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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有财路 第三章 被家人信重

作者:宁馨类别:言情小说

日出春涧,薄薄的雾气还在山林间不曾散去,勤快的鸟雀就已经穿梭在新绿的草丛树木中寻找同样早起的虫儿果月复了。

任家老宅里,陈氏慢悠悠的穿好衣衫,发现院子里没有动静,大大打了一个哈欠,推开门就打算开始晨起的必备活动——?骂二儿子一家。

可是,她一眼扫到空荡荡的院子、半点烟气都没有的灶间,突然想起二儿子一家已经分出去了。

于是一口气憋在胸口,恼得她青了脸,昨日如何灰头土脸的整治饭菜、烧火洗衣的事,一件件也都想了起来。

原本以为那一家子都是浪费粮食的废物,不想离了他们还真是很不方便,起码这些活计都没人做了。

想起后院猪圈里的两头猪没喂,早饭没做,水缸里没水,她的脸色越发的黑了。

“老大媳妇儿,快起来做饭,这太阳都多高了!”

天下娘亲没有一个不偏心的,陈氏半点都没有喊儿子起来的意思,拍着东厢房的窗子只高声喊了儿媳妇。

屋子里任大义夫妻俩正睡得香甜,突然受惊都是皱了眉头。

冯氏更是暗暗咒骂——?该死的老婆子,自己难道没长手啊,还真把自己当官家老太太了!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眼珠儿转了转就扶着额头躺下了,嘴里哼唧起来,“老爷,我头晕得厉害,许是昨日烧火被烟火呛到了。这可如何是好,今日我还想回娘家走一趟呢,有消息说京里皇上要开恩科,我想着让我爹帮忙打听一下,老爷你好早做准备,金榜题名也更顺利一些啊。”

任大义原本确实有些恼了媳妇儿不主动起床帮忙做饭,但听到这话立时就换了心思。岳丈虽然小气又会算计,身分也不高,但在县衙里做了一辈子书吏,三教九流没有不熟悉的,消息最是灵通。他如今卡在秀才这棵老树杈上已经多少年了,想要往上爬一爬,还得指望岳丈一家呢……

这般想着,他就高声应喝老娘,“娘,慧娘身上不舒坦呢,您自己把早饭做了吧。以后别拍窗子,昨晚读书太晚,正睡得好,吃你这一吓,我也跟着头疼呢!”

门外,陈氏还等着大儿媳起来干活儿,伺候她吃喝洗漱,哪想到居然等到儿子这么一句话。

老太太气得跳脚,还想再骂,到底心疼儿子那句头疼,又生怕耽误了儿子读书,只能自己去了灶间。

可惜,家里自从娶了刘氏进门,她就再也没沾手过活计,昨日即便“熟悉”了一日,锅碗瓢盆照旧同她“生分”,于是待到任大义带着媳妇儿,还有长得人高马大的儿子任全、娇气的闺女任秀秀坐到饭桌边,对着两盘子黑得看不出什么菜和一锅夹生的米粥,人人都是皱了眉头。

陈氏累得腰酸背疼,眼睛都被烟火熏得红透,这会儿一见儿孙这个模样,到底忍耐不住的骂起来,“看什么看,早起没一个做饭的,还要劳动我这把老骨头……”

不等她说完,冯氏赶紧接了口,“娘,我不是嫌弃饭菜不好,我是在琢磨今日回去要怎么求爹爹多打探几句消息,到时候老爷早做准备,比别人总要多几分把握。”

陈氏一听这话,下意识就把刚才的怨气咽了回去。

“这可是大事,回去后一定好好同你爹说说。”

“是,娘。”

冯氏笑着应了,却是不动筷子也不挪**起身。

陈氏翻了个白眼,心疼得恨不能脸上肥肉都跟着颤抖。“上次买那么多东西回去,这次就少买点儿吧,我这里攒着银钱也是为了给老大买纸笔,给秀秀备嫁妆呢。”

冯氏不置可否,却递了一个眼色给闺女。

任秀秀立刻闹了起来,“娘,姥娘不是带话说,今日县尊的大小姐要办赏花宴吗?表姊还说要带我一起去,可是我也没件能穿得出去的衣衫,就不去了吧,就是可惜了,听说还有京城里来的很多公子赴宴……”

“哎呀,那怎么能不去!”

