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招……”几个邑东绿林的年轻家伙们听得愕然,不敢置信袁小倪这么厉害,却很清楚见多识广的泰罗武不会骗人。
“对了,大武哥和古城几个堂主好像颇有交情,怎么你身陷古城的时候,他们没帮你?不能帮忙劫人,至少也要想办法偷偷放你走才对。”
他们邑东绿林向来直往直行,老大成犷更是出名热情重义,只要是朋友,哪怕身陷朝廷大牢,也一定冲破大牢劫人,这才够朋友和义气。
“若不是有他们,我岂能一入古城地盘就像贵客一般被礼遇,很多事情是江湖规矩与道义,大家都有立场与不可触犯的底线,就像他们从不会由我这探问你们家老大到底是哪一个。”趁机教育这几个初出江湖闯荡的家伙,朋友情义不是拿来让对方为难的。“一样的道理,我盗取镑家锻剑原铁是真,他们可以为我争取将功赎罪的机会,但要求他们私放我,只是让双方交情破灭。”
成犷领导邑东绿林的风格,固定让队中的人轮流带头,连名字外号都相近,让人猜不到真正的首领是谁。
“犷犷老大也是这么说,说进到古城你不会有性命之忧,因为与你有交情的古城堂主会照应你,却无法放你走,你也不会答应。”
“大武哥和犷犷老大在这方面的坚持很像呀,都不让朋友为难,不过我家犷犷老大孤僻了点,只是要没目标或者任务,可以在马厩待上大半天,拿条破布把帮内的桌椅,前后擦到发亮,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是邑东绿林内打杂的下人。”
“岂止呀,他说要独思的时候,可以安静的像要跟阴影同化,一整天都不会让你发现他在房子的哪个暗处,飘忽的跟鬼魅一样,要找他可能得把屋顶都掀了,让阳光照进来才找得到人。”
说起自家老大,众人就充满复杂,既佩服他文武全才,脑袋精明,又受不了他平日老爱在黑漆漆的阴影中为乐,再不然像个下人前后打杂,丝毫不起眼,只有锁定目标,分发任务时,光芒四射,完全看不出跟平日是同一个人!
“你家犷犷老大,确实从小喜欢耍孤僻的程度,和他的聪明绝顶一样让人吃惊。”可说是和成犷一起长大的泰罗武非常了解这感受。
“我们都怀疑,除了当个绿林头子,玩自己那套自成的绿林风格外,犷犷老大还有什么乐趣?不好酒、不近色、不玩财,好像和那些恶帮恶派周旋,把对方的东西抢夺到手,是他唯一的乐趣。”
大家到烟花酒馆寻乐,他继续在马厩跟马谈心,抢到财物全让手下分,吃饭就爱窝不起眼的角落不许人家跟他说话,众人苦思该怎么让老大有其他乐趣,因为这已经不是孤僻而是怪癖,老大对兄弟这么够义气,他们也一定要回报时,终于,一个转变出现了。
“犷犷老大最近疯找一个『韩柳荻』姑娘,我们从来没看过除了任务以外,老大眼中的光芒这么亮,表情这么狂喜,这个韩柳荻姑娘真是攻占他的心。”
于是,众弟兄们决定,不论上天下海、赴汤蹈火、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定要为老大找到这位不知什么来路的『韩柳荻』姑娘。
“能让成犷这么心仪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这让泰罗武很好奇,取原铁的路上,成犷提到他看上一个人,只是还没模透对方底细。
“在青楼遇上的,本来以为是个卖艺的女子,结果店家说不认识这名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趁机混进来赚点卖艺钱的,她当晚被犷犷老大抱在怀中,亲了一嘴后,就整个人变了,神色惊骇,双眼瞪得这么大,好像老大是个什么可怕的鬼怪一样!”手下活灵活现的捏着手指在眼上圈出弧度。
“对呀,就算被亲得突然,一般女人可能就一巴掌过去,然后哭喊跑掉,但这位韩姑娘不是,她先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瞪老大后,接着她自己表情变得更像鬼,很狰狞,忽然双手抄起阿歪正要吃的卤蛋,一掌就握住两、三颗蛋耶,在老大眼前用力捏碎!”女敕犷也道。
他们当时目瞪口呆,因为老大忽然亲女人,接着那位姑娘的反应也让大家傻眼,只有阿歪拼命哭喊他的卤蛋,因为全被掐爆,有够吵,每次到烟花酒馆,阿歪对吃比对寻欢作乐有兴趣。
泰罗武也听得愕愣。“那、那位姑娘……都没说什么吗?”“有呀,那一句话每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女敕犷学着当时那位韩柳荻姑娘的神态、表情,几乎是一字一句蹦出话来。“成犷,这一个耻辱,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哥?!”泰罗武口中的酒喷出。“是男人吗?还是她的本名有哥或歌这个字?”会到青楼去的,有时不会用本名。
“不知道呀,她忽然变脸,就说了这句话,然后就对着老大鼻梁一拳下去,转身就跑出去,这发展让我们蒙了,一时没来得及拦住她,回神追出去,根本找不到人了。”敢打断邑东绿林老大的鼻梁,管他是不是女人,都要抓起来让老大处置。
“这位韩姑娘长什么模样?”
