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离对他冷沉的目光彷佛视而不见,改而伸出手臂去捧茶杯,然后转向他,示意他“倒茶”。
对她如此理所当然的杰度,寒倚天依然冷漠。别以为他对女人就会手下留情,惹怒了他,就别想有好果子吃。
他把茶壶移到桌外,往下倾倒,整壶水就在她面前直接倒到地上。
巫离愣住,眼睁睁地看着壸里的水就这么被他无情的倒光,全都洒在地上,她再抬眼看他,那眼底充满了讥诮和冷嘲。
她放下茶杯,再度用她那不灵活的手脚缓慢地往地上爬,接着做了一件令寒倚天错愕的事——她像只猫似的伸出粉女敕的小舌,探头去舌忝地上的水。
这画面刺激了他,她竟如此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不但没让他感到快意,反而升起一股怒火。
他将她粗鲁地拎起,用力丢回床上。
这猛力一摔,撞得巫离全身骨头都快散了,只是她还来不及喘口气,便感到沉重的威压袭来,是他的人猛然欺近,挟带着浑身慑人的气势。
“你可真出息,连倒在地上的水也能喝,下贱无耻到这种地步,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巫离强忍着筋骨被摔疼的难受,噙着冷笑直视他的怒目。
哼,她是断了手筋和脚筋,但眼睛可没瞎,他故意当着她的面把水倒在地上,不就是为了差辱她吗?
这点羞辱算什么,她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千金大小姐,把水倒在地上欺辱她,她还失望呢,他就这点能耐?他才是真有出息。
这个在丞相府长大的公子爷,从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把面子和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她不同,她是孤儿,被万花谷的长老们收养,从小被教导要变强。在万花谷,面子是最不值钱的,能屈能伸才是一条好汉。
水倒在地上,那还是水啊,又不会变毒水,她就偏要照喝不误,还大方的喝给他看,况且她又不需要他给自己面子,面子又不能拿来解渴,哼!
再说了,她眼睛会看、脑子会想,醒来后她睡的是床,盖的是绣被,身上的衣衫和裤子是上等好料,这个寒倚天没把她丢到地牢或柴房,还让人给给她包扎伤口,这不就明白表示他没打算杀她,也没打算折磨她?
她冷冷地看着他,对他的冷嘲热讽不作任何辩驳,倒像是在等着看他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寒倚天见她如此冷静,微眯了眼。
是了,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不是醉月楼的姑娘,在他全城搜索她时,她居然躲到他的府中,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的聪慧和狡猾。
那个岚儿也失踪了,这一切肯定跟她有关。
“你到定是谁?我妹妹在哪里?”他对这女人的好奇,其实已经超过了对她的愤怒,他并未被怒火蒙蔽,他清楚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变化,内息不再像以往那般在体内冲撞,这半个多月来,他浑身清爽了不少,这种改变是从那一夜之后开始的,这得归功于她。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女人的行径看似如此可恨,在折辱他的同时,却又将内力输入他体内,她若是真想害他,有的是机会。
他敢肯定,这女人根本不打算告知他自己是女人的事实,宁可被他挑断筋脉也不肯吐露真相,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她这么做究竟有何好处?又是为了什么?
她身上的种种谜团都令他感到困惑,她到底是敌是友?他想弄清楚。
“你并非姓魏的手下。”他很肯定地说。姓魏的不可能派人来给他输入真气,压下他体内的毒火。他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问:“你到底意欲为何?”
巫离抬眼,见他抿着唇紧盯着自己,心想她等了半天,还以为他有什么狠戾的招数要使出来,结果除了把水倒掉,再发个飙把她丢到床上,再无任何手段。
没有拷问、没有折磨,就只是板着怒容质问她,他这个审问也太没力了吧?她突然很想笑,不过她现在连笑的力气也没有,因为适才爬那一段,把她仅有的力气都用尽了。
“肉。”
寒倚天愣住。“什么?”
她没好气地说:“你若不杀我,就拿肉拿酒来,我饿死了。”
寒倚天瞪着她,目光极其凶狠,她不闪不躲地瞪回去。这人不是问她想干什么吗?她就告诉他,她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啊!
没见过这么嚣张又欠扁的女人!寒倚天面色阴沉,额角青筋浮起,收紧的拳头发出喀吱的声响,这随时要发飙的模样十分慑人,然而他最后什么都没做,只是突然转身,大步如风的离去。
巫离呆在床上,对他一声不吭的离开感到莫名其妙。
他到底给不给饭吃啊?
她软倒在床上,又饿又渴,在她闭上眼昏昏欲睡之际,食物的香味让她快要飘走的灵魂又归位了。
好香!
她睁开眼,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在作梦,饿到连梦里的香味都那么逼真。
噢不,是真的有食物!