陈氏急了,她虽然小气刻薄了一辈子,但一是盼着儿子高中,二就是盼着孙女嫁个富贵人家,如今这样的好机会在眼前,再心疼银钱也不能错过啊。

她起身进了屋,很快就拿了几块散碎银子出来。

不等说话,任大义先快手快脚抢了一块最大的银角子,笑道:“今日天气晴好,我也去寻同窗吃酒问问消息去。”

有其父必有其子,任全不甘落后,紧接着抢了一块稍小的,嚷道:“我也去拜会一下师长。”

冯氏气得瞪眼,她可不像老太太那般好糊弄,明知道丈夫儿子拿了银钱必要去胡混,但这会儿当着婆母的面可不能揭出来,否则以后要再榨银钱就难了。

她狠狠瞪了两人一眼,直接连包银子的帕子都卷起来塞到了怀里。

“时候不早了,娘,我们这就进城了。”说着话,她就带着闺女回屋去准备了。

任大义父子自然也不愿留下被饭菜“毒”死,赶紧随后开溜。

顷刻间,饭桌上就剩了陈氏一人对着两盘看不出模样的饭菜。

她忍着气喝一口夹生的米粥,说不得又被硌到了老黄牙,于是跳脚蹦起去了门口,大儿子一家自然是舍不得骂的,分出去的二儿子一家就倒了楣。

“该死的小贱人,好好的日子不过,挑唆着分家,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死他们,走路让他们跌死,喝水呛死,一家贱种都死绝才好!”

有邻居听了这话就端了粥碗出来,眼见陈氏脸色黑如判官,衣裙上也是脏污不成样子,哪里还猜不到原因,于是笑嘻嘻嚷道:“四婶子,老二一家分出去了,你可是没人使唤了吧?这下知道老二一家的好了,晚了,人家过小日子去了。您老啊,以后可得学学干活儿了,否则饭菜都吃不到嘴里!”

陈氏听到这话气得七窍生烟,转头去骂邻人,可惜,邻居家的老太太也不是好欺负的,平日虽然敬着任大义是个秀才,家里也比大伙儿富厚许多,但他们也不指望陈氏赏饭吃,哪里会让着她,连珠炮似的回骂一顿,气得陈氏倒仰,自然又把二儿子一家恨进了骨子里,若不是他们一家分出去,她怎会受这个苦,忍这个气……

不说陈氏如何恼恨,只说任瑶瑶一早就磨着爹爹带她进城,刘氏自然是不许,但任大山想起对闺女的亏待,难得求情。

“瑶瑶也吃了两日药了,不如我再领她去药馆把把脉。”

刘氏只能点了头,而任月月和辉哥儿也悄悄磨着姊姊给他们带些好吃食回来。

任瑶瑶好不容易安抚住两个馋嘴的小家伙,这才同老爹一起上路。

塞安县离任家村倒没有多远,不过是十几里路,若是放在前世,开车不过一刻钟就到了,但如今只凭双腿走路,就要大半个时辰了。

任大山心疼闺女大病初愈,生怕她累着,几次提出要背着闺女赶路,但都被拒绝了。

他还以为是闺女孝顺懂事,不忍他受累,却不知道对于任瑶瑶来说,能够这样自由的走路,不必挪几步就要喘一喘,也没有人在旁边满眼担心,好似她下一瞬就会累得倒地再也起不来,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塞安县周边虽没有什么高山险滩,但矮山却很多,没什么出产,又妨碍了开田,免不得有些鸡肋之意,不过如今正值春日,远处矮山连绵,满眼青绿,望过去也是心旷神怡。

