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京城最热门的谈资莫过于陵王要迎娶商家之女为侧妃一事了。
尽避那商家之女是宁州城首富宣家的嫡女,可她的身分还是太过低微,王府里连小妾都是官吏人家出身,以商女之身嫁入王府为侧妃,那可真是鸡窝变出彩凤凰。
千允怀两世为人,都未有一刻像如今这般慌乱。
李翊皇竟然语出惊人,要迎宣静霞为侧妃,更叫他惊讶的是,皇上和兰贵妃也不反对,这么不可能的事,却真真实实发生了。
他去找李翊皇,想对他说宣家有庞大玉脉一事,可李翊皇不在府里,去了宫里,当日宫里便传出了梢息,陵王揭发大越使节团欲刺探大齐军情一事,且大越使节团和太子来往密切,太子可能出卖了军情给大越,皇上震怒,当众斥责太子,让陵王接管了皇城里的禁军。
他万万没想到李翊皇自己查出了大越使节团一事,在皇上面前建了功,这令他很是懊恼自己没抓住机会。
这就算了,这些他不看在眼里,反正前世他位极人臣,这一世肯定也能一帆风顺的走到高位,后面还有机会,只要他好好把握,他的前途仍是一片光明,眼下最要紧的是宣静霞,他不能让她嫁入陵王府,不能让她成为陵王的女人,趁着宣景煜还在陵王府做客,他得设法让宣景煜推掉这门亲事。
他风风火火的进了陵王府,虽然赏花会已落幕,他已回府住了,可守侧门的门房认得他,加上他又塞了银子,那门房便让他进去了。
他胸中似涨满了火,步履不停的来到玉筑轩,前方园子花木葱茏,竟然就见到梦中佳人在园子里赏花,那端美中带着灵气的脸庞骚动着他的心思,草木葳蕤中,她的衣裳彷佛被花草染了色,让他的视线完全离不开。
宣静霞听到动静看去,惊讶的道:“原来是千二爷。”他正要开口叫她不要应允婚事,不料她扬声高喊,“绿柳!”
她的丫鬟很快现身。“小姐,有何吩咐?”
她淡淡地道:“有客人来了,是千二爷,领客人进去见哥哥。”她一说完,转身就走进屋里。
“千二爷,请。”绿柳早得了主子的吩咐,见到千允怀不必客气,语气上便有些不耐。
千允怀绷着脸,进了厅堂,也不见宣静霞的人了,他心中懊恼不已,怎么就错过了与她单独说话的机会,他有满腔的话要告诉她啊!
“二爷稍候,奴婢去请少爷。”绿柳给他上了茶之后进去通报。
片刻之后,宣景煜出来了,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连忙搁下喝了一口的茶起身。“景煜,你不是真要应了静霞与陵王的亲事吧?”
宣景煜不置可否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心里则是想着,这人还真对静霞存了心思。
千允怀急道:“陵王已有王妃,还有数名姨娘小妾,静霞冰清玉洁,岂不是委屈了她?”
宣景煜笑了笑,回道:“千二爷,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一人会说静霞嫁给陵王为侧妃是委屈了她。”
千允怀正色道:“陵王府虽是高门,可一入侯门深似海,你就不怕静霞被陵王妃和那些姨娘小妾欺侮?”
“若是如此,也是她的命。”宣景煜的语气更是淡然了。
千允怀犹不死心地道:“景煜,你听我的,静霞万万不可嫁给陵王……”
夏依宁走了出来,噙着微笑道:“千二爷这话听着好耳熟,当初姊姊要嫁给千二爷做妾时,我娘也是如此担心,说二爷你有妻有妾,担心姊姊到你府里会受欺凌。”
千允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这时候提到他的春妾成群,让他真正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总之,多谢你关心。”宣景煜语气温和地道:“但此事是皇上做主,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对皇上决定的事,不敢说个不字,想来你也不敢对皇上的决定有意见吧?”
千允怀怔了怔,宣景煜虽然语气温和,可态度却十分冷淡,是什么让宣景煜变了?为什么?
从玉筑轩离开之后,千允怀心中有满满的不甘,脑中灵光一现的想到,此时一切还未有定论,如果宣静霞像前世一般落入容王之手呢?
