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喔……”
柴房里,方浣露倚坐在窗子的对面,透过窗子,她看到外头渐渐暗了下来,虽然窗前挂着灯笼,但还是有些昏暗,让她觉得害怕,加上饥肠,喝水又喝不饱,她更难受了。
中午的好菜她根本没吃多少,她的鲍鱼、她的龙虾……方浣露眼眶含泪的回想,早知道她会被关在这里挨饿,当时她就不会理老太君怎么瞪她,先大快朵颐再说。
方浣露又看向没被窗外的烛光照映到的阴暗角落,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蠢蠢欲动,举凡什么昆虫她都怕,她真怕有虫子会突然飞出来。
她紧张兮兮的想着,她真的有办法在这种地方渡过一夜吗?
在那之前她会先饿死吧?
真的不会有人为她送吃的来吗?婆婆不会不管她吧?
方浣露忍不住来到窗前,朝那两名护院问道:“没有人为我送饭来吗?”
“夫人,这个我们不太清楚,还是我们到厨房为夫人弄点吃的?”其中一名护院道,老太君是说不准任何人靠近,可没交代不给东西吃喝,而且侯爷看似挺在意夫人的,所以早先时候夫人说渴,他就送进去一壶茶水,因此他想,送一些简单的吃食过来应该是可行的。
“夫人,侯爷来了!”另一名护院道。
严笙从前方领着一行护卫走过来了,这次无须多言,看守的护院立即为他开了门,便退到远处去了。
方浣露还以为严笙这次来是为她送晩膳的,可看到他两手空空,不免失望的道:“你……什么都没有带吗?”
“带什么?”严笙一脸不解的问道。
方浣露真想说,既然不是带吃的,更不可能是要放她出来的,那他干么过来?但她只是和气的道:“就是我的晩饭啊,你娘应该会帮我准备的……”
严笙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个嘛,我想起来了,我娘有说要帮你准备,但我说我来准备就行了。”
“然后呢?”她的饭呢?
严笙想了一下,没有一丝愧疚的朝她微笑道:“我不小心忘了这件事,现在都快过晚膳时间了,厨房就只剩下剩菜冷饭了吧。”
他忘了她的晚饭还敢说!
“剩菜冷饭也没关系,我不挑食的。”方浣露忍着想揍他的冲动,挤出无所请的笑道。
“那好吧,我让人送来,你凑合着吃吧。”说完,严笙上上下下扫视着她,她看起来有点饿到没力气,但脸色算还可以。
“我脸上有什么吗?”方浣露觉得他那眼神看起来实在不怀好意。
严笙盯着她,扬起唇角,“娘子,你再瘦一点才好看,吃少一点也好。”
方浣露强忍住怒气,朝他挤出扭曲的笑容,“真是……谢谢你的建议。”
当严笙离开后,方浣露叹了口气,她已经够惨了,居然还要受这个恶魔的言语摧残,这是什么道理?
方浣露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吃冷冰冰的剩饭剩菜了,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好,她还得在这里熬个两三天呢。
岂知,当饭菜送来时,竟是热腾腾的五菜一汤,有鱼有肉,还有虾肉和鲍鱼,看来是用中午剩下的食材煮的,菜色丰富到比她平常吃的还要好,而且还有小点心可吃,让她高兴不已。
只是,明明送来的是刚做好的热腾腾的饭菜,为什么严笙要说只剩下冷饭可吃?
方浣露想不明白,心想这些肯定是婆婆帮她准备的,他才不可能对她那么好。
打从闹出下毒事件,又被关讲来,方浣露早就身心俱惫,加上又饿得要命,根本没力气多思考,而眼前热腾腾饭菜可说极能抚慰她的身心,让她一扫疲惫,于是她开开心心的享用起来。
在方浣露填饱肚子后,有下人陆续送来了油灯、被子和熏香来,油灯可以使柴房一晚都亮着,被子可以铺床睡,那熏香还不是普通的香,好闻又助眠,还可以用来防虫,她感动得都快喜极而泣了,这也是婆婆为她准备的吧?
方浣露没能从下人口中问出什么,只能这么以为,看来她能安稳渡过这一夜了。
她铺好了床想就寝,然而一躺上床铺,非但没有一丝困意,内心还充斥着不安和孤单,好希望有个人可以陪她说说话……
“侯爷。”
方浣露听到外头护院的问候声,接着再听到开锁声,就看到严笙踏了进来。
她惊喜的从床上爬起来,如故作若无其事的道:“候爷,这么晩了,你怎么来了?”