任家父女一路顺利,进城时候交了两个钱的税,倒是让任瑶瑶肉疼,但这是官家正大光明的收取饼路费,她一个农家丫头也只有交钱的分。

塞安县城不大,只有一条繁华的商街,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药馆、布庄、杂货铺……各色铺面挨挨挤挤,不时有伙计在门前高声吆喝迎客,倒是给热闹的街面又添了三分生气。

任大山本意是带着闺女再去一趟药馆,但任瑶瑶苦于原主的记忆对于物价太过贫乏,一进了城简直是鱼入大海,抓也抓不住。

她一个女孩子对着布庄和银楼,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反倒一脑袋扎进杂货铺不出来了,大到粮油,小到针头线脑儿,拉住人家小伙计就不松手了,问个不停。

“这蜂蜜多少钱?这细面多少钱?这细孔簸箩呢?这小石磨呢……”

小伙计还以为来了大主顾,但是看着这父女俩的穿戴又是穷苦人,一时有些猜测不出,只好一味热情的应和。

任大山为人老实憨厚,自觉让人家伙计受了累,也不好再去别家转转,在店里直接秤了十斤包谷面,外加一斤盐、一斤灯油、半斤菜籽油,至于粗瓷陶碗陶盆之类,他打算去市集买,那里更便宜。

等到离开的时候,问了个心满意足的任瑶瑶却突然开口要老爹买两斤细面。

一斤细面二十文,足足顶了三斤包谷面,任大山很是心疼,但想起闺女最近受的苦,就赶紧掏了钱。

父女两个背着半满的竹篓子,又去了商街后边的小市集,这会儿也正是热闹,东西虽然比不得杂货铺里的精致,但胜在价格极便宜。

任瑶瑶趁着老爹挑拣的功夫,又把市集从头到尾逛了一遍,买了半斤芝麻糖给弟妹拿回去。

日头尚且没到头顶,父女俩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拐弯的时候,旁边的酒楼二楼有人在高声说笑,时不时还有一两句狗屁不通的诗词甩出来,让听见的百姓都满眼羡慕敬畏。

但对于背了满肚子唐诗宋词的任瑶瑶来说,这纯粹就是折磨了,更何况那作诗的人还是自家那位刻薄自私的大伯,那几分折磨又变成了不屑。

倒是任大山还想去同大哥打个招呼,结果被闺女拉扯着赶紧回家去了。

刘氏今日照旧去干活儿,任月月和辉哥儿在家待不住,蹲在大路边几乎伸长了脖子,好不容易盼着老爹和姊姊回来,两人疯跑过去,连不合脚的破鞋子掉在身后都顾不得了。

任瑶瑶对这两个弟妹很是疼爱,不只是因为血缘,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她初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就用一颗偷来的鸡蛋给了她第一份温暖。

她亲手给弟妹穿了鞋子,又用袖子擦去他们手上的灰土,这才拿出芝麻糖,每人给了一块。

两个孩子自从出生,第一次吃到小零嘴儿,喜得都有些不敢往嘴里送。

虽然他们嚷着让姊姊带吃食,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他们年纪小,但是“穷”这个字却是深深的刻在了心里。

如今姊姊居然真的带了糖回来,他们张着小手都不敢动了,好似那块不大的芝麻糖就是一个表面斑斓的气泡,一碰就会破了……

任瑶瑶看得心酸,拿起芝麻糖塞到弟妹嘴里,“赶紧吃,一会儿该化了,以后姊姊赚钱,日日给你们买吃的。”

两个孩子嘴里塞满了甜蜜,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姊姊说了什么,早就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小口小口舌忝着,极力想要这甜蜜的一刻延长到地老天荒。

刘氏在棚子那边远远看到大路这里父女几个,和身旁人说一声便赶了过来,一见闺女脑门上的汗珠子,她就问道:“孩子他爹,你带瑶瑶去诊脉了,到底好利索没?”