与其让她做陵王侧妃,不如让她做容王的玩物,他得不到她,也不想让她去比容王出色百倍千倍的陵王身边,他也见不得将来陵王登基之后,她身处高位,他还得对他爱的女人下跪,若是她在纨裤容王身边,将来他去救她时,她必定会感受到他的好,必定会心甘情愿的跟他走!
不错,只要他煽动容王把宣静霞抢来,她就嫁不成陵王了,陵王绝不会娶一个残花畋柳的女子做侧妃。
恩及此,他双眼蓦地放光,胸口似翻腾着热油,他马不停蹄的去了容王府,管事说容王在“喜悦楼”饮酒,他又一鼓作气的到了喜悦楼。
容王李翊堂在三楼的雅间饮酒作乐,身边四个姑娘在伺候,有人给他斟酒,有人喂他吃菜,有人在弹琴,有人在跳舞,逗得他心花怒放,十分畅快,见到千允怀来访,他颇为意外。
“千二爷怎么了,找本王有事?”
千允怀拱了拱手,眼里有两簇火光在跳动。“有一事要相告殿下。”
“坐吧。”李翊堂示意陪酒的姑娘给千允怀斟酒。“现在人人都在拍我那皇弟的马屁,千二爷居然会想到本王,实在太难得了。”
“敬殿下一杯。”千允怀先干了一杯酒,又不着边际的闲聊了几句,这才进入正题,“那日在醉月轩,殿下似乎对那宣家的大姑娘颇有意思?”
李翊堂有些意兴阑珊地道:“有意思又如何,她都要成陵王侧妃了。”
千允怀更进一步道:“殿下,眼下还不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翊堂自嘲道:“难道本王还能抢亲?”
千允怀进言,“虽不能抢亲,却是可以暗着来,宣大姑娘过两日便会回到宁州,殿下只须派人在宁州将她劫走,等到她成了殿下的人再放走她,到时她也没脸嫁给陵王了,自会主动退亲,等过阵子风平浪静,殿下若喜欢,再把她接到府里便是。”
李翊堂搁下酒杯,匪夷所思的看着千允怀。“是你疯了,还是你认为本王疯了?”
千允怀一愣。“殿下……”
“天下女人何其多,本王为何要为了区区一个姑娘去得罪陵王?”李翔堂冷冷地道:“再说了,陵王的婚事是父皇允的,要是父皇下令彻查,你要为本王顶罪吗?”
千允怀彻底懵了。为何容王未被他说动?前世他不是很喜欢宣静霞吗?他若是不敢去抢宣静霞,宣静霞又如何像前世那般成为他的禁脔?
他死也无法看着宣静霞成为陵王的女人,既然容王胆小不敢动手,那就他来,照着前世夏依嬛的法子,把宣静霞绑到容王面前,再给他们下药,到时生米不成熟饭都不行!
这几日宣府贺客盈门,连宣家族里的长辈都亲自登门道贺,直说宣家出了王爷侧妃是光耀门楣,是宣氏百年来最大的喜事,定要好好操办。
夏依宁能够理解他们的雀跃之情,商家之女嫁入官家为妾都是不可能的事,何况是嫁入王府,又是侧妃,那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陆氏原是不想与皇家有所瓜葛,可女儿要嫁入陵王府为侧妃又不同了,是大大的恩典,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宣老夫人更是兴奋得几天都睡不着,直说是天大的馅饼砸下来,还交代下去,婚事一定要大操大办,要让宁州人人都知宣家有女要嫁入王府,宣静宸、宣景扬不用说了,姊姊要入王府,他们自是欢天喜地。
婚礼定在六月初六的吉时,宣静霞除了早晚去向宣老夫人请安之外,便没有出府过,都待在房里按侧妃的规制绣自己的嫁衣。
“小姐这样整日待在房里不闷吗?”绿柳都佩服主子了。
“怎么会闷?”宣静霞一笑。“绣绣嫁衣,再给王爷纳几双鞋,一天一下子便过去了。”
她和夏依宁商议过了,怕千允怀又施什么诡计,请求陵王派来护卫队,陵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只宣家外有护卫队看着,她院子里也有,保护她这个未婚妻的安危。
夏依宁又安排了十六个粗使婆子和丫鬟,日夜轮班给她守门,防得滴水不漏,严密到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转眼到了六月初五,嫁妆都已备好,新房的家具无一不精巧,都是宣景煜找了最好的匠人制作的,这一日宣静霞忙得脚不沾地,各府女眷都来庆贺添妆,就连夏依嬛也来了。
夏依宁见了她,自然讶异。“姊姊怎么会过来?”
