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怎么不把二爷留着,您一个人也太危险了。”任禹有些担心地道。
他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对北疆李王军是全然的忠心,可是另外三位跟他位阶差不多、五品上下的将军,不知道是不是有反贼混在其中。
他口中的二爷是轩辕奉的胞弟轩辕祈,这一次老王爷和老王妃回京,他也随行护卫,北疆现在就剩下轩辕奉这位主子爷而已。
轩辕奉缓缓地将地图卷起来递给他,“北疆已经染了太多轩辕家的血了。”轩辕一族世代守卫北疆,付出了许多代价。
任禹听他这么说,神色也有些黯然,当初他任家被前朝奸贼陷害流放三千里,就是流放到北疆,那些年打的战役太多,数不清的人都埋葬在这片土地。
“轩辕奉,我可不可以下去玩,很快就回来。”街上小吃的香味一直漫到陈巧鼻中,让她肚里的馋虫骚动不已,附近还有套圈圈的摊子,她好想去玩。
“放肆!怎么可以直呼王爷的名字?”任禹下意识地怒斥,骂完之后才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她。
陈巧小嘴微张,眼睛眨动几下,“那阿奉,可以吗?”她搔搔头,有些害羞地抿嘴笑着,偏头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
阿奉?
轩辕奉的表情有点僵硬,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叫过他,就连父母也都是叫他的字。
任禹错愕的张大了嘴,她的眸光清澈,没有半丝揶揄之意,可见她的单纯真心。
轩辕奉顿了一会儿,转头对门口两个亲卫吩咐道:“宣镜、宣镇,你们陪陈姑娘到街上走走。”
宣镜跟宣镇守在门口,方才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表情虽然没有任何波动,但内心对陈巧是敬佩的,他们可是第一次遇到敢直呼王爷名讳,甚至乱替王爷取小名的人,但最令人讶异的是,王爷居然没有生气。
任禹有点呆滞地看着陈巧兴匆匆地离开,“爷,陈姑娘她……到底是真还是假?”他总觉得捉模不透她的个性,说是直爽却又娇气,也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假单纯?
轩辕奉也有些头疼,“郁唯跟我说过他这个师妹,确实不容易伺候。”
几年前,他在一次剿匪的行动中遇上了正在匪窝中作客的郁唯。
其实他要是再晚一点去的话,应该也不需要剿匪了,光是郁唯一个人就快将匪窝给拆光了。
他因此认识了郁唯,也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机关谷谷主的儿子,也就是下一任的谷主,由于轩辕家跟郁家颇有渊源,所以他有意跟郁唯保持了通信的习惯。
几年书信下来,郁唯的个性他不说了解十分,但也有个八分,用高傲两个字来形容他还算是客气的。
书信往来时,他们偶尔也会谈到家人,这个小师妹他听郁唯说过,陈巧被收入机关谷后,深受所有人疼爱,其中之最便是谷主夫人,因为陈巧长得太像女圭女圭了,满足夫人生了个臭儿子之后想要贴心小棉袄的梦。
也因为陈巧实在太乖巧了,笑起来脸上的小窝窝又甜甜的,就连最孤傲冷僻的谷主都很疼她。
陈巧被众人宠得娇气十足,郁唯时常在信中抱怨带她出门太麻烦之类的,但真带她出门,他又舍不得她受苦,有时候啰啰唆唆的一封信里都是抱怨,只不过还是能从字行间看出来他对小丫头的疼爱,也因为如此,他才会想要绕到镇上买马车。
不过既然已经绕到了别处,那就顺道带着那些尾巴绕远点,让那些人多一点时间动动手,看看这次能不能将这些蛀虫给揪出来。
想到出发前收到从京城来的天子密令,轩辕奉脸色就沉了下来。
另一边,在街上晃的陈巧,正好遇上了“天降美人”这种奇遇。
正确来说,遇上的其实是宣镇,陈巧只是围观了一下什么叫从天而降。
当陈巧抱着香甜的糖炒栗子经过一家饭馆的时候,二楼传来许多人的惊叫声,接下来就是一道白色身影越过二楼的栏杆,往地面坠落。
她还没反应过来,宣镇就已经出手把她拉到一旁,同时伸手将摔下来的人给抱住,转了几圈卸了坠落的力道后,才把人往地上一扔。
陈巧都还来不及看清楚从天而降的人生得啥模样,饭馆里就乒乒乓乓冲出来一群人,其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冲上去抱住被扔在地上的人。
“姊!姊!妳不要抛下重楼!”夏重楼扑在昏倒在地的夏长卿身上哭喊着。
夏长卿其实没有真正昏过去,只是从高处坠落的恐惧和悲伤让她整个人一下子软倒下来,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慢慢地爬起来,抱住弟弟安抚道:“重楼,姊姊没事。”
夏重楼吓出一身冷汗,脸上也是涕泪纵横,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摔到一边去。
“想死?夏长卿,妳生是我巫雅的人,死也是我的鬼!”巫雅恶声恶气地道,那蛮横傲慢的模样,让他勉强说是俊秀的五官,显得有些丑恶,接着他又对身边的跟班吼道:“还不把人给小爷我带走!”
