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冬涛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踩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她愣愣地看着他,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可能?她明明看见他冲到她面前挡刀,她明明看见他气绝身亡,她明明……她伸出颤抖的手,触碰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是实体,是有温度的。
“冬涛?”她眼底泛着激动的泪光,定定地望着他,“是真的吗?”
楼冬涛笑视着她,“是真的。”
一听他说“是真的”,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扑进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像是只要一松手,他就会销失在眼前似的。“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
“对不起。”楼冬涛伸出双臂拥抱了她,道歉并安慰着,“为了引蛇出洞,连你也骗了……”
杜书渊泪眼注视着他,“骗我什么?”
“其实外祖母帮我开了灵视及灵听的能力,让我能看见阴邪之物,也能与黑丸说话。”他说:“我早就知道寿娃被秋山道人夺舍,也知道黑丸是被冤枉的。”
“什……那么……”她秀眉一拧,疑惑地望向一旁的大黑狗。
那大黑狗对着她揺尾巴,吐着舌头像是在笑。
杜书渊意识到什么,却又不敢置信地说:“难道……”
“没错,牠就是黑丸。”楼冬涛一笑。
“老天……”她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
“汪!”黑丸兴奋地吠了一声。
“所以一路上陪着我的其实是、是……”
“黑丸是外祖母座前的护卫犬。”楼冬涛转头看着楼玉峰,“外祖母,我看这事得由您来说明……”
杜书渊惊奇又惊疑地望向楼玉峰,楼玉峰气定神闲地微微一笑。
“是的,黑丸是将军府的护卫犬,是我将他化作人形,陪你一路前往出云。”楼玉峰说。
这一切都太让人惊叹,杜书渊觉得自己根本置身在哈利波特的世界里。只可惜,她是个标准的麻瓜。
“孩子,这事说来话长,今日已晚,大家先歇下吧,这事明儿路上说。”
坐在马车里,杜书渊专注聆听楼玉峰说着那些几乎可算是怪力乱神的事情。楼冬涛一出生,楼玉峰便预知他在二十八岁时将有死劫,而且在这之前必须前往北方讨佑气以保安康。
为了破其死劫,楼玉峰一直在找寻解方,也就是跟他有相同本命,能与其共生、相生及护生的女子,只要能与这女子结合便能破解死劫,从此无灾。
她寻寻觅觅,终于在楼冬涛十一岁时找到了这个女孩,也就是鹿原县城杜家的么女杜书渊,于是立刻派人前往订下亲事,不顾他人眼光及评论。
没想到杜书渊在十一岁时遭到蛰伏在暗处的咒师咒杀,楼玉峰只好折寿施法,将拥有同样命格的二十一世纪小女警李景慧召唤至古代来,宿在杜书渊的身体内。
“哇……”杜书渊瞪大着眼睛看着楼玉峰,“女乃女乃,原来我是被您召唤来的?”
既然与楼冬涛确定了感情,她自然改口叫女乃女乃,而不是国师大人了。
“一点都没错。”楼玉峰点头。
杜书渊惊叹之余,忽又想到楼玉峰方才所言,不禁眉头一皱,忧心地道:“可是女乃女乃刚才说您是折寿施法才将我召唤来,那么您……”
楼玉峰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却只淡淡一笑。“孩子,不必担忧。女乃女乃的命不算短,折几年寿无碍,再说为了楼家命脉,就算要我的命,我也无怨。”
听着,杜书渊握住她的手,“女乃女乃,身为楼氏的族长,您太辛苦了……”
楼玉峰慈爱地一笑,“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和职责,这就是我身为族长的天命及职责。”
“这还需要本事吧?”杜书渊以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女乃女乃把纸人变成冬涛,实在太厉害了,我一点都没发现呢!”
楼玉峰呵呵一笑,“那不难。”
“不难?”杜书渊瞥了楼冬涛一眼,笑说:“可冬涛不会呀。”
楼冬涛浓眉一蹙,不服气地说:“那是因为我是男子,若我身为女子,也是有这种本事及能力的,再说,我可是早早就看出寿娃不对劲呢。”
“是吗?”她咧嘴一笑,“那你怎么不揭穿她?”
“因为我必须让她踏进圈套。”他续道:“我趁你不在,将自己的铜钱搁在你床上就是为了引她出手,果然……”
闻言,她一怔,惊疑地道:“什么?原来铜钱是你的?”
她就觉得奇怪,秋山道人说他拿走她的铜钱,可她的铜钱明明一直在身上,原来秋山道人偷走的铜钱是楼冬涛的。
“他以为你没有铜钱护身,就会对你下手,而当他下手之时,也是他露出马脚之时。”他说。
杜书渊惊讶地看着他,回想起过去这几天来发生的每件事情。
原来楼冬涛一直都知道寿娃被夺舍,他假装没发现,又假装相信黑丸意图非礼寿娃而将他押下……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秋山道人一步步走进他跟他外祖母布下的陷阱里。
“女乃女乃,”她不可置信地说:“这些事,您也知道?”
楼玉峰高深地一笑,“这些年来,秋山道人一直躲藏得很好,直到他开始对你低出魔爪。”
“对我伸出魔爪?”她顿了一下,忽而想起她在水边发生的事,“难道我在水边差点……”
“一点都没错。”楼玉峰唇角一扬,“那便是他所为,也正因为他对你伸出魔爪,才会曝露了自己的行踪。”
“发现他藏身在兵部尚书府中,我便趁着他本灵出窍附身在寿娃身上时,占了他的身体。”
杜书渊惊愕地瞪大眼睛,“您是说,他占了寿娃的身体,您也占了他的身体?”
“一点都没错。”楼玉峰点点头,笑问:“有趣吧?”