任大山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一路买啊买,居然把最重要的事忘了。

任瑶瑶赶紧摆手,“娘,我都好了,进城走路都不觉得累呢。我先回家给弟妹做饭吃,晚上娘早些回来,我有事要娘帮忙呢。”

刘氏气得瞪眼睛,有心骂闺女几句,到底舍不得,只能狠狠剜了任大山一眼,惹得他傻笑,赶紧跑去沟渠那里干活了,任瑶瑶也是拉了弟妹脚底抹油。

任家暂居的草棚,离村口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人来人往,任瑶瑶也不敢在白日里动手,只能眼巴巴等着太阳落山。

小小的草棚根本没什么可拾掇的,不过一眼就能把里外望个通透,想要擦抹也没什么家什啊。

任瑶瑶无奈,只能出门去挖野菜,和了半碗包谷粥、一小撮盐巴,煮了半锅稀粥。

刘氏和任大山回来,虽然疲惫,见此却是笑开了脸。即便日子清苦,但孩子懂事孝顺,为人父母的也没别的奢求了。

他们不知道,还有更大的惊喜等在不远处……

农家日子都是过得节俭,天色一黑下来,除了家里有事的,或者像任家老宅那样有“刻苦”读书的,几乎都熄了灯睡觉,养养力气好明日做活儿不说,也省了灯油。

刘氏和任大山也想这般,但一等辉哥儿和任月月睡实了,任瑶瑶就爬了起来。

刘氏和任大山自然要问,“这大半夜的,怎么起来了,要去解手?”

任瑶瑶连连摇头,小声道:“娘,有一样东西我特别想吃,今日买了材料回来,这会儿趁着村里人都睡了,娘帮我做一点儿,好不好?”

刘氏一愣,猜着闺女是怕弟妹醒着分去吃食,不禁有些想叹气,但闺女长到十几岁,当真没有这样闹着要吃食的时候,她又觉得心酸,于是问道:“你要吃什么?娘给你做。”

“娘,这吃食只有我会,您给我打下手就行。”

任瑶瑶赶紧下了炕,转头又跟她爹说:“爹也来帮我一下。”

刘氏同愣神的任大山对视一眼,草棚的窗子只用草帘挡着,透风,自然也透了清冷的月光进来,夫妻俩这一瞬间都觉得大病初愈的闺女有些古怪,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绝对不会认错啊。

于是他们都爬了起来,听着闺女的吩咐帮忙烧火炒花生,去皮,捣啊捣……

刘氏眼见闺女往捣好的花生糊糊里添了两勺菜籽油,心疼的嘴角直抽抽,但还是强忍着问道:“你就是想吃这个东西啊,下次直接说,娘给你做,何苦半夜爬起来。”

任瑶瑶怕弟妹不小心打翻了装花生酱的大碗,特意用另一只碗盖着,藏到了灶台后的角落。

她也不多说,又求了她娘,“娘,这糊糊怎么做,您可别说出去啊。明早再帮我去二女乃女乃家要一小块老面,明晚我做一样好吃的。”

刘氏突然想起那两斤细面,又忍不住心疼,但还是更心疼闺女,只能咬牙应下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她就去要了老面,二女乃女乃比之陈氏也大方不到哪里去,费了半晌功夫才给了铜钱大小一块的老面。

任瑶瑶看了都想翻白眼,但这个时空还没有酵母粉,这小块老面就是宝贝疙瘩。

刘氏和任大山照旧忙了一日,晚上回来一家人照旧喝了包谷菜粥,只是分量比昨日少了一半。

辉哥儿和任月月都说没吃饱,被刘氏忍着心酸,一人在后背拍了一下。

任瑶瑶顾不上安慰娘亲,好不容易盼着天黑,村里一片安宁的时候,她才点了油灯开始忙了起来。

白日里发好的面团白白胖胖,分外可爱,揉得服帖又圆润之后,再擀成薄薄的面饼。

昨夜放起来的花生酱,这会儿已经沉淀下去,两勺菜籽油居然变成了小半碗,油灯之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刘氏眼见油汪汪的大碗,这下是真忍不住了,“你这个败家丫头,是不是趁我不在家把菜油都倒进去了?”说着话,她就要去看装油的坛子。