四个跟班显然很习惯这样的事,二话不说上前就要把夏长卿抓起来。
宣镇跟宣镜听到巫雅这个名字,眼神快速交换了一下,宣镇才想上前制止这些人嚣张的行径,眼角却瞄到陈巧把手举高的模样,正纳闷她要干么,就听到破空声从她袖中响起。
“啊!”其中一个跟班瞬间中了一支箭矢,箭虽小巧,却很有杀伤力,一下就射进了三分之一,箭头全没入对方的胸口。
听到同伴的惨叫,另外三人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转为愤怒,就要攻击陈巧,然而跟班甲却发出更大的惨叫声,捂着胸口的伤,眼睛一翻,昏倒在地。
陈巧向其他三人警告道:“最好别乱动喔!”她举着右手,稳稳地对着他们,衣袖滑落到肘间,能隐约看到她肘上有一个小小的箭矢,可见机关就在里面。
“陈巧?妳怎么在这里?”巫雅一见是她,语气跟脸色都很难看。
陈巧无奈地撇撇嘴,“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个讨厌鬼,你越来越面目可憎了。”她不是在故意讽刺他,她可是说真的。
机关谷原本叫做天机谷,只后来某一任谷主的机关术十分出众,渐渐地江湖上都称天机谷为机关谷,天机谷的传人自然也不是只会机关之术,就像陈巧的师父一样,大概除了生孩子以外,他什么都会吧。
陈巧除了学习机关术,还跟师父学习了相术,不过她的天分跟兴趣都在机关上面,相术只学了一些粗浅的而已。
“陈姑娘,妳认识他?”宣镇讶异地问。
陈巧上前把地上的姑娘拉起来,夏长卿还惊魂未定,傻傻地被拉到她身后,而夏重楼则是被宣镜抱起来。
“认识,他是个讨厌鬼。”陈巧皱皱鼻子,毫不掩饰对巫雅的厌恶。
“哼!陈巧,妳别以为妳是机关谷的人我就不敢对妳做什么,那姑娘是小爷的妾,把她交出来。”巫雅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似乎忌讳着什么不敢上前。
陈巧才不理他,“我看你头顶一片黑,肯定要开始倒霉,你还是快点躲回落月城吧。”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欺男霸女了。
巫雅听她这么一说,脸色青白,心里又气又惊,狠瞪了她一眼,这才一甩袖子走人,至于跟班乙丙丁要跟上自家主子之前,还很有义气地不忘把地上的跟班甲给搬走。
宣镇跟宣镜都是一头雾水,但也知道在大街上不方便多问,只好先跟着陈巧回到客栈。
陈巧领着那对姊弟回到客栈的厢房,要不是因为宣镇、宣镜也在一旁,客栈老板绝对会把人给赶出去,领着戴孝的两人进来,这不是给他们客栈触楣头吗?
