天集团代理董事长涉嫌杀人的伍之翔!他绝不会让这种人接近南蓉半步,更别说让他们两人对话了!
幸好他来此之前除了联络李嗣俊及其医疗团队准备就绪外,也通知了南家的随员跟着前来,此时随员们正鱼贯而入,随着崔家睿的指挥将病床上的南蓉当公主一般的团团护住,将伍之翔远远地隔开。
这阵仗教伍之翔看傻了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病恹恹的女人就是南天集团的继承人,难怪他刚才翻找证件替她办理医院手续时,一直觉得“南蓉”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原来妳就是梁恩厚的独生女……”伍之翔忍不住冲上前问道:“妳父亲现在躲在哪里?快告诉我,我要见他!”他激动的想越过人墙,却被随员们硬生生地挡下。
南蓉教他的举动吓得愣住了,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让周淑子扶上轮椅,一行人护着她准备移往南天医院。南蓉被崔家睿推着轮椅带离这混乱的场面,然而身后的男人仍是不住咆哮着,甚至越来越激动,引得南蓉忍不住频频回头探看。
她不懂向来待人有礼的崔家睿为何会阻止她答谢对方,也不明白那人为何突然喊着要见她的父亲,但是从小母亲就教育她要懂得感恩图报,是以此时她不免有些埋怨地说:“睿哥哥,太失礼了……我们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来得及好好答谢人家……”
“妳不必知道那种人的名字。”崔家睿俯身直视着南蓉说:“那家伙指控妳的父亲是杀人凶手,我怀疑他根本早就知道妳的身分,甚至有可能一直在跟踪妳,才会被他逮着机会接近妳。防人之心不可无,妳得小心他,别再跟他有所牵连了。”
南蓉被这项消息吓了一跳,原来他就是新闻报导里所提过的,那个指控父亲害死他女朋友的男人?
伍之翔最终没能问出梁恩厚的下落,他的心情极差,只好跑去警察局找雷丰达解解气。
雷丰达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长官看到他出现在伍之翔大闹南天集团的新闻里,就认定他无视上级警告,罚他一个月不准出外勤,只能待在警局里帮忙整理文书资料。
他最讨厌的就是坐在办公桌前敲键盘、归档数据什么的,正好伍之翔带了一堆零嘴及饮料来,长官也不在警局里,他索性带着好友躲到休息室内吃吃喝喝了起来。
警局里的同仁体恤雷丰达失去好友林孝华,也都认识伍之翔,遂在接过伍之翔请的饮料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们待在休息室,没再打扰这一对好朋友互相慰藉。
雷丰达一口猪血糕、一口茶水的大快朵颐着,忽地瞥了眼对面的好友,抱怨道:“喂,明知道我在值班,就不能等我下班再一起喝酒吗?”