“嗯!”她点头如捣蒜,开玩笑地道:“这算不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呵呵,算吧。”楼玉峰以怜爱的眼神笑看着她,“孩子,你能理解这一切吗?”
经她说明,杜书渊大抵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楼玉峰所使用的法术及这一切亦觉得很新奇、很不可思议,对一切都抱着开放态度及丰沛想象力的她,真的觉得很有趣。
“女乃女乃,我觉得很有趣。”杜书渊眼底看不见一丝的疑虑及惶惑,“尤其是黑丸居然是一条狗。”
楼玉峰呵呵一笑,“他呀,即使幻化人形却还是狗模狗样,你跟他一路相处了那么久,居然一点都没怀疑,女乃女乃我也算是服了你。”
杜书渊抓抓脸,难为情地说:“我怎么想得到女乃女乃居然派一条笨狗来护送我呢?”
楼冬涛一听,促狭地说:“呦,你好意思说他笨,你自己也不怎么精明吧?”
“什……”她羞恼地说:“我比他聪明多了。”
他噗哧一笑,“我就不多说你都做了些什么蠢事了。”
“楼冬涛,你!”杜书渊胀红着脸,气呼呼地威胁他,“小心我不跟你成亲喔!”
“咦?”他一怔,故作惊慌却说出调侃的话,“除了我,还有谁会傻到娶你吗?”
杜书渊羞得往他身上招呼几记粉拳,他乐得哈哈大笑。
楼玉峰看着他们小俩口感情如此浓密,不禁露出安心欣慰的笑容。
返京后,离腊八只剩两天了。
一抵达京城,楼冬涛便跟楼玉峰一起押着被夺舍的秋山道人进宫,并揭发张清文利用心术不正的咒师诛杀异己,以及盗窃调包军需、变卖图利的罪行。
至于杜书渊,则待在将军府吃好用好,什么都不愁,人人都将她奉为上宾,跟前跟后的伺候着,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原因无他,只因大限已近。
再两天,楼冬涛就满二十八了,可是到现在他们还没成亲。如今他进了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宫门,要是……
虽说有楼玉峰这位女版邓不利多的外祖母看照着,决计不会让他发生什么意外,可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近,却还是让她心惊。
她坐在廊前的阶梯上,两手托着腮帮子,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黑丸走了过来,在她身边趴下。
她伸手模模牠的头,牠便舒服地伸展着四肢。
“真是不可思议……”她说:“你曾经像个人一样跟在我身边,还帮我驾马车呢!”
“呜……”黑丸呜了一声,两只幽黑的眼睛望着她。
“唉。”她又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对着他说:“虽然我知道女乃女乃法力无边,可是腊八就要到了,我真的很担心冬涛……”
黑丸用嘴巴蹭了蹭她的手,那眼神像是在告诉她“不要担心”。
她感激地一笑,“我懂,你在安慰我,对吧?”
“呜呜。”
“谢谢你。”杜书渊揉了揉牠的头跟脖子,“这一路发生了这么多事,虽说都是逢凶化吉,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呜——”黑丸蹭在她身边,“呜——”
“女乃女乃可是不惜折寿才让我来到这儿,要是有个什么差错,那女乃女乃的寿就白折了,不只如此,我……”她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一顿,露出了悲伤的眼神,“要是他发生什么事,我会很伤心很伤心,伤心得快要死掉的……”
“呜呜呜……”
“黑丸,我真的很担心他,我、我能做什么呢?”她有点无助旁徨地说:“我对他,真的有帮助吗?”
说着,她忽地灵光一闪,想起秋山道人对她说过的话。
“对了,我记得那个秋山道人说只要我在冬涛二十八岁前跟他结合,就能破除死劫……”她盯着黑丸,有点难以启齿地说:“那妖道说的结合该、该不会是指“那个”吧?”
“汪!”黑丸突然吠了一声,并站起来绕圈圈,像是在告诉她“对的,就是那个”。
虽然听不懂狗话,但她从他的肢体语言判断,心想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我猜的……没错?”
“汪!”黑丸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确定自己猜的没错,杜书渊不禁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天啊,好害羞喔!”她模着自己发烫的双颊,难为情地说:“所以我要在腊八之前跟他“那个”,才能破他死劫吗?”
“汪!”黑丸又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半信半疑地说:“没有成亲也行吗?”
“汪!”黑丸不断地转着圈,兴奋地说:“汪!汪!”
她一脸慎重地确认,“你……是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汪!”黑丸再度给了她一个绝对的答案。
她惊讶地看着它,“你听得懂人话,我却听不懂狗话,看来……你是真的比我聪明。”说着,她有点沮丧。
“欸,”她瞥了牠一眼,“我是个麻瓜,怎么能生下有灵力的孩子?我真能替楼家延续香火吗?”
“汪!汪!汪!”黑丸叫了几声。
“你是说……没问题?”
“汪!”牠兴奋地转圈圈。
看牠的反应,她增添了一点信心。虽然她听不懂狗话,但意外地能跟牠心电感应、心灵相通呢!
“以后我的孩子也能像女乃女乃一样,把纸人变成人吗?”她问。
“汪!”
“哇!”她眼睛发亮,“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好期待喔。”
“汪!汪!汪!啊呜——”
“冬涛从宫里回来,我就要主动去找他那个那个吗?”她认真地问起牠的建议。
“汪!”它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大胆、太不检点?”她有点犹豫,但旋即想起大限在即,又决定将无用的矜持摆一边,“不行,就算他会觉得我很那个,我也要跟他那个那个,不然他会死的!”
“汪!”它大吠一声,像是在赞同她的决定。
有了黑丸的力挺,杜书渊眼底燃起斗志及决心。
“好!”她握拳,表情认真地说:“就这么决定,等他回来,我就立刻抓他去那个那个!”
“啊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