就见两名婢女端了饭菜过来,正在桌上放置碗筷,巫离立刻坐起身,瞪着一桌子的饭菜。
她们一走,巫离立下床,再次重演先前的戏码——爬下床,在地上滚,这回可比第一次熟练多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椅子后,问题又来了。
她包着两个粽子手,如何拿筷子挟菜吃饭?这不存心整人吗?
她盯着饭菜,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叫,心想不管了,有东西吃就好,其他的甭计较。于是她弯下头,趴在桌上,像动物样去喝汤、吃菜。
既然寒倚天没有把地关到地牢,还让她继续住在巫岚的院子里,她便也大方的养伤。
从这天开始,她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丝毫没有被挑断筋脉后该有的颓丧。唯独一件事她不能受,便是“痒”。
三日后,她的伤口开始发痒,也不知姓寒的给她涂了什么东西,让她的伤口奇痒无比,偏偏手脚都包成了粽子,想抓又抓不到。
她可以忍痛,可以忍耐被羞辱,唯独忍不住痒。
搔不到痒,难受得令她抓狂。她在床上坐立难安,一肚子的火无处发,现在的她脚不能走、手不能拿,等于是个废人。
那个死巫岚也不知去哪儿风流快活了,居然到现在还不回来,留她一人在这里,整天待在床上,无聊得快要死掉,还痒得灵魂要出窍。
痒!好痒!痒死啦!
她试图用嘴咬掉手上的纱布,正巧被端着汤药进屋的婢女发现,惊呼一声,赶忙把汤药搁到桌上,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气愤道:“你在做什么?”
“你来得正好,把这鬼绷带给我拆了!”
婢女冷冷道:“公子有令,你得包着这绷带,不能拆。”
巫离气得脸色发青,死死地瞪着她。
婢女不予理会,把汤碗端到她面前,不客气地命令。“喝!”
巫离毫无预警的举臂打掉她手中的汤碗,将汤药洒了一地,碗盅也碎了,这突然的变故,让婢女当场傻住。
“除非把这绷带拆了,否则我不喝!”
婢女恨恨地瞪着地,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将巫离打得措手不及,倒在床上。婢女冷笑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算老几?不过是青楼来的妓女,也敢在这里放肆?公子不杀你是他仁慈,识相的话就乖乖听话。”
巫离忍着脸颊火辣辣的疼,抬眼瞪着她。
婢女一点也不怕,甚至高高在上地睥睨她,就像在看一只蝼蚁,对巫离冷嘲热讽。
“既然你把汤药洒了,就自己爬下来像狗一样的舌忝吧,上回你不也是这样舌忝地上的水吗?”
婢女一点也不怕羞辱她,她知道公子将这女人的手筋和脚筋挑断,又震伤她的内力,封住她的武功,由此可见,公子厌恶这个女人,留她一条命不过是为了问出小姐的消息罢了。
况且,公子把水倒在地上让这女人去舌忝这件事,府里下人们皆有耳闻,这也是她敢如此对她的原因。
“怎么回事?”
婢女一愣,回过头,惊见大公子进来,立即敬畏地福身。“见过大公子。”
寒倚天看见地上破碎的碗和洒在地上的药汁,拧起眉。“谁弄的?”
婢女自然趁此机会向大公子告状。“禀公子,这女人不识好歹,把汤药打翻了。”
目光来到巫离脸上,瞧见那清楚可见的红肿时,目光转为凌厉。
“你打了她?”
“是的,公子。”婢女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
寒倚天收回视线,对婢女淡漠的命令。“跟我来。”
“是,公子。”婢女立即跟在主子身后,走时还对巫离冷嘲一眼。
寒倚天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婢女跟在身后,等着公子吩咐。谁知公子突然转身,尚来不及反应,一巴掌已经狠狠打过来,这一掌不仅打掉她的门牙,也打晕了她。
寒倚天收回掌,淡漠开口。“来人。”
一名下人匆匆上前,躬身听候吩咐。“小的在。”
“叫邓管事过来。”
下人得了命令,立即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听到大公子传唤的邓管事匆匆进了后院,瞧了躺在地上的婢女翠雅一眼,心头暗惊,心想这个翠雅莫不是闯了什么祸,得罪了大公子?
“大公子。”他连忙上前恭敬地见礼。
寒倚天冷声命令。“把她卖了,换个不会自作聪明、手脚利落点的丫头来。”
“是,小的遵命。”
“还有,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动屋内的女人,她若是少一根头发或是有什么闪失,我就唯你是问,明白吗?”话中浓浓的警告,带着冷酷的寒意。
邓管事被这话一惊,瞬间恍悟,翠雅肯定是对屋内的女人不敬,这才惹得大公子发火。
“是,小的一定管好下人,绝不敢有任何闪失!”
寒倚天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在进屋前丢下一句。“萧大夫到达后,立即送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