夏依嬛的脸绷得死紧。“二爷让我来给你小泵子添妆。”
她原不知道宣静霞这个人,是有次她与卓容臻吵起来,卓容臻鄙视地说不要以为千允怀对她专房独宠就是喜欢她,他喜欢的是宣静霞。
她本认为卓容臻一宝是嫉妒她,才会胡说八道,可今日千允怀命她无论如何都要来给宣静霞添妆,且要给宣静霞的匣子还封了起来,让她看不到里面是何物,令她有所怀疑,嫉妒不已。
“静霞此时正在见知府夫人,怕是一时半刻不得闲,交给我就行了,我再转交给静霞。”
他们从京城回来之后,千允怀三天两头就来,宣景煜早吩咐下去,不见千允怀,是以都由大总管找理由打发了。
看来是千允怀见不着宣景煜,进不了宣府,无计可施之下,便派了夏依嬛来,既是如此,那肯定不是只有添妆那么简单。
“也好。”夏依嬛递出了描金退光匣子给夏依宁,反正她也不想见宣静霞。
夏依宁见夏依嬛气色不太好,脸上有许多烦恼,可她压根不想关心这个人,不想问她在镇江王府好不好,不想与她谈心,便借口明日小泵出嫁还有许多事要忙,将她送出府了。
夏依宁回到房里,打开匣子,匣子里竟是连件首饰都没有,只有一张纸条。
宣景煜进房来,正好见到她在开匣子。“听说你姊姊来了。”
他吩咐过不见千允怀,但夏依嬛是千允怀的妾,且是少夫人的嫡姊,也不好拦着,因此大总管特地通报他一声。
“千允怀让姊姊来给静霞添妆,可是你看……”她将妆匣里的纸条递给他。
宣景煜看了纸条之后,眉头一蹙,将纸条直接拿到烛火前烧掉。“不需要给静霞看。”
夏依宁点了点头。“我明白。”
她知道他不想扰乱宣静霞的心神,可此事她一定要告诉宣静霞。
明日就是大喜之日了,千允怀竟然还试图约宣静霞出府一见,说什么他有极为重要之事,事关宣家的兴亡,一定要当面与她说,想来不过是骗她出门的伎俩。
但千允怀这么处心积虑的要见宣静霞,令她很是警惕,直觉告诉她,千允怀还想破坏这桩婚事,她得再跟宣静霞说,要她入了王府也需再三提防千允怀才行。
想着,她便坐不住了。“知府夫人许是走了,我再去看看静霞。”
宣景煜手臂一伸,将她带进了怀里,低首看着她,有些吃味的轻挑剑眉。“你们俩倒是有聊不完的话,自京城回来之后,你们时不时便聚在一块儿谈天,还总是关起门来说话,融洽得我都要嫉妒了。”
夏依宁顿觉好笑。“什么话,哪里有哥哥跟妹妹吃醋的道理?”说完,她想要挣月兑他的怀抱。
他却是不肯放开。“就是有。”
她笑叹道:“明日静霞就出嫁了,到时你要吃醋也没对象了,这会儿先放我去看看她如何,我这做嫂嫂的,还未给她添妆哩。”
她承认她是太把心思放在宣静霞身上了,担心她进了王府会无法应付敏锐的李翊皇,深怕她露出重生的痕迹,她将前生宣静霞死后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的详细告知,就是要宣静霞牢记在心,要步步为营。
“那么等你回来,一起洗沐。”他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夏依宁耳朵都红了。“随你。”
他好像从他们第一次一起洗沐之后就迷上了,还订制了大木桶,这事让宣老夫人知道了,直问他们做那么大的木桶要做啥,令她那几日都羞得抬不起头来见人。
“快去吧!”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快去快回。”
夏依宁心中满是甜蜜,眼下她的心事越来越少了,只要宣静霞嫁到陵王府,她便没什么可忧心的了。
见夏依宁来了,宣静霞习惯性地遣退所有奴婢,“你们都退下吧。”
绿柳最后一个出去,细心的将门带上了。
她拉着夏依宁在床边坐下,急急问道:“听说夏依嬛来了?”
