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素来都是个温温柔柔的女人,能惹到她就说明舒瑾瑜有多么不知好歹了。
裴若的语气颇重,舒瑾瑜一下子就慌了,他也不过才松了一口气,想不到又说漏嘴,惹火了裴若,他自然是知道对方是有多在意这件事,恨不得当场就停下车子哄她。
不过就算他解释得口干舌燥,裴若仍旧理都不理他,对于屡犯相同错误的男人,偶尔还是要狠狠心的,所以等抵达位于郊区的别墅时,她趁着舒瑾瑜停车的间隙,不等他,直接进了门。
她放下行李箱,怪直到厨房倒了杯水,满满喝了好几口,才觉得火气稍稍灭下去一些。又过了几分钟,她听到厨房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她闭了闭眼,捧着玻璃杯站到了窗前,又顺手稍稍拉开窗帘,虽然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很快,一具温热的颀长身躯从身后热切地抱住了她,裴若被撞得往前倾了一些,但很快就稳定下来。她放下水杯,拍了拍扣在她腰上的大手,冷淡地说:“放开。”
后面的人自然不放,并且不依不铙地磨蹭着她,口气更是无赖,“不放。”
裴若挑了挑柳眉,用力扭动几下想要挣月兑,却无奈地发现这男人束缚的力道就和死结般越拉越紧。她很快就放弃了,态度也跟着妥协了几分,她软声道:“你就不能爱惜一点自己吗?我又不能跟雷达似的全天候侦铡你,你要是继续在这方面犯糊涂,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舒瑾瑜满口应承,他转过她的身子,将脸埋到她温暖的肩窝,长臂依然牢牢箍着她的腰。他急切地说:“我保证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为我担心了,对不起,舒太太。”
裴若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慢慢抬起手臂抱住他的肩背,喃喃道:“但愿这是你最后一次的保证……”
话音一落,裴若纤细的腰肢便又被搂紧了几分,舒瑾瑜宽闰的肩线紧紧地绷着。
裴若来回模了模他菜软的头发,忽然轻笑一声。舒瑾瑜不明所以,将头从她的肩窝处抬起来,他看着她,闷闷地问:“笑什么?”
裴若挑了挑眉,“我在笑我自己啊。”
“什么?”舒瑾瑜一愣。
“笑我自己居然又因为你不按时吃饭而生气,说起来,这也算是很幼稚的生气理由吧。”“若若……”舒瑾瑜反应过来,有些委屈地说。
裴若抬高手模了模他的头发,菜声道:“好啦,我也就说说而已。你先去洗手,然后去厨房外面待着,我给你煮碗面。”
“好。”一听有吃的,舒瑾瑜立刻有精神了。他听话地松开裴若要去洗手,可走了两步又黏了回来,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不想在外面待着,可以留在厨房看着你煮吗?”
“什么?”裴若有些想笑。
“你一去好几天,我很想你。”舒瑾瑜说得理直气壮。
“舒瑾瑜!”裴若感到无所适从,以前她还经常因为他貌似甜蜜的言语而心动,但现在她早就明白这就是对方习惯性撒娇的幼稚本性。她捏了一把他的脸,批评他,“你现在还能想起来自己以前的样子吗?那个整天说自己老,然后说裴若是小女孩的舒瑾瑜去哪里了?”
“一直都是。”舒瑾瑜刚开始还因为裴若直呼他的名字而稍稍正色起来,可听到后面又摆出无辜的样子,他颇有些受伤地说:“原来想若若是不能够说出来的……”
裴若不禁颜栗,来回深呼吸后,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爱待就待着吧。”
“好。”舒瑾瑜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露出胜利的笑容。
一碗面就在裴若身后无时无刻都跟着一条亦步趋步的大型犬中完成了,最后大型犬还吃得很开心,这让煮这碗面的人也自然欣慰了。
只是这种欣慰也并没有持续多久,睡觉时,舒瑾瑜朝她伸出不规矩的爪子时,裴若还是毫不犹豫地把他拍掉了,“今晚不许。”她义正辞严地警告他。
“为什么?”舒瑾瑜并没有退缩,锲而不舍地又把爪子伸了过来。
这个季节里,男人的手还带着凉意,就这么直接地与她的皮肤贴和,裴若激灵了一下,忍不住笑出来。舒瑾瑜以为她妥协了,就整个人都压到她身上,反正这种事情他干得最顺手不过。不料裴若这次比以往都难唬弄,即使被压制住了,仍旧躲避着男人的亲吻。舒瑾瑜热切地索吻了几次后,都只能打打擦边球。
情|欲勃发的男人耐心都是不够的,更何况是被女人宠惯了的,不过几个来回,舒瑾瑜也有些不耐了,直接伸手扣住裴若的下巴,他强吸了一口气,努力用温和的语气问:“今晚究竟怎么了?”