“我心情不好,等不了……”伍之翔一口气喝完整瓶啤酒,随手又再开了一瓶,引起雷丰达极度不满,他遂撇嘴说:“你就继续值你的班,喝你的乌龙茶吧。”
雷丰达终于察觉好友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很少会直接跑来警局找我……”
忽然一阵吵闹声打断了雷丰达的话,他示意好友等一下,自己则搁下手中冰凉的乌龙茶,起身往外头走去。
只见一名刚刚抓回来的犯人正大吵大闹着,对方不满自己遭刑警压制而引起骚动——
“马的,我是犯了什么罪让你们敢把我抓来警局?该不会又是那个什么降妖除魔的雷峰塔在打小报告吧?!告诉你们,我可是富三代,家里跟立法委员熟得很!”富家子边说边东张西望,确定雷丰达不在,遂扯着嗓门叫嚣道:“只要我老妈拨一通电话,就能让你们警察局的预算案被驳回,再敢惹我,我就让我老妈告死你们,尤其是那个老是找我麻烦的雷峰塔,告诉他,他死……”
原本说得激昂的富家子,瞥见雷丰达从里间一派优闲的步出,瞬间吓得噤口。
一旁的刑警们发现富家子看见雷丰达,好似老鼠撞见猫一般地僵在原地不敢动,忍不住偷笑着。
雷丰达好整以暇的走近,用力摁着富家子坐下,伸手拍拍那直冒冷汗的脸面,撇嘴说道:“哎唷,瞧瞧这是谁啊,是我们爱吸毒兼贩毒的富三代啊!没错,是我打的小报告,让我的同事们去请你回来坐坐,怎么,你有意见?有屁就快放,我听着呢。”
富家子见到雷丰达本尊已经吓出浑身冷汗,哪敢多嘴半句,只是拚命低着头当鸵鸟。
雷丰达嘴角噙着笑意,根据线报的从对方皮带铜扣夹层内搜出一小包白粉,并将它丢在桌上说:“上次你差点因贩毒被逮还学不乖吗?这一回竟笨到把毒品藏在身上,摆明了让我们抓到证据,你这妈宝就去打电话啊,我倒想看看这回你老妈怎么替你解套,还有哪个立法委员敢过来帮你擦。”
闻言,富家子的脸都绿了,一旁的刑警则笑看雷丰达替他们省时省力,乐得没收白粉包,准备送验看看它属于哪一类的毒品,另外派了人侦讯犯人的贩毒网络。
伍之翔听外头安静了下来,又见好友回到休息室,遂问道:“还好吗?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我可是降妖伏魔的雷峰塔,坏蛋见了我都要皮皮剉!”雷丰达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说道,不经意地瞥见伍之翔左腕上的米妮手炼,问道:“你找到校花的手炼了?在哪里找到的?”
“在校花租屋处附近找到的。”想起女友,伍之翔不禁黯然,“其实并不是我找到的,是南蓉,梁恩厚的女儿……我在校花出事的地点碰见她。”
伍之翔将稍早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向他诉说,引得雷丰达啧啧称奇之余,这才意会为何好友会一大早的跑来自己这儿借酒浇愁。
“所以那个南蓉还是没有跟你说梁恩厚躲在哪里?”
伍之翔猛灌了一口酒,叹道:“那个崔家睿根本不让我靠近她,就算她有心告知也让崔家睿从中阻拦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坐上车被载走,可恶!”他懊恼地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
雷丰达听完事情的始末,抓抓头想了想,道:“所以其实南蓉很感谢你送她去医院挂急诊,也肯和你交谈……是吧?”
“应该是的。”伍之翔回应道,脑海自然地浮现南蓉那苍白的容颜及细柔的嗓音。
“那么……不如我们转而向南蓉下手?”雷丰达说出自己的想法,“既然找不到梁恩厚,干脆就去堵他的女儿,她总会有像今天这般落单的时候,到时我们便趁机逼问她梁恩厚到底在哪儿?”
伍之翔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方法,他也还有好多问题想向南蓉问清楚,遂和雷丰达商议着后续的行动。
南蓉在李嗣俊的安排下,接受了各式检查,确定身体无碍后,才放她返家休养。
她疲惫的只想独处放松心情,但是周淑子惊魂未定,整个人偏执地非要追问她凌晨出门的原因,南蓉不愿透露是一场怪异的梦境驱使着她,遂随口说是她想自由自在的呼吸清晨新鲜空气、想好好感受自己活着的感觉。
周淑子还想说些什么,教南蓉直接打断地道:“我知道周管家还想问我为何突然昏厥,是我自己体弱又没好好照顾自己,不关那男人的事。”明明是对方救了她,可睿哥哥和周管家非但不感谢对方,还硬是扣个罪名在他身上,真是够了!
