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胡瑞茵仍待在王隽住处负责打字,继续听王隽接着说故事。
他时而会停顿下来思考,如果停顿的时间变长,她不会催促他,但会抬眼追寻他的动向。
他也许是坐在一旁单人沙发上闭眼沉思,也可能起身,在宽敞的书房来回走动,或拿起任何一本书或资料照片翻阅,也可能离开书房,到餐厅或客厅坐着发呆片刻。
当他离开书房,她也会跟着他,若他没有主动找她说话,她便不会开口打扰,与他保持一点距离,安静观察他如何将中断的灵感捕捉回来。
昨晚听他讲故事,她心绪紧绷,心跳加速,今天的剧情,虽也有惊悚紧张之处,但兴许是白天,恐怖感减少几分,更多时候,她会不由自主盯着他良久,心跳不自觉加速,但这不是受惊,而是另一种感受……
王隽创作时习惯一个人,即使偶尔需要有女友陪伴,当他的缪思女神,但也顶多要求女友住在他家几日,却不能打扰独自关在书房创作的他。
这次因为手伤无法打字,要求胡瑞茵协助,当他遇到卡剧本时,不若过去感到烦躁焦虑,可以平静的闭上眼,慢慢厘清思绪,冷静思考剧情发屏。
当他离开书房,在家里随意走动,他知道胡瑞茵就跟在他身后,他并没有制止,也没要求要独处一段时间。
当他静默沉思,能感觉到她专注且认真的注目,这令他感到心情愉快。
他明明是写惊悚的黑色剧情,心境竟冒出写偶像剧时需要的粉色氛围。
此刻,他再度坐在客厅沙发上,双臂盘胸,闭眼沉思良久。
他想到下一段的对白了,却没打算张开眼结束沉思,甚至横生一念,想戏弄她一下。
胡瑞茵坐在一旁,静默注目他良久,他维持同样姿势不动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她不由得怀疑,他会不会睡着了?
她悄悄起身靠向他,更近距离的凝视着他好看的面容,心不由得怔忡。
半晌,她忍不住轻唤道:“喂?”
翘着长腿、双臂盘胸坐靠沙发的他,依然没半点反应。
胡瑞茵抬手,轻拍他肩头,心想若他真的睡着了,她可不好一直盯着他睡颜发呆。
“吓!”王隽忽地张大双眼,张牙舞爪地欲扑向她。
“哇啊——”她吓了好大一跳,仓皇地往后退,脚跟被茶几绊倒而往后仰,但他的大掌及时扣住她的腰,让她站稳身子。
“你……”她无比愕然,心跳紊乱,完全搞不懂他在发什么神经?
“哈哈!这样也能吓到你,你变胆小了。”王隽面露一抹孩子气,因轻易吓到她乐开怀。
胡瑞茵细眉一蹙,还是不懂他没来由恶作剧的目的。
“你是卡剧情卡到脑袋断线吗?”她白他一眼,将他仍环在她腰际的大掌拍开。
他害她轻易受惊吓,又因为他的碰触而心跳异常。
她对他一再产生异样感觉,内心不禁迷惘不解。
她,对他萌生男女间的好感?
那不可能呀!
她是非常欣赏他的创作才能,但他的个性并非她欣赏的异性类型。
“我有想法了,继续吧!”王隽笑笑的站起身,折返书房。
他对她横生的恶作剧确实颇幼稚,可是是她让他放松了卡剧情时的紧绷压力,才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闹闹她。
之后,王隽的灵感又畅行无阻,到了晩上七点左右,便奇迹的完成故事结局。
“太棒了!这个故事惊悚离奇,剧情高潮迭起,紧凑精采,让观众在带着紧张情绪观看时,一方面担心又受惊吓,却忍不住想知道剧情发屏,下意识进行推理,对干故事最后究竟谁才是好人、谁才是坏人,感到期待。”替他打完上下集剧本的胡瑞茵,对于连她都猜不到的结局,大为赞叹。
虽几度被剧情吓得直冒鸡皮疙瘩,她还是很期待被拍成戏剧,就算会看到晩上不敢睡,也一定要观赏。
“多亏有你。”王隽很有成就感,是因为她的陪伴和协助,他才能这么快完成这次的故事。
他喜欢她当他的第一个观众,听到她的赞赏,他很开心,即使是指点建言,他也会听进耳,认真思索做更改。
他曾强调,女友是他的缪思女神。他所以常交女友、常换女友,也为了让以写浪漫偶像剧为主的自己,随时有恋爱的感觉。
只不过,胡瑞茵对他而言,比起任何一个女朋友更具影响力,也无可取代。
“这次故事都是你想的,我可没出脑力。”胡瑞茵笑着回道。她连提一丁点意见都不需要。
“提早完工,请你吃大餐,庆祝一下。”王隽心情开怀,不容她拒绝,开车载她前往某间高级餐厅,跟她好好吃顿饭。
以往完成一部剧本后,王隽会让自己放假几天,假期视情况有长有短。
但这次只是写了一部上下集的单元剧,他不打算放长假,不过提早完成,至少可放懒个四、五日。
以往,一休假就是跟女友腻在一块,到处吃喝玩乐,现在没女友的他,没有独自玩乐的兴致,宅在住处彻底休息。
他懒洋洋睡了整整两天,醒来叫快餐外送随意果月复,之后便横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看美剧。
就这样足不出户、无所事事宅了三天,他不禁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往就算一个人休假,只是关在住处发懒闲晃,看电视、上网或看书,他也能很自在,享受这种不被打扰的轻松清静。
有几次他放懒到迟迟不想工作,胡瑞茵一再打电话催问他下一本剧本的进度,甚至直接找上门来,要求他开始想新故事。
如今他不过才发懒三天,竟一直想到她,莫名想见她,想听她的声音。
真奇怪,他跟她才短短三日没联络,往他闭关,即使一个月没看到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次竟如此反常。
回想前阵子,在他应该闭关中却屡屡找她,是希望替才失恋的她转移悲伤心情,与现在想见她的心情完全不同。
难不成……他喜欢上她了?