任瑶瑶哭笑不得,赶紧拦了娘亲,小声说道:“娘,我没再放油进去,这是花生酱沉淀,自己浸出来的。”

“什么?”刘氏算不得聪明妇人,否则也不会在任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吃尽了苦头才想着反抗。

这会儿听到闺女说昨晚那碗花生糊糊居然能自己浸出油来,很有些反应不过来。

任瑶瑶生怕娘亲张扬出去,一来是坏了家里财路,二来也是怕会替家里惹来大祸,她赶紧又嘱咐了一遍。

“娘,有了这个法子,以后家里就不用买菜籽油了,所以,您千万别说出去啊。一会儿我再做一样饼子,以后说不得咱们家就要靠这个赚钱供辉哥儿读书呢。”

若说刘氏一辈子有什么愿望,最大的莫过于让儿子读书了。先前婆母和大伯子一家那般欺负,她都能忍受下来,也有这个原因在,实在是盼着大伯子把辉哥儿当儿子一样教导读书习字。

可惜,黑心肝的狼,哪怕见到你割了腿肉喂他,他也会埋怨你不曾把另一条腿捧了送上去。

刘氏就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以死相逼分了家。

如今,一向沉默的闺女大难不死,还突然变得聪明绝顶,不过是磨了些花生糊糊就存了诸多好处,甚至以后一家人还要靠这个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供给儿子读书……

“瑶瑶,你……”

任大山见媳妇儿呆愣着说不出话,到底忍耐不住想要问问闺女从哪学来的法子,他是老实木讷了一些,却不是傻子,若是大病一场就能开窍,变得这般聪明,那不是很多读书人第一个就抢着生病啊?

“瑶瑶,你真是娘的好闺女!”

刘氏一把揽着闺女到自己怀里,抱得紧紧的,眼圈儿都红了,“当初生你的时候,娘吃了多少苦,差点落了病谤儿,连你弟弟妹妹都怀不上,没想到娘如今居然要跟着你享福了。娘……听你的,你说怎么做都行。”

任瑶瑶方才一直提心吊胆,毕竟原主的记忆里除了洗衣做饭、砍柴打猪草就没别的本事了,若是家里人问起何处学会的花生酱做法、何处学会的写算,她可是没有借口好想。

好在刘氏对闺女够疼爱,几句话就卸下了她心头的大石头。

她同样紧紧回抱了这个辛苦半辈子的女人,轻声说:“娘,我是您闺女,以后一定让您享福。”

“好,好!”

任大山在一旁,见着媳妇儿和闺女抱在一起,就差哭成一团了,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红彤彤的灶火下,刘氏坐在一旁添柴,任瑶瑶把白胖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面饼,刷上一层处理好的花生酱,卷成一卷,反手一拧就是一朵面花儿,面花儿再被擀成饼,最后抹上一层花生油摆进燥热的锅底。

花生的香气,就在灶火的劈啪声里慢慢溢满了整个小草棚,偶尔间杂着一点儿面香,万般温暖又喜人。

任月月和辉哥儿原本已经睡着了,闻到香气又齐齐爬了起来,揉着眼睛望向炕下的老娘,开口就嚷道:“娘,我要吃!”

“我也要吃!”

刘氏听得心酸,赶紧把他们搂在怀里,小声吓唬道:“别吵,小心你们女乃女乃要来骂人了!”