知府夫人离开后,绿柳便告知千二爷的小妾夏依嬛来给她添妆,由少夫人接见了,当下她便坐立难安,不知那蛇蝎女人来做什么。
“千允怀派她来给你添妆,我已打发她走了。”夏依宁神情凝肃地道:“千允怀不死心,在那妆匣里放了张纸条要约你相见,若是你真去了,他说不定会把你劫走,是以,我得再次提点你,你进了陵王府之后,要尽可能让陵王看清千允怀的险恶心思,最好让陵王对千允怀深恶痛绝。”
宣静霞把手叠在她手上,眼神很是坚定。“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让他有一丝空隙来摆弄宣家,这就是我到陵王身边去的目的。”
她如今已把千允怀和夏依嬛视为最大的仇人,她誓言要得到陵王的宠爱,得到他的守护,做天子的女人!
夏依宁被她那份坚定感染了,她紧紧握住宣静霞的手。“好,京城有你,这里有我,咱们一块儿守护宣家!”
不知不觉,端午节到了。
在大齐朝,端午是一年之中很重要的日子,游子都会归家团聚,要祭祖,而今年的端午宣家分外忙碌,要宴请宣氏家栋里所有长辈,已搬迁到外地的也要请回来,且宣家族长又说,宣家出了皇子侧妃,且又怀上了身孕,今年更要隆重的祭祖,让宣家的列祖列宗都知道这个好消息,夏依宁身为主母,自是忙得脚不沾地。
宣静霞去年嫁入陵王府,几个月前传来好消息,着实令她欢喜,陵王成婚多年,膝下犹虚,体弱多病的陵王妃要伺候陵王都有困难了,自然怀不上孩子,而其余妾室的肚皮也都没动静。
她想着,若是宣静霞能一举得男,那就是将来的皇长子,虽非嫡出,可却是陵王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会宠爱有加,若孩子能养在陵王妃名下,那便是嫡子,有机会是将来的太子。
是以,她对此次的祭祖格外重视,她打从心里感谢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又让她重生后一路顺遂,即便族长没开口,她也打算盛大祭祖,请老天继续护佑宣家,让前世的恶梦远远的离去,不再来惊扰。
在大齐朝,祭祖乃是大事,重中之重,宣家开了祠堂,还在宁州城里设了十个粥棚施粥,又延请了好几个大夫给百姓义诊,所有祭品夏依宁都亲自打点,也日日去粥棚关切,务求前来领粥的人都能饱餐一顿,这些事情她都是诚心诚意去做的,她信服着看不见的神明,认为她能重生成为宣家人,是神明的恩赐,因此她亲力亲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宁州城的百姓也在这一次的盛大布施里认识了她这位宣家的少夫人,都说她行事落落大方,和善可亲,宣老夫人去打叶子牌时,听其它家的老太太、夫人谈起自家的孙媳妇,都说她不输嫡女,且嫁进来宣家就了出了个皇子侧妃,足见她十分旺夫,是个天生有福气的,这让宣老夫人听了心里着实舒爽,心里再也没有夏依宁是庶女的疙瘩。
祭祖这一日,所有的祭品都上了桌,宣氏族里的长辈也都齐聚一堂,他们在等吉时行礼,也在等宣景煜回来,他身为宣氏年轻一代最有出息的一个,又掌管宣氏商行,这样的大日子,自然不能少了他。
夏依宁也是翘首引盼,一个月前,他和商团去了大梁宜城,先前已和宜城的第一盐商谈好了合作,要定契约,这等大事,也无人可代替,一定要他亲自出马才显得重视,他临行前交代他端午前一定回来,十日前也来了信,知晓家中要祭祖,承诺一定会回来。
“嫂嫂一直站在门口不累吗?”宣静宸来到大门这儿,好言劝道,“到里面歇会儿吧,哥哥回来,自有人通报,这会儿天这么热,莫不要中暑了才好。”
夏依宁拉长了颈子看着前方。“不打紧,我不觉得累,你哥哥远远的见到我在迎接他,才晓得我很重视他。”
他一走就是一个月,她真是很想他,但想到他不过是去邻国,心里又安了许多,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她就能拉着他温热的手,询问他旅程中的大小事,不像前世他们都死了,想见也见不到,只能任凭无尽牵挂在天地间徘徊。
“哎!”宣静宸噗嗤一笑。“什么重视,依我看,哥哥会心疼死吧!”