裴若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眸子,深黑色的、乌沉沉的,如同上等的松烟墨。她微微抿唇,略为无奈地笑,“瑾瑜,我今天……就想和你说说话,飞了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好累,难道你不累吗?明明工作了一整天,还加班……”
“你在开玩笑吗?”舒瑾瑜在有些紧绷的状态下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扣住裴若的腰翻了身,两人互换了位置,修长的手撩开她柔顺的长发,模着她如玉的后颈。他放低声音,“算了,你今天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
裴若往他温热的胸膛上来回磨蹭了两下,她闷笑,“舒先生还是很聪明哦。”真不像平时故作可伶巴巴讨饶的模样。
舒瑾瑜捏了一把她颈上的肉,语气中带着笑意,“我想比舒太太稍微聪明一点。”
“是这样没错。”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里,裴若勾起了唇角,她完全承认对方说的,于是继续问:“那舒先生可以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吗?聪明的人都比较懂得揣摩人心吧。”
舒瑾瑜闻言轻笑,他侧过头在裴若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相当配合她猜起来,“还在想我不按时进餐吗?”
“我有这么罗嗦吗?”
“呃……那是碰到不友好的乘客了?”
“不是。”
“那是因为工作上的压力?”
“噗嗤。”裴若终于从舒瑾瑜的胸口抬起头来,含笑地轻咬了一口男人的下巴,又继续埋了回去。她斟酌着言语,然后缓缓道:“你猜到一半吧,也不算压力。”
“因为工作?”舒瑾瑜的声音中带着诧异,“怎么了?”
“其实也跟工作没关系,我本人的想法……瑾瑜,我想、想辞职,然后以后专心做全职太太,好不好?”裴若说得磕磕巴巴的,其实几个月前她就有这种想法了,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舒瑾瑜提,可综合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她下定了决心。
“辞职?”舒瑾瑜也只稍稍疑惑了下,就很快就愉悦地说:“好啊,当然好啊,这样我每天回家都可以见到舒太太了。”
舒瑾瑜大概真有些想笑,他还以为是什么重大事件,听到是辞职后,就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他搂紧裴若,软声道:“只要你感到快乐就可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裴若微不可闻地低语。
“什么?”
“你就不问问原因吗?”裴若故意带着些哀怨,提高声音。
“嗯?”舒瑾瑜显然一愣,但随即失笑,“你今晚是决定和我猜迷语了?”
裴若也笑,她阖上眼晴,道:“好啦,其实也没什么原因,主要还是想着以后你下班回来,都能够吃上一顿热的晚餐。”这自然是实话,但还有一层原因她还没说,因为现在并不是恰当的时机。
舒瑾瑜则将她搂得更紧些,他善于在调情时油嘴滑舌,但有些情况下,又不会去卖弄这些。裴若还是挺喜欢他这一点的,毕竟她喜欢轻松的情话,而不是酸溜溜的那种。
她忖度着,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便问:“我问你哦,小念现在怎么样了?”她问的是她的小泵子舒念初,不久前和杜氏的杜嘉若离婚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飞机上,着实吃惊不小。
“小念?”舒瑾瑜顿了下,“我去看过她了,状态还可以,只是她没说她和杜嘉若离婚的原因。”说起来,连他都吓了一跳,他这个妹妹自小都腼腆、怯弱,这次居然会自作主张地把婚离了,结束了五年的婚姻,惭愧的是他这个做哥哥的还完全不知道内情。
“原因?”裴若轻笑,她怀疑舒瑾瑜是不是故意装傻,“这个还需要问吗?杜嘉若是什么样的人,小念能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已经不错了。”
“你……知道他?”
“我以前没和你说过吗?”
“说过什么?”
“那就是没有了。说起来,我和杜嘉若读的还是同一所国中,他太有名了,成绩很好,很受人欢迎,但性格也相当恶劣,当初他结婚的时候我还收到过邀请帖呢,还对新娘子抱有深深一番的同情,那时我没想到她会是我未来丈夫的妹妹。”
裴若不禁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裴氏和杜氏也有往来,杜嘉若还是她大哥裴铮的好友,两人的性格有异曲同工之妙,也不怪她不清楚,想来似乎还没有和舒瑾瑜提及过。
“你和杜嘉若同校过?”舒瑾瑜搂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一松,他翻身将她压到身下,眼睛紧叮着她,“我还以为他只和裴铮有往来,却不想……”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我是因为我大哥的关系,不认识都不行。”裴若模模他的脸,轻声说:
“关键还是劝小念想开点,你这个做哥哥的要上心些。”
“她自己主动离的婚,还想不开?”舒瑾瑜皱眉。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裴若望着他,“我和小念也谈过几次,她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放下?”舒瑾瑜挑眉,“我一直以为他们没多少感情,他们婚结得还很匆忙,说实话,当初我很意外。”
裴若抚模他修长的眉毛,颇有些无奈地说:“你真是……好啦,也就我们女人这样。”
“嗯?”舒瑾瑜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来回摩挲着,又想说什么。
不料裴若眼睛一闭,极轻地说:“先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舒瑾瑜一愣,感到凉飕飕的,直觉告诉他,他好像说错话了,但却不知道出错的地方。
裴若阖着眼,其实她的意识还很清晰,因为她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是真正的迟钝。之前她有时候看不懂他,即使他表达情感也不隐晦,现在她隐隐有所醒悟,哪怕她猜透了舒瑾瑜的心思,可能会比僭懂时更加不快乐。到底是选择僭懂时的微微失落,还是渐渐摊牌呢?她得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