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雍墘很想要让这两位宰相闭嘴,可是他还没反应过来,楚嵂淅已经站在了两位宰相面前,一手一个捏住了两位老大人的脖子,满是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盯着他们的脸,用克制过后的平静缓缓地道:“我现在愿意给你们好脸的时候,你们最好赶紧配合我,否则……一个国家不能没有皇上,却永远不缺想要补上宰相位置的人。”说完,他气恨地松开了手。
两位宰相被捏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双腿抖颤得几乎站不稳,可以想见这样的惨态给其它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就是楚雍墘也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勒紧了,神色尴尬地想要松了松衣襟。
中间闹了这一出后,就由皇上走在前头,百官压后,浩浩荡荡的往东门而去。
东门离宫门有一段距离,也少有人出入,外头还有一大片空地,而这一回百官和皇上都出来了,也有一些人想要看热闹,可是楚嵂淅早就让兵卫把整个地方都给围了起来,而皇上和百官的位置也比较靠后,只有楚嵂淅一个人站在那边上撒满了石灰的棺材边。
他冷着脸,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打开了那具棺木,那里头的人……或许只能算是人形的尸体,上面布满了许多虫子,由于他手中拿着火把,那些虫子因为害怕火焰,没有半只从尸位上飞起,也让那恐怖的画面在所有人的面前停留许久。
不一会儿,围绕在边上的官员们都脸色苍白,看着楚嵂淅又从边上拎起了一大桶的火油往棺材里倒,紧接着就是点火,接着棺木里头响起了尖锐的惨叫声,若细细分辨,居然像是婴孩或是女子的尖叫声。
楚雍墘觉得这一辈子大概不会再见到比这个更恶心的画面了,虽然很想要维持身为皇帝的颜面,忍住肚中不断翻滚的恶心,他还是免不了脸色刷白。
其中武官还好一些,尤其是前些年上过战场的,还能够称得住,只不过一想起之前奏折的内容,这种虫子随着尸体还有排泄物等蔓延生根,伴随着那尖锐的叫声,也忍不住让人从脚底板开始发凉。
楚嵂淅慢慢地走到楚雍墘和百官的面前,看着他们,铿锵有力地道:“众位大人如何?这乃是我回京途中遇上的,那时候已经靠近西南边界,如果这样的人四散,甚至入了京……”
楚雍墘想到京里头甚至宫里出现这种吃人的虫子,一股酸意不断的上涌。“照辅政王所求去做,兵力还有太医院,还有附近的各府州道县,就这件事情全都按照辅政王所令,退朝。”楚雍墘以最快的速度批准了最大的权限给他,一摆衣袖匆匆回宫。
所有人以为他是被自己的皇叔给逼得脸色不好不想再继续听辅政王说话,殊不知他一回宫,就抱着痰盆大吐特吐。
楚嵂淅和其它百官自然不知道这一遭,可是众人也知道,无论怎么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做法。
所有人跟楚雍墘的想法一样,这样恶心的虫子若是进了京,所带来的灾难和后果肯定是无法承受的。
不得不说楚嵂淅非常准确地掌握了朝中官员的心思,得到了批令还有命令各级的圣旨后,他让南风看着把那棺材给烧干净前谁都不许动,带着圣旨,开始要人要物。
三天后,楚嵂淅带着一群都已经写好遗书的朝臣再次南下。
他依然一身黑衣,显得他更加消痩和沉默,他远远望着西南方向的天空,只希望一切不会太迟。
西南的情况的确在楚嵂淅和南风离开之后急转直下,邱长海他们走过的地方尤其严重,而且因为一开始反应不及,有些人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没在第一时间彻底封城,很快的西南第一大城也沦陷了。
樊家村也同样一片低气压,所有人每一日都会集中在一间空屋子前,那里是洛晴衣试验新法子的地方。
在那一日之后,不到七天,邱长海带来的人里头,受伤的三人全部死去,而陆续有两人跟着发病,邱长海根本不敢再靠近,樊家村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接近,就干脆把他们都关在同一间屋子里,虽然会准备吃的喝的,可是就等于是放任生死了。
又过了七日,邱长海一群人除了他自己以外,都死光了,而樊家村的人此时却无心理会他,因为从那一日起,洛晴衣的屋子除了偶尔还会要一些药材进屋,还有拿取饭菜外,几乎没有人再见到洛晴衣的人。
即使所有人再着急都没用,知道他们根本就帮不上忙,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弄来洛晴衣要的东西。
屋子外头的人心急,洛晴衣心中的焦灼程度也没有比较少。