轩辕奉也没想到她不过去逛个街,也能带回两个麻烦。
陈巧将惴惴不安的两姊弟给按坐在椅子上,她转身翻出自己的行李,拿出一个小木箱,一打开就是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趁着陈巧在帮那两姊弟上药的时候,轩辕奉已经从宣镇、宣镜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当然,连那中箭的在几个呼吸间就倒下的事也说得一清二楚。
“姓巫?落月城城主的儿子?”
轩辕奉身上有李王的爵位,北疆附近的三州也算是他的辖地,三州官吏是由吏部派任,但每一个主要的官员他都必须要了解,以免有奸细混入其中。
他记得落月城城主就姓巫,况且若不是一城之主的儿子,怎会有那底气在大街上这样肆无忌惮。
“爷,陈姑娘似乎与他有旧怨。”方才在大街上,宣镇可是将巫雅对陈巧愤恨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
“将那两人带下去问清楚。”轩辕奉命令道。
早就上好药的两姊弟正抱在一起低泣,还不时对陈巧表示他们的感激之意。
等宣镜和宣镇将他们姊弟两人带了出去,轩辕奉才对着正在收拾药箱的陈巧问道:“巫雅是谁?”
“咦?你还没问清楚啊?”她纯粹只是口直心快,一点也没有要讽刺他的意思。
几次下来,轩辕奉已经习惯她的直接了,倒也不以为忤。“他是落月城城主的儿子?”
陈巧点点头,坐到椅子上,“嗯,巫城主的小儿子,三年前我跟大师兄一起去落月城,帮城主改建四个城门的几个机关,那时候遇见他的。”想到初见时巫雅的举动,她就很不高兴。
“我记得落月城城主的嫡次子叫巫仲才是。”轩辕奉在几次大节中曾见过巫仲。
“巫雅是小妾生的。”陈巧回道。
时人日下还是以嫡子为尊,替嫡脉的儿女取名时,通常只有单名,庶子女的名字则是三个字,由此可见巫城主有多疼爱巫雅。
“他是怎么得罪妳的?”
“那时我自己跑出去玩碰上了他,然后跟今天一样。”不一样的是她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身为机关谷最小最受宠的小师妹,她身上防身的器具多得是。
当时巫雅的气焰比今天还要嚣张霸道,居然说要纳她当第四房小妾,她很生气,自然就拿些浸了药的东西给他点惩罚。
“妳也给了他一箭?”轩辕奉又问。
陈巧笑弯了双眼,“嗯啊,只是箭上抹了月兑月兑粉,呵呵……”
“那是什么?”
“是我大师兄研制的药粉,给我防身用的,中了月兑月兑粉的人,半个月内身上的毛会全部掉光光,而且半年内都长不出来,好玩吧?光头、光头亮晶晶。”想到巫雅顶着一颗大光头长达半年,她就乐得不得了。
见她笑得开心,轩辕奉却笑不太出来,她只想到光头,但他可是很清楚男人的毛不只长在头顶……
陈巧的笑容突地一敛,没好气地问道:“为什么你都不管管城主他儿子?你不是王爷吗?”
大师兄说过北疆邻近三州都算是镇北关李王的辖地,既然如此,那个坏蛋也算是他的责任,抓坏人不就是他的事吗?
这些事太复杂也牵涉很多,轩辕奉自然不会跟她说。“嗯,明天就处理。”既然要拖些日子,他也不浪费这段时间,有些事情早有耳闻,就也一并处理处理吧。
陈巧偏着头,疑惑地看着他,颊边的卷发垂落,眼睛晶莹剔透,就像个女圭女圭似的,很是可爱甜美。
看着这样的她,他突然间明白为什么巫雅会冒犯她,她虽然不是容颜绝丽的美人,但光凭她那双剔透的眸子跟甜美的模样,怪不得巫雅会见色起意。
“今日就在这里休整,明天早上再出发。”说完,他便离开了。
她望着被关上的门板,还在想着他说的“明天就处理”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