严笙看她铺好被子坐在上头,四周明亮,还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味道,朝她揶揄说道:“看来你吃饱喝足,过得不错。”
“你娘向来对我很好,这些都是她差人送来的。”方浣露说完后,看他没有一点反应,更坚定的认为,这些东西一定是婆婆送来的。
严笙看了看四周,便挑了她床边的边子坐下。
方浣露被他的举动惊吓到了,“你……你要干么?”她以为他像前两次,说完话就要走了。
严笙露出微笑,“我来坐一下,等会儿再走。”
来坐一下?
“是吗?”方浣露很难相信他的话,这地方简陋得很,不像是他这个尊贵的侯爷会想待着的地方,莫非……
“娘子,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来陪你的?”严笙看穿她的心思,望向她道。
方浣露面露羞窘,她确实有闪过这个念头。
严笙的唇角扬高了,恶劣的道:“别傻了,我是来看娘子你这张惶恐的脸的,实在很有趣。”
方浣露的心脏被这话一击,忍不住一抽。
“而且我必须做出个样子,表现出我对你不离不弃、情深意重的一面,不然若传出去,我这个侯爷对你不理不踩的,名声会不好听。”他瞟了她一眼,“你快点睡吧,我才好走人。”
方浣露的心脏又被重击,她早该知道,这里人根本没安好心眼。
“知道了,我睡就是了。”方浣露窝进棉被里,背过身睡了。
奇怪的是,原本她不安孤单的心,在知道有他陪伴后,竟变得安心许多,她想,现在她应该睡得着了……
只是方浣露却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然后她睡大眼,终于想起了一件事——她会认床!她需要躺在她的床上才睡得着!她记得她刚穿来时也适应了好几天,才习惯她的床。
严笙看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模样后哼道:“真麻烦,你这样我就走不了了。”
“真的很抱歉……”方浣露呵呵笑着,心里咬牙切齿,真想大声说,嫌她麻烦的话,他大可一走了之呀!
“睡不着吗?那来说点话好了。”
“欸?”方浣露真的意外了,他居然还愿意留下来,还说要和她说点话。
严笙觑了她一眼,催促着她道:“别发呆,你快说点什么。”
方浣露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她哪知道要说什么,他们之间没熟到能随便聊天的好吗?“那说说我不在的这三年来,你过得如何,都在做些什么事好了。”严笙直接帮她决定。
方浣露面露狐疑,他为何要问她这三年来过得如何,做了些什么?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严笙瞪了她一眼,“无聊听听罢了。”
无聊吗?方浣露心里干笑,不然他还会为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会关心他抛下她的这三年,她过得如何?
方浣露只好说出她这三年过的生活,说起老太君不喜她,多亏有他娘在,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又说起她平日都跟着他娘学酿酒,或和他娘一块到庙里祈福,总之是一些很琐碎的日常生活。
方浣露一边说着,一边瞥向严笙,却看到他听得津津有味,有没有搞错?
而严笙从她口中听出周氏是这宅子里对她最好的人,老太君不喜欢她,是周氏替她化解,日常生活中也是周氏照顾她的,他真庆幸有周氏在,不至于让她在这个大宅子里无依无靠。
严笙分析过了,周氏身为原主的继母,将非她所生的原主视为己出实在是难得可贵之事,或许也和周氏无所出有关系,而在他回来后,周氏也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他初步判定,她和严老太君是这宅子里最不会危害他的人。
“那说说你和二房、三房平日的相处,我忘了很多事,这三年你所知道的会比我还多,你多说一些,我才能掌握住犯人。”严笙接着朝她问道。
既然是要捉犯人,方浣露当然得说下去了,“二房你也见识到了,你二叔就是个很嚣张、管不住嘴巴爱酸人的人;严律比他爹内敛许多,懂得讨好老太君,但是心高气傲,没那么随和;你二婶为人跋扈、说话刻薄,你那堂妹看起来像白莲花,嘴巴的刻薄可不输给她娘……
“总之这家子都不讨喜,因为不满由你继承侯爷的位子,对我还有你娘都很不好,我刚一进来时可是吃了很多你二婶和你堂妹的排头,不过日子久了,我就模着了她们的性子,知道该怎么应付她们,学会怎么避开找我麻烦的她们……”
呃,她怎么说得一副她很怕那对母女、只会躲避她们的感觉,会不会被他笑没用?