她整个人瘦得几乎要让人认不出来,满屋子的药味,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纸张上,都是她一次次修改配方比例后的试验结果。
可是她知道这些还不够,即使她还能够活到现在,但不代表那些虫卵和虫子从她的体内消失了。
虽然她记住的这个方子多少还是有点用的,对付现代的那种虫子足够,可是现在在她体内的这种虫子凶恶得多,想必要加强药效,只是她却无从下手。
还差一点东西……但她不是专业的医药人员,也没有现代仪器可以分析,甚至就连莫老头也拼命在外头试了,可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她一日日的熬药,除了更换比例,也是靠着当年听到的那个比例药方来巩固住体内的虫子不长大或是不孵化,且即使渴得半死,她也尽量不去摄取太多的水分,因为那容易催化虫子,所以整个人的皮肤都有些微微干裂,呈现一种半月兑水的状态。
她知道自己已经虚弱得快要熬不下去了,她感觉身体又是一阵阵的疼痛,她耐不住弯下腰来,一块玉佩就这么从怀里掉了出来。
这是老村长和祖母说的樊家村的神秘礼物,一个只传女不传男的玉佩,当年祖母离开村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便把玉佩留在村子里,这些年村子里都没有女娃出生,老村长就把玉佩供在祠堂里,直到前些日子才给了她。
她眨了眨眼,试着让已经变得模糊的视线清晰一些,接着拿起了玉佩,透着光看,发现玉佩上头居然隐约可以看出有雕刻的花纹。
仔细一看不只是花纹,还有刻字,她眯着眼努力辨认,看完后,她不由得笑了。
“居然是生女秘方?”
不过后面刻着的小字有些难以辨认,她又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真的是一连串的中药方。
她将玉佩翻过来看,奇异的是,明明是一块会透光的玉佩,这一面却看不见另一面刻的字,只有一朵花样的雕刻。
这种花她看起来有点眼熟,却又叫不出名字,但是能够让她看起来眼熟的植物,说不定就是最近曾经见过的。
她一边忍着痛熬药,一边将玉佩翻来覆去的看着,想着所谓的传家宝,到底是这个玉佩还是玉佩上的这个方子?还有这个方子写了引子两个字,所谓的引子又是什么?
她感觉脑子越来越昏沉,疼痛花去了她太多的体力,让她无法再继续想下去,甚至神思有些恍神,直到她发现自己不小心把一朵有点眼熟的小花也给扔进正在熬制的药汤里。
疼痛的间距越来越短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一天之内喝了几次药,似乎那已经不是救命的药,只是暂且缓解她疼痛的止痛药方。
她顾不得还烫口,就把只熬得剩下半碗的药汤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她倒了下去,甚至没办法把自己移动到床上了。
她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连身子都轻盈得可怕,她的神志像是处于现实和虚幻之间。
她彷佛看见了楚嵂淅,他就站在那个温泉边,脚下踩着那如雪域般的花毯,她有点分不清楚这是幻觉抑或是梦境,只知道自己很想哭。
起码在不疼痛的时候,能够看见他最后一次,她竟然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
疼痛在刹那间袭来,她痛得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也因此瞬间清醒过来,终于想起了玉佩上让人眼熟的图案是什么了。
是那种开在温泉边上的粉色绒花,而她刚刚不小心把花给扔进药锅里了。
她笑着,然后忍不住开始咳嗽。
她看着手掌里的血,随便的擦在衣服上,奋力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把自己最后一次的药方用颤抖的手慢慢地写了下来,只是没加上那一朵小绒花的版本,还另外把那一朵花和什么生女秘方也用另外一张纸给写下来,希望那真的对樊家村的人有效。
她知道大家都守在外头,全都很担心她,她把写了药方的那张纸递了出去,用的是没沾上血迹的那只手,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捂着嘴巴,把一口正要咳出来的血给捂住。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了,她的视线开始迷散,疼痛逐渐散开,她仍是不断的咳着血。
想来她这一生就要结束了,若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没能在他还在的时候,老实的说出对他的心意。
除了对不起外,她想说的就是我爱你这样一句最简单的话。
只可惜,这句话大概说不出来了,他也听不到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