“不是因为他拉扯着小姐,才引起您身体的不适吗?”周淑子心疼地看着小姐红了一圈的手腕,“李医师说过,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才导致您突然昏厥,您才刚做完换心手术,应该维持平稳的心情才能够越来越健康啊……小姐,我还等着看您和睿少爷结婚生子,并在他的辅助下,顺顺利利的坐上南天集团董事长一位呢!”如此,她也才算是完成了夫人生前的嘱托啊!
南蓉听周淑子的口头禅又来了,不禁叹了口气。她知道崔家睿对自己很好,可她从未把他当成结婚对象,对她而言,他就是睿哥哥啊,他们之间不能维持着兄妹般的情谊吗?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要她嫁给他?
一旦她和崔家睿结婚,他便成了入赘南家的女婿,无论是家庭或者工作都要被绑在一起,想起父母亲的相处情况,她不愿与她的睿哥哥变成那样的关系……每每想到此事,她都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让母亲没能太早操办她的婚事。
可现在她有了一颗健康的心脏,与常人无异,这门婚事……能避免吗?
她不禁感到有些烦闷,不由得摆了摆手让周淑子退下,自己则走进书房,埋首于她最喜欢的书海当中,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变好,可不知为何,那金发男人总是不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连带着她的心脏也不住地怦怦跳,让她完全无法专心阅读。
南蓉按住自己的胸口,想起他抚着女友手炼的悲伤模样,不由得感到一阵哀伤。
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男人透着一股熟悉感?他又为什么一口咬定爸爸是杀他女友的凶手?睿哥哥会这么激烈地反对她与那个男人有所接触,莫非一切并非完全是恶意中伤?
怀抱着满月复疑问,南蓉更加好奇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了。新闻报导应该会传上网才对。她拿出手机上网搜寻,果真搜寻到了当天的新闻报导,也让她循线查到了那男人名叫伍之翔,开设了一家SHIANG舞蹈教室,甚至找到了他的脸书,连他女友的姓名都查出来了。
“小姐怎么还坐在这儿,不换衣服吗?睿少爷已经等在大门口了,你们不是约好了一块儿去那间新开的养生餐厅吃饭?”
周淑子的叫唤声打断了南蓉的搜寻动作,这才想起自己的确和崔家睿约好一起午餐,连忙回道:“请睿哥哥进屋坐坐吧,我换好衣服就过去!”她交代完,便急急忙忙的赶去更衣间换衣服。
南蓉准备好了下楼,却发现崔家睿不在客厅,她便拎着皮包走出门外,望见崔家睿正一脸严肃的与人通电话,似乎是公司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不,我事前并不知道梁董为了填补海外投资的损失,把自己手中10%的南天持股卖掉了……当然,如果我知道就一定会阻止。”崔家睿专注在电话那头,没发现南蓉已缓缓走近,“你说蓉妹?不行,虽然她的手术相当成功,但还是需要多休养,我不想让她去公司承受太大的压力。总之,我们先查出是谁买下了梁董10%的持股,并密切注意市场上还有谁在收购南天的股份,同时拦下翁君富召开临时会议改选董座的动作,全力保住梁董的位子。”
崔家睿注意到南蓉,遂草草结束通话,微笑道:“妳来啦,走,我们去吃饭。”
南蓉不急于上车,反而伸手拉住崔家睿询问道:“你刚才提到翁君富,我记得他是我们公司十二名董事之一,你说他想开临时会议改选董座,意思是要将任职代董的爸爸换掉?”
“妳都听到了……”崔家睿叹道:“妳别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动到妳父亲的。”
南蓉还是无法安心,追问道:“现在正是公司需要爸爸的时候,他不回来就算了,为什么连人都联络不上?他有没有打电话给你?你知道他到底去了哪个国家吗?”