两个孩子甚至不等会走路,就先学会了擦去嘴边的包谷饼渣儿,任家的老太太是恨不得他们喝西北风长大,不浪费一粒粮食,长大还能为任家继续当牛做马呢。

辉哥儿和任月月赶紧捂着小嘴巴,大眼睛却乌溜溜转着,极力想要看清锅里是什么好吃食。

任瑶瑶看得心酸又心疼,赶紧把锅里烙好的饼子铲了出来。

一家五口人,五只陶碗里五个热腾腾的花生饼,即便是屋子里只有灶火的光亮,但老老少少们依旧看得清楚——?

花生饼穿了金黄的“外衣”,外衣下一圈圈荡漾开去的涟漪缝隙里夹杂着褐色的花生酱,散发着一种微微的焦香,惹得人喉头忍不住颤动,口水疯狂涌了出来。

任月月和辉哥儿忍不住肚子里馋虫闹腾,也顾不得烫,拿起花生饼就大口咬了起来,入口的饼热烫香浓,宣软糯意,让两个孩子居然哭了起来。

“呜呜,好吃,呜呜,真好吃!”

他们的人生里,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这应该委屈,但本能却让他们一边大口吃一边哭个不停。

刘氏和任大山顾不得安慰儿女,也是大口吃起来。

任瑶瑶前世的老妈特别擅长烤花生酱烧饼,实在吃过太多回,比之爹娘和弟妹的新奇,她倒是多了几分品评。

相比烤出来的烧饼,这种铁锅烙出来的还是不够宣软,有些美中不足,不过如今以任家的条件,这样就已经不错了,以后慢慢改进就好。

这一晚,任家五口对着五个烧饼,哭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多少年后,一家人每次团团围坐,对着满桌美味佳肴,儿孙在座的时候,总会说起这个夜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日一早,任瑶瑶在偷溜进草棚的春风吹拂下刚刚起身,就看见爹娘弟妹都围在她身边,吓得她立刻坐了起来。

昨晚吃过饼子,许是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本来还想再琢磨一下怎么支起摊子,先给家里赚点银钱进项,结果太过疲惫就睡了过去。

难道是老宅又来人闹了?

“娘,出什么事了?”

刘氏见闺女脸上有些惊慌,哪里舍得,赶紧应道:“没事、没事,你别怕。”

任瑶瑶松口气,想起心里盘算的事,刚要开口,刘氏却是把一个小小荷包塞进她的手里。

“闺女,我跟你爹昨晚商量了一下,嗯,这是家里所有的银子了,卖地八两,给你治病花了三两多,添置粮食东西又花了一两多,如今还有三两出头,你……你想怎么花用,就让你爹陪你进城去张罗。”

“啊?”任瑶瑶原本还真是打了这个主意,却没想到娘亲会不等她提出来就如此信任的把全家的生计交到了她手上。

这担子是不是有些重了,万一烧饼买卖不成,那全家人岂不是连最后的保命银子都没了……

“娘,我……”

刘氏却是个果决的,她看出闺女在犹豫,就紧紧握住彪女的手,咬牙道:“闺女,我跟你爹就是个没用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受了这么多苦。如今你有法子就尽避去做,大不了……大不了咱们一家再回老宅去当牛做马,那一家子再苛刻,也不敢当真把咱们饿死。”

任瑶瑶即便再不了解老娘,也知道她即使是死也不会回老宅,这般说只是纯粹让她安心罢了。

前世,她因为病弱,别说独自担起什么重任,就是自己一人在家都不曾有过,甚至十岁了吃饭还有兄姊喂呢。

如今突然被人信重,真是让她惶恐又兴奋,心里满满都是斗志。

“娘,您放心,我一定赚回多多的银子,让您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呵呵,好,娘等着!”

刘氏笑开了脸,不到四十岁的妇人,原本正是成熟优雅的年纪,她却是眼角眉梢皱纹摞着皱纹,明晃晃昭示着岁月对她的不公和苛待。

任瑶瑶抬手模了模娘亲的眼角,转头笑着望向她爹,“爹,一会儿借头牛车啊,咱们今日要采办很多东西呢。”

“好。”

任大山赶紧应下,抬腿出门,很快就把老七家的牛车赶来了。