“少夫人!”二管事宣大成急急跑了过来。“有人在咱们的粥棚里闹事,把人打成了重伤,闹着要见您,还说您若不去,他就要闹到这里来!”
夏依宁一听事态严重,急道:“快让人备车,我过去看看!静宸,你去跟娘说一声!”
宣静宸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急急朝屋里去。
夏依宁这一去就是快半个时辰,日正当中,晒得她极不舒服,胃也在翻搅,这才想到她忙得连早膳都没吃,午膳也还未进。
进了门,陆氏焦急的迎上前。“静宸说你去粥棚处置闹事了,你这孩子,那种事让大总管去就行了,你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在这大太阳底下奔波,你身子这么弱不禁风的,能消受吗?”
“娘,我不打紧。”夏依宁安抚的笑了笑。“闹事的人说要见我,我总要去看一看,他才不会闹得更凶,且今日是咱们祭祖的大日子,要是那人真闹到这里来,怕会惊动了族里的长辈。”
雨嘉蹙眉道:“夫人,您没见到那场面,那人似要打少夫人,奴婢几次相劝,少夫人就是不肯先回来,有次还险险让那人手里的木棍打中,真是吓死奴婢了。”
夏依宁斥道:“雨嘉,不得胡说!”
雨嘉嘟嘴,不依不饶地道:“奴婢没有胡说,今儿外头热得一丝风都没有,少夫人却站在日头下跟那人周旋,还不让奴婢给少夫人打伞。”
陆氏听了也是惊吓,她眉心蹙得紧,拿帕子擦拭着夏依宁鬓角的汗。“看你脸色白得吓人,快去房里躺着,等要行礼了我再差人去唤你……你可不许再说个不字,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夏依宁虽然还想去看看祭品摆放得如何了,更想去门口等宣景煜,可陆氏都放话了,她也只好依从。“娘,那我先去房里歇下,若景煜回来了,一定要立刻差人唤我。”
陆氏拍拍她的手。“我省得,你就甭操心了,景煜要是知道你是这样当家的,非要心疼死不可,以后说不定不再让你管事了。”
夏依宁听了也是甜蜜,她要做他的贤内肋,自然要做到最好,前世他没有从妻子那里得到的敬重和爱,她全都会给他。
想到他,她心口就有化不开的柔情,她对陆氏柔柔地笑了笑,一转身要回房,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脑子一阵发晕,恶心到不行,干呕了一口。
“怎么了?!”陆氏和雨嘉吓得不轻,连忙扶住她。
“没、没事……”夏依宁语音方落,人便昏了过去。
雨嘉惊叫道:“少夫人!”
陆氏急着大喊,“来人啊!快来!”
一个人大步进入厅里,袍角还在飘扬着。“怎么回事?”
陆氏乍然听到儿子的声音,有些如在梦中,抬起眼,真的看到儿子在眼前,她结结巴巴地道:“宁儿昏倒了,快、快抱她回房里……”
不等陆氏说完,宣景煜已经看到两人搀扶的人竟是夏依宁,他诧异之余,迅速横抱起她,步履不停的往房里而去,听到后面陆氏急喊人去请大夫。
宣景煜眉头紧锁,将夏依宁放在床上,陆氏也跟进来了,宣静宸和宣景扬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陆氏自责道:“都是娘不好,以为宁儿已经习惯宅里的大小事了,便都放手让她去处理,这次祭祖,事情不少,宁儿事事都亲力亲为,这才病倒了。”
宣景煜没多说什么,只问道:“请了大夫没有?”
陆氏点头如捣蒜。“已经去请了。”
宣景煜面沉如水。“怎么还没来?”
陆氏有些懵,讪讪地道:“呃……景煜啊,宁儿是你进门前一刻才昏过去的,也是你抱起她之后才派人去请大夫的,派出去的人恐怕是还未到医馆。”
宣景煜却是不管那些,眉眼不动,沉着脸道:“再派人去!”