崔家睿摇了摇头,坦白道:“我也只收到他传来的讯息,要我多注意公司的状况,他忙完了就回来。至于他人在哪里、忙什么事情,梁董他只字未提。”
此时崔家睿刚好收到一则手机讯息,南蓉怀抱着期待的望着崔家睿低头查阅,却见他摇了摇头,她不禁为父亲的下落不明感到忧虑。
崔家睿看完了讯息内容也极为忧虑,却是为了公司的内乱。他不避讳地对南蓉说:“根据消息,翁君富已经获得过半的董事们支持,将在后天召开临时会议……我猜翁君富有意角逐董座,好掌控整个南天集团,看来晚点我得回公司讨论如何阻止翁君富和他的人马。”
“后天的临时会议,我跟你一起去。”南蓉开口道,发现崔家睿一脸惊讶,她忍不住撇了撇嘴,“虽然我因为养病而鲜少去公司,但好歹是个挂名的董事,过去妈妈教了我不少公司营运方面的事情,我自己也看过不少数据,自认对集团组织架构和营运事业还算了解,我觉得……是时候去公司看看了。
“而且我持有公司41%的股份,翁君富野心再大也无法换掉我,我得让他们知道,我才是能够掌控南天集团的人。”
听南蓉以细柔嗓音有条不紊的说着,崔家睿不禁有些讶异,果然是南蔷一手栽培的女儿,并非是外表那般柔弱无知的小公主啊……可他仍有所顾虑,为难地说:“蓉妹,妳确定后天要跟我进公司?我怕妳的身体……”
“没有问题的,你看我能走能动,还可以和你去吃饭,只是进公司哪会有什么问题?”她边说,边踢了踢腿、挥了两拳,表示自己的状态极好。
崔家睿让她的模样逗笑了,随即回道:“好吧,其实我原就想安排妳回公司一趟,让那些董事们看看妳健康的模样,让他们知道妳已准备好做南天集团的继承人。”
南天集团总公司的会议室内,聚集了南天集团的董事们,准备召开临时会议。
原本翁君富已与其中几位董事谈好条件,只待他提出撤换梁恩厚一职,便会有人跟着附议,并会支持他当上董座,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万万没想到几百年没出现过的挂名董事,同时也是南天集团合法继承人的南蓉竟会出席这场会议,不由暗叫不好。
崔家睿陪在南蓉的身旁,他早已将今天开会的董事名单交给她,也提醒她公司分为两大派系及其底下负责业务,方便她进入状况。此时他一边将她介绍给各董事认识,一边观察着董事们的反应,可能是出于对前董事长南蔷的敬重,发现他们皆是欣喜地恭喜南蓉恢复健康,没人带有不屑之色,这对他们而言算是个好的开始,崔家睿总算稍稍放了心。
可一旁的翁君富却是老大不快,他绝不能让风头转向南蓉那边,旋即把握会议时间,一一细数梁恩厚的不是,特别针对海外投资错误造成南天集团巨额亏损,股价也跟着重挫,甚至牵涉林孝华命案,直言这全都是梁恩厚惹出来的祸事,应该予以撤职处分。
几位董事们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纷纷附和应该换掉梁恩厚,重新选董座。
崔家睿越听越气的正想出声,却被南蓉一手制止,只听她缓缓开口说:“翁伯伯,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她嗓音轻轻柔柔的,嘴角挂着笑意,“您刚才所说的我并不认同。首先,警方已将林孝华一案以意外坠楼作结,您怎么还将此事推到我父亲的头上?再来,股价本就天天在变,有涨就有跌,做生意的人该明白这一点才是,至于海外损失的事儿……等我父亲回国自然会向大家说明,您也不用急着趁他不在就召开临时会议、搞小动作吧。”
南蓉直白的作风令翁君富一惊,旋即辩称道:“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公司的股价一直跌,内部也是群龙无首的乱成一团,可你的父亲却迟迟不回来处理,不能怪我和其他董事们着急的想重新推个决策者出来,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啊!”
“是啊,董座不能一直空缺着……”
“梁董不肯来,倒是让他刚做完手术不久的女儿过来?”
“她怎么说也算是个董事,只是她从来没在南天集团工作过,来干么?”