“个子比一般女人高,模样白净秀气,就是讲起话来声音有些大嗓不够娇,倒是分析起事情来,那真是有见识的一个女人,充满气质,见解独到,看着她讲话,就觉得舒服迷人。”
“成犷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个……男人所扮,为了查邑东绿林的底?”
“有呀,犷犷老大也怀疑这个『韩柳荻』是男人的可能性有一半,但他不在乎,既然老大不在乎,我们就不在乎,绝对要帮他从江湖揪出『韩柳荻』这个人!”
“难怪他会说看上『一个人』,还没模透对方底细,原来……有这因素。”泰罗武神情复杂的再喝一口酒,长长一叹:“他追心中伴侣到男女不拘吗?我一直以为我很懂成犷,但其实我还是不够了解他。”
女敕犷拍拍他的肩。“大武哥,别自责,听说连老大的双亲都感叹不太懂他,我想这世上能懂他的人还真不多。”
此时外边街道忽传来奇特的诡铃声,只见楼下伙计冲上来,将二楼各处灯火都捺熄,只在他们桌上留一盏小烛火,再紧张的将窗边黑幕给整理的严实些,才跟他们再次致歉,本地习俗,要他们见谅。
等伙计下楼后,大家都靠到窗边,掀黑布偷觑下方街道情况。黑漆漆的街道上,先见火光虚空闪出,接着无数小火球虚空浮现,像鬼火一样自行飘移,像在开道,让二楼的众人看得瞪大了眼,随即黑暗中,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走来。
一个僧人模样和一个青衣男子偶有交谈的领头走着,身后十多步外,有数名摇着青铃铛的人,引着二十多个看来面色死白,说不出是否活着的人,有的一望就知是尸体,因为面容有些边侧已呈腐烂模样,吊诡的随着摇铃声僵直而木然的动着手脚,有几名在队伍外围的属下,确保整个队伍的行进。
二楼大家屏气凝神的看着,随即在这群死尸队伍最后方,一名面色僵白,走路却自然的人,衣饰、模样都还颇有神采,唯神态看得出空茫。
泰罗武和其他人都震惊,因为他们都见过这名男子,那是――棋师,柳怀君!
暗松密林,月光稀落,幽火点点中,招魂铃声,一声又一声,伴着走动的尸体,在夜枭凄啼声中,令人毛骨悚然。
竞兰山内,山路尚算平坦,但四周环绕着险峭曲回的断崖深谷,白日也灰蒙幽暗,这一个行尸队伍,黎明前,来到一处深宽的山沟边,沟内水势湍急,前方峭拔的山壁,当一股不知从哪来的青白诡雾漫弥开时,数盏幽蓝灯火也虚空浮现,蒙胧中只见山壁消失,一座道观和一座奇特的桥,隐隐浮现。
红丝线缚着数段阳柳枝成桥,延伸的横跨过山沟,下方沟水水势也随之慢下。
“恭迎箫座。”
苍茫中,一对男女分别提着一红、一白的灯笼,飘幽的现身红线杨柳桥上,他们是法末身边的恶、业双道师。
慕青箫率先走上此桥,灯火照出他高挑的身形,异常瘦削的双颊、深眼窝,神态算得上有几分文秀,但泛着青紫的唇色,再加上他开口的声,低哑的带着气音,让他看起来似有病症在身。
“法业师代表莲日圣首座前来关心师尊。”
“圣座近日为蜕体之事,意识与身心都处离魂状态,还无法亲自接待法业师。”恶道师道。
“为着莲天贯日大业,法末圣座费心了。”法业师合掌。
“这个『生人』是轮天圣座交给师尊的。”慕青箫示意手下将棋师柳怀君带来。
“箫座此行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