陆氏自责,自是不敢多言,忙又叫大总管再派人去请大夫,没多久大夫来了,还一次来了两个,雨嘉连忙放下帐子。
宣景煜吩咐雨嘉道:“让两个大夫都给少夫人诊脉,看仔细点。”
雨嘉哭丧着脸回道:“奴婢明白。”
她忙在夏依宁露出的手腕上搭了块帕子,常喜给大夫端来小杌子到床边,请第一个大夫坐下诊脉。
陆氏道:“既然大夫都来了,娘在这里看着就行了,吉时快到了,你去祠堂跟长辈们打声招呼,仪式要由你主持。”
宣景煜却是不为所动。“宁儿还不知情况,我如何走得开?”
陆氏有些无言。“可是,长辈在等……”
宣景煜头也不回的道:“扬弟,你走一趟,代替我去主持祭祀。”
宣景扬倒是毫不怯场,还有些兴匆匆的朗声应道:“好勒!我这就去,哥哥在这里陪着嫂嫂也是应当的!”
陆氏知晓要说动宣景煜是不可能的,她叹了口气,交代宣景扬不可无礼,一切要听道长吩咐,这才放他走。
两名大夫轮流替夏依宁诊脉,都没有多说什么,面色十分淡定,还带着微微笑意。
宣景煜看了却十分着急。“大夫,究竟有何问题,内子为何还不醒?”
一名大夫作揖道:“尊夫人劳累过度,精神不足,加上有了身孕,才会一时昏了过去,不久之后自然会醒的。”
另一名大夫也笑道:“是喜咏,恭喜了。”
一时间,房里一片安静,宣景煜如在梦中,很不真实,怔怔地看着纱帐里犹自阖着眼眸的夏依宁。
宣静宸第一个欢天喜地的叫了出来,“嫂嫂有了身孕!我要做姑母了!我要做姑母了。”
陆氏也难以置信,“大夫,您说她……我媳妇儿……有了身孕?”
两位大夫一块儿点头。
宣景煜这时才回过神来。“可有要注意之事?”
两人异口同声道:“需得好好休养,不得再操劳了。”
陆氏让红叶去取了十两子给两名大夫做诊金,再让大总管好生送出去,她自己则让宣静宸陪着她,一块儿去告诉宣老夫人这个好消息。
房里只剩宣景煜和下人,他让雨嘉、常喜都出去,自己守在床前,握住了夏依宁的手轻轻揉搓。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夏依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到日思夜想的人近在眼前,她一怔,愣了会儿才想到自己好像晕过去了,那时是在厅里……应该吓坏大家了吧?
她这几日是有些不适,时常感觉昏沉困乏,胃口也差,本还想着中秋过后再好好休息。
她推算着他应是回来不久,风尘仆仆的模样,身上黑色锦袍都没换下呢。“你怎么在这里?这时辰应该要祭拜了吧?”
她挣扎着要起来,宣景煜把她摁了回去,口气寒冰似的说道:“大夫来过了。”
他的脸色令夏依宁心里咯噔一声,怎么晕过去一会儿罢了,还请了大夫?看他面色不佳,她惴惴不安地问道:“怎、怎么了吗?”她该不会得了什么重病吧?
宣景煜神色肃然,眼也不眨的凝视着她,忽地叹了口气。“宁儿,咱们要做爹娘了。”夏依宁的脑子还没转过来,木木地看着他,一时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要做爹娘了?是说她有身孕了吗?她是几个月没来月事了,她还以为是太忙了导致的……可他为何要叹气,面上也并无喜色,他不开心吗?这个想法令她思绪一片空白。
“宁儿……”他紧拧的眉头又皱得更深了。“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往后我要如何放心去走商?看来在孩子出生之前,我哪里都不能去,得守在你身边,你才不会再把自己累得晕倒。”
夏依宁这才知道原来是她晕过去这件事令他不高兴了,她忙道:“也只有忙这一阵子,等大祭过后就没事了,我一定好好休息,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就别恼了,快去主持祭典吧,怕是长辈都在候着了……”
“还说?”宣景煜皱眉看她,眼里又有了不悦之意。“你若再提大祭之事,我就废了这规矩,往后都别祭了。”
她很是惊谜。“你说什么啊,怎么可以废了祭祖的规矩?”
“有何不可?”他沉下脸来。“就因为操办祭祖,你才会连自己有了身子都不知道,把自己累得晕过去,我纵使废了这规矩又如何?有谁能置喙?”
夏依宁见他不是说笑,这才明白自己晕过去是吓坏他了,讨好的安抚道:“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会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宣景煜浓眉略挑。“你当然要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左右我会在你身边照看着你,你是没机会再累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