“来代替她父亲一位吧。”
“董座怎可随便找人代替……”
“没错,就算是前董事长的女儿也不行,她完全没有实战经验,只凭着母亲赠予的股份就想当董座,我第一个不认同,最适合领导公司度过危机的应该是我们的翁董事!”
几位董事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崔家睿趁机观察是哪些人在应和翁君富,又有哪些人在反对南蓉,他日有机会定要铲除异己,避免类似的事再度发生。
南蓉听周围大多持反对的意见,不禁惊慌了起来。她紧握搁在腿上不住颤抖的双手,好掩饰自己的无助与害怕,她绝对不能在此时退缩,不能让翁君富得逞,但她也不想求助于崔家睿,那只会让她在董事们面前显得更无能。
为了自己,也为了父亲,她拼命地想办法,不断地回想母亲曾提过的公司相关事宜,忽然,她的脑海闪过了些往事——
“翁伯伯,若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前您的儿子在英国酒驾撞死一名孕妇,跟对方的家人谈赔偿时起了争执,甚至打了官司,当时您也是丢下这里的一切,飞去英国处理家务,而这场官司更是间接影响了南天的声誉。”南蓉仍是轻柔的说着,话里却透着坚定,“当时董事会决议撤换您,是我的母亲力挺您,您才能够保住董事一位到现在。”
南蓉直视着翁君富,继续道:“当时您还说不会忘记我母亲的恩情,说必定会报答我的母亲……翁伯伯,现在就是需要您报答的时候了,请您别在这时候撤换我父亲的职位,请您遵守和我母亲之间的约定。”
翁君富教这一席话愣住,想不到一个病弱丫头竟敢抖出他儿子的陈年旧事,气急败坏的同时,发现董事们开始不住地交头接耳,另一派系的董事群更趁机酸言酸语,说他做人不厚道,就算坐上了董座之位也可耻,让他听了不禁恨得牙痒痒。
于是一场会议下来,翁君富一事模糊了此次会议之目的,加上崔家睿早已拉拢部分董事们支持南蓉暂代梁恩厚一职,让公司得以维持正常运作,而各部门进行中的业务也由各负责人继续负责,至于由梁恩厚批准,预计外销至东协各国的“天上水”机能饮料系列则由南蓉接手负责。
“砰!”的一声,翁君富气呼呼的推开会议室大门,他没心情理会那些跟在后头等待指示的董事们,迳自迈开大步急匆匆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锁上门,熟稔地拨出电话——
“老富,会议开得怎么样?你有顺利把梁恩厚弄下台吧?”
“还没有……”翁君富大皱眉头的在室内走来走去,绝口不提会议是因何搞砸的,只骂道:“可恶!原本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都照你说的打点好了,谁想到南蓉会突然出现!”
“南蓉……是南蔷的女儿?”
“没错,就是那个臭丫头坏了我们的局。”翁君富想起这件事就生气,“竟然有人会挺那个病弱的丫头让她进公司管事,甚至将『天上水』系列交由她负责,哈,一个从来没有工作经验的臭丫头还想借此闯出名堂,我就看她能做出什么好成绩,简直太可笑了!”
“再可笑,南蓉还是拥有41%的南天股份,况且她才是南天集团真正的继承人,梁恩厚充其量不过是个入赘女婿,权位再高也仅是替女儿代为管理,若她真想要回董座位子,你还不够格跟她竞争呢。”
翁君富听了不悦,却无可反驳,遂向电话那头的人问道:“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让那个臭丫头舒舒服服的进公司管事?”
“当然不能让南蓉有机会掌权,她想利用『天上水』系列做出成绩?哼,我们就从这里下手,让她知道坐稳董座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这里会持续收购南天股票,只要超过她手中的41%,就该是我登场判她出局的时候了。”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翁君富回应道,按照平常一样的接受那人的指示,紧盯南蓉和崔家睿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