他霍地坐起身,抬手模模胸口,想到她的脸容,心好像怦然跳动?
他,喜欢她?!
他再度自我怀疑,有可能吗?
他不由得想到那晚,他一度横生吻她的欲念……
想到她那粉女敕的樱唇,他顿感口干舌躁,抿抿唇,拿起茶几上没喝完且已消气的可乐,大口灌下。
突地,手机响起,他心一跳,以为是胡瑞茵打来的,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听,可是听到不是她的声音,他莫名有一丝失落感。“妈,是你啊……”
“接到妈的电话,这么不耐烦啊?”王母故意问道。
小儿子一个人住台北多年,主动回家的次教越来越少,也鲜少会打电话间候他们两老。
“什么事?别想逼婚,跟上一任分手了。”王隽先懒懒的报告。虽说母亲并不清楚他现任或上一任女友是谁。
大哥在他这年纪时早已结婚生子,让父母抱了两个孙子,所以母亲每次主动打电话给他,总不忘叨念一番,催促他该定下来了。
“又分手了?这次这个交往多久?”王母一听,不免有些遗憾。
她知道小儿子交过不少女朋友,但从来没有带任何一个回家让他们看看,而且每次她问起,往往就换人了。
“交往多久不重要,我没打算结婚。”王隽往长沙发倒躺,一手拿起遥控器转换电视频道,感觉母亲又要唠叨一番,他虽听得烦,却不好挂母亲电话。
“你都三十三了,过完年就三十四了,还没打算结婚?”小儿子在影剧圈名声响亮,创作不少部叫好又叫座的好戏,但她更关心在意的还是他的婚姻。
“没。”
“你是打算打光根?”
“没。”
“那你几岁才要定下来?”
“没有女人让我想定下来。”他直言道。
“那你一直交女朋友,只是跟人家玩玩的?”思想保守的王母,对小儿子在感情上的风流实在不认同,不时便要苦口婆心劝诫一番,就是希望他能认真维持一份长久的感情。
“女人巴上我,摆明也是玩玩的。”王隽咕哝道。你情我愿,何况他还大方满足对方的物欲需求,他可没占对方便宜。
“你这是……唉,算了,先不说这个。我打给你,是要你这个周末回来,庙里建醮,你爸身为里长又是庙里主委,这次还抽中炉主,你该回来一起参与,热闹热闹。”
王母提起这件村里每年热闹盛事,即使往年丈夫没抽中炉主,也都不遗余力全程参与。“要不是你大哥跟大嫂这次排不出休假,以往也会特地带孩子回来,给你爸助阵。”
大儿子因为工作缘故,与妻儿已移居大陆几年,每年会回来一、两次,与他们和亲友聚聚。
“我没兴趣。”王隽一口就推却。母亲自两个月前就提起这件事,他也早就说过不打算回去。
“你小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建醮看热闹吗?你如果能回来,你爸会很高兴的。”
“爸比较希望大哥回去。”至于他有没有出现,不会影响父亲的心情。
“怎么这么说?都几岁了,你这是闹什么别扭?”王母不免指责道。
小儿子因创作梦想,跟丈夫曾有过激烈冲突,即使多年过去,小儿子对过去存有埋怨,这也令她颇头疼。
父子俩并不是不说话、不往来,可关系就是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她想疏通却也无解。
王隽意兴阑珊地望着液晶电视画面,手持手机边听母亲叨叨不休,他偶尔轻应两句,但对母亲一再要求他周末回去,仍没意愿。
总算等到母亲主动结束叨念而挂电话,他不禁又想到胡瑞茵。
他下意识点滑她的手机号码拨出。
“有急事?”胡瑞茵意外王隽休假时会主动打电话给她,更惊讶两人不过才几天不见,她竟有点想念他的声音。
“呃?”王隽怔了下,一时没多想就打给她,竟不知要说什么,连忙找了个理由问道:“那个……你想参观建醮活动吗?”
她有些迟疑的反间道:“你是指地方宫庙的建醮祭典?”
“这个周末你要跟我去台南其乡镇看宫庙建醮庆典吗?”他又问,心下认为她会拒绝,他再改邀她去别的地方。
“可以啊!你这么快又要出门取材啦?”胡瑞茵直觉认定这与他创作相关,想到他这么快又和极要写新的剧本,对他语带赞赏,且心里莫名期待很快能再见到他。
“你对建醮活动有兴趣?”王隽意外她这么干脆就答应。
“去参观那个,比去鬼屋好太多了。”她笑道。若要她再陪他去鬼屋冒险,她只能敬谢不敏。
原本无意周末回乡,现下因她愿意作陪,他不免心生一股期待。
不过他没告诉她要去的宫庙与他家的关系,且这次不需小吴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