严笙对上她的目光,浅浅勾起笑,“这三年来,你倒是很努力过活。”
方浣露大为吃惊,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你不觉得我很胆小吗?我根本就不敢正面反抗她们……”
“过刚易折,相较之下你比他们弱小,反倒是示弱可以撑过去,这没什么不好。”严笙淡淡的说道。
她在上辈子一直有着自己的生存方式,穿来大兴国后,她继续用着属干她的方式努力生存,但她偶尔会觉得自己软弱,会没有自信,听到这句话,她就像是终于得到认同了,心口不禁淌过暖暖的热流。
严笙看她感动的凝视着他,故意道:“怎么,难得有人称赞你,快喜极而泣了吗?”
方浣露瞬间没好气的道:“这句话真的太多余了!”
严笙又是浅浅一笑。
方浣露看他笑了,想不到他们之间也会有这种时刻,是那么的舒心又愉快,让人心情大好。
忽然间,严笙牢牢盯住她的后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后面有什么?有虫吗?”方浣露都不敢回头看了。
严笙缓缓启唇,“有一只很大的……”
刚好屋外有风声传来,方浣露吓了一跳,整个人往严笙的方向冲去,飞扑进了他怀里。
严笙被她重重一撞,往后一晃,幸好他稳住了,同时扶住了她的腰。
“快、快去把它赶走!”方浣露在他怀里惊惶的道。
她抬起头,一和严笙四目相望,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扑入了他怀里,两人此时靠得好近,近到她的双手贴着他精壮的胸膛,她的呼吸都染上了这个男人灼热的温度,这是多么的亲昵暧昧……直到此时她才记得害羞般的红了脸。
更奇异的是,严笙那双望着她如浓墨染成的黑眸,竟让她感到深情款款,让她心里一紧,心脏扑通扑通的加速跳了起来,她这是怎么了?
严笙被自己喜欢的女人这么扑上来,又是贴着胸,又是娇羞的盯着他看,可说是相当心猿意马,尤其现下四周又无人,更让他满心遐想,难以压抑的在她背后抬起手,想抚模她的发,更想将她紧紧拥住,可最后,他忍耐住的收回手,轻轻掀起唇,朝她迸出欺负人的字句。
“娘子,你是傻蛋吗?我骗你的,都用了除虫的熏香,哪会有虫?你怎么这么好骗?”
“你骗我?”方浣露清醒过来,哇的叫了一声松了手,赶紧往后退,却一**狼狈跌坐在被子上。
天啊,她居然……居然这么大胆的飞扑他!
严笙看她羞耻得涨红了脸,忍不住又想逗弄她,道:“娘子,你是在脸红吗?”
“才没有!我是被你的谎话吓到快脑溢血了!”方浣露又气又羞的道,打死不承认她在害羞。
“开个玩笑而已,胆子真小。”严笙轻啧了一声。
方浣露气到真想用头撞被子,为什么会有像他这种厚脸皮的人呀?
“好了,那你继续说下去吧。”
“什么,还要说!”方浣露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他听得不累吗?
“不想说吗?”严笙朝她轻轻瞟来,可没有容许她不说。
“说就说……”
方浣露扁着嘴,接着说起三房,她自然是夸奖不已,说她和他们一家三口处得很好,三房的独子严京是个爱笑的阳光青年,她和婆婆都很疼爱他,接着又说起老太爷留下的三个姨娘及庶子女的事,她和他们平日并无交集,那些人只会讨好二房……
总之她说了好多好多,方浣露本以为这话题对严笙是很索然无味的,却没想到他从头到尾都很专心的聆听,偶尔还会投来一句评论与问话,不知不觉渡过许多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明明是个会认床的人,但她还是睡着了,严笙这个男人虽然说话恶毒,爱捉弄人,是个表里不一的双面人但今晩有他的陪伴,有他听她说话,陪她渡过漫长夜晚,让她不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她真的安心不少。
在这一晚,她作了一个梦,竟梦到了自家总裁大人。
穿越来这个大兴国后,偶尔她会梦到总裁大人,会想念他,虽然她当他的秘书时,他总爱恶整她,不是叫她跑腿、煮饭、为他做家事,就是处处破坏她的约会,让她避之唯恐不及,但其实与他共事的那段日子,并不是全然都是不好的回忆,他对她也有难得温柔的一面。
他们曾经遭遇电梯停电、一起被困在电梯里,她当时怕得要命,是他搂住她的肩,一直用着温柔的嗓音安抚她,让她不再惊慌;在她有次被客户吃豆腐时,是他为她挺身而出,甚至揪起对方的衣领差点揍人,也因为这件事,他宁可赔钱违约……
严笙让她想起了总裁大人,在她的梦里,两人的身影重叠了,成了同一个人。
而当方浣露呼呼大睡、好梦正酣时,却不知有人替她盖好了被子,用一双深情的眼阵